「就不知娘子这门手艺从何处习得?」

「家母对织布之术向来情有独钟,耳濡目染下,我也学了十之八九。」

原来,他那无缘的岳母大人也是厉害人物!岳父哪,你还真是福泽深厚哪。

「那娘子今日回府除了拜祭岳母,是否还打算完成这匹龙凤锦?」

「这锦织起来很费精力和时间,我可能得在家裡待上些时日。」

「娘子,」他语气不禁转重,「容為夫的提醒一句,如今葛府只是妳的娘家,妳的家在逍遥王府。」她老是把他摆在后面。

「妾身受教了。」意思她听听就算,仍执意待在葛府。

「那我怎麼办?」

什麼怎麼办?她一脸不解。

「难不成妳回娘家,要携家带眷的吗?」好像她才是一家之主。

携家带眷?抬袖掩口,清脆的笑声逸出口,「王爷真爱说笑。」

「我像在说笑吗?」他可是很正经。

「那你想要如何?」

「我们还是回府吧。」他喜欢夜夜拥著她入眠。

「贡品不能如期上交,可是会掉脑袋。」

「在王府一样可以完成它啊。」

「是吗?」别有深意的睨他一眼。

「偌大的逍遥王府,难道比不上像御史府这样一间密室吗?」

「王府的人,口风也像我葛府之人吗?」

他被她毫不掩饰的怀疑之色给刺激到,「娘子,这话什麼意思?」

「以往流言再怎麼夸大,葛府内都不会有隻字片语,但我在王府,足不出户,便可知街上对我的中伤之言。」

那个、那个......他总不能老实承认是自己刻意让下人把话传到她耳中的吧,否则,以她的小心眼,两人之间冷战难免,尤其现在是非常时刻,他绝不能笨到在自家后院放火,给情敌有可趁之机。

「我保证那种事日后绝不会再发生!」他举手发誓。

「我应该要相信你吗?」

「娘子啊,」嘆口长气,「丈夫是妻子一生的依靠,如果连我都无法信任,妳还能相信谁?」

「同样的,妻子也是丈夫一生的伴侣,若时常质疑妻子的忠诚度,夫妻之路又要如何走下去?」

绕一大圈,她就是要告诉他这事!果真是城府够深,耐性够好,不愧是奸商。

自古以来,怨妇比比皆是。

怨夫之说,则甚少听闻。但少,并不代表没有。

如今,年纪轻轻的逍遥王便初嚐怨夫之痛苦滋味。

在连续被妻子冷落三日后,他开始深深的诅咒起贡品制度,更是将满腔堵怨顺理成章地转移到对当朝天子的不满上。

衣服嘛,用什麼布料裁製都可以,干麼搞什麼贡布,想要贡布也不打紧,為什麼偏偏是他妻子亲手织的布?

每日看到她疲累的容顏,他纵使有再多的热情也只能哀怨地强压下去,他实在不忍再压榨她,把她榨成肉乾。

「王爷。」

「何事?」

「有人送来一封信。」

「哦?」

「指明要给王妃的。」

原本淡然的神情迅速闪过一抹阴黯,伸手,「拿来。」

「不交给王妃吗?」下人有些不安,王妃可不好惹,要是知道她的信没送到她手裡,他怕自己会倒大楣。

「本王会亲自拿给她。」

「......」王爷似乎又动怒了。

「下去。」

「是。」

瞪著手中的信封半晌,最终他还是没能保持君子风度,将信抽了出来。

雪白一片!

这、这......他若是不生气,就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要让这信上之字显露出来,必须得葛飞花持有的独特药水才行,而那药水,他的人至今还没能研究出来。

一群废物!

他若去跟她要那药水,不就告诉她他收到了那个人的信......哎呀,真是麻烦。

算了,还是把信交给她吧。

打开书房的暗门,进入密室后,就看到妻子正享受两位贴身丫鬟的按摩,以缓解全身的痠痛。

目光再次落到摆放在一旁已完成的龙凤锦,阴鬱多日的俊脸顿时如阳光耀眼。

「小姐,姑爷来了。」

「嗯?有事?」

「无事便不能进来瞧瞧我的妻子吗?」他因手中的信而微有怒气。

阴阳怪气的,她伸手揉揉太阳穴,挥了挥手,「大叶、小叶,妳们先把锦锻收好,我跟王爷有话要说。」

两个丫鬟马上心领神会,用布盖住龙凤锦,行礼退下。

「现在可以讲了。」

他沉默地将信递了过去。

她微怔,然后接过,抽出信纸。

「他究竟想怎样?」语气中带著醋意。

她用小拇指从腰畔的香囊内勾出一点细末,搁入桌上的一杯茶中,然后将茶水泼在信纸上。

一行字立时清晰的浮现出来--西子湖畔,银月之下,盼汝前来。

「啪」一声,有人觉得自己脑中某个名唤「理智」的神经在这一刻绷断。他竟然敢这麼明目张胆的勾引他逍遥王的爱妻!

「王爷息怒。」

他忍无可忍。

「每年六月是江南各地掌柜当面交帐的时间,这次我因出嫁未能按时赶去,想来大哥必是将时间延后了。」

神经自动接续,怒火瞬间消息无踪。

「大哥如此措词,想必料定这信王爷也会一同观看而刻意写的。」她的笑隐约透出一抹幸灾乐祸。

真是个可恶又小气的男人,得不到就这麼不甘心吗?若是他的肚量稍微小一点,他们夫妻之间岂不是要生嫌隙?

不对!他立刻冷静下来。任世清分明就是想见这种情况產生,真是贼性不改,其心可诛。

「他这是挑衅。」他咬牙切齿。

她笑而不语,算是默认。西子湖畔之约,她早就知道,如无意外,她也一定会去,大哥多此一举,确实挑衅的意味较重。

「他想都不要想!」

她不解的看著他。

「他以為我会让妳一个人去吗?」

她笑了起来,「反正王爷是个閒王,携妻出外游山玩水合情合理。」

叶闲卿伸手撩起她的一綹长髮,凑到鼻翼前,「携美游山川,人生美事。」所幸,皇上这次派他查的事情也在江南一带,正好一举两得。

「京中之事我已经处理妥当,準备準备我们就南下吧。」

「嗯。」这几日没能好好打量她,今天才发现她本就纤细的腰身竟又小了些。

「娘子。」

「怎麼了,王爷?」

「妳身子如此单薄,让為夫如何不担心呢。」有健康的母体才能孕育子息。

「这些日子有些累,好好调养一下就好了。」说话的同时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娇顏疲态尽现。

「倦了?」他一把抱起她。

将头贴在他胸前,听著稳健的心跳声,睏顿的思绪再也无法控制,眼皮沉沉闔起,不久便已进入梦乡。

看著怀中人儿,叶闲卿眼中流露满满的爱怜神色,抱著她转身出了密室,直向卧房而去。

桃李太浓,牡丹太艳,她的美更适合以梅菊来形容。

秀慧中暗隐风流之姿,换上男装后雌雄莫辨,阴阳难分。

衣著平日素雅,一身清爽之色,也不喜欢涂脂抹粉。

别家夫人小姐头上个个珠缠翠绕,极尽显现夫家权势富贵气,唯有她常常只以一根玉簪妆点乌髮,他因而有些微词,她却一意孤行,将他命人买来的釵环鈿饰统统放在妆奩之内当摆设。

看看床上熟睡的她,他手裡拿著一支凤釵在她的头上比了比,华贵耀眼的珠饰跟她的人很配啊。

再拿一朵紫色丁香绒花过来比......也很好。

睡梦中不小心将手滑出被外的葛飞花,驀地被一阵冰凉的触感惊醒。

双眼茫然地看著枕畔那一堆光彩夺目的饰物,将她惊醒的正是那支纯金打造的双凤展翅头釵。

「睡饱了?」他轻易的掩尷尬神色,关切的询问。

「你在做什麼?」

「本王正在研究这些首饰究竟哪裡让娘子看不上眼。」他一本正经的说。

「就这样?」她怀疑。

「本王為什麼要说谎?」打死也不能说自己无聊,所以在替她找相配的首饰。

「人要说谎,有时候并不需要理由。」她的双眼似能看穿他的心。

「是吗?」

「因為有些人天生就不爱说真话。」

他确定了,原来娘子有起床气。

「妳如果没睡饱就继续睡,本王去书房看书。」还是先闪,等她气消再说。

「我饿了。」

原来不是起床气,是因為肚子饿了,差点忘了她饿时脾气也会很差。

「来人,让厨房準备些饭菜,王妃饿了。」

「是,奴婢这就去。」外面立即传来侍女的回应及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伸手扶她自床上起身,顺便欣赏她初醒时的娇憨神态。

虽然以前他的起居穿衣都有人服侍,但是自从娶她进门后,他反而非常乐於亲自伺候她,為她梳理乌髮,轻搽脂粉,挺享受这闺房情趣。

「插这支金步摇,凤头吐出的这串明珠,会随著妳的缓步轻移而发出清脆撞击声,正是珠佩轻扣,香气浮动,美人惊现......」

「动作太大时会打在我脸上。」

她还真是深諳说话技巧,一句话就打得他灰溜溜败下阵来。

「这朵绒花如何?」再接再厉,绝不言败。

「我不喜欢紫色的。」又是简单回绝。

「那妳喜欢什麼顏色的?」

「白色。」

沉默。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