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沉默,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发财在我怀里嗷嗷地叫着,估计被我拽疼了。

路子墨温柔地看着我,笑着说:“这是恭喜吧,好像不太认得我了,以前我一来它总是喜欢跟着我转的。”

我摇摇头低声喃喃:“恭喜去西天取经了,这是它儿子,叫发财。”恭喜是我家养的第一条宠物狗,特喜欢黏着路子墨,让我这个主人忌妒得要死。

路子墨一愣,随即感伤地说:“也对,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艰涩,让人听着难受。

谁知尧烨不甘寂寞,拍拍手呼唤:“发财乖,快过来我这里。”然后这家伙真就挣脱我的手屁颠屁颠地跳到尧烨的身上乱蹭,完全无视我这个主人的怒火通敌叛国。

我不理会他这种幼稚的示威,把泡好的茶递到路子墨跟前:“你这次是回来探亲?”

路子墨答:“你知道的,我这边没什么亲人,主要是……”他深看了我一眼,又说,“跟这边的公司有业务往来,就顺便回来看看。”

“顺便”两个字将我莫名的兴奋沉到了纵情谷谷底,又可知自己怎么又犯了花痴病,人家真是为了你才回来的话怎么也不会等到四年后的今天啊。

尧烨打断了我们的圣诞,嘴角泛起和煦又虚伪的笑容:“冒昧问一句,请问路先生是做哪一行的?”

路子墨淡淡地笑着:“电子相关产业。”

然后我没再有机会跟路子墨说话,因为这两个男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生意经来,表面看起来一片升平,可是我总感觉底下暗潮汹涌,也许是我多心了。

其实过生日,无非就是家人朋友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的名头,姨丈的单位组织员工旅游,就跟二姨去度了第N次蜜月,于是派了长瑜和准女婿罗浩然来送红包。

张瑜见到路子墨熟稔地跟她打招呼的时候,眼睛揉了再揉,扯着我的衣袖问:“姐,我该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这不是路子墨吗?”

我很无奈地摊摊手:“不是幻觉,真是他,刚回国的。”

张瑜再看看不远处的尧烨,一副发现新大陆的兴奋样:“这就是那们鼎鼎大名的尧老师吧?你行哦,做梦都没想到你也有让两个优质男争风吃醋的魅力!”

我立马给她来了一掌排山倒海:“你乱说什么!赶紧给我看好你家男人,别让他到处乱认亲戚。”要说罗浩然为啥这么快就征服二姨融入我们这个大家庭来,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那张甜死人不偿命的嘴,好话像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这不一见了尧烨就喊“姐夫”,捧得尧烨满心欢喜,两个狼狈为奸冷落起路子墨来。

我今天是寿星女,桌上的菜全都是我爱吃的,我这个人一见了吃的就谁也顾不得,什么尧烨什么路子墨通通都抛之脑后。

正中央摆着一大盘白灼虾,林黛黛的挚爱,不过林黛黛有人特点,喜欢吃虾,却不喜欢剥虾,她嫌太麻烦。张瑜说这好比一个人喜欢钱,又不喜欢费劲赚钱一样无奈,我想这比喻完全正确。

我正眼巴马心痒痒地瞅着那盘白里透红的嫩虾,电光火石间碗里多了两只剥得光溜溜的虾仁,左边这只,是尧烨的杰作,右边这只,是路子墨送来的。

这一奇特事件让桌上所有的人都停了筷子,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吃起来。我生平第一次吃虾跟噎毛毛虫似的,难以下咽。

尧烨把一小碟剥好壳的虾推到我跟前,笑眯眯地说:“喏,慢慢吃,别再麻烦别人了。”那“别人”二字他咬得特重特清楚。

罗浩然狗腿地讨好着:“姐夫对姐真好……”才说半句就被我狠狠地一瞪,让他把所有恭维的话都给吞到肚子里。

我刚想碟子退回去,尧烨面上带着难辩真假的笑容,摁着我的手背亲昵地说:“小呆子,好好吃饭,别淘气。”

我爸妈眼观鼻鼻观心,秉承古人食不言的优点,对桌上的一切“腥风血雨”充耳不闻,路子墨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波动,罗浩然辈分最小,自然不敢吭声。

张瑜倒是一刻不让我安宁,才啃完了鸡腿就满嘴油光地问路子墨:“子墨哥,你女朋友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

我在桌下踢了她一脚,这女人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临近夏天,气温有点儿高,路子墨的脸上透出浅红,温文尔雅地回道:“还没这个福气,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个?”

我瞪着张瑜,发挥寿星的特权大声疾呼:“有什么问题吃完饭再问,不然菜都凉了!”

最后,这顿饭终于在我极力地粉饰太平下安然吃完了。

休息了一会儿就切蛋糕,大家都拿出礼物来,我爸妈跟二姨姨丈一样,每年雷打不动地给红包,很实用。等拆开了张瑜跟罗浩然的礼物我就庐山瀑布汗了,是一对亲嘴的瓷娃娃,上面还刻了字,百年好合。

我咬牙切齿地鄙视张瑜:“你这丫是不是思觉失调了?我是生日,又不是结婚,你送的什么玩意儿嘛!”

张瑜表现得很无辜很委屈,小声解释?“我买这礼物的时候又不知道你们已经分手了,丢了不也浪费吗?两人姐妹有今生没来世,你别太跟我计较了啊!”我对这个表妹是彻底的无语。

尧烨递给我一个很精美的小袋子,我梗着脖子说了声谢谢,却没有打开的意思。

倒是路子墨出乎我的意料,竟然也带了礼物来,是一只雕得很逼真的粉色水晶兔子,我哽咽了,突然想在我房间的箱子里还摆着大大小小很多只他从前送我的兔子,过去的事情又如潮水般奔涌而来,堵得我的胸口透不过气来,我自以为我很豁达,可现在发现其实我心里还是介意他出国的。

这时罗浩然接了个电话回来,兴冲冲地跟我们说:“我朋友家里承包了附近的一个温泉,明天开始试业,可以免费执行我们去,你们谁要去?”

“我!我去!”张瑜叫得最大声。

我本来就受不了今晚的气氛,现在似乎找到一个解脱的出口,也跟着附议:“我好久没泡过温泉了,正好去玩玩。”

“反正我也没事,算我一份。”尧烨丝毫不理我眼神的严重抗议。

路子墨沉默了一下,也浅浅地笑说:“我也去。”

很好,又循环回了原地。

后来天色渐渐地暗下去,罗浩然送张瑜回家,路子墨也委婉地告辞,他轻声跟我说:“黛黛,你能不能送送我?”

我点点头,才起身就被尧烨拖住,那眼神凶狠得仿佛要吃了我,我英气地甩开他的手堂而皇之地跟路子墨走出去,完全无视他。

走到街角的路灯下,路子墨的车停在那里,跟坑洼的水泥路格格不入,就像我和他。

路子墨苦笑着:“黛黛,你还是怪我,对吗?”他紧紧地攒着手心,这是他一贯控制情绪的表现。

我拨浪鼓动似的直摇头,低着嗓子说:“不,我已经不怪你了。”是的,我曾经无数次骂他恨他,可是时间是治疗伤痛的良药,这个世界不会因为没了谁而不转,我林黛黛也不是那种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人,他或许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又或许没有,这已经没有关系了,退一步海阔天空,我肚大能容,我选择原谅。

“黛黛,我……算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路子墨无奈地一笑,打开车门的时候,他又拉着我的手说:“刚刚你问我为什么回来,我撒了谎,其实我不是了为公司回来的,而是为了你,你忘了吗?你还欠我一份生日礼物,我来讨债了。”

我呆若木鸡,一时间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路子墨莞尔一笑,眨眨着眼揶揄:“你还当真了?明明连男朋友都有了却还那么容易被骗,没看出来我是逗你玩的呢?我回来是真有事。”

我气得真拍他的肩膀:“好啊,你居然敢开我的玩笑!”

路子墨发动车子,笑着说:“那我先走了,生日快乐,还有,明天见。”

我怔怔地看着他离开,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路子墨这次回来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可明明还是那个他呀。

我转身回去,看到尧烨站在门口,黑眸紧紧地锁住我,在幽森的黑夜里仿佛是一张大网,把我牢牢地控制在他的目光里。

他凉凉地说:“不是说只是普通的邻居?至于跟他勾肩搭背那么热情吗?”他此刻的口气恶劣得像一个妒夫。

要是以前我肯定是乐颠颠地赔着小心,可现在我没必要应酬他,冷冷地说:“我对谁热情对谁冷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尧、老、师?”

他脸色白了又青,我也不想退让,他终究叹了一口气,“对不起,如果我知道你真的这么在意的话我肯定是早跟你说了,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我撇过头冷哼道:“要是‘对不起’这三个字这么管用,这个世界早就没有遗憾了。”我戳了戳自己的胸口,“我这里被你狠狠地扎了一针,那么疼的一伤口,是简单地说一句对不起就能完好如初的?尧烨,我没想到你这么天真。”

我越过他走进屋里,我妈正在收拾杯盘狼藉的客厅,可眼睛一直在我和尧烨身上打转,嘴里有意无意地念经:“这做人有谁没有犯过错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年轻人的感情嘛总是磕磕碰碰经历点儿风雨才能见到彩虹,别随随便便地就嚷着分手,这种话多伤感情啊!”

我装成听不见,也不想说话,在这件事情上我有我的执著我的坚持。我惊的是,我还喜欢尧烨,还放不下他;我更怕的是,尧烨也放不下他的过去,忘不了卓心妍。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所以我得理性地将错误扼杀在摇篮里。

进房间的时候我听见尧烨对老妈说:“阿姨,在这件事情上是我做得不对,还伤了黛黛的心,所以我愿意等她原谅我。”

我晚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尧烨和路子墨在我梦是悠来转去的,我悄悄地起身,从抽屉里拿出那只剔透的水晶兔子看了又看,又小心地放回去,然后又打开尧烨送的那个礼品袋,里面是一个透明的首饰盒,躺着一枚戒指,两颗心环在一起,难舍难分。有张小卡片,上面写着:这是我亲自设计的戒指,全世界只有你和我拥有,如果原谅我了,请你戴上它。

我合上盖子,还是决定赶紧睡觉为妙。

Part 32 我想要你的原谅

度过了人生中唯一一个不平凡的二十二岁,又是神清气爽的一天,又是神采奕奕的林黛黛,如果少了某个人的话或许我会更自在。

由路子墨当司机,载着我们一行五人前往玉山温泉。

我理所当然地坐在前排,偷偷从倒后镜看了眼尧烨,他这会儿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好看的嘴唇抿得死紧,令我不由得想起今天早上的对话。

在客厅里碰到梳洗整齐的他,他平静地问我:“我送的礼物你拆了吗?”

我抬起下巴睨了他一下,语带挑衅地说:“是拆了,那又怎么样?”切!不就是个小指环吗?

他张张嘴没说话,又低头看看我空无一物的手指,眼底掠过一抹失望,不可否认,在那一刻我尝到了报复的快感,可报复完了又有不知名的失落感接踵而来,不知道是谁说的,伤害是一把双刃剑,伤了别人的同时其实也在伤自己。

“黛黛?黛黛?”一声呼唤又将我的神志拉回来。

我疑惑地侧侧身,抬眼问路子墨:“怎么了?”

路子墨宠溺地笑开来:“你在发什么呆?我说,待会儿你记得选温度低一点儿的温泉,不然你肯定会热得受不了的。”

“哦,好的。”我连忙别开眼,路子墨的笑容太过灿烂,我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一如既往的关心。后座某人冷冷的哼气声,伴着张瑜跟罗浩然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传过来,我咽了一口口水不再说话。

虽然不是节假日,但是试业期间门票有优惠,所以来这里的人还是很多。好在罗浩然的朋友给我们预留了一个小汤池,我们就不用跟别人挤了。张瑜跟罗浩然这对小冤家只泡了一小会儿就不知道打哪儿鬼混去了,我一下水就只跟路子墨没话找话说,压根不理会落单的尧烨,他可能觉得无趣,待了一会儿也走了出去,到此我被温泉出的热情也冷淡了下来。

一时间周围变得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受不了。

路子墨若有所思地问我:“你很喜欢他?”

我高声反驳:“谁喜欢他了!你别瞎说,他早就不是我男朋友了,我们早在八百年前就分了手!”

路子墨笑了笑:“黛黛,我们认识那么久了,我可能比你自己还了解你,你骗不了我。你越是表现得不在科,越是表示你很在意……”他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我的西洋镜,立论犀利得一针见血。

我低着头默默地玩着从入水口飘来的花瓣,不说话。

路子墨继续说:“黛黛,我离开了四年,你真的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吗?”

我还是沉默。

他失笑地摇摇头:“是啊,事情都过去了,又有什么好问的呢?反正现在你该在乎的也不是我,是别人了。”完了他也不等我开口,哗啦地从水里起来,露出健美的线条,“你渴了吗?我给你拿点儿饮料进来。”

我用双手捂住眼睛不敢看他,直到他走了出去才松了一口气,无情的岁月已经模糊了记忆,他不是当年青春的路子墨,我也不再是无知的林黛黛,还有什么好问好追究的呢?

后来我渐渐地没了意识,在昏沉间似乎听到有人大喊我的名字,还拍打我的脸,还有呼救声,周围纷乱一片,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醒来的时候,觉得环境很陌生,看摆设应该是温泉附设的旅馆,而尧烨坐在床沿,绷着个脸墨得像包大人似的。

我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他已经劈头盖脸开骂:“你没长脑子是不是?明知道自己血糖低还泡那么久,不怕虚脱吗?就那么不想见我,就那么想跟那个路子墨一起?嗯?”最后那声“嗯”饱含了浓浓的威胁,似乎只要我点头承认了,他就会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将我拆骨入腹。

我头晕晕的,觉得全身无力,张开嘴才发现喉咙干涩得就不出话来,他叹了一口气,去倒了杯温开水,又轻轻地扶我坐起来:“先喝点儿水,我让人送了皮蛋瘦肉粥过来,你一会儿吃点儿垫一下胃。”

我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开水,才傻傻地问道:“我怎么了?”

尧烨没好气地解释:“你在温泉汤池那么热得昏倒了,小笨蛋!”

我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那子墨呢?”

尧烨的脸当即冷下来,声音冷得跟冰川似的:“都这样了你还想着他?”

“真是好笑!她不想着我,难道就该想着你吗?你以为你配吗?”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路子墨,一瘸一拐地走进来。

我捂着嘴惊呼:“子墨,你的腿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路子墨摇摇头,说:“别担心,我没事,就是摔了一跤。”然后转身冷眼对着尧烨,口气是我所不熟悉的咄咄逼人,“卓心妍是高我几届的学姐,你们的事我也略有耳闻,昨晚听到你名字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重名,没想到这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既然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为什么还要缠着黛黛?你觉得她好欺负?”

尧烨怔忡了一会儿,也仅仅是一会儿,然后开始冷笑,“关你什么事?你调查我?这么处心积虑的目的是什么?拆散我们?”

路子墨也不甘示弱,轻松接招:“不用我拆,你们已经散了。”

我怒了,彻底地愤怒了,朝他们大声喊:“好了!什么都不要说了!你们两个我谁也不想,行了吧?一个不辞而别,一个忘恩负义,通通都是浑蛋,我讨厌你们,讨厌死了!快滚!”我闹心地用两个枕头把他们赶出了房间,当天下午就自己坐了车回去,谁也不想管。

我爸妈估计是自我出生以来头一回见我这么面色不善怒气冲冲,也知趣地没有多问,让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冷静,只是被子枕头全都是尧烨的味道,我怎么冷静得下来?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怎么什么事情都乱成一团,莫非我真的像尧烨说的是草履虫转世,怎么什么也处理不好呢?

耗了几天,尧烨终于走了,耳根清净了,可是却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个大窟窿,他应该要放弃了吧?

我在熟悉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居然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以前的高中。

守门的老伯还认得我,他以前就往我家附近,我每次有什么好吃的也总是捎点儿给他,当然啦,吃人手软拿人手短,有时迟到几分钟什么的他也睁着眼闭着眼买我一个人情。我说我想进去看看,他很爽快地旅行了,嘴里还念叨着:“今天怎么那么多人回母校的?”我纳闷,莫非还有人跟我一样先把回学校怀旧?

我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以前的老地方,学校后面长满了野花的小山坡,顿时浑身都僵了,因为路子墨也坐在那里,原来跟我一样有心情怀旧的人是他。

我突然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他也见了我,急急地追上来,我跑了几步,见后头没有声音了,忍不住回头看,又是一惊,路子墨跌坐在草坪那儿,几次上下都起不来,我一边骂自己一边冲回去扶起他:“怎么这么不小心?腿伤了还追什么?”

他似乎不觉得疼,只是一味地看着我傻笑:“你不跑我怎么会追?”一句话堵得我死死的,几年不见他倒是牙尖嘴利起来了。

他拉着我一起坐在草坪上:“昨天是我莽撞了,我不该插手你的事情,别不理我,陪我说说话吧!”他都这么说了,我再坚持要走就显得我不仁义了。

可他说要说说话,却又不说话,最后我只能没话找话:“好久没回来这里了,变化还挺大的,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

他也赞同地点点头:“不但学校变化大,你的变化也大,以前你见到我总是跟恭喜一样黏我,现在却拘谨得跟陌生人似的,我心里难受。”

好好的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

他望着远处,继续说:“好像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得不到,想留住的人,也永远留不住,黛黛,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就不要再想,没有希望也没有失望了。”

曾经的我气也消了,也想通了,出国就出国,我们又不是永远都不见了,所以天天盯着邮箱守着电话,以为他会找我,可是没有,四年地,关于他的消息一点儿都没有,于是我逼着自己忘记他。我也想问他我能怎么办?他是我的竹马没错,可是我这个青梅太难当了,装失忆、装不在乎、装绝情、装没心没肺,我都能去演戏了!

“如果连希望都没有的话,做人还有什么意思?”他反问我。

我不知怎么接话,灵机一动转移了话题:“咦?那边新建了个体育馆,挺漂亮的,不如我们去看看?”我说着就要站起来,哪知他手快地揽住我的肩把我抱在怀里,很紧很用力,我慌乱地想要挣开,不是没有被他抱过,可是那时是青春年少,成年之后,这是第一次跟他这么亲密接触,我不习惯,突然想起了尧烨霸道不容拒绝的拥抱,身体仿佛有记忆力,我挣扎得更用力了,“路子墨,你快放开我!”

“黛黛,求求你,就今天,就这一次,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他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整个人卑微而无力地埋首在我的肩膀上,路子墨,这样一个骄傲的人居然在求我,我不得已渐渐地放松了身体,由着他抱着,却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

他不疾不徐地开口,一字一句地敲进我的心里:“黛黛,我没跟你说过吧?其实我是私生子。你总说你羡慕我,其实我更羡慕你。阿姨、叔叔还有平平凡凡地生活在一起,不要很有钱,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行,可我不是。我一年只有寒暑假两次机会能见到我爸爸,如果不是因为我是男孩子的话,路家根本不会认我,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我立马怔住了,用力挣开一点儿距离看着他落寞的神色,是从没有过的伤感。我捂住嘴拼命地摇头,双手揪着他的衣襟难以置信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重重复复地喊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从来都不知道……”

他叹了一声,拍着我的背反过来安慰我:“别哭,我没事的,就想跟你说说话,你再不想听也忍一忍,好吗?”他叫我别哭,那为什么我的肩膀是湿的?

“我妈妈有很严重的强迫症,她希望我所有的方面都要赢过我的异母大哥,那样我才能得到父亲那边的认同,后来我爷爷终于答应接我出国读书。”他顿了顿,苦笑说:“你怪我是应该的,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我只是不想让人看不起,我拼了命地读书想出人头地争一口气,出国是唯一的先把,而且为了我妈,我也要答应。”

“那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在他怀里泣不成声,他现在说的话比他突然离开还让我难受一千倍一万倍,当时他还只有十几见,究竟承受了多少煎熬?

他轻轻地推开我,睫毛上还沾着泪,可是表情却是淡淡的笑着的:“私生子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况且错了就是错了,我跟你解释再多也是没有意思的,你看,我现在多好,有名誉有地位,就缺一个女朋友,本来你是第一人选的,可是没想到你已经有男朋友啦,有没有觉得遗憾?”

可是没有人过得好的样子是这样哭着笑的,他在骗我,我知道,他在骗我。我捂住他的嘴,泪流满面,失控地呐喊着:“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他用修长的指尖温柔地拭去我的泪水,轻笑着说:“为什么这么难过?是不是觉得错过我这么好的钻石贵族可惜了?”他突然开起我的玩笑,我不合时宜地想起尧烨似笑非笑的样子,不着痕迹地跟他拉开了距离。他眼里闪过失望,不过很快就掩饰起来,摊开手问我:“黛黛,你欠我的毕业礼物呢?我们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