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微微一愣,随即摇头,然而眼里却有罕见的激赏颜色。

那一刻,他和达尼艾尔隐约知道,今晚的事,不会善终。

“既然结果不变,我又怎么能在发生了如此丑闻后,继续留在寻园?”女孩儿轻笑,轻轻松开他的手,亦摆脱达尼艾尔的拥抱,稍前一步,站到父亲跟前。“谢谢您多年来的照顾,请安排我回孤儿院。”

父亲这次真的叹息。

“你如果不这样骄傲,不这样聪明,也许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慕兰。”

女孩儿仅仅只是微笑,那笑,那么美丽而忧伤。

他望着女孩儿随着父亲渐行渐远的背影,再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岿然不动如山的达尼艾尔,然后,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觉得他犯了一个不可弥补的错误。

他不该,放开慕兰的手,不该就让她这样走出他的生活。

拉法艾尔?肖恩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拂去额头粘腻的汗水,然后在暗夜里独自轻笑起来。

十年啊,十年过去了,可是,那个夜晚,却烙印在他的记忆里,成为永远也挥之不去的梦魇。

“肖恩先生,所有经理级别主管现在已经在会议室等候您了。”临时借调上来担任总经理秘书的年轻女郎声音娇糯地向拉法艾尔通报,打断了拉法艾尔关于昨晚梦境的回忆。他叹息着紧了紧左手手掌。慕兰掌心的余温仿佛犹在,而他,却不知有多少年,没有在梦中想起过她了。

不是忘记,只是一旦想起,便会有难以名状的心痛。

时间久了,那个叫慕兰的女孩子,就被他压抑在灵魂深处,绝少提及。

拉法艾尔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人事档案,不由得又回想起三天前。他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她,而她,一派波澜不惊宠辱随意的表情,分明是不准备与他相认了。

“肖恩先生?”秘书见拉法艾尔定定坐在办公桌后望着桌面上的几份档案,并没有一丝一毫起身去参加会议的征兆,忍不住又唤了他一声,同时摆出一副专业而又柔媚性感的姿势,企图令他对自己印象深刻。

“我知道了,麻烦你去秘书室,请寻千晨小姐到会议室做会议记录。你留下来,在布拉格餐厅替我订晚上七点两人位置。”

“是,肖恩先生。”女秘书咬着丰润的下嘴唇,有些不情愿地转身走出总经理办公室,坐到总经理秘书的办公桌前,抛下手中一叠装样子用的文件,万分不情愿地拿起电话。

成间公司上下都知道寻千晨离异独自抚养一个女儿,却仍有大把男人,前赴后继,努力不懈地追求她。非但如此,副总经理也曾经表示出对她的浓厚兴趣。这也就罢了,现在连新任洋帅哥总经理也对她另眼相看,这就太太太可恶了,活活气死她们这些绮年玉貌如花盛开的年轻女郎。听说肖恩先生还当众亲昵地称寻千晨为“精灵”,昨天午餐时特地送了一瓶顶级红酒给她…这简直太不公平了!

“秘书室吗?总经理叫寻千晨到会议室去。”女秘书说完,便撂下电话,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去学葡萄牙语。

拉法艾尔走进会议室时,经理级别主管都已经列席,连被叫上来做会议记录的千晨都已经到位。副总经理史天桀正凑在千晨耳边,不知同她低语什么,她很认真地在听,偶尔点头,但并不插嘴。

拉法艾尔轻轻咳嗽一声,打断史天桀的耳语。拉法艾尔不知道史天桀同千晨之间的关系,可是,他绝对不会允许肖恩家的女儿同一个花花公子走在一起,就算她不承认她姓肖恩,结果也不会有所改变。

众人纷纷同拉法艾尔打招呼,他微微颌首回应,大步走到千晨身边,拉开椅子落座,同史天桀恰形成一个很能说明问题的“嬲”字。

“早上好,慕兰。” 拉法艾尔轻声在千晨耳边说,姿势之暧昧,一如稍早时的史天桀。

千晨转过头,对上拉法艾尔的双眸,眼底闪过锐利寒芒。

慕兰,已经有十年,没有人这样叫她了。如果茫茫人海里有人这样叫她,她大抵会毫无反应地与之擦肩而过,不予理会罢?可是,这个人不同。他是拉法艾尔?肖恩。他这样轻声地唤她,就仿佛许多年前,在她还是孩子时,无数个夜里,他偷偷地把她自床上叫醒,伙同达尼艾尔一起,带她溜到外面去玩时的情形一样。让她心底里,那个已经埋葬了十年之久的慕兰,被轻轻唤醒。

“总经理,会议可以开始了。”千晨垂下眼睫毛,时光永远也不会再回到那个燠热窒闷的夏夜以前,美好的童年去了。她的童年,早在那个仲夏之夜,便提早结束。她甚至没来得及拥有自己的少女时代,就已经被迫在彼时彼刻,长大成人。

十年之后,她还怎么可能是原来的慕兰?

千晨略微自嘲地勾起唇角,低头做会议记录,不准备放任自己被回忆淹没。她决不会让过去有机可乘,破坏她现在的生活,决不!

“最后,我宣布两项任命。即日起,寻千晨小姐调任总经理助理,陈黎华小姐则由明日开始担任总经理秘书一职。正式人事任命书会后由人事部门签发。”会议接近尾声时,拉法艾尔出人意料地当众宣布。

千晨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抬起头看向拉法艾尔,随即发现所有也在看她,眼神中充满各种颜色,有探究,有鼓励,有反对,亦有鄙夷。

千晨忽然觉得,自己的悠闲日子,一去不返。

“各位如有异议,不妨现在就提出来。”拉法艾尔双手交叠,支撑下巴,玩味地观察会议室内各人的反应。

“寻小姐是一位单身母亲,担任总经理助理一职,工作量是否太过于沉重了一些?”史天桀措辞婉转,提出疑义。他一直喜欢寻千晨,伊身上有一种优雅沉静的气息,始终吸引着他的目光。然则他也知道,像寻千晨这样的女子,是不可能接受一段轰轰烈烈的男欢女爱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所以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希望在浮躁时,可以在她温和的微笑里觅见一丝浮华市侩都会里少有的温暖慰籍。他担心伊成日跟在英俊异常的拉法艾尔左右,难免有一日,拉法艾尔也会发现千晨的好,想要将千晨占为己有。

就目前的情形看来,拉法艾尔分明对千晨有毫不掩饰的兴趣。

史天桀并不乐见这样的事发生。

千晨不语,史天桀不啻是替她找到了最佳借口,她自然乐得坐在一边等待拉法艾尔做出判断。

“这样啊——”拉法艾尔没有忽略史天桀望向千晨时刹那闪过的温柔眼神,沉吟一秒,然后便笑了,“这也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可以由公司划拨特别津贴给寻小姐,方便她请一位全职保姆照顾她的女儿。”

“可是——这不符合公司的财务制度。”财务经理持反对意见。此例一开,是否所有女性员工都应该得到公平对待,予以发放类似津贴?当然是万万不可开此先例的。

“如此也无妨,可以从我的个人津贴里划拨一部分给寻小姐。”拉法艾尔也不坚持一定要由公司负担这笔费用。养一个保姆,他还养得起。

千晨啼笑皆非,为了将她留在左右,拉法艾尔竟然会想出这样烂的主意。

轻声太息,千晨朝史天桀微微颌首,表示感谢,随后转向拉法艾尔。

“谢谢总经理副总经理对我的关心,不过我想没有这个必要,我可以胜任总经理助理的职务。至于女儿——”千晨略做停顿,不否认自己心怀恶作剧的念头,展颜而笑,“女儿可以交给她爸爸,这样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公司和总经理个人都不必特意划拨一份津贴出来给我。”

“那么就辛苦你了,寻小姐。”史天桀见当事人都已经这样明确表态了,也不再坚持,他还能说什么呢?

“既然没有其他异议,就怎么决定了。”拉法艾尔暗暗皱眉,他不喜欢他的精灵对别的男人如此温柔和煦,却独独对他冷淡疏离。

他,真的不喜欢。

“散会罢。”拉法艾尔轻敲了一下光可鉴人的桌面。

当所有人都起身,准备离开会议室的时候,拉法艾尔却伸出手,按住了欲一起离去的千晨。

众人只做没有看见,却相互抛递着眼神,鱼贯离去。

偌大一间会议室里,一时之间,只剩下拉法艾尔同千晨两人。

千晨垂睫,看着按着自己手臂上,橄榄色皮肤的手掌,没有人说话。

成间会议室里静得仿佛听得见空气中分子撞击的声音和彼此心跳逐渐交织在一处的怦怦声。

空间中弥漫着无形的张力。

终于,还是拉法艾尔率先打破沉默。

“慕兰。”低低的,好听的大提琴般醇厚的声音里,有难以觉察的企求。

“请叫我寻千晨。”千晨有礼而淡定地予以纠正。

“为什么?你既然肯承认自己是千晨,为什么你不肯承认自己是慕兰?”这是拉法艾尔最为不解的地方。他们家的孩子,都拥有一个母亲起的中文名字,他是寻千海,达尼艾尔是寻千峦,而慕兰是寻千晨。虽然只有中国裔的母亲会私下叫他们的中文名字,而且在母亲去世以后,他们一直都使用自己的本名,可是,在他的心目中,小小的慕兰,就是寻千晨,并不任何不同。

“因为——这是最爱我的和我最爱的寻妈妈给我起的名字,一个只属于我,而不用背负肖恩家荣辱的名字。”千晨终于抬眸,直视拉法艾尔。“我已经正式放弃了肖恩家养女的身份,那一年你已经十九岁,记得吗?我要求肖恩先生送我回孤儿院,一切手续都遵循法律渠道。”

“可是我们没有人要你走。”拉法艾尔低声咆哮。他不是不生气的。当夜,切实没有任何人提出要她离开。“你那么可以罔顾我和达尼艾尔跟你十年的感情,就那么消失?你知不知道,达尼艾尔因为你的离开,整整三年,不肯同父亲说一句话?”

千晨动容,达尼艾尔,儒雅沉默体贴的达尼艾尔,斯文淡定悠然的达尼艾尔,竟然会为了她,同肖恩先生冷战三年之久。

那一夜,改变的,原来,不只是她一个人的人生。

“对不起,拉法艾尔。”千晨轻轻地,对这个曾经在她生命里占据重要位置的男人说。

拉法艾尔长声叹息,伸展手臂,将千晨拥进怀里。该说对不起的人,明明不是她啊。应该说对不起的的人,是他,是整个肖恩家。

倘使那一年,他没有放开千晨的手,那么今时今日,她应该是一个幸福的小女人罢?根本不必为了一份朝九晚五薪水寥寥的工作,坐在办公室里看人脸色。

倘使那一年,肖恩家不是为了将丑闻扩大,而将千晨送回孤儿院,此时此刻,她或者在家相夫教子,而不是沦落到成为一个单身母亲的地步。

拉法艾尔心中有万千的懊悔,懊悔当年没有能真正意义上的保护千晨,不在肖恩家的利益面前受到伤害。

“慕兰,你为什么要那么骄傲?你——知不知道,我和达尼艾尔到每一间孤儿院去打听你的下落?”拉法艾尔用手顶起千晨的下巴,凝视她的眼睛,“然而,你却仿佛自人间消失了一样,我们哪里都找不到你。告诉我,慕兰,这十年,你过得好吗?”

拉法艾尔不知道他希望听见肯定还是否定的答案。

“在我告诉你我这些过得如何之前,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千晨不得不淡淡地提醒拉法艾尔了。虽然她行得正坐得端,然则三人成虎众口烁金,她实在无意为公司再增添一则茶余饭后的谈资。如果不幸被人看见他们这样抱在一处,然后传进楼下那一群自认青春无敌,容丽姿端的女同事耳中——千晨几乎可以想见那些做梦都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女人,将会怎样的敌视她,在充满期待与幻梦的玻璃心碎了一地之后。

拉法艾尔闻言,轻轻放开了千晨。的确,在公司讨论这样私密的话题,实在并不合宜。他微笑着,摸了摸千晨的头顶,然后收手撤身,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

“你先去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一下私人物品,从现在起你就到我的办公室上任。中午我请你吃工作午餐。”拉法艾尔顿了顿,笑容略深,“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脑筋,慕兰。我不介意到时亲自押你赴约,我保证。所以——中午之前,乖乖上来报到。”

千晨在心里哀叫一声,这算什么?老板威胁员工?如此说来,她平静平淡平凡的白领生涯真的要掀起波澜了,是不是?如果她能预见会和拉法艾尔重逢,她还不如去同家伟纠缠不清。起码垂涎家伟的女人少过垂涎拉法艾尔?肖恩的女人。伊完全是不分种族,无分年龄,大小通吃。

“难道真的要我亲自去替你收拾办公桌?”拉法艾尔眯起眼来,不喜欢千晨脸上一副惟恐避犹不及的表情。

“不,我这就下去。”人在屋檐下啊,人在屋檐下!千晨一边腹诽,一边有礼地告退。直到走出会议室,站在电梯里,千晨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来。人的记忆正是矛盾而奇妙,她从未刻意记住那段美好与悲伤交织的往事。然而,拉法艾尔的出现,却仿佛是一剂催化剂,迅速在脑海深处产生剧烈化学反应,往日的回忆一幕一幕自记忆的盒子底层浮了上来。

鲜明得,仿若上一秒钟才刚刚发生。

而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回忆的人。那里有太多的美好与快乐,也承载着如此巨大的屈辱和苦难。

如果可以,千晨情愿将一切前缘,尽抛付于滚滚红尘,再不想起。

“千晨,拉法艾尔——他没有为难你吧?”走出电梯时,恰恰遇见史天桀。

千晨摇了摇头,表示他多虑了。

“如果你不想去…”史天桀始终觉得不应让千晨离得拉法艾尔?肖恩太近。

“没关系。”千晨知道史天桀对她有好感,可是,她现在没有办法回应任何人。

“那么,要是你已经困难或者疑问,尽管来找我。”

“谢谢史总。”千晨微微鞠躬,然后脚步坚定地走向秘书室。

千晨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秘书室的门,迎面而来的,是各色不同的眼光,同她在楼上会议室里所领受的,并无太多不同。

“呦——看看看,这是谁回来了?这不是我们新上任的总经理助理么?”放着手头工作不做,跑到楼下来窜门顺便炫耀自己的副总经理秘书霍丽口气酸中带讽,“如今这都是什么世道啊?放着能干又漂亮的女秘书不用,偏偏用那些又老又丑兼且有家有室的。真不晓得新老板以后要怎么带她们出去应酬?我看我们也别努力工作了,都赶紧找人嫁了罢。说不定老总就喜欢已婚妇女。”

千晨微笑着经过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存心寻衅的霍丽身边,走到自己的格子间,动手整理办公桌上的个人物品。

另一边的陈黎华伸手递给千晨一个纸板箱。稍早她已经被一群没能升上去的怨女围攻过了。好在她有夫有子,比较在乎的是升上去以后薪水是否一起跟着升,倒并不介意下头的闲言碎语。只是千晨,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从小女孩的敌视中脱身。

“哼,不就是会说几句拉丁语?有什么了不起?!瞧她在肖恩先生跟前显摆的。”

是葡萄牙语啊,小姐。千晨在心里翻白眼,手里的动作略微加快。

“也不晓得她同肖恩先生说了些什么,说不定是在向肖恩先生自我推荐。”

没有啊,大姐,我也委屈的,好不好?千晨抬眼看了陈黎华一眼,苦笑。

“有本事有胆量,你也去啊。”

“我才没有那么厚脸皮。”

这两位索性唱起双簧来。

“够了!谁厚脸皮?!”一直坐在米希雅桌边吃小零食看戏的露露张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她本来存心要看好戏的,可是听那些女人越说越过分,越说越离谱,忍不住就拍案而起。“究竟是你们这一群只会吃干饭成天做白日梦的蠢女人脸皮厚,还是一贯埋头工作从不语人是非道人短长的千晨脸皮厚?告诉你们,睁大你们的小眼睛看仔细了,人家千晨根本用不着扒住老板就已经身家巨亿。人家前夫给的财产足够把你们一起活埋!”

一边说,露露张一边摸自己的掌心,该死,刚才拍桌子太用力了。

千晨忍不住笑了起来,露露张实在是太太太可爱了。当事人尚且不动如山,她这个旁观者反而气得跳脚,出来打抱不平。

这一口气说下来,简直振聋发聩。

千晨收拾完桌上最后一样物品,将纸板箱夹在腰侧,一手轻拍了拍露露张的手臂,低声劝道:

“露,不用同他们一般见识。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把拉法艾尔?肖恩介绍给你。”

“哼,不必了!跟这帮蠢女人看中同一个男人,简直有辱我露露张的品位。你还是介绍一个正宗国人给我罢。免得我还得跑去学什么英法德俄美日意奥语。”末了仍不忘刺千晨一下。

“张姐,你不要,可以留给我啊——”米希雅举手,“最好气死那群女人。给谁都比给她们强!”

“好,有志气,我喜欢。”露露张拍拍米希雅的头,似拍一只宠物小狗。

千晨同陈黎华齐齐摇头,上去以后,会怀念下头打打闹闹的日子罢。

周末,千晨在家,并不出门。在书房里取一本厚厚的原文书,窝在沙发里,闲闲地翻看。

做了拉法艾尔的助理,千晨才蓦然发现自己毕竟在秘书室太久了,专业知识大半都还给大学里的先生了。

“你的新工作,可还得心应手?”沈家伟一边坐在地板上陪女儿思琅打电动游戏,一边分神同千晨闲聊。

周末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家庭日,除非有重要的商务应酬,否则他绝少缺席。

同妻女在一起时,他们同寻常幸福的三口之家无二,而媒体上宣传的那个冷面财神沈家伟,此时也不过是一个贤夫慈父。

“镇日吃饱喝足,坐在那里等下班,害得我每天都要带一本原文小说过去练习打字,免得技艺生疏。”千晨头也不抬地专注于手中的大砖头原文书,然则语气中的哀怨却是不容错辨的。

原以为上去虽然未必立刻就把总经理助理的全部工作接手来做,但总不应就此沦落为花盆罢?

花瓶是那些年轻貌美小姑娘的专利,她只好去那花盆的角色。

“既然如此,弗如索性辞职来我的公司上班得了。”家伟轻松过关,将手里的游戏手柄放在地板上,示意女儿自己继续玩,然后起身踱至前妻身边坐下,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你确定你舍得见我在你的公司端茶送水跑腿打杂?”千晨狐疑地抬眸看了家伟一眼,不认为他真的要请她去当秘书,“别告诉我你要我去当太上皇。”

“噫?被人识穿了。”家伟笑着吻一吻她如云的黑发。“拉法艾尔?肖恩没把你怎么样吧?”

“他倒没有把我怎么样,可是成间公司的未婚女性都将我视为头号情敌。哗——整日芒刺在背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千晨将头靠在家伟肩上。

“可怜的晨。”家伟抽走千晨手里的书,放在一旁的茶几上,然后将她圈搂在怀中,“如果我告诉你达尼艾尔?肖恩不日将会抵埠,你的心情是不是会略好一些?”

“真的?”千晨望着家伟的眼睛。

“当然,我几时骗过你?他今次前来主持肖恩集团亚洲区新场落成的慈善晚会。显然,他仍然不知道你的事。否则他不会那么悠哉游哉,一间间分公司视察过来。”

“家伟,为什么我觉得你有什么阴谋瞒着我呢?”千晨试图望进这个改变了她人生轨迹的男人的灵魂深处去。

“亲爱的,这不是阴谋。”然而家伟眼底只有无边温柔笑意,“我在慈善晚会受邀之列,请柬上注明‘请携伴参加’。可是,我亲爱的,我的私生活是多么的严谨乏味啊…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陪我赴宴而又不会给小报增添花边新闻的女伴。晨,我只好委屈你,暂时充当我的亲密爱人了。”

“你如花似玉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秘书修鱼涟涟呢?”千晨眨眼睛。她对家伟的这一任秘书印象深刻,不仅仅是因为修鱼涟涟人长得漂亮且手段高明,更因为她有一个只在古书《路史》中才寥寥提过数句的姓氏“修鱼”。

“修鱼啊——结婚去了。”家伟叹息一声,“为什么有能力的女人都渴望结婚呢?修鱼毕业进公司时已经嚷着要嫁人,三五年过去,我总当她早把这事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想不到忽然她就甩了一张请贴,说不干便不干了。”

千晨忍不住“嗤嗤”笑。

修鱼喜欢家伟,千晨第一见到修鱼时,便已经看出来了。彼时她已经同家伟离婚,修鱼一直对家伟抱有美丽的幻想。孰料沈家伟顶不知情识趣,完全是一只寿头。

“那你现在的秘书呢?”千晨拍拍家伟,缺少了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外表柔弱内心金刚的修鱼涟涟,的确是一大损失。

“唉——”家伟做一言难尽状。“先后用了三个女秘书,个个都当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事便冲我乱眨眼睛,仿佛发羊角风。实在吃伊不消,所以我现在改用男性担当秘书一职。”

千晨听得哈哈笑,天啊,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最难消受美人恩”?

“你不怕外头误会你改了方向,从此只好男风?”

“只要你没误会便好。”家伟端正英俊的脸上,倏忽泛起丝丝缕缕浅淡的邪魅,线条优美的唇压向千晨柔软的粉唇。“当然,我不介意亲自向亲爱的证明我究竟是否改了方向。”

话音方落,他的唇,就密密地,印在了她的唇上,辗转吮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