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又生龙活虎的翻身而上,红鸾帐中春宵苦短,一夜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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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因为洛勤章的回归,所以,沈翕手边的事情都变得顺当起来,洛勤章毕竟曾经纵横朝野多年,再加上半数朝臣是他的门生,所以,大多数都是很给他面子的,现在有了他来指点沈翕,有些不看好沈翕的官员,如今也已经倒戈到了沈翕这一边,令他说话办事都上了一个台阶,更加叫人信服。

谢嫮在府中平淡度日,除了感觉沧澜苑的护卫比寻常多了许多之外,其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康宁一天天长大,满院子里都有他奔跑的身影,还有咯咯的欢快笑声,谢嫮为了让他更好的在户外活动,让人将沧澜苑的庭院中全都铺上了一层青草地,在草地上种了些寻常的花,倒不在乎花朵的名贵,只要四季敞开也就够了,青青的草地上,康宁正在秋千上玩耍。

花意端着一壶果子茶来,这是康宁最喜欢喝的茶水,放在石桌上之后,花意就跑到秋千后头,接过.乳.母的手,亲自推着康宁荡高了两回,然后才抱着心满意足的康宁下了秋千,来到正在做针线的谢嫮身旁喝茶。

谢嫮让康宁坐在自己身上,喂他小口小口喝着茶,然后看了一眼花意,对她问道:

“竹情最近怎么样?”

花意似乎有些疲累,像是没想到谢嫮会突然向她问起竹情的事情,面上一愣,然后才对谢嫮说道:

“呃?哦,竹情最近情绪好多了,赵三宝那里脱离了险境,她也不必日夜守在床边伺候了。”

谢嫮听了花意的话,讶然的抬眼看了一眼她,然后顿了顿才又问道:“你是竹情的姐妹,对于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花意面上一窒,呐呐的问道:“什,什么事?”

谢嫮微微一笑,说道:“就是她和赵三宝的事情啊。你千万别告诉我,竹情没有和你说过这件事啊。”

“…”花意一阵沉默,然后才低下头,对谢嫮说道:“夫人,竹情在这件事上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我也不是说赵三宝不好,他出了这个事,我们身为他的朋友,心中总归是不好受的。可是,竹情那傻丫头似乎被什么蒙蔽了,一心想要一辈子伺候赵三宝。可是,咱们谁都知道,赵三宝那儿受了伤,今生今世只怕再也不能娶媳妇了,竹情跟着这样子的他,将来可还有什么念想呀!”

在这个世代,女人的依傍无非就是丈夫和孩子,跟着赵三宝,也许赵三宝会一辈子对她好,可是关于孩子这一点上,赵三宝这辈子都没法给她了。

谢嫮叹了口气:“这些道理你可曾说给竹情听过?”

花意点点头:“竹情从小懂的道理就比我多,这些道理哪里需要我去告诉她呀!她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可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她自己心里明明清楚,可是却还是放不下他,这才是最难办的,不是吗?”

对于这一点,谢嫮也觉得有些头疼。

她是知道赵三宝今后命运的,虽不说位极人臣,可是他那个位置就是很多能臣也未必有他手里的权利大,竹情跟着他,物质上的苦怕也不一定会吃到,可就是精神上,会不会受不了呢。上一世她在宫中,也见过不少太监找对食,又有几个宫女是心甘情愿的呢。太监宫女对食对于一个如花似玉的宫女来说,是再委屈不过的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身边的竹情会陷入这样的诡异情感之中。

竹情虽然大道理上通透,可这些事情她未必知道,只想着凭现在的一冲之性就要在赵三宝身边照顾,赵三宝会不会感激她是一点,就是感激也未必将来就不会后悔,可真到那个时候,他们俩人都后悔了,又该怎么办呢。

花意见谢嫮今日主动提起这件事来,心中一横,干脆招来了.乳.母将康宁再抱去草地上玩耍,自己则跪在了谢嫮面前,咬唇说道:“夫人,这件事情算是花意私下求您的。竹情现在脑子并不是很清楚,她做出这个决定,没准过两天就后悔了,可是,她这些天不眠不休的在赵三宝身边伺候,府里的人也大多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如果再不制止的话,将来可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竹情还不到二十岁,还有大好的年华,若是真的找了赵三宝…那,那她将来可怎么办呀。”

谢嫮又是一叹,站起身来将花意给扶了起来,对她说道:

“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找个时间和竹情谈一谈。”

花意得到了谢嫮的这句话,才收起了眼泪,点了点头,对谢嫮行礼之后就回去做事去了。

谢嫮让.乳.母带着康宁回屋午睡去,然后就亲自去了赵三宝所在的院子,因为赵三宝是为沈翕做事的时候受的伤,沈翕后来亲自下令,给了赵三宝单独的一间院子,就在沧澜苑的最西面,竹情和赵三宝这些天就如一对小夫妻般生活在里面,竹情是真的把自己的那些名节全都抛诸脑后去了,她也不在乎旁人怎么看她,不在乎旁人怎么说她,一意孤行要留在赵三宝的身边照顾他。

谢嫮去的时候,正好看见竹情扶着赵三宝在院子里行走,赵三宝经过这些日子的康复,脸色已经不像刚受伤那时般惨白了,一条胳膊让竹情扶着,两人虽然话不多,但偶尔也能回过头来笑一笑,说个两句。

谢嫮的到来让他们俩都为之一惊,赵三宝要过来给谢嫮请安,却被谢嫮抬手挡住了,她将手里的两包药材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因为这一回是想来和这两人谈话,所以并没有带其他服侍的人来,她独自一人前来而已。

竹情给谢嫮擦了凳子,让她在院子里的一株牡丹树下坐好,俨然像是一家主母般,亲自给谢嫮上茶,待客不可为不热情。

谢嫮接过了她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才对他们说道:

“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三宝,你的伤怎么样了?”

赵三宝受宠若惊的又要站起来给谢嫮回话,竹情连忙过去扶着他,谢嫮摆摆手,要他别动坐好,赵三宝才忍住了酸楚的眼泪对谢嫮说道:

“多谢夫人惦念,我这伤只怕这辈子都好不了了。今后不过就是一个废人了。”

谢从上一世来,见多了赵三宝嚣张跋扈的样子,突然面对这样意志消沉的他,还觉得有些不对劲,叹了口气,对他这副样子十分的无奈,说道:

“别说什么废人不废人的,你这伤是为了公子伤的,不管今后怎么样,公子是绝对不会抛弃你的,而我也觉得,凭你的才干,今后做什么事情一定都会十分出色的。”

赵三宝知道谢嫮说的这是安慰他的话,不禁苦涩一笑,竹情见他这样,不禁着急在心中,干脆代替赵三宝对谢嫮跪下,说道:

“求公子和夫人赏他一条活路。他这人最忠心不过了,对待公子和夫人那是一万个周全的,就算他如今受了伤,可是办事的能力也没有减少,夫人,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去和公子说一说,让他继续用三宝吧。”

竹情这可是真心实意的在替赵三宝求情,这些日子她也想的很清楚了,赵三宝受了这么重的伤,公子那边也没有派人过来表态,若是因为这个而决定今后再也不用他了,那赵三宝这辈子就算是完了,伤的那样重,走出了府哪里还能活下去呢。每每想到这个,竹情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谢嫮看着跪在她面前的竹情,暗自抬头看了一眼赵三宝的反应,见他正痴痴地盯着竹情跪地的背影,眼中似乎闪着泪光,谢嫮心中一动,敛下目光,沉吟片刻后,故意对竹情说道:

“公子当然会继续用三宝,哪里还用的着你来求我?知道的说你热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三宝有什么私情呢。这么大的姑娘,也不害臊,还不快站起来。”

谢嫮是故意将这件事说破的,也算是来了个开场白,让竹情和赵三宝正视这个问题,在她面前把感情交代清楚才行。

竹情听了谢嫮的话,脸颊有些发红,却是不肯站起来,而赵三宝的脸上则闪过一丝落寞,谢嫮知道,赵三宝那样的人精哪里会听不出她先前话中的嫌弃,在他听来,那句话的意思只怕是:谢嫮担心自己贴身丫鬟的名节,所以才特意跟她说了那番话,给他们提个醒,让竹情小心名声,别让旁人知道,这么做只怕也是为了不让旁人说竹情的坏话,今后还能再嫁个好人家。

赵三宝承认在那一刻,是有些恨谢嫮的,因为不管怎么说,他这身伤都是为了公子所受,可是夫人却连一个贴身的侍婢都不愿意与他多加牵扯,心寒是肯定的。当时便压了情绪,低头在一旁默不作声起来。

竹情却是一根筋,听了谢嫮的话之后,不仅没有放弃,反而挺直了腰杆,对谢嫮说道:

“夫人这话就说错了。赵三宝为了公子受伤,奴婢身为夫人的贴身侍婢,理应留在这里照顾他才是,哪里还顾得上旁人怎么说,更何况,奴婢也不怕旁人怎么说我们,我与三宝…”

竹情有些话就要脱口而出,却被在一旁沉默的赵三宝打断,说道:“竹情,别说了。”

谢嫮可不管他们之间的纠结,今天她既然来了,就是要逼得这两人都承认自己的心才行,其实在刚才她看到竹情扶着赵三宝的模样,两人偶尔回视间的情意,心中早就动了,如今只要赵三宝能够越过这道心理障碍,也许这两人在一起,也并无不可…毕竟两个人过日子,夫妻间的那种事和孩子,也并不一定就是全部,如果两人间有感情的话,甜甜蜜蜜的日夜陪伴,也并不会比旁人少几分幸福。

竹情不管不顾,深吸一口气后,对谢嫮说道:

“夫人,奴婢与三宝从前就已经私定了终身,奴婢今生今世,唯他不嫁。”

竹情的语气坚定,谢嫮在这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小姑娘身上看到了一种孤注一掷的执着,眼眸中对赵三宝的爱恋灼热的仿佛火石一般。

赵三宝听了竹情的话,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口,对谢嫮赶忙跪了下来,替竹情辩解道:

“夫人,不是的,竹情她说谎,小人和她清清白白,根本没有私定终身,夫人你别听她说。”

竹情失望的看着赵三宝,隐忍了多时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捂着面痛哭起来,在手掌间,闷闷的说道:

“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我这辈子非你不嫁!如果你不要我,那我就去做姑子,一辈子都不会嫁给其他人!”

赵三宝焦急的满头大汗:“竹情,我…”

谢嫮看着眼前这对,无奈的摇头又叹了口气,说道:“唉,我也不是那种拆散人的主母,你们俩今天就给我把话说清楚,竹情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那么接下来就是你了,三宝,你怎么说?若是竹情嫁给你,你能给他幸福吗?我是说,你能一辈子都对她好吗?”

竹情听了谢嫮的话,小脸从掌中抬起,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心中狂喜不已,夫人说这话的意思是…她同意了吗?急急的转头看了一眼赵三宝,见他也仍旧一副惊呆了的傻样,不禁抬手推了他一把,说道:

“你倒是说话呀!”

赵三宝愣愣的回头,然后才看着谢嫮,低下头闷声说道:

“可是夫人,你知道我,我已经…已经…”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赵三宝才接着说出了接下来的话:“我已经不是男人了。”

谢嫮看着他自卑的模样,想起上一世他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突然想起一句话来,对他说道:

“三宝,一个男人是不是男人,并不是说他的身体有没有缺陷,而是说他有没有能力替女人撑起一片天,如果你能够,那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相反,如果你身体健全,可是却什么都不能给女人,那你也未必就是个男人,我说的这句话,你能听懂吗?”

赵三宝和竹情全都震惊的看着谢嫮,谢嫮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句话,还是上辈子赵三宝自己说出来的,那个时候,他已经是大内总管,有杂言碎语说他是阉人,他倒是没当场发火,而是自信满满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令谢嫮记忆犹新,这个时候,竟然能够用来作为宽慰他的话语,谢嫮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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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嫮的话让赵三宝为之愣了好久,像是看怪物般的盯着谢嫮在看,竹情比赵三宝反应要稍微快一些,欣喜若狂的推了推依旧在发愣的赵三宝,后者才反应过来,然后垂下眼睑,还是有些不确定夫人对他说这话的意思,转头看了看竹情,这个傻丫头正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如果自己还是从前那个自己,在面对这样一个真情实意的好姑娘时,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一定会接受她,然后给她一辈子的温暖的,可是,如今的自己,毕竟已经是个不全人。

竹情见他发愣,干脆伸手在赵三宝的胳膊上重重掐了一下,赵三宝才吃痛的叫了一声,然后才在竹情威胁的目光中,对谢嫮说道:

“呃,夫人说的话,小人也能听懂,能明白。可是…”赵三宝看了一眼竹情,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别过了眼光,坚定的低下了头,说道:

“竹情是个好姑娘,她应该有比我好的男人去疼,我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她。”

说完这句话之后,赵三宝便对谢嫮磕了两个头,然后就想站起来去拿拐杖,可是手刚伸到拐杖前,还没抓到,就被一旁突然窜出来的竹情抢了过去,捏在手里,赵三宝不敢去看竹情此刻的表情,只盯着她淡蓝色的衣摆出神,回想两人从前花前月下,私定终身时的甜蜜美好,见竹情良久不说话,赵三宝才敢稍稍抬起了目光,看着竹情捏着拐杖的手指,似乎很用力的再捏,就连指关节都有些泛白,手背上露着青筋,这是竹情愤怒至极的表现,赵三宝忍不住再抬头一看,就见竹情正流着两行清泪,痛苦的看着他,那目光中包含着太多指责,令赵三宝无地自容。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嫮也不打扰他们,就那么坐在石桌前喝茶,等待他们自己消化,然后给她一个确切的说法出来。

“赵三宝,我今天总算是认识你了。你从前怎么跟我说来着?我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可好歹也是黄花闺女,你从前对我说的那些话,我都记着,也上了心,我当真了赵三宝,你现在却跟我说不想耽误我?是不是有些太晚了。我告诉你赵三宝,如果你不要我,我待会儿就在这院子里撞死,我活着的时候你不要我,那我就去死,死了之后,你总不能赶我走了吧。我就是做鬼,也要缠着你一生一世,你听清楚了没有。”

竹情说完这些话之后,就泣不成声。赵三宝看着她哭泣,心里也难受极了,摇头说道:“竹情,你这是何苦呢。如今夫人在这儿,你只要好生与夫人说一说,将来还是可以找个好人家的,何必在我这个废人身上浪费大好的青春呢。我,我真的配不上你了。”

赵三宝的话很诚恳,可是却依旧没能打动竹情的心,只见那丫头心意已决,对着谢嫮连磕了十几个响头,然后才拿着赵三宝的拐杖就站了起来,一把抛在了地上,说着话的功夫就要往廊下的梁柱子上撞去,谢嫮大惊,正要出声阻止,却见赵三宝整个人飞出去,一把拉住了竹情。

谢嫮这才放下了心来,拍了拍桌子,佯作怒道:“好了,你们这是干什么?竹情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现在就是你赵三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竹情对你的情义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赵三宝抱着不住挣扎的竹情,似乎是牵动了他的伤口,额上露出汗珠,可是却依旧不肯放开对竹情的钳制,生怕她再做出傻事来,听了谢嫮的问题,赵三宝这才看着故意别过头去不看他的竹情,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到时候可别后悔!我的话要是说出去,今后就是你后悔,我也是不依的!”

竹情讶然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灼灼,立刻坚定的点头:“我当然不后悔!我连命都不要了,我还有什么好后悔的?”

得到了竹情这句话之后,赵三宝便松开了对她的钳制,牵着她的手走动了谢嫮跟前儿,双双跪下,赵三宝朗声说道:

“夫人,小人先前说那番话,是违心的,小人与竹情姑娘两情相悦,若是没有出这档子事,我今年年底也是会向夫人求娶她的,先前是真的怕耽误了她,不想让她跟着我这个废人,可如今小人也想通了,与其让她嫁给一个不知道对她好还是坏的人,不如让她嫁给我,就像是夫人说的,一个男人是不是男人,与身体没有关系,只要夫人同意让竹情嫁给我,那么小人与夫人保证,这辈子都会对她好,一辈子疼爱她,怜惜她,不让她受半分委屈。求夫人成全我们。”

竹情听完这番话之后,又哭了,不过和先前的恼火不同,现在的哭则是喜极而泣。

谢嫮看着跪在她眼前的两个人,又一次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点点头,算是默认了他们的关系。

回到主院之中,花意正带着康宁在院子里玩跳跳,见谢嫮回来,花意立刻凑上前去问道:“夫人怎么样?竹情什么时候回来呀?”

谢嫮看了一眼花意,知道这丫头从小和竹情一起长大,两人是姐妹,而她也不能明白竹情对赵三宝那种情窦初开的感情,所以,才会觉得自己的姐妹不能配给一个身体不健全的男人,谢嫮明白她的意思,可是,今天竹情的反应她也看在眼中,并不是一冲之兴,而是真情实意的想要和赵三宝凑在一起过日子。

没有回答花意的话,只叹了口气就去抱着康宁回到了房里,没想到今天沈翕这么早就回来了,正在小书房里看书,谢嫮走进去之后,沈翕就放下了手里的书,康宁看见爹爹就往他的方向歪着身子投奔,谢嫮将他放在地上,两条小短腿就蹬蹬的往沈翕跑了过去,嘴里还奶声奶气的喊着:“爹爹,爹爹。”

沈翕从书案后走出,一把抱住了向他飞奔的小康宁,把他抱起来,让他搂着自己的肩膀,原本是想和他玩一会儿的,可是瞧见走近的谢嫮脸上有些不高兴的神色,这才走近她,牵着她的手问道:

“怎么了?这小脸都快下雨了。”

谢嫮抬头看了一眼沈翕,心情更是沉重的不行,捏着他的手,往旁边的太师椅上一座,然后闷闷的说道:

“你知道竹情和赵三宝的事情吗?”

谢嫮这么说是想把这件事情告诉沈翕的意思,可是没想到沈翕却好像早就知道这件事,淡定的点点头,说道:“我知道啊。”

谢嫮大惊:“夫君你知道这件事?”

沈翕点头,谢嫮就更加不解了,重复问道:“我说的是,他们俩之间有那种情愫关系的事哦。”她特意加重了‘情愫’二字,以为沈翕说的不是这个,谁知道沈翕再次点头。

“我知道,他们俩之间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事啊?”

得到了沈翕的肯定回答,谢嫮便坐直了身子对他问道:“那这件事,夫君你怎么看呢?”

沈翕在她身旁的太师椅上坐下,让康宁跨坐在他的双腿上,和他玩儿起了骑马,颠颠儿的,逗得康宁咯咯的笑,像个小公鸡似的,把儿子逗高兴了,沈翕才开始对谢嫮说道:

“能怎么看?这事儿当然还是要看他们两人的啊。”

谢嫮听到这里,又呼出了一口气,一股脑儿的对沈翕说道:“唉,原本这也是一件好事,竹情是我的贴身丫鬟,赵三宝替你做事,两人要是好了,今后他们一家都会在咱们身边,好照应,可如今赵三宝受了伤,伤了那里…竹情还执意要嫁给他,我怕他们今后要后悔的。到时候亲家不成成冤家,那可如何是好?”

沈翕听了谢嫮的担心,却是不以为意,说道:

“我觉得这事儿根本用不着担心,横竖都是他们俩自己选择的路,就是今后谁后悔了,那也是他们俩的事情。再说了,我觉得吧,感情这回事和其他什么都没太大关系,钱财,名声,地位…呃,还有健康,这些都不是能够遏制感情的东西。赵三宝虽然受了伤,但是,我相信他不会亏待竹情的,至于那方面…”沈翕说到这里却是顿了顿,然后似笑非笑的盯着谢嫮看了好一会儿,把谢嫮定的有些不好意思之后,才说道:“我问你,如果今天不是赵三宝伤到了那儿,而是我,你会离开我吗?”

谢嫮愣愣的看着沈翕,果断的摇头,说道:“当然不会!”

沈翕是她的夫君,不管他今后变成什么样,是好,是坏,她这辈子都没法再离开这个男人了!

沈翕得到了妻子肯定的回答,也是满意的笑了,低下头和康宁亲了亲之后,然后便不再说话了。留给谢嫮一个自己思考的空间。

谢嫮似乎能够明白沈翕的意思,赵三宝于竹情,那就等于夫君于她,如果赵三宝这件事是发生在夫君身上的话,那谢嫮怎么可能对他就此抛弃呢?而竹情也是如此,她既然已经认定了赵三宝这个男人,又如何会因为他受了伤就放弃他呢,如果真的放弃了,那才是说明,她对赵三宝的感情不是真挚的。

沈翕见她有所明白的意思,勾唇笑道:“明白了?”

谢嫮点头:“明白了!等到赵三宝把伤养好之后,我就替他们把这事儿给办了。”

沈翕勾唇,但笑不语,心中依旧很甜蜜的回想先前谢嫮毫不犹豫做出选择的样子,看着正在把他的腿当马骑的儿子,沈翕又一次露出了开怀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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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想着竹情日夜待在赵三宝身边伺候,所以,谢嫮干脆就给他们定了婚期,明年三月里等赵三宝的伤好些了,就让他们成婚,而竹情与赵三宝定下之后,依旧在她身边伺候,就为这这个,谢嫮还没少被人在暗地里非议,有人说她不近人情,明知道赵三宝的情况,还把从小伺候自己的贴身侍婢赏给他,还有人说她为了讨好公子,连身边的侍婢都舍得放出去嫁给个身子残缺的男人。

不过幸好,这些流言也只是传了两天,就突然悄无声息的被遏止了,就是谢嫮本人还是后来听花意说闲话的时候听说的,不过,那个时候流言早就已经没了,她听说了也就听说了,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波。

沈翕的皇子府终于建好,定于九月初六正式开府,这件事本来也没什么,沈翕既然做了大皇子,那么终有一日会搬离定国公府,可是,这一回却有些不一样,原因就在于天和帝,之前因为沈烨犯下了几次大错,虽然削了爵,降了等,可是定国公府的规格却没怎么降,毕竟身为大皇子的沈翕还住在里面,可是如今沈翕要搬走了,那么定国公府的规格就势必要降了,根据定国公沈烨如今的等级,不说别的,就说占地面积上,定国公府原本占地百顷,那是加一等国公的规格等级,可是如今沈烨不过是一个徒有国公虚名的六品虚职小官,哪里还撑得起这么大的府邸,按律,沈翕一走,这国公府的门庭也要缩小十多倍有余,也就是说,曾经的定国公府占地百顷,如今就只能占上七八顷,而且纵观古今,还真没有哪个做到国公这个位置,或者承袭国公这个头衔的人顶着个六品小官的职位,用农家小院的面积,撑着定国公府匾额的。

而这件事情,无疑对定国公府来说,是个沉重又沉重的打击,原本还以为他们圣眷正隆的沈家人们,在接到内务府礼部的旨意之后,就彻底傻眼了。

老太君和二夫人长孙氏接到圣旨的当天,就跑来沧澜苑和谢嫮哭诉,说什么定国公府光是奴仆就有三百多人,再加上各房主子们,少说也有四百人,要真如宫里的旨意说的那般,将百顷降为八顷,那可真就没法活了,可是当谢嫮委婉的对二夫人说让她们精简人员的时候,二夫人又夸张的掩鼻哭诉起来:

“不是我不想精简,精简的也不过就是奴仆杂役,最多一百多人,可是剩下的都是在住院里伺候的,有的是从小就卖身在咱们家,有的是多年伺候友情分的,哪里能说辞就辞呢,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人都是咱们平日里用惯了的,要是真精简了,咱们今后的日子哪里还顺手顺意呢。”

谢嫮坐在上首端起了茶杯,对于二夫人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其实她说了这么多,其实也就是不想精简的意思,也不想想七八顷怎么样那么几百个人…

老太君也跟着说道:“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身边伺候的人自然要多些的,平日里伺候我的丫鬟们也都是好的,就算咱们国公暂时落了难,可要是今后再起复,重新招人回来也是麻烦不是。”

谢嫮喝了口茶后,老太君的话刚好说完,谢嫮扬眉冷然问道:

“那按照老太君和二夫人的意思,这件事儿该怎么办?横竖那个旨意是宫里下达的,也不是出自我的手,没法更改,若是老太君和二夫人不想精简下人的,那到时候就看吧,大家住的挤一点就挤一点好了,横竖国公今后也是会起复的,到时候再给大伙儿安排个敞亮地儿,这样也不是不行。”

既然她们要把话这么说,那么谢嫮也就不客气的跟着她们的话说好了,其实国公府精简不精简人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过几天就会和夫君搬走了,哪怕到时候她们上千人住在一间屋子里,那也和她没关系啊。

老太君脸色一僵,先前还有些笑颜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二夫人瞧在眼中,恨在心里,却又不敢在明面上给谢嫮甩脸子,接到老太君递来的眼神之后,二夫人又再接再厉的说道:

“瞧皇子妃说的,这么多人,要真住在那么小的地方,哪里是说挤就能挤的,老太君和我的意思皇子妃难道还听不明白吗?”

谢嫮打定了主意装疯卖傻,当即摇头:“不明白,请二夫人把话说清楚。”

二夫人的脸色也有些变化,还在腹中打着草稿,可一旁的老太君倒是忍不住了,拍着茶几说道:

“哼,别给我装傻,这件事分明就是沈翕搞的鬼,要不是他,咱们国公能一降再降吗?如今皇上为了成全他的体面,就想用咱们国公府来给他做脸,哼,真要这么干了,他也不怕天下人戳他的脊梁骨,不管咱们国公府自小对他怎么样,可是他出身国公府这件事总没有人能够否认吧。自己得了势,就罔顾养他二十多年的地方,哼,这口气,我是忍不下去了,我告诉你,这件事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明儿就给我上书,让皇上收回成命,这个国公府咱们住的很好,一点都不想挪!”

要不怎么说老太君霸道呢,这些不要脸皮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那叫一个顺溜,谢嫮听了之后,也在心里暗自佩服,这老太太当真是被人宠了一辈子,临了临了,竟然还这么看不清形势,不过,她似乎也太把沈翕和她看的高了些,还真以为自己对养育沈翕有功,而沈翕如今发达了,就必须肝脑涂地给她报恩了?笑话!

既然她把话说开了,谢嫮也不打算和她装傻充愣了,敛下了笑容,冷冷回道:

“老太君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那宫里也不是咱们公子开的,他说一句话,难道就能把圣意收回了?更何况,就算他有这个能力,他又为什么要帮你去做呢?养育之恩?别开玩笑了,我家夫君从小在府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别人不知道,您老还会不知道?要说也是您老糊涂,也不想想国公爷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靠的什么,您不会真以为皇上是赏识国公爷的本事,这才将定国公府抬的高高的,让他做加一等的国公,让您做加一品的诰命?自己弄不清楚主次,这个时候倒要来跟我显示老太君的威风了,对不起了,如今的您,还真不够格儿。”

谢嫮也是怒了,自从知道了沈翕和洛氏从前受得那些灾难,她就再也不能平心静气的对沈家人说话了,就算她们不惹她,她也不会给她们好脸子,更别说这老太婆还惹她了,自然在她嘴里听不到什么好话了。

说完这些话之后,谢嫮就看见老太君和二夫人全都傻了,她们怎么也没料到,谢嫮会毫不留情面的揭开那层窗户纸,将她们的目的白惨惨的曝光在阳光之下,其实在这件事上,她们不心虚是假的,毕竟她们是知道沈烨从前对沈翕和洛氏做了什么的,可她们就是断定,沈翕不敢和他们算账,毕竟那些过去的事可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沈翕要想保住他大皇子的身份,名声最是紧要,他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希望往事被揭开的,那样的话,也许会毁了国公府,可同样的也会毁了他!

所以谢嫮直接说出这些话,令她们十分震惊,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见谢嫮一点也不想再和她们说话,从上首的位置上站起来,扶着根本不乱的发鬓,风情万种的对她们说了一句更加气人的话来。

“哦对了,老太君和二夫人还有什么话最好这两天都一并说出来,等到咱们都搬出了府,凭你们如今的身份,恐怕还不够格去皇子府拜访,到时候我可是不会特意开门接见你们的。”

“…”

有了谢嫮这句话,饶是老太君和长孙氏再怎么不要脸也是说不出话来了,老太君的脾气不好,她年轻的时候就被老国公宠的无法无天,老国公死了之后,沈烨这个儿子对她也十分孝顺,早就让她唯舞独尊起来了,此时被谢嫮这样不留情面的当面羞辱,哪里还忍得住,扑上来就要去撕谢嫮。

谢嫮身边如今就只有花意一人,先前还去里间倒茶去了,正端着茶杯往外走,就看见老太君往谢嫮扑去,就连赶过去救人都来不及,吓得惊叫一声,盛着热水的茶壶差点掉在地上,以为夫人这回要在老太君手里吃亏了,谁知道突然眼前人影一闪,接住了她掉下去的烫水壶子,风一般的往混乱圈子跑去。

谢嫮也被老太君的突然发难吓了一跳,以为起码要挨一下了,眼前就窜出个人影来,说时迟那时快,一下子就把一壶热水从老太君的肩上哗啦啦往下淋去,登时厅里嚎叫一声,老太君整个人就往后倒去。

眼前这混乱足以叫人捏紧了心神,定睛一瞧,挡在谢嫮身前,用烫水浇老太君的人,不是长寿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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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寿突然出现,救下了差点被沈家老太君冲撞了的谢嫮,并且不是用其他东西救下的她,用的是热水,花意刚从后面拿过来准备给客人斟茶的滚烫热水,被长寿拿过来浇在了打算倚老卖老的老太君身上,从肩上直接往下,半点不见犹豫。

长寿比他刚到沧澜苑的时候又高了不少,已经是个清秀少年,身高比谢嫮已经高出很多,只见他煞气十足的挡在谢嫮面前,利用身高的便利,淡定自若的浇完了热水之后,就把茶吊子抛在一边,居高临下看着慌成一团的老太君和二夫人。

花厅中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花意收到谢嫮的意思,也上前去看老太君的伤势,幸好老太君本身畏寒,所以,尽管已经到了秋天,可她却是脱了单薄的夏装,穿上了几层的秋装,所以,长寿浇下的热水只是让她受伤,还不至于要她的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