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当然好。只是你爸爸还不知道你还活着的事,要不要我……”

“不用了林伯伯,这次回来我还有事,到了适当的时候我会亲自去见爸爸的。”

“嗯,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是应该有自己的想法的。这样吧,你先住下来,以后的事再慢慢打算吧。”

林宇朝领我去了他帮我安排的房间,还是上次那间客房,进去之后我并没有觉得十分陌生。因为这次回来没带什么行李,不用怎么收拾,只叫了下人来稍微打扫了一下。

许久之后林宇朝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也不说话,气氛怪怪的。他平常不是这样的。我觉得他似乎有话想对我说,而且还是那种很难开口的话。

“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他不好意思说,只能由我先来打破僵局。

林宇朝沉默了一会儿,问我:“挽素,高蒙奇临死前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或者对你说过什么话?”

“你也怀疑那东西在我这里?我说过了,我真的没有。”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挽素你听我说,那批军火其实是你爸爸向英籍商人预定的,可是提货单却落到了高蒙奇手中,军火商表示,只有见到提货单他们才肯交货。有好几股势力都对这批军火虎视眈眈,所以高蒙奇生前一直没能找到机会提货。他临死前只见过你一个人……”

我很生气:“宇朝哥哥你不信我?我都说了,他没有给我,没有!”

“你别这样挽素,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这件事对我们很重要,你再仔细想想,他对你说过什么话?”

思绪回到高蒙奇死的那一天,还记得他躺在我的怀里,对我说:“奥菲拉,我一直都是爱你的。”此外,他还一直念着“蔷薇花”。

“蔷薇花?”林宇朝拧紧了眉头。

想着想着我就不由自主地把心里所想的话念了出来,不仅是林宇朝,其实我自己也很纳闷,他说的蔷薇花到底是指什么。之前上山田玉子一口咬定提货单在我这里,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想破脑袋我还是不明白高蒙奇留下的最后一个谜。

我点点头:“是的,那个时侯他就要死了,喘着气对我说什么货单,什么蔷薇花,我也不明白。”

“蔷薇花?这倒奇怪了,我们去高蒙奇住的地方找过,他家并没有种蔷薇花。他所指的蔷薇花究竟为何意?”林宇朝开始沉思。

想来我和高蒙奇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除却他来沈公馆的那几次,只有伦敦小巷的初遇,油轮的相逢,夏公馆茶会上的偶遇,还有就是他临死的那天。而夏公馆的那次曲终人散后,我几乎已经把他从记忆力删除,从未想过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忽然与什么东西从我脑子里一闪而过,瞬间消失,我想对林宇朝说什么的,话一道嘴边又忽然忘了,冥思苦想良久还是想不起来。

“算了,别想了挽素,你刚回来就好好休息吧。”林宇朝边说边替我理了下垂下的发丝。这个动作有点暧昧,我不由脸红了,微微后退了一步。他明显感觉到了我的疏远,也没说什么,笑了笑,说:“你先歇着,吃饭我让珍姐来叫你。”

“嗯。”我点点头。

落花时节又逢君

林宇朝为了找我耽误了不少公司的事,吃过中饭林伯伯就吩咐他去公司整理账务去了。我一个人呆在房里闷了好久,又不大想出门,百无聊赖。过了一会儿,珍姐过来找我,说是他们夫人请我过去一趟。我心里怪怪的,想不透彻林夫人此时找我过去干什么。从她看我的眼神中,我看出了一丝恐慌,总感觉她似乎不怎么喜欢我。想想也是,我是白语陌的女儿,她又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进屋时林夫人正坐在轮椅上背对着我看窗外的风景,珍姐唤她:“夫人,沈小姐来了。”

“嗯,你先下去吧。”林夫人没有回头。

关门声响过之后,她缓缓地转动轮椅,素净的容颜如莲花绽放在我的面前。我有些拘束,讪讪一笑。

她也笑了:“挽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我摇摇头。

“不,你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想说什么你其实已经猜到了。”林夫人开门见山,“宇朝是个好孩子,我希望你不要伤害他。”

我没想过她会这么直白,一时竟想不出应对的话。

她继续说:“宇朝是我的孩子,我了解他。他看你的眼神跟他爸爸当年看你妈妈的一模一样,我只是不想他成为第二个林谭义,重蹈他爸爸的覆辙。你懂吗?”

“伯母你误会了,我只是把宇朝当哥哥。”我忙解释。

“挽素,你是个好孩子,你跟你妈妈实在太像了。我是害怕呀……”林夫人的声音颤抖了,“我求你,不能爱他,就离开他吧。我不忍心看我的儿子痛苦一生……”

我还能说什么呢,林夫人是对的,我不能再伤害林宇朝了。我苦笑,说“我明白了,伯母你放心吧,我这就走。”

“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挽素。我是想说,我很喜欢你,想认你做干女儿,你愿意做宇朝的妹妹吗?”

林夫人是个聪明人,她的话一说出口我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我点头:“承蒙伯母不嫌弃,挽素求之不得。伯母还不知道吧,其实,我和宇朝哥哥已经结为兄妹了,他说他会像亲哥哥一样照顾我的。”

“那就好,那就好啊!”林夫人大大松了一口气,语气也平静了许多,“谢谢你,挽素。对了,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你看这宇朝也老大不小了,我和他爸爸早就商量着给他安排一门亲事,只是我们也不知道宇朝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你过来看看,帮忙物色一下你未来的嫂子吧。”

她的手里是一本花名册,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上海各大户人家小姐的生辰八字和基本资料。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坦然,笑着接过花名册。

看来她还是不放心我,我一来,她便急着要帮林宇朝张罗婚事。上午初见面时她眼里的恐慌并不是我的错觉,也许如她所说,她的确不讨厌我,但妈妈抢了她心爱的人是事实,我和妈妈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她心里永远对我保持着一道防线,为了她唯一的儿子,也是为她自己。但我不怪她,我的父母和林宇朝的父母四个人之间,林夫人是最无辜的,她有恨我的权利。如今她肯放下对妈妈的成见接纳我,我知足了。

我素来不爱社交,上海的那些名门千金我认识的不多,有些即便是见过面也忘了名字。林夫人让我帮她挑选倒是难为我了,我也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只是不好意思直说。

“周欣欣?”我的视线停留在第三排那个熟悉的名字上。

林夫人很开心:“你也觉得这个姑娘好?看来我们娘俩还真有缘,想问题想到一块去了。我让珍姐打听过,这个周小姐无论是人品还是相貌都很合我意,她的生辰也和宇朝很配呢。”

“我也听说这位周小姐人很好,呵呵,”我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开心一点,“宇朝哥哥会喜欢她的。”

直到我出了林家的院子,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还是林夫人的那句话,“不能爱他,就离开他吧”。

街上的人很多,我刻意避开闹市挑了僻静的弄堂走。离开一年了,这对我来说本就不怎么熟悉的地方如今更是陌生。我却也不怕迷路,慢慢在弄堂之间穿梭着。深巷明朝卖杏花,我喜欢这样的古旧气息。

恍惚中觉得豁然开朗,眼前亮堂了许多。抬头一看,我正站在弄堂口,人潮涌动,喧嚣繁华,俨然是另一个世界。视线中最高的那栋建筑上有四个醒目的红色大字“盛世商行”。眼珠子好像被针轻轻扎了一下,细微的刺痛让我一下子回到了现实。

盛世商行,那里是爸爸的公司。

眼前不自觉浮现出昔日爸爸忙碌的身影。林宇朝说,爸爸已经把生意全部交给了沈煦之打理,他平时几乎不怎么出门。可笑我还试图在这里寻找爸爸留下的味道。

我下意识抿了抿嘴唇,正转身想走,恰在这时一抹白色的影子从盛世商行里走了出来。我如遭雷击,软软地靠在了墙壁上,刹那间天旋地转的,我感觉自己的身子正一点点往下滑。

沈煦之,他还是那么喜欢穿白色西装,眉目硬挺,轮廓如刀刻出来一般,棱角分明的。我不能否认,他的样子早就深深嵌进我内心最深处,怎么抹也抹不掉。只需远远看他一眼,曾经和他在一起时千般万般场景在便我脑海里搅成了一团,整个人晕乎乎的。

车子停在商行的门前,沈煦之刚一打开车门,动作忽然就停住了,他若有所思地向四周张望,目光轻轻扫过我所站的地方。我赶紧别过头,转身逃跑。风声在我耳边呼呼直响,我还隐隐约约听到身后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现在还是冬天,刺骨的寒风钻进我的衣领,冷地哆嗦。我不顾一切地冲进巷子,紧紧贴在墙壁上,还好,他应该没有追来。

我大口大口喘息着,眼前尽是呼出的一团团白色雾气。过了好久没听见什么声音我才放下心来,探出头向盛世商行那边看了一眼。

长时间以来我努力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恨意在见到念乔的那一刻尽数被挖掘了出来。原以为我看淡了很多,原以为我可以忘记……那么多年的姐妹情深始终抵不过她对我的伤害。现在回想起来,她以前灿烂若朝阳的笑容也是万般刺眼,我只觉得一切都是如此虚假。

沈煦之曾告诉梅姨,念乔和他失散了。而此刻,我看见她容光焕发,小鸟依人般挽着沈煦之的手臂,眼中的笑意浓烈得几乎就要渗出来。我的目光从她洋溢着幸福的脸上往下,往下,停留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再也无法移开。

他们的孩子,想来也应该出世了吧。

眼眶有些湿热,但我最终还是忍住了。我不停地告诉自己,我和他们的生命再无交集,他们幸福与否,又关我什么事呢,但还是难免有些心酸。当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一定要比念乔更幸福。

我只能看见他们的嘴巴在动,听不清谈话的内容。念乔本来笑容满面的,不知怎么的忽然脸色阴沉下来。沈煦之往前走了几步,念乔死命拉住他的手,两个人拉拉扯扯的往我藏身的地方走来。我很想逃跑,由于好奇心的驱使骂我硬是迈不出脚步,总想听听看他们在说些什么。

沈煦之肯定没有看见我,我之于他不过是一个死人罢了,哪怕看见了,他肯定只当这是错觉。我侥幸地想。

“挽素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放不下一个死人!”随着他们与我距离的拉近,我终于听见了念乔咄咄逼人的话语,她紧紧拽着沈煦之的手臂不肯放开。

沈煦之表情很严肃:“我看见她了。”

“你胡说,她死了!是你看花眼了!”念乔很激动。

“她没死,我不会认错的,我记得她的样子。”

“沈煦之,你是不是还喜欢她,你说啊!如果你的心还在她那里,那我呢?我在你心里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死人吗?”

“你别这样。”沈煦之甩开念乔的手。

念乔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不要离开我,煦之我求你,不要走。你不能这样对我,挽素她已经死了,现在我才是你未来的妻子。”

念乔的话深深敲在我的心上,是的,她才是沈煦之的妻子,他们还有共同的孩子……我又算什么呢。我苦笑,终于迈出了脚步。本来我就不应该再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盼的。

没走几步,念乔歇斯底里的声音再次成功牵绊住了我的步伐,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念乔大声喊着:“沈煦之,你不许去找她,哪怕她真的还活着,我也不许你去找她,你是我的……你要是再走一步,我就跟你一刀两断!”沈煦之犹豫了,他的衣袖被念乔紧紧拽在手心了,他的心,又何尝不是呢。

记忆中某些相似的场景再次重演了,那一次,念乔也是像这般哀求沈煦之,她说她怀了他的孩子。然后,他犹豫了,最终把我放在了那个冰冷的弄堂里。尽管兰西子救了我的命,我的心却已经千疮百孔,任何灵丹妙药也无法修复了。

出乎我的意料,沈煦之冷冷地推开念乔,表情严肃:“我已经失去她一次了,这次我不会放开她。”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心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我本能地转身逃跑,高跟鞋敲在地上发出噔噔噔的声音,到后来竟然分不清到底是我的脚步声还是他的。狠劲一上来,我干脆踢掉鞋子,咬咬牙继续踏着冰冷的青石小巷往前跑。

总觉得自己拐过了千万条弄堂,阡陌纵横,分不清哪里是我的目的地。我能做的只有没命地逃跑,离开这个属于他们的世界。

拐弯的时候,我的后脑勺忽然被重重一击,顿时天昏地暗,无边无尽的黑暗将我吞没。

穷途是末路

沈煦之就站在我的面前,他一拳敲在墙上,狠狠说:“沈挽素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你以为你死了就可以抹掉一切吗?”

我被他逼到墙角,后背紧紧贴啊墙壁上。我不住地摇头,想辩解,想反驳,话说不出口,眼泪哗哗地爬满整张脸。他的手抚上我的脸,笑溢出了眼眶,他说:“挽素,跟我回家吧,我很想你。”

“她不能回来!”

念乔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她的手里抱着一个粉嫩嫩的婴儿。小孩子长得很漂亮,很像沈煦之,尤其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跟沈煦之的几乎一模一样,他转过头对着我笑,纯真无邪。而那般纯真无邪的笑容于我却是扎眼的很,刺得我浑身疼。我想后退,但已经无路可退。

念乔流着泪苦苦哀求对沈煦之:“你不能带她回来,我有了你的孩子,你怎么能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不能对不起我们。”

然后沈煦之就放开了我,他们一家三口笑着走了,离我越来越远。

“不要——”我惊叫出声,憋着的气瞬间喘了出来,胸口一涨一涨的。

原来,这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快看,她醒了。”

“太好了,终于醒了。”

“……”

这仿佛真的是一个梦,眼前的一切是那么陌生。寒碜至极的仓库,除了四面墙再无其他摆设,十来个年轻女人围在我的身边,有惊喜的有宽慰的,大有松了一口气之感。而此刻我正半躺在其中一个女孩怀中。

我纳闷,心想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姑娘你可算醒了,我们全被你吓死了。”抱着我的绿衣女子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我开口,声音细得连我自己都听不清:“这是哪里?”

被我这么一问,绿衣女子原先充满喜气的脸一下子暗淡下去,却也没有回答我。我蹙眉,记忆最后停留在后脑被袭击的那一刻,之后的事情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追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姑娘,听了你别难过啊,”另一个身穿素色格子旗袍的女人说,“你和我们一样,都被绑架了。”

“什么,绑架?”我大惊失色,“这又是怎么回事?”

听她们一五一十道出了事情的始末,我彻底萎焉了。我一心想着要避开沈煦之和念乔,不顾一切冲进了死胡同,没想到等待我的却是一个更加黑暗的漩涡。我在弄堂被人打晕了带到这里,和这些女孩子一样,即将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她们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把我们抓来,现在时局很乱,日本人发动战争是在所难免的,谁也猜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而我们的作用居然是充当日本军队的慰安妇!这是她们无意中听抓我们回来的男人说起的。

知道这个事实后我再度晕厥了过去,这对我来说比失明甚至死亡要恐怖千倍万倍。虽然早在决定和林宇朝一起回来的时候我就做好了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尽管我心里对生命还是有着贪恋的,可是现在我宁愿立刻死去也不愿蒙受此等侮辱。

迷迷糊糊地听到她们的啜泣声,我很吃力地睁开眼睛。在场的女子都泪眼朦胧,除了那个穿格子旗袍的女人,刚才她告诉我,她叫秀灵。我不由佩服她的淡然,表情虽是绝望的,但眼里仍然是不服输的倔强光芒,很像当年的我。看她盘在后脑的发髻,她应该已经结过婚了。

“秀灵,我们会死吗?”叫作木莲的女孩问她。

秀灵眼神决绝,她忽然抽出了发髻上的簪子指向了自己的喉咙,狠狠道:“就算是死也不要受那些畜生的侮辱,他们不让我活着,我便是死也不让他们称心如意!”

女孩们惊叫起来,眼见簪子即将在她的颈上扎破窟窿,我猛地挥手拍掉她的手,没由来大发脾气:“你这是做什么,你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不要——”秀灵歇斯底里大叫,“我不要屈辱地活着,不要——”

“听我说,不想受辱我们就应该同心协力,想办法逃跑,而不是想着怎么去死。”我使劲摇晃她的身子。

“逃跑?呵呵,你太天真了。”秀灵不以为然。

另一个红衣女子激动起来,她问我:“你有办法帮我们逃跑吗?真的吗?看你的样子不像出生穷苦人家,怎么也会被抓到这里来?”

我皱了皱眉,轻笑。

木莲站在铁门前大声叫着:“来人啊,来人啊,有人昏倒了——”

“吵什么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男人不耐烦的声音越来越近,紧接着是掏钥匙声和开门声。

“怎么了?”

我慌慌张张说:“不知道怎么的,她忽然就昏倒了,你快来看看啊。”

男人很不耐烦,但还是勉为其难走过来,用脚踢了踢躺在地上装晕的秀灵:“起来,别给老子耍花样!”

我看着男人肮脏的脚,恨不得立刻杀了他,好不容易才忍住这种冲动。

见秀灵还是一动不动的,男人这才慌了,连忙蹲下来拍她的脸:“喂,醒醒……”

就在这一刻,我悄悄抽出藏在袖子里的簪子,对着男人的后颈狠狠扎下去,簪子被拔起,血噗的溅了我一脸,腥味呛得我一阵恶心,胸口剧烈抽动。

“臭丫头——”男人挣扎着,反身向我扑了过来。我一不小心向后摔去,男人狰狞的面孔渐渐放大,他眼睛里尽是愤恨的怒气,脖子沾满鲜血,如同地狱里的修罗令人发指。

我一步步往后挪动身子,终于还是触到了墙壁,无路可逃。

“啊——”我捂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