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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她确实不该懂得这么多。

  仔细想想,从进宫开始,她就对如何不引人注意,如何应对,如何进退等十分擅长,她仅仅是冷眼旁观,就理清了这宫内错综复杂的关系,她清楚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这不可能是杜笑儿的记忆,这只能是久居深宫的妃嫔、宫女才会有的生存本能。

  甚至,那只能是她——林海棠自己潜藏的生前记忆了。

  ——难道我以前也当过妃子吗?

  一瞬间,海棠被这个想法给震了一下,不过现在一想倒也合理,她一入宫就知道所有妃子一个月多少月例银子,这个东西太冷门,一个新入宫的嫔妃怎么可能知道。只能说她当时刚入宫太兴奋,就把这一点给忽略了。

  大概揣测了一下自己过去的身份,海棠心情非常复杂。

  萧羌看她半晌不说话,轻轻在被子里摇了摇她,道:“卿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牙尖嘴利了许多,现在却又哑了吗?”

  因为今天我心情很不好,没有兴趣敷衍你。

  海棠没答话,只是低头看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指。

  灯火半闪半灭,映照着萧羌的脸,气氛有些模糊的暧昧。他慢慢顺着她的背,有点哄小孩的意思,他身上很暖和,海棠又觉得有些困。

  所以,当萧羌把她整个抱入怀中的时候,她意思意思地挣扎了一下,就很随和地被萧羌抱住了。

  谁都有精神脆弱的时候,被皇上这样的美青年抱在怀里安慰也不错。好吧,虽然这个皇上在之前表现出来的态度都是很想灭了她,而且接受曾经想杀了自己的人的安慰实在很奇怪,但是,她真的很冷,冷而疲倦。

  海棠自暴自弃地缩成一团,萧羌在她耳边低笑着说:“你是朕遇到过的最有趣的女人。”

  “……只可惜……你和朕相遇得太晚了呢……”萧羌以一种近乎感慨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又拍了拍她的背,换了个话题,“笑儿……”

  “嗯?”她含含糊糊地答。

  “你是不是还是有一点害怕呢?”

  海棠沉默,点点头。

  她怎可能不怕啊,毕竟刚刚自己命悬一线呢。

  她其实比他预想的还要害怕很多。

  因为她“死”过一次。

  这是个矛盾事情,因为她“死”过一次,所以她不怕死,可也正是因为她“死”过一次,所以她格外地恐惧死亡。她比所有人都不怕死,也比所有人都怕死。

  于是,她感觉自己又被男人抱紧了一点,男人像哄小孩子一样慢慢晃着她的身体,她越发困倦起来,小小地打了个哈欠,靠了过去。

  然后她含含混混地嘀咕着,说陛下今天来得好蹊跷。

  萧羌笑着说:“因为朕觉得你会害怕,会寂寞啊。”

  他说:“朕觉得你会冷得睡不着觉。”

  海棠嘀嘀咕咕说:“我才不信呢……”

  她这么说,却又朝他怀里挤了挤,那样子说不出的可爱乖巧。

  萧羌顺着她的背,一双温柔的眼凝视着窗外凄冷的月光,忽然就笑了起来。

  他说:“笑儿啊,你知道吗,就在刚才,御医告诉朕,朕失去了一个儿子。于淑妃的孩子还是没有保住……”

  海棠半睡半醒,其实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是像只乖巧的小猫一样,听着他语调中的哀凄,她模模糊糊地想:啊,对了,这个男人是格外喜欢小孩的。连沉寒那么大的姑娘他都能硬当孩子养,何况是他亲生的骨肉?她忽然就明白了他为何会来这里。因为这阖宫上下,还醒着的人里,只有她和他最为寂寞孤单。

  他是失去了孩子的父亲,孩子的母亲昏迷不醒。

  她被无端诬陷,命悬一线。

  他们都直面死亡。

  海棠蹭蹭他,小动物安慰小动物一样,小小地呜咽了一声。

  萧羌没再说话,他只是紧紧抱着她,把头埋到了她漆黑的发间。

  他拥有偌大帝国,失去了孩子后,却只能在这里,和一个被诬陷的妃子依偎。

  天边隐隐泛青,又是一日初来,萧羌离开掖庭的时候,得到一个消息,说赵千秋畏罪自杀,醒过来的于淑妃指称,她是被人从背后推倒,并没有看见是谁。

  综合供词,结案为赵千秋谋害皇嗣,事败后畏罪自杀,杜婕妤无罪。

第二卷 废崖有倒悬孤塔之梦

第十四章 时序之外,万古成荒

  斑驳的文王鼎里,焚着一炉安神清香。

  于淑妃躺在重重叠叠的床帐里,若有所思地捧着一杯温热参汤,小小地喝了一口后,抿了抿嘴唇,淡淡地道:“去传口谕的内侍呢?”

  “已经藏好,过几日风头过了再料理。”

  “御医呢?”

  “口风最密实不过,等这事过去个一年半载再处理也不迟。”

  于淑妃点头。

  很好,昨晚她的“孩子”已经流掉了,赵千秋也已经处理掉了,既拔了这心腹大患,还动摇了方氏势力,连带着将祸水引到了方氏的身上,把钉子也种到了萧羌心里。

  非常好,这一切都非常好。

  她长睫轻垂,漫不经心地弹了弹手中银盏,嘴角有着慈悲笑容,女官此时却迟疑一下,于淑妃慢慢抬眼,女官悄然上前,附耳低语。

  赵千秋如她预计的一般死了,却不是她的人做的。她勾画温柔的眉眼一挑,问道:“是谁做的?”

  女官瑟缩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于淑妃慢慢喝掉了手中那盏参汤。

  一定是有人要保下杜笑儿,所以才杀了赵千秋灭口。只是不知是谁的手笔。

  不可能是方氏的,那只能是太后,或者……是萧羌。

  她便这么温柔地笑了出来,于淑妃懒懒靠在榻上,柔声让女官下去休息,唤来宫女为她支起铜镜,她抬眼看了看,镜子里红颜美丽,丝毫未老。她笑着弹了弹镜面,微微闭眼,眼角眉梢就带了无限细腻风情。

  远远有人来报,说萧羌正向这边而来,她颔首,略整了整妆容,取了胭脂在眼下点了一色桃红,一副刚啼罢饮泣的娇弱神态。

  然后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但是宫里稍微懂得点看风头的都知道,现在偃旗息鼓,只怕是为了后面的惊涛骇浪做准备。

  宫女在偏殿喝的水是谁经手的?

  推于淑妃倒地的内侍是谁?内廷掖庭副令赵千秋是方氏的家奴,再加上萧远“恰好”到场,这些事情汇总在一起,矛头不可避免地指向了方氏。她行凶的能力远比海棠要大,且更有动机。

  她现在位在婕妤,于淑妃若此胎生了个儿子,封为贵妃是毫无疑问的。现在萧羌还未立储,立嫡立长之外还有个立贵,子以母贵,若按那时候母亲的位分来说,到时候谁被立为太子也还真说不定!

  然后一切就如海棠所料,有宫人说,方氏怎么会安排谁都知道的心腹来做这件事,还让自己儿子来当见证?当然也有人反驳,说这就是方氏的高明之处,用了赵千秋和萧远,便谁也怀疑不到她身上,结果赵千秋又死得不明不白,她害了人又把自己洗脱赶紧,啧啧,果真好心机、好手段。

  这么一来,宫廷里几乎所有的人都认定了谋害于淑妃的人就是方氏。

  风雨欲来。

  正月十六海棠被放出来,中午时分,碧琴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跟她谢恩,海棠随便问了几句,不知怎的,看着碧琴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又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太对,于是,她就把她打发了出去。

  白瑟去如花那边帮忙了,殿内粗使的宫女和内侍没有召唤不能擅入,碧琴在外面,里边就只剩下她一个,她慢慢坐下,环视四周,才发现,这却是她昨日离去前的样子。

  冬日午后,烈阳晴好,碧橱纱影,沉香倦倦,身旁小几上一盅刚煨好的莲子红枣,几个梅花素饼——与每一个午后并无二致,可她却已经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

  她向后仰倒,床铺新换,柔软干净,熏过香,味道清雅。

  她本不应该被人诬陷,但是美食、华服、宫女这些也不是她应得的。可既然她来到这后宫之中,那不管好的坏的,她就得全都接纳。

  海棠告诉自己,不要抱怨,不要心生不满。她记得今晨萧羌在她耳边低语,说这个世界上绝没有不伤害任何人而生存下去的方法。

  是的,确实是这样,但是总会有不伤害那么多人而生存下去的方法。

  她希望自己能好好地活着,开开心心、堂堂正正地活着,这样,死的时候她也能坦坦荡荡。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毫无预兆地,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了上来——海棠感觉到,自己碎了。

  不是身体,是灵魂。

  她开始粉碎。

  她像是一滴溅落在湖面上的水,柔软地、无声无息地、没有痕迹地粉碎了。

  然后,她清楚地感觉到,她被“时间”抛了出去。在她被“时间”抛出的瞬间,粉碎停止了,而她“看到”了“时间”。

  “时间”是无边无际的、滴着血的、漆黑而盛大的虚无。

  整个世界像是一卷极柔软的毛毯,在“时间”之中铺展而开。

  一切是静止的,一切又都是动的。

  “时间”之中,万物依循轨迹而动,而她在“时间”之外看到的那个世界中所有的一切,皆如冰冻一般凝结。

  她看到“风”,看到“声音”,看到“视线”,她能看到一切本不应看到的东西在“时间”之中凝结。

  她在“时间”之外,视线毫无障碍,无边无界,穿越一切。

  她看到自己躺在榻上,若有所思。

  她看到殿外宫女正在倒水,热水蒸汽腾腾,水就凝在半空,堪堪触到银壶边缘。

  她看到寝殿之中,萧羌支着下颌,正在看书,书页将翻未翻。

  而且她还能看到无数个“时间”淌过之后的虚影,重叠成的一连串的动作。

  她看到自己一骨碌从榻上翻了起来,她看到宫女被溅出的水花烫了小指,她看到萧羌轻哼一声,丢了书册去看奏折。

  她在“时间”之外凝视着一个凝结了的世界,而被她凝视的“时间”之内的人,却兀自行动,与她毫不相干。

  海棠忽然陷入了一种极大的恐惧之中。

  这个场景她非常熟悉。她知道,她看过!

  虽然她毫无记忆,但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曾经在那么长那么长,长到近乎永劫的时间里,就这么站在“时间”之外,凝视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