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航还是开心,至少今天不需要看着日头等天黑。

卓阳对诸航并不热情,表面上的礼貌还是有的,打过招呼,便和卓绍华去了画室,她陪晏南飞去婴儿室看帆帆。

晏南飞带了V8,拍了会帆帆,“奶奶想帆帆呢,只是忙,不能抽身过来。”他解释道。

诸航耸肩。

帆帆喝了果汁,刚刚解过大便,洗过小屁屁,哼哼唧唧了一会,睡着了。

诸航领着晏南飞去餐厅喝茶。

“不了,我们就在走廊上坐坐。”他看见诸航的那把躺椅,放松地坐了下来。

早晨吕姨刚清扫过院子,现在又落了一层树叶,最后一朵黄玫瑰也凋谢了,秋,临近尾声,挡不住的萧瑟幽幽漫来。

“绍华心情怎样?”晏南飞人很温和,年近中年,但外型仍很俊朗。卓阳就一般了,连清秀都勉为其难。可是她自我感觉非常良好,举手投足间俨然以美人自居,这要么是自小被家人宠坏了,要么是晏南飞的深爱,让她混淆视听。

诸航不太明白地拧了下眉,“和以前一样啊!”她站的地方恰好对着对面的画室,她看见卓阳*着墙上的画,不时抹泪。

佳汐音容不在,灵魂却已永恒。

晏南飞叹了声,“也只有绍华吧,背了这么大的处分,还能这般云淡风轻。你呢,好吗?”

“我说我很好,你会不会很失望?好吧,我有强烈的罪恶感。”她把几根不听话的头发别到耳后,一不留神,头发长及肩头了。

晏南飞挑眉,不禁莞尔,“你的神情可不像。不过,我欣赏你这样。人应乐观地向前走,而不是怨天尤人地陷在回忆里。”

她讶异他的态度。作为卓家的长辈,恨她才是正常的。

“你一定很爱绍华!”

她差点扑倒在地。

“这么年轻的女生,心甘情愿地为他生儿育女,连个象样的婚礼都没有,还要被长辈们误解,不是爱又怎么撑得下去呢?”

腹中笑得内牛满面,面上一派严肃。

“我当然是爱他,这样我的行为是神圣的。如果不爱,我不过是破坏别人婚姻家庭的坏女人。”

晏南飞没有笑,“不要这样讲自己。我看得出你不是个坏丫头。谁没有年轻过,谁年轻的时候没做过一两件*的事?”

“你会相面?”

他摇头,“丫头,你的姓是朱还是诸?”

“诸葛的诸。”

他怔怔地盯了她有一分钟,眼神幽深恍惚。她心中毛毛地摸摸脸,“我脸上沾东西了?”

“啊?”他回过神,遮住眼底的失落,“没有,没有。下次不要这样讲,诸葛是单独一个姓,你要说是诸子百家的诸。”

有区别吗?首长提过这位姑夫原先是中国驻希腊的参赞,最近才回国调进工信部任职。

“我以为你和他们应该是一派的。”他对她太亲切了,她朝画家飞过去一眼。

他戏谑地回道:“因为我姓晏呀!”

她点头,竖起大拇指,随嘴溜了句,“怎么没带你家孩子一起来玩?”

“哦,我们没生孩子。”

她愣住,讪讪地笑,“丁克家庭呀,好前卫呢!”

“我喜欢孩子,卓阳怕痛,也怕影响体型。现在我也习惯了,两个人也很好。”不知怎么,深埋在心底的这些话,晏南飞没有丝毫犹豫地就在诸航面前说了出来。

“如果可以,我也不生孩子。”

晏南飞笑,“现在讲这话是不是有点晚了?”

诸航跟着笑。

夕阳又西沉了,今天的时光过得有点快。

7,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一)

卓阳夫妇没有留下来吃晚饭,吕姨很是失望,她下午特地出门重买了菜。失望之后,她*道:“换作我在这里也咽不下一口饭。”卓阳走的时候,双目红肿,晏南飞替她梳起衣领,半揽着出了门。

这是她讲的寓意最深的一句话,说时,悄悄瞟了下诸航。诸航在廊下和睡醒的帆帆玩亲亲,头都没抬。

卓绍华在书房一直呆着,晚饭摆上餐桌,他穿着大衣出来了,“诸航,我有事出去一趟。”

“嗯!”她送上无害的笑容,挥挥手。

勤务兵拿着钥匙站起身,他摇头,示意勤务兵继续吃饭,自己从车库里另外开了辆车。

摇曳的霓虹已擦亮了北京的夜,夜色笼罩着都城的一切,不甘寂寞的人即将点燃他们的狂欢。

卓绍华很少去夜店,二十刚出头时也没怎么去过。那种地方,窄窄的空间塞满了男男女女,如同80年代的公共浴池,人和人之间挤得不留一丝空隙。

他和成功那几个朋友聚会一般是去“默”,那也是个酒吧,客人不会很多,当然也不会少得门可罗雀。来过几次,发现都是几张熟面孔。彼此点个头,然后各自与朋友闲聊。轻柔的音乐荡漾在房间的上空,灯光温暖却不眩目。

成功已到了,身边坐着两个女子,一个是成玮,一个不认识。两人头挨着头,正在研究刚出炉的苹果四代。成玮指甲上是润泽饱满的粉紫色,淡淡泛着亮泽。

“来啦!”成功懒懒地勾勾嘴角,招手唤来侍者。

卓绍华摇手,“我要开车回去,来杯白开水,再给我来份简餐。”

成功咧嘴笑,“你家勤务兵是作摆设的吗?”

“是将军夫人的新要求?”成玮忙里抽空抬了下头。

“小孩子一边玩去,让大人说会儿话。”成功把两人赶去另外一桌。

和成玮在一起的女子娇嗔地噘起嘴,有些不开心,但还是乖乖挪位了。

“你知道你家那只猪给我起了个什么外号?”成功恨得牙痒痒,“我今天无意听到护士闲谈,她叫我成流氓,说我啥专业不好学,偏偏选个妇产科,摆明了没安好心。啧,我差点吐血身亡。”

卓绍华嘴角弯起浅浅弧度,“对不起,我替她向你道歉。”

“我不是要告状。”成功满头黑线。

“那你是?”

“我…唉,绍华,你包庇她。”

“她还没满二十二周岁。”

成功拍了下桌子,“对呀,你怎么给这只小猪降服了?我爸爸常形容你如优雅的豹,她对你没有杀伤力的。今天这里就我们哥俩,你给我透个底。”

“你爸有没有让你定下心,不要隔一阵换个女伴。”卓绍华意味深长地朝邻桌的女子看了看。

成功坏笑,“你是不是妒忌我的自由?”

卓绍华沉默,专注地吃送上来的简餐。要不是成功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他是不愿出来的。他牵挂家中的小帆帆。

“我其实不是花心,而是没遇到真心爱我的那个人。你说那酒保帅不帅?”成功朝吧台眯起眼。

酒保是个中法混血,体格健壮,面容俊美如雕塑,又酷酷地扎条海盗头巾,进来的客人都是惊艳地发愣。

“如果我也是一酒保,你说我俩之间谁更招人喜欢?”

“你很有自知之明。”卓绍华笑道。

“要不是我爸是上将,我呢,有份不错的工作,谁会多瞧我一眼?她们就看中我那层外衣,我何必要拿全部去回报?玩就玩呗,谁会一直喜欢一个玩具?若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必然有时恨得牙痒痒,有时欢喜得心砰砰,几日不见,魂不守舍,这个你懂的。你可是曾经沧海。”

卓绍华咽下口中的饭,拿起汤匙开始喝汤。

难得成功玩回深沉,可惜他不太懂。

“你如此口紧,难道那是个不能启口的秘密?”成功锲而不舍。

“你没有秘密吗?”

成功瞪大眼,他间接承认了,真是秘密!

“有,有,这个世界上是人都有秘密。OK,我不问。”成功满足了。

卓绍华起身告辞,成玮埋怨道:“绍华你不可以走,一会我们还有项目。”

“哦,成玮今天升职了,现在是《丽人妆》的主 编。”成功迎向卓绍华询问的眼神。

“恭喜!今天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哥,你怎么不帮我留住他?”成玮沮丧地瞪着修长而挺拨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好不容易才约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