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茴才蹑手蹑脚走了几步,帐外就传来传令兵的禀告声,吓得她即刻缩回原位。一回位,她就看见赵政已经正坐于床榻之上,表情严肃。

“让他们进来吧。”下达完命令,赵政一步跨下床榻,立在犀茴的面前,双臂自然地展开,道:“给寡人更衣。”

更衣这等事她虽然没做过,但好不容易来了个可以将功补过的机会,她怎么能放过。这赵政话刚撂下,她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君王穿衣甚为讲究,犀茴没做过并不代表她没见识过,即使第一次上手做得不是那么麻利与服帖,但终究是为赵政穿戴整齐了。

“搞不清侍寝为何的家伙居然会更衣,真是难得。”赵政言语犀利地斜了犀茴一眼。

“就是、就是穿衣服而已。”虽不是表扬的话语,但赵政这话依旧让犀茴大松了一口气。

哗啦——

“参见大王。”

撩开军帐之声以及异口同声的参拜声,让犀茴刚吐的气又吸了进来,进账的是三人,除了某个家伙欠揍的脸之外的另外两张脸她都没见过。

“哟,又见面了。”苏子里扬起一只手熟络地跟犀茴打招呼。

“啊,这位美人可将大王您服侍的好?”紧跟着说话的是苏子里身旁一个身穿盔甲、身姿挺拔如松的男子,他虽皮肤黝黑却生得一双如炬的大眼,笑起来更是露出一排又白又整齐的牙齿。

剩下那一位,也是离苏子里最远的那位,身高比前两位略矮略单薄,但面目可是出奇的清秀,甚至皮肤也比好多女子白皙,可犀茴却发现,从他进账开始,他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瞧过她一眼,在前两位都开口打招呼之后,他眉梢尽是不屑与冷傲,最后迫于二人的目光压力,才不情愿地冷哼了一声便将头瞥向了一边。

本来良好的气氛就硬生生被第三位给毁了,害得犀茴就如此尴尬地杵在赵政和他们三个人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后,还是赵政发了话,他先是让三人落座,待落座之后,他便指着三人一一介绍了起来,“苏子里、傅砥、司空宴,军中职务:五千将。”说完又转头指着犀茴道:“犀茴,禁卫军新首领,隶属苏子里部。”

跪坐在赵政身旁的犀茴僵硬地回转头,满眼的不解与吃惊,禁卫军首领?隶属苏子里部?这些个名头她可是第一次听。

“嘿嘿,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先前我培养出的三百禁卫军都被她干掉了,于是她就成了新的禁卫军首领,负责选拔和培养他们。”苏狐狸笑嘻嘻地挠着头解释道:“所以现在也是隶属我部的三百将。”

三百将,那可是三百士兵的头目啊,在秦国这个以斩首数记军功的国家,她一个刺客居然受了军爵进了军营,当刺客她绰绰有余,但领兵什么的,简直是开玩笑。

犀茴心虚地用目光扫视了一下落座的三位真正将领,她奇怪的发现,刚才那个一直无视她的司空宴居然向她投来了目光,眼神中充满了“不服,来战!”的挑衅意味。

犀茴早就不爽司空宴了,她亦毫不客气地回瞪了一个“单挑,谁怕谁!”的眼神过去。

四目相对,火花四溅,这刚缓和的气氛似乎又冻结了起来。

咕咕咕,这次登场救火的任务则有犀茴自己担任了起来,正当她跟司空宴用眼神干架的同时,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哈哈哈,我们的三百将大人肚子饿噜。”苏子里即刻起身紧凑地拍了三下手掌。

啪啪啪,听到声响,门外马上就钻进来一名士兵。

苏子里单手叉腰单手一挥,道:“来十人份的食物。”

此言一出,一言未发的司空宴却偏偏开了嗓子,“十人份?这里养猪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

司空宴的话让苏子里和傅砥笑得前俯后仰,也让犀茴气得牙痒痒,她不明白,这个冰山脸的家伙怎么就看她不顺眼了。本来她还不打算当这什么三百将,但为了司空宴这句“这里养猪了吗?”,她也要留在这里,即使干不了大事,也至少把这里的粮食多吃掉一点。

后来,她才知道,他们便是出身将门、咸阳百姓口中人人称道的“咸阳三公子”。

第十一回 军之力

又一年隆冬,下过雪之后的骊山,白茫茫的一片。

数百座落满雪的军帐就这样隐隐矗立在骊山山脚旁,天才蒙蒙亮,军帐外就不时传来士兵的操练声以及马匹冲杀之声。

“哈欠——”被冻醒的犀茴正蜷缩在床榻边一言不发,只见她睁大着眼睛,双眼无神地瞅着空荡荡的军帐,瞅了半天才咕噜地爬上了床榻。

赵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床离开了,而打了一夜地铺的犀茴总算等到了机会,床榻上似乎还残留着赵政的温度,温暖得让她不管不顾地抱着被子滚来滚去。

“还是床上舒服呀。”犀茴偷偷享受着短暂的舒适。

“哟,原来你起来了呀。”

才刚偷得一会儿闲,军帐就被人掀开了,随着一阵冷风的呼啸而过,犀茴看见苏子里双手抱臂一脸明媚地冲着自己发笑。

犀茴总是看见苏子里在笑,太过频繁的笑让她有些发自内心地抵触,于是她将被子压在胸口冲苏子里翻了个白眼,道:“我起不起来关你什么事呀。”

“是不管我的事了,只不过是大王让我来看看你起了没起。”苏子里蹦蹦跳跳地进到帐里并毫不避讳地一屁股坐在了床榻边,“看样子你对大王的床榻似乎十分迷恋呢!”

苏子里低着头俯视着侧躺着的犀茴,半长的发丝一绺一绺垂落到肩头,阴影里,犀茴看到苏子里一双又亮又黑的眼珠子正笑盈盈地盯着自己看。

就算再蠢,犀茴也听懂了苏子里的话中话,但她并不生气,表面上她那么与苏子里对视,暗地里却趁着苏子里不注意之际,一把将被子套到了他的头上,一句话不说地就开始对他拳打脚踢。

这一阵拳脚打得苏子里发蒙,直到被一个猛劲踹倒在地,直到身上落了一个重量,他才意识到自己遭遇到了什么。

“饭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啊。苏狐狸,你是不是不想要你的舌头了啊?”犀茴骑在苏子里身上,双手掐着他的脖颈道。

“咳咳。”苏子里挣扎地将被子从脑袋上掀开,被掐住脖子的自己看见身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披散着一头青丝,没有梳髻亦没有束发,只是简单的用手指将发丝挽到了耳朵后面,不施粉黛的面庞,清澈透水的双眸,呼吸间均匀起伏的胸口,一切的一切,都来得那样的曼妙。

“你真好看。”苏子里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被夸奖的犀茴手下的劲道明显的松了一松。

“不过再好看也改变不了是吃货、是母老虎的事实。”苏子里坏坏的一笑,双手握住掐住脖颈的手腕,凭借力量优势愣是拉开了犀茴的双手,“比力气你是比不过我的,虽然你比我吃的多得多。”

男人总归是男人,作为女人,犀茴无法胜过苏子里的力道,但她偏不想就此收手,因为苏子里那张贱贱的嘴。她默默地发力,力道让她纤细的手臂颤抖的厉害。

见状,苏子里心中暗叹,“真是不服输的女人啊!”,如此想着的他,也就那么松了手,至此,犀茴的双手又得以能扼住他了。

“你怎么不反抗了?”

“拜你所赐,我的伤也未愈呀,我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养好伤,若不然大王会责罚于我的。”苏子里呈大字状躺在地上任由犀茴掐扼,“还有啊,你最好也别乱动,尽快养好身上的伤才是,过不久就有大战要开始了,带伤上阵什么的,要不得。”

“嗯?”犀茴歪着脑袋打量苏子里,他的眼神真挚,嘴角也没有一贯的笑意,所以她觉得他说得应该是真话,认定之后,她便撇撇嘴无趣地从苏子里身上走开。

“什么大战呀?”犀茴回到床榻,盘腿而坐。

苏子里一个矫健的翻身,身子一旋也盘腿坐在了地上,单手撑着面颊,道:“昨晚你除了吃,难道就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吗?”

犀茴抖抖眉,她承认,昨晚因为司空宴的话,整个谈话过程她基本都在疯狂进食,但咀嚼的空档,她还是听到了一些内容的。

司空宴、苏子里、傅砥三个虽然只是五千将,但他们麾下的皆是秘密训练了多时的骑兵精锐,可以说这一万五千人是赵政直属的王牌亲卫队。而昨晚,赵政召集他们三个人来的主要目的,除了商讨现今各国形式之外,还布置了重要的战略任务。

继成功刺杀平原君之后,赵国又传来了赵王驾崩的消息,短时间内连续失去王与丞相,使得赵国朝堂混乱不堪。后又发生太子党与诸王党的王位之争,这下,不仅朝堂,整个赵国的民心也一并涣散了。

犀茴记得,她再啃下最后一块饼子的时候,听到赵政攥拳狠锤了一下桌面并言辞激烈地说道:“我等几年的筹备,就让这一战来检验各位的成果吧!”

“但说到最后依旧没说要攻哪国嘛。”犀茴握了一缕头发在手指上来回绕,“我本以为大王会趁机攻取赵国呢。”

苏子里一听就笑了,“昔日强国赵一召危机,除秦之外,韩魏燕楚齐各国也都在伺机而动,既然是伺机,也就说明并不知哪几国会动或者先动。”

“大王这招是敌不动我不动吗?”

“对,大王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什么时机?”

“看哪国先出兵。”

“哪国先出兵?”犀茴努力转着脑袋,“韩赵魏三国毗邻,要出兵的话无疑韩魏更具地理优势。但韩与燕都是弹丸小国,这么多年也一直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方针策略;魏嘛,刚被赵国打得半死,要短时间反攻应该不可能吧?”

犀茴的分析让苏子里频频点头,并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楚国离魏国太远,而赵的危机属不可测的因素,如果不是楚早有准备,也应该不会动手吗?”说到这,犀茴有些不确定,“那么会是齐吗?毕竟秦齐结盟了,如果齐动,秦应该不会坐视不管吧?”

“原以为你只是个空有武力、脑袋空空的吃货,没想到还知道挺多的嘛,哈哈哈。”苏子里用他特有的口吻表扬着犀茴。

“哼!”犀茴可是不太愿意得到这种赞赏。

“不过,有一点你说得不对,齐养兵多年却许久未曾出战,他们钝掉的利剑已难拾锋利,为了抗衡邻国强楚才与秦结盟,而秦选择齐也是因为他还尚能给楚施加压力,让楚不能随便趁秦出击时趁虚而入。所以说,齐这次根本无心无力去攻赵。”

“那,只可能是楚了吗?”

苏子里摇摇头,“这个,我并不确定。”

犀茴不得不承认,这苏子里虽然功夫不如自己,但看问题分析事情的眼光还是远比自己犀利透彻的,出身将门世家,果然还是有点用的。

“那如果秦真的要战,我也会随军出征?”犀茴指指自己的鼻子。

“你是我麾下的三百将,我若出征你必定跟随。”苏子里起身拍拍袍子上的灰尘。

“可我不是大王的利剑吗?”

“我想,你理解中的利剑可能和大王有所出入吧!”说完,苏子里伸出左手对犀茴发出邀请,道:“大王此刻正在校场检阅军队,你要不要随我去看一看?顺道也把你麾下的那三百名士兵给你引见下。”

这么冷的天,说实话,她有些不想动。

但她又很想知道,苏子里口中所说的大王理解的利剑和自己所理解的利剑到底有什么区别。

挣扎再三,她决定随苏子里出去一看。

束好发髻、穿戴整齐的犀茴随苏子里来到了校场,眼前这地方说是校场,不如说是山脚下的一片开阔平原,平原上草被已枯,积雪成冰,随便呼一口气就成了白雾,随便走几步都会觉得湿滑,但阵阵马蹄声和士兵洪亮的叫喊声则完全让人感觉不到这已经是冬天了。

“大王正在检阅台上,我们也上去吧。”苏子里指了指校场的边缘,那是一处依山而建的高台,茫茫白雾中,只识得赵政一袭黑袍与他手中所持的帝王之剑。

上到高台,底下的盛况一览无遗,初次上到高台阅兵的犀茴很是兴奋,她一改底下缩手缩脚的模样,兴冲冲地跑到高台栏杆旁往下面俯瞰。

只见底下一片黑压压的骑兵排列成有序的几块方阵,士兵们着统一的黑衣黑甲,手持长戟或弯刀,战鼓敲响,指令旗挥舞,安静的平原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马鸣声以及战士冲杀的嘶吼声,那一列列士兵,在风雪中化身为几股黑色的旋风,携着气吞山河之势向敌阵呼啸而去。

虽是演习,但双方也杀得逼真、杀得惊心动魄。

站在高台之上俯瞰的犀茴,看得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拳头,这种画面所带来的冲击感,让她激动万分,让她身体里的血液急速奔涌,如此的波澜壮阔、如此的豪气干云、如此的一切,根本不是刺杀目标、斩下首级所能比拟的。

现在仅仅是一万五千人,那么五万人?十万人?几十万人呢?

千军万马所造成轰动的效果与震撼力必定比此还要强上百倍千倍,所以,她现在总算有些理解了,为什么生而为王的人一辈子都在为天下、为兵权而醉心不已。此刻,即便她是一名小女子,见到如此盛景,她第一次有了想要成为他们之间的一份子的冲动。

澎湃的心情怂恿着犀茴不等练兵结束就匆匆跑到赵政身边问出了心中所惑,“大王,请你告诉我,你想要我成为哪一种利剑?”

赵政目光灼灼地望着高台之下的军队,道:“一柄既可一剑封喉,又可驰骋沙场的利剑。”

“大王的意思是,我不仅仅是一名刺客,还要成为一名战将吗?”

“对,随寡人一起,四方征战。”

犀茴张大着嘴,呼吸暂时地停顿,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异常快,快到就要跳出胸腔了,这种难以言述又难以平复的心情,让她整个人都为之振奋。

“大王,你并不是要坐在王座之上等着将士们替你横扫六国而是要亲自上战场指挥着将士们一块厮杀,以如此方式来一统天下吗?”犀茴强压着颤抖的嗓音开口,将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清晰。

闻声,赵政侧眼望着犀茴,冷冷的眉梢冷冷的眼却散发着一股意气风发的强者之气,他亦一字一句道:“寡人的天下,寡人自要亲手夺取。”

凝着赵政的脸,凝着赵政的眼,听着赵政的言语,听着赵政强有力的呼吸声,犀茴激动到了无以复加,她曾经见过不少志在天下的人,他们总是空有豪情地说什么以王之名聚天下贤士猛将才得以坐拥天下江山。殊不知,己不动天下人何以为其动。

刚才那一刻,犀茴十分确信,她在赵政眼里看见了他的天下,亦确信自己已经完全被他从心底散发出的庞大气势所感染。

犀茴嘴角卷起一抹自信的微笑,“那么我定要成为这天下最为锋利的一柄剑。”说完,她刷地抽出腰际的长剑,剑锋直指他们将要征战的方向。

赵政凝着犀茴闪耀又无暇的笑脸,唇边也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只是这笑不同于犀茴的自信,而是透着更为复杂的情感。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如果说刺客是一柄剑,那么军队就是无数柄剑的凝结体,而在这凝结体中又势必要有最锋利的一柄剑,去引领他们进攻亦或是防守。只不过,想当好这一柄利剑,也势必将历经常人所不能想象的经历。

“好,寡人期待你的表现。”赵政淡淡地一挥手,“现在,你便随子里去吧。”

犀茴重重地点了点头。

短暂的高台体验,让犀茴的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行军的壮阔、赵政的豪言壮志以及赵政对自己的希冀,通通印刻进了她的心上。

直至下了高台很久,她还没能从那种亢奋的情绪中走出来。

“莫担心,你虽是三百将,一旦进入战事,你们的职责也只是留在本营做大王的贴身护卫,基本不用上战场杀敌的。”苏子里感觉到了犀茴情绪的变化,但到底把不准她是因为担心还是别的什么,故将手搭在她双肩安慰道:“即便要上战场,还有本少爷在你身边嘛。”

哪知犀茴根本不领情,反倒骄傲地拍掉了苏子里的手,“你在我身边只会拖我后腿好不好。”

苏子里双手掩面假装痛哭道:“唔唔,你怎么这样?本少爷好心安慰你,你却这样伤害本少爷的心,本…”

“听说你就是新来的三百将?”

苏子里的戏才做了一半,便被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女声给打断了。

二人闻声回头,只见拦路的是一个嗓门又粗又大的女人,她一身麻布长衫、包头帕、羊皮坎肩、束腰带、裹绑腿、背背剑的少数民族打扮。犀茴一眼就识出,这女人来自羌族。

犀茴望望这女人,再望望苏子里。

苏子里一见这女人即刻又换上了标志性地温柔笑脸,道:“啊,是红雪呀,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她是谁?”犀茴纳闷地撞了撞苏子里的肩膀。

苏子里用手捂住嘴小声地告诉犀茴,道:“她姓羌,叫红雪,是傅砥的夫人,也是原先要拨给你的那三百名士兵的队长。她很凶,千万不要招惹她。”

犀茴不屑地睨了羌红雪一眼,羌族的人,她从未放在眼里过。

“我问你,你有什么资格成为我那三百士兵的队长?”羌红雪双手叉腰,光洁的额头下是一双妩媚的眼,但目光却充满了敌意。

“就凭我手中的剑。”犀茴握了握腰间的长剑。

“那好,就在这里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剑法吧!”羌红雪右手伸向背后,作势要拔出背上背的剑。

“你若拔剑,就做好被我杀死的准备吧!”犀茴讨厌莫名挑衅之人。

“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能杀得了这里的谁!”没迎来羌红雪的剑,却迎来了司空宴那比剑还要冷还要挑剔的目光。

第十二回 立赌约

傅砥陇西贵族出身,司空宴与苏子里出身将门,二人父亲都是秦国上将军,总领数十万兵权,于是那时头角峥嵘、年纪相仿的他们便被称为“咸阳三公子”。

这三人之中,苏子里为人风趣幽默对人又温柔体贴,所以他的男人缘女人缘都非常好;傅砥则是正义正直的热血豪放派,好兄弟众多但一直没女人缘,不过再娶到羌红雪之后,这一定律自然被打破了;最后剩下的那一位,不仅功夫文采了得,脾气更了得,用苏子里的话来说,他司空宴就是一个将毒舌冰山面瘫脸发挥到极致的狂傲贵公子。

被如此评价,司空宴自然对苏子里没好脸色,因此,被苏子里待见的犀茴就更加让司空宴所不喜了。

但犀茴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她就是觉得这司空宴每次都用冷漠又嫌弃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又没欠他钱也没吃光他家的粮食。

“喂,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犀茴皱着眉将苏子里拉到身边咬牙切齿地问道:“好像一直看我不顺眼呀!”

苏子里不好意思地眨了眼,对着犀茴的耳朵小声耳语道:“虽然我们出身、年纪都差不多,但比起傅砥那家伙,司空宴似乎更讨厌我。”

“讨厌你跟讨厌我有什么关系?”

“大概觉得我跟你关系好吧。”

苏子里才说完,犀茴就一把将他推得老远,而后望着司空宴道:“喂,我跟苏狐狸根本不熟,所以不要用看他的眼神来看我呀。”

“哼。”司空宴双手抱臂,脸一抬,道:“苏子里的作风我虽然看不惯,但你的作风我更加看不惯。”

犀茴学着司空宴的样子,双手环臂微抬下颌,道:“我什么作风?”

“明明是刺客,却以色侍人。”

“哈…”犀茴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你以低贱的刺客身份获得大王赏识这也就罢了,但却奈何上了大王的床榻,此种行为简直是让吾等七尺男儿蒙羞,如今还要入军营参战,恕我不能接受。”司空宴义愤填膺地说道。

“什么、什么…”犀茴掏了掏耳朵,她差点以为自己错觉了。

“我、说、你、是、我、们、男、人、的、耻、辱。”司空宴指着犀茴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道。

“噗嗤。”刚才险些被犀茴推跌倒的苏子里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趁着吃惊停顿的时候赶紧将她拉到了一边,道:“是这样,你是赵柔妹妹这件事除了大王、我、樊折柳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知道了,而那日刺杀的细节他们亦不知晓,刺客是男子的普遍观念便被他们擅自认可了,加上那日大王军帐召见我等又让他看见了你们、你们…”想起那日的情景,苏子里的眼神也微妙了起来。

说起这事,犀茴自己也气愤难当,“侍寝什么的根本不…”

“嘘!”苏子里赶紧捂住犀茴的嘴,冲她使劲摇头,“也许你得到了大王的宠幸,也得到了大王的信任与赏识得以成为他的一柄利剑,但是在整个秦国,凡是入得军营的人必须依靠在战场斩获敌军首级来得到军功,现在在场的每一位,都是用自己的双手拼杀而获得今日的地位,我和大王知道你的实力,但不知道的他们就会误会你、冷眼待你甚至是排挤你。”

听完,犀茴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斜眼看着苏子里,平日里总是挂着一脸笑意的他,此刻表情难得得严肃,她知道,他是真的为她好。

“让你当三百将立功,便是大王仔细考量后得出的结果。”

犀茴垂下眼,她的确想得简单了,她自认作为一名刺客,她是极为成功的;成为利剑之时,她也是自信满满的,反正都是挥舞手中的剑来结束人的性命,只是数量多少的问题。

但现在,她终于明白了,秦国的军营无人情,她的实力不仅要证明给赵政看,还要证明给许许多多的人看。

想要在秦立足,想要一直追随赵政的脚步成为他的利剑,就必须先成为别人眼中的利剑,上战场厮杀、斩获敌军首级、得到军功,才能堂堂正正地站在这里。

“苏狐狸,放开我。”冷静下来之后,犀茴覆上苏子里的捂住自己嘴巴的手,示意他可以放手了。

“打赢他们、甚至杀了他们也只能说明你是个武功了得的刺客,根本不能证明你就能胜任三百将一职,所以千万别冲动,好不好?”苏子里发自内心地担心犀茴。

“喂,你们两个大男人大白天搂搂抱抱算是怎么一回事?”一直被晾在一旁的羌红雪终于逮住机会插上一言了,“苏子里你女人缘那么好,可到现在都没有娶亲,难不成真像坊间所传的那样,你有龙阳之癖吗?”

闻言,苏子里满眼是泪的望向羌红雪,平日里这女人的确喜欢跟他开各种玩笑,但这一次,他觉得这玩笑开得实在有点过头,不过算了,他通常不跟女人计较,何况还是兄弟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