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大梁城、伐尽赵魏联军,魏王降,魏亡。”嬴毓大声宣读着绢帛上的内容,“另:秦王已率军奔赴于此,不日,将对赵发动攻势。”

“噢噢噢噢噢——”

几乎她一开嗓子,秦军就开始欢呼,等到她语毕,秦全军已然热血沸腾。

仅仅几个字,就向犀茴传达了太多太多的消息,而她此刻的脑子里,只反反复复回荡着一句话——赵政要来了,秦军胜利了。

她激动,无与伦比的激动,激动到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心跳速度、呼吸声,甚至无法制止自己双拳紧握且颤抖不已的手。

在如此激动之中,她第一次意识到,能见到心中所念之人,能那么的让人忘乎所以与手足无措;她亦第一次察觉到,赵政这个名字、赵政这个人竟能牵动她如此多的情思与念想。

“我知道,阿政要来,你无比开心。”嬴毓满脸笑意地晃到犀茴身边,单手拍上她的肩膀,将眉头挑得高高地道:“但你大概不能亲自迎接阿政到来咯,因为你的任务,也来了。”

第二十一回 王归来

轰隆隆的春雷一声响,划破黑夜天空的同时也照得上党城一阵发亮;哗啦啦的春雨撒豆般的落下,让上党城外的黄泥地变得泥泞不堪。

窸窸窣窣的匍匐声音伴着雷声雨声在上党城外的泥地里隐隐传来,轰隆隆,似山崩地裂的闪光声撕裂了黑云夜空,被刹那照亮的大地上,一群身穿黑衣黑甲的士兵正匍匐在上党城外那一片开阔的泥地上以缓慢的爬行速度一点一点向城墙靠近。

犀茴用力地抹了一把被雨水泥巴污了的脸,然后她才警惕地抬头观察着城上那些赵军守卫士兵的动态。自从赵军发现秦军在上党城外驻军之后,巡城队伍便由原先的二十人对增加到了两支百人队,日夜监视着城外秦军的一举一动。但嬴毓率军驻扎在城外已有大半个月有余,她不止不进攻亦不操练军队,更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她还命士兵夜夜生篝火对酒当歌,如此不明所以的举动让赵军深感疑惑。

不过赵军守城将领大概是一位熟知兵法之人,在这大半个月时间内,他既不主动叫阵亦不派兵出来偷袭,只让士兵们加强巡城,敌不动他便不动。

起先,对这一莫名的举动,犀茴也颇感不解,整日大吃大喝,对于远征的秦军而言粮草与后勤补给可是很大的考验;再次,就算这是迷惑对手的障眼法,但对手似乎就是不上当。如果双方就这样一直拼着消耗,无疑对秦军极为不利。

即便是在第十日的头上接到了赵政的飞信传书,即便是她接到了嬴毓所派的任务,可在那之后的几日嬴毓依旧让士兵每晚大吃大喝,于是,她便有些耐不住性子去问了嬴毓。

谁料,嬴毓只回了犀茴了一个“等。”字。

终于,在这个雷电交加的夜晚,犀茴等到了出任务的指令。嬴毓所下之令是,“子时,赵军会开城门对我军发动偷袭。尔等的任务便是在赵主力军出城之后,夺取城门,并在收到我信号之时开启城门。”

子时将近,犀茴看见上党城上,往常以两支百人队从城池的两个方向分别间隔半个时辰巡城一次的士兵果然没有出动的迹象。

咿——呀——

那紧闭的上党城门果然在子时刚到的那个点开启了。

哒哒哒,果不其然,真如嬴毓所说,开启的城门内冲出了一支约为一万人的骑兵队,那架势应该是趁着雨夜要对依旧冒雨生篝火吃喝玩乐的秦驻军发动偷袭。

待赵军偷袭部队出城之后,那道又厚又坚固的城门便再次关闭了起来。此时,也是犀茴与嬴毓麾下的三百人别动队行动之机。

只见领头的队长左手一挥,刚才匍匐在泥地中缓慢爬行的三百人齐刷刷起身,犀茴亦跟着他们弓背快步朝上党城下移动。避开守城士兵的视线成功抵达城下之后,一队强弩手便将栓了绳子的弩射向城墙,咻咻咻的声响和着雨声在暗夜中划过一道道美妙的抛物线之后便准确地钉在了墙砖之上。

犀茴率先拉住了绳索打算第一个登城,但左脚刚蹬上墙便有人拽住了她,回头一看,是那三百人别动队的光头队长,亦是她初上绵山古堡在入口为难她的光头三兄弟之一的大哥。

“吃货小刺客,我是队长,这次任务将军说了全听我指挥,你给我让开。”

“嬴将军可没说我也要听你的,让开,手下败将!”犀茴不客气地一脚蹬开了光头大哥,“等我干掉了上面的弓箭队,你再带领着你的部下登城吧!”说话间,她就拉着绳子开始登城。

身轻如燕的她很快就登上了城墙,立在高处,她还不忘俯视城下那三百人队,这一次,她必须要在前面开路,绝不要再让这三百人遭遇上次的惨祸了。

“什么人?”

也就那么一分神的时间,偶然巡逻至此的一队赵守城军就发现了犀茴的身影。

“刺客哟。”

“是敌军。”守卫们见状,不由分说地就要敲手中的铜锣。

“怎么会让你得逞。”犀茴下手很快,快到守卫们手中的锣只发出一阵短促的声响。

不过,仅此一声足以让肃静的城楼紧张起来,哒哒哒,偌大的城楼接连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消一会,城楼左右两边皆有持弓箭的士兵出现,像早就演练好了一般,一半弓箭手封住左右出口,一半则一字排开沿着城墙外壁分散搭弓上箭以对付城下可能出现的突袭部队。

“啧。”犀茴没料到一下子会出现这么多弓箭手,还是从左右夹击,再看看城楼下的士兵,他们俨然已经开始登楼,要是一上来就遭遇箭雨攻击,那绝对死伤惨重。

“没办法,先干掉左边城壁处的弓箭手吧。”思索着,底下士兵多数从左边攀登,于是她决定先解决那里的弓箭手。

思考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动了起来,哗哗哗的剑招出去就有一片人倒下,然,在解决敌军的同时,她还要躲避着来自前后的暗箭,不过,这对她而言都是小菜一碟。但,那些弓箭手不管被她杀了多少仍有源源不断地补充上来,而另一边她始终无法顾及,在那边登楼的士兵肯定遭受着箭雨的蹂躏,分|身无暇的她,此刻心中很自然地冒出一个讨厌的想法,团队作战什么的真是超级麻烦呀。

“喂,你们没死光吧?”她焦急地询问着底下的情况。

回答她的除了手中双剑的嘤鸣声与被砍士兵的惨烈叫声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了。

“不会吧,这么快又死光了吗?”这种无声的噩耗简直比在她身上开几个洞还要难受呀,这支可是得嬴毓万分信赖的特别行动队啊,怎么一遇上她,就是全灭的节奏,莫非她真是个衰神吗?

“你就那么想我们死光呀?”

不知过了多久,砍杀声中出现了一个极其不和谐的怒骂声。

欣喜的犀茴回头一看,城墙右边几个光头怒气冲冲地登上了城楼,几人背靠着背,左手挥着弯刀、右手射着弓弩,一下子就撂倒了一片弓箭手。

“你们没死光呀!”

“我们死光了,你到底能拿到什么好处?一个人吃光我们三百人份的食物?”

“呵,我只是、只是…”

简短的对话间,又有不少别动队的士兵攀上了城墙,看见越来越多的人,犀茴不知怎的就觉得心里淌过了一道暖流,比起自己杀死多少敌人,她果然还是希望自己人能都活着。

“喂,吃货小刺客,你的速度咋个慢下来了,不是说要杀光整个弓箭队吗?”姗姗来迟的光头队长很是记仇的道:“是不是来之前没吃饱呀?”

犀茴承认,在心中出现他们可能死光的念头时,她的确已经没了多少斗志。不过这下,她可是又干劲满满了。

“是啊,没吃饱杀起来就没力道。”

“这好说,等完成任务,回去咱让手下一人省一口给你吃,总行了吧!”

“死光头,你可说话算话呀!”

“一言为定。”

语言真的有振奋人心与让人心情愉悦的功能,尽管犀茴与光头队长们的交集只限于第一次的不打不相识以及那十几日的拼酒拼胃口上,但此刻并肩作战,他们却像极了认识多年的好友,寥寥几句对话,便足以同心协力。

三百人部队中除了少数伤亡,其余皆顺利登楼,在占领城楼作战中,犀茴察觉,他们的战斗力十分强悍且具有非常强的通力协作意识,几人防守几人进攻甚至攻守转换的时机都把握的异常准确。

如果,在取魏将首级的时候,她手下的那三百人也能这样,大概便不会遭遇全军覆没的惨况。不知道,要训练成这样一支部队需要多少知识经验与时间的积累,羡慕的同时,她又极其自惭形秽,因为她觉得大概她这一辈子都无法成为那样的将领!

既是这样,那么只能将剑之力发挥到极致了。

谁叫剑,是她唯一且仅有的才能呢!

顺利攻占城楼之后,犀茴跟着光头队长下了城楼,一下去,他们发现赵军的营垒就建在不远处,所以,迎接他们的自然是一拨接一拨而来的赵军。

“二弟,你上城楼,盯紧信号;三弟,你带领二十个人去城门边,一旦收到信号便立即开启城门。”面对远胜于己方的兵力,光头队长半点不不慌乱,他有效地指挥着手下,“剩下的士兵们,在城门开启前,我们一定要誓死守在这里。”说完,他还不忘瞄一眼犀茴,“吃货小刺客,你要怕死,本队长可以安排你去开城门的。”

“呸,你信不信,你们全死了,我都还活着。”犀茴没好声气地呛了一口。

“哈哈哈哈哈。”光头队长摸着光光脑袋笑了笑,“那好,咱们就比比谁杀的赵军多,咋样?”

“比就比,怕你呀,死光头。”

雨淅淅沥沥的下,将上党城内流淌的鲜血冲得一地都是,在满是血腥味、满地尸体的城门前,仅仅三百人部队硬是抗住了赵军几波疯狂的围攻。

“呼哈、呼哈…”犀茴与光头队长背对着相互倚靠着,砍人砍到有些累的她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为什么不从一进城就开城门呢?这样我大军便可长驱直入,吾等也不用陷入此等苦战。”

“将军说得没错,你除了剑和吃,就是个脑袋空空的笨蛋。”光头队长狠狠地白了犀茴一眼,“将军是要全歼那股骚扰之敌,然后只迎我军进城,笨!”

“哦!”犀茴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么,我们只能继续杀咯?”

“这是当然的。”

相靠的脊背短暂的贴合后又迅速地分开,光头队长的背宽肉厚且温暖,离开的那瞬,犀茴竟觉得自己的脊背凉得发慌。

在被雨水模糊的视线中,在被血腥麻痹的嗅觉下,她已经很难分辨出光头队长所处的方向,但她知道,他一定在奋力地拼杀,能与如此可靠的人一起浴血奋战,她觉得很荣幸也很激动。

砰——

“是信号!”

在亢奋地拼杀中,犀茴听到城楼上有人喊,于是她下意识地朝天空望了望,在雨帘密集的夜空中,居然出现了一颗冉冉升起的红色火团。

“啊,是那个人要来了。”这是这一刻,她脑中唯一能想到的东西。

咿——呀——

上党城的大门被从里面开启了,开门的一瞬,雨束像细线一样密布在空气中让人看得有些眼花缭乱,但下一刻,几声清亮的马蹄声便冲破了雨束的防线,一人一马狂奔而来,只一人却像带了千军万马之势一般。

在通过城门的那一刹,那人举起手中的长剑,振臂一呼,道:“血洗赵军。”

——血洗赵军。

只四个字,足以振聋发聩。

雨混合着血水已完全模糊了犀茴的视线,她无法看清他的模样,但她的脑海中却清晰地储存了他的声音,刚才那四个字,的确是出自他之口。

他来了,她的大王来了。

她看着他骑马砍杀而来的身姿,看着看着便湿了眼眶,只不过,天空落个不停的雨滴打在面颊之上,让她险些失控的情绪被很好地掩盖了起来。

“现在还不能看着他,还不能,因为身边的敌人还没有杀光。”犀茴强忍着心绪,再次挥舞起了手中的双剑,将自己投身到血雨腥风的封闭世界之中去。

上党城被秦军攻破、出去偷袭的赵军又无一归来,这让原本占了优势的守城赵军一下子乱了阵脚,溃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一直挥剑一直拼杀,不停歇地挥剑拼杀,杀到不知何时起,犀茴才发现身边的敌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到最后,她竟要停下来寻觅敌人的身影。

“够了,赵军已经投降了。”

犀茴感觉到手臂处传来了一股温暖,她本能地回头并举起了手中的剑,然后毫不留情地砍了下去,锵,她的剑意外地被另一柄剑给挡住了。

“喂,杀红了眼连我也要一起杀吗?我是苏子里呀,你好好看清楚我。”

“我看不清楚。”她的眼中溅了太多雨与血。

“那这样能看得清了吗?”

语调传入耳朵时,犀茴的脸上也感到了一股温暖,那温暖正顺着她的眼眶一直往下抚,连续抚了几次,她拧拧眉头眨眨眼,模糊许久的视线终于清晰了一点。

她看见了一个人,那人被雨淋湿的发随意的搭在脸颊上,但依旧咧着嘴笑得明媚,记忆中,能有如此动人又温暖的笑的人,就只有…

“啊,是苏狐狸呀!”

“是呀。”苏子里收剑的同时也拉下了犀茴的手臂,“赵军已经投降了,你快点放下剑嘛,你的手都已经在发抖了。”

“喔…”犀茴仍然有些恍惚,她垂下双手时,它们的确颤抖的很厉害,她想,这次大概是她杀得最忘我最无法自拔的一次吧。

“瞧这一身湿漉漉的,我带你找个地方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先吧!”苏子里自说自话地拉着犀茴走,“换好了衣服,就可以去见大王了。”

“见…大王…吗?”

“自从大梁城一别之后,你有好久没见过大王了吧?应该很想见大王吧?”

犀茴抿抿嘴,一声不发,她是很想见赵政,但她又不确定,赵政是不是想见她,毕竟她不知道赵政交托给她的任务,她算不算是完成了。

因为没完成的话,赵政说过,让她以后都不用出现在他面前了。

“咦,你怎么了?”苏子里停下来凝着犀茴直看,“才多久不见,你就变得沉默寡言了吗?还是说,其实你在嬴毓将军那没吃饱饭?”

“我——”犀茴想问苏子里,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哈哈哈,没关系,现在大王来了,你可以尽情地放开吃。”苏子里显然没发现犀茴内心的挣扎与矛盾,他只顾拉着她到处找地方换行头。

在经过了城门后的一片营垒之后才算真正进入上党城,这座城很大,从建筑与规划亦能看得出这座城很繁华,只不过因为战事,居民们大多离城避祸而让这座城显得有些冷清。不过,一路而上,犀茴看见很多被俘的赵军列着整齐的队正被秦军赶到某个地方去。

“这是要…?”

“统一带到一个地方,然后全部杀掉。”苏子里笑着说道。

“全部杀掉?”

“守城赵军有几万人,就算投降了也不能为我军所用。杀了,不但不用浪费粮草,还能震慑赵国军民。这种一举两得的法子,我是大王我也会这么干。”

虽不仁道,但犀茴却无比理解这种做法。

此后,犀茴便在苏子里鼓噪的话语声被带到了秦军将领休憩之所,在那里,她看到了正赤着身在换衣服上药的傅砥和司空宴。

见犀茴到来,傅砥和司空宴也略感惊讶。

“啊哈哈,我忘了、忘了那什么…”幸好苏子里反应快,在司空宴出口伤人前他飞速地拉着犀茴来到了其他屋子前,“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给你找合适的衣服哈。”说完,就一溜烟的不见了身影。

苏子里走后,犀茴才发现,附近竟一个人都没有,而身后的屋子门也是虚掩着的,所以她觉得苏子里的意思应该是让她进去等。

啪叽,挥剑挥到手发酸的犀茴用脚踹开了门,门后面居然是一个大院子,花园凉亭旁假山环绕,通幽的曲径直通三居室的主屋。

“换个衣服用得着找这么大这么雅致的地方嘛。”犀茴也想尽快换掉这一身湿漉又沾满血腥的衣服,于是她快步跑到主屋前,用脚踹开了最中间的那道门。

门开启,一股暖熏熏的雾气便迎面飘来,稍稍立定,从门出穿进来的春风不仅很快吹散了雾气,呼啦啦,环廊处吊垂下来的薄纱也一并被吹起,正好糊在了犀茴脸上。

又是雾气又是薄纱,雅致的情趣很容易让犀茴想起齐王在齐王宫专门建造的用来和美女戏耍的寝宫浴池,她一边咒骂一边撩起糊面的薄纱。

“哟,这是要来伺候寡人沐浴吗?”

舒缓而沉稳的嗓音自脚下边悠悠的流淌而来,听得犀茴身子先是一震,而后她揪着薄纱缓缓地低头,这一低头可不得了。

雾气环绕的四方汤池、垂纱缠绕的双莲花喷头,还有裸着上半身浸泡在汤池中的男人皆在她脚下边不足半寸的地方,只要一步,她就会跌进去。

“大、大、大、大…王…”

可这‘王’字才喊了一半,犀茴就听见被她揪住的薄纱发出刺啦一声刺耳的断裂声,然后身子猛地失去了平衡,震惊的她就如此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头栽向了汤池之中。

扑通——

第二十二回 鸳鸯浴

犀茴畏惧水,原因自当是小时候被一众野蛮村民丢入湖中沉尸的关系,虽然之后在楚国被更加野蛮的师父强逼着学会了游水,但她始终无法摆脱以前的阴影。

所以这次失足落入汤池也顺理成章地勾起了她内心那抹挥之不去的阴影。

一头栽进汤池之后,犀茴几乎失去了抵抗力,她像一只可怜的小狗一般双手双脚拼命的、胡乱的乱舞乱抓,咕咚咕咚,水泡泡不断灌入她的鼻子口腔,她大口大口地喝着它们,再喝得差不多半饱之时,她的手才成功抓到了障碍物。

可那障碍物刚触上之时是滑滑软软的,但当手掌渐渐铺开向上摸去时,又总是能摸到些许凹凸不平类似伤疤的东西,最后的最后,直到摸到顶上面,她才勉强给双手找到能抓稳的位置。

哗啦,犀茴就抓着那东西钻出了水面。

噗啊,鼓起的腮帮子在狂吐一口水之后才开始急促的呼吸。

呼哈、呼哈,一碰到水她俨然就成了落水狗。

调整完一轮呼吸之后,犀茴总算恢复了正常,湿透了的脑袋让她觉得有些重,于是她学着狗狗的模样来回甩了甩头,在重量减轻的同时,她的脑子也跟着清醒了。

“哎呀——”脑子清醒后的第一件她才想起来去注意自己抓住的救命稻草究竟是什么,这看完,她又后悔的想钻进水中去当落水狗,因为此刻,她的双手正死死地抓着赵政的双肩,之前在水下摸到的滑滑软软又带疤痕的东西也是赵政的身体,而且,她喷出的口水以及身上甩出的水都无一例外地弄到了赵政身上。

“大…王…”犀茴苦着一张脸,颤颤抖抖地扯了扯嗓子。

再观赵政,他绷直的肩背紧紧地贴靠着池壁,不少水珠不断从他线条好看的下巴上滴落,而他自始至终眯着眼一脸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我、我不是故意的。”犀茴最怕摆出这种脸的赵政,于是她顾不得其他,赶忙伸手去抹赵政脸上的水珠,左摸摸右摸摸,上摸摸下摸摸,边摸还边语无伦次地解释了起来,“那什么,我怕水,所以一见水,我就糊涂,一糊涂我就犯错,我不该把口里的水随便喷到大王脸上,更不该把脑袋身上的水胡乱甩到大王身上,我知错、我认罚,所以求大王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我保证下次再也不犯了。”

犀茴一定不知道越解释越错这么回事,所以当她唧唧歪歪扯完一大堆不靠谱的话语之后,赵政始终面不改色、一言不发。

这可吓坏了犀茴,于是她惶恐的瞄上赵政半眯的双眼,试图从中找寻到一丝半点的信息。

瞄了半晌,赵政才懒懒地挑了挑左眉,“认罚吗?”说出这几个字时,他的右唇角也向上挑了挑,似笑又非笑。

不过犀茴肯定发现不了这种表情的细节以及它所蕴含的深意,她只呆呆地点点头,“是,认罚。”

“那就罚你在这里伺候寡人吧。”

“嗯,伺候?”

歪着脑袋、扑闪着眼睛的犀茴根本不明白赵政的话,但不明白不要紧,因为下一个瞬间,赵政就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了她,什么是伺候。

等犀茴反应过来时,赵政早就吻上了她的唇瓣,不同上次换药中带着偷袭与调戏味道的蜻蜓点水之吻,这一次,他的吻霸道至极,舌尖长驱直入地撬开了她的牙关,追索着她的舌尖,撕咬吸吮。

这一吻,吻得犀茴茫然失措,她原本滑溜不稳的身子在这吻的诱使下变得僵直不堪,她扑闪眨眨的眼睛亦瞪得又圆又大。

这一吻,让她整个人忘记了呼吸,让她整个脑子陷入一片空白,呼吸厮磨间,她只感觉的到赵政薄凉的唇瓣与温热的舌头在她口腔中不停地掀起一股又一股的冷热风暴,冷得她浑身汗毛直立,热得她血液迸溅。

吸吮良久,赵政才有些恋恋不舍的从犀茴口中收回攻势,定睛一看,犀茴竟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那里,全身绷得笔直,头微微昂起,瞪圆的眼睛呈现一片迷离之色,朦朦胧胧又茫茫然然。

他喜欢她漾着水的眸子,他觉得只要看着她这双水眸就如同看到了中原的锦绣河山,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天、那里的地、那里的空气、那里的一切就好像要流淌出来一样,然后齐刷刷地涌入自己的脑海与眼界之中,让他身心极其愉悦,让他的血液极其沸腾。

“不吭声,寡人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也乐在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