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赵政用手钳住犀茴的下颌让她不断乱晃的脑袋停止晃动而只看向他,瞧她一脸的无害与失落看来是完全没注意自己的兴致已经被她勾引起来了,当她吸允他的脖颈之时,他的身子像过电一般,引起一阵颤栗,那是他的敏感地带,他的情热欲|火一瞬间就被点燃了。

“唔…”犀茴委屈地看着赵政,他的喉结在快速地空咽,犹如看见可口美味的食物一般,于是她也鬼使神差地开口唤了一声,“你要吃了我吗?政。”

赵政被犀茴这句话彻底勾了魂,“是,寡人要吃了你。”不顾她瞪大的双目,他急速喘息着低下头攫住她的唇,又急又狠地与她的唇齿纠缠了起来。

说来也是怪,他已经接近两年没有见到她了,这期间他宠幸过别的女人,也找到了新的利剑,他也觉得能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能潇洒地彻底地丢弃她,尽管如他推测的一样她并不是叛徒,她的离开也是情非得已的。可再次见到她之后,他才发现事情远没有按照自己设定的路线去走,当得知她将苏子里放在重要位置之后,他居然会不甘心会嫉妒;而且一向有自知之明的她在发现新利剑以及失去位置时并未放弃,一直在积极表白心迹与强烈争取;更甚至在一向被动的床弟之事上居然按要求主动引诱他了且还诱惑成功了。

“这个女人,无论什么时候似乎都能带给他惊喜与触动,她的眼睛、她的身体、她的意志,他还是很喜欢很欣赏。所以不能,不能就这么轻易地丢弃她,他要留着她,他要从她身上挖掘出更多更多的东西。”打定主意的赵政的吻渐渐温柔起来,像以前宠幸她时一样,慢慢的一步一步融化她的身体与意志,充分调动起她全部的情绪与欲望,当她眼神迷离、口中低吟不断、身体彻底放松做好迎接他的准备的那一刻,他才全身心地与她融为了一体。

翻云覆雨时,她不会夸张的喊叫也不会用尖锐的指甲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分开之后,她安静地像只小猫一样依偎在他身旁,没有言语连呼吸都极轻,轻得有时像不存在一般;而在醒来之后,她更不会像后宫的那些女人一样,用各种矫揉造作的语态来询问他下一次的宠幸时间甚至是无聊地问他有多爱她们。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她能一生一世都呆在他的身旁,作为利剑也好,作为女人也罢。”凝着为自己更衣的犀茴,赵政心里竟生出了这样一种荒唐却又真实的念头。

右手不利索的犀茴更起衣来远没有以前的速度,但她还是尽力地做到了最好,更衣完毕之后,她的手停留在了赵政胸口,她单掌平摊开来紧贴他的心脏位置,“我想一直留在大王身边,当你的利剑。不过如果大王真的要舍弃我,那能不能至少让我跟随你一统天下之后呢?当初,我就是被这样的大王所吸引的,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想亲眼见证你成为天下之王的那一刻,请允许我陪大王走完这一段,好吗?”

面对犀茴的恳求,赵政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

咚咚咚,犀茴的手掌心感觉到了赵政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声,那富有节奏感的心跳声让她感慨万千,她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诡异的思想,能如此近距离地靠近天下之王,能爱着他、能与他同床而眠、能陪伴在他身边几年之久已是极幸运之事,所以,如果真的不能陪他最后,其实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良久,赵政都没有开口。

犀茴平摊的手掌沿着赵政衣衫的纹路慢慢收拢、抓紧,当她的手握成拳之时,她的脚步也迈了开来,左脚右脚各后退一步,与赵政分开一点距离之后,她才歪头视线望着帐外轻声开口道:“大王,我走了。”

二人互不相望,丢下这句话,犀茴就头也不回地往帐外走。

“寡人如果封你为夫人,你会怎么样?”当犀茴掀起帐帘即将跨出去的那一刻,赵政发声了,这句话,他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犀茴没有回头,她裂开嘴笑了笑,“大王,你能将我与你的天下江山看得一样重吗?你的三千后宫能为我一人而空吗?”

“…”

“不。”犀茴替沉默的赵政回答,“所以,我只能是利剑,我也只愿意当你的利剑。”

有些人的优点,只会被时光打磨的更加突出。

有些事的答案,即便问一万次也不会有所改变。

有些东西,一辈子都改变不了。

犀茴知道自己变了,但她更知道,她骨子里那些根深蒂固的思想与追求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更改的,她爱赵政,她可以为赵政挡剑而死,可绝不会为他放弃自己的骄傲与自尊。

帐帘掀起又放下,外头的阳光与新鲜空气借着一切缝隙穿透进来,在短暂到只有刹那的时间内,赵政真真切切看到了犀茴坚毅的侧脸以及她嘴角卷起的弧度,这才是真实的她,他为刚才因她黯哑的恳求语气而失了方寸做出的愚蠢决定而后悔不已。

“啧。”赵政狠狠地咂了咂嘴,拉下脸的他紧跟着犀茴的步伐掀起军帐走了出去,犀茴还未走远,于是他很不痛快地叫住了她,“犀茴,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让寡人亲自掀军帐。”

闻声,犀茴猛地回头,一脸奇怪地快步退回赵政身边,“大王,我只是饿极了去找吃的,找到了搬回军帐再伺候你用膳,难不成,你比我还饿,饿到自己出来找吃的吗?”

赵政斜睨着用好奇眼光打量着他的犀茴,他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恼怒,果然这个女人除了吃除了剑,就甭指望她察言观色洞悉人心什么的,一旦脑子蠢了,那也是蠢一辈子的,哼。

“大王,你别生气。”见赵政大清朝就板着脸,犀茴心里紧张兮兮的,她即刻掀开军帐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大王,你里面稍等,我很快就会带很多吃的回来的。”

犀茴的言行让赵政有些哭笑不得,他单手扶额,思索着要怎么表达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哒哒哒,思索间,军帐左侧传来一队人马急行的脚步声,为首的苏子易快步小跑到赵政身边禀报道:“大王,楚军已经将您昨日遇刺重伤不治的消息散播至我军,此刻我军军营已经大乱。”

“哦?”赵政摩挲着手指,唇边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子易,去告诉苏煌、司空烈二位将军呆在军营好好安抚军心,频临绝境的楚军应该会趁乱全面突围,到时候就由你与司空宴率各自麾下的士兵前去追击,如果楚王混在其中务必生擒,其余人等,你们知道该怎么办的。”

“是。”接令的苏子易眸中透着强烈的出战欲望,独自担当重任,他等这一天等得实在太久了。

“大王,那我呢?”犀茴放下帐帘,跃跃欲试地跑到赵政面前待命。

犀茴双眼迸发出的一种名为渴望的光芒让赵政觉得无比耀眼,他痴痴地凝着她狡黠地开口道:“如果取下白暖白离的首级,寡人就答应你的请求,反之…你应该知道怎么办的。”

“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嘻嘻。”拍着胸脯保证的犀茴眉笑颜开,她终于可以再次用剑来证明自己了,只要成功,她就能继续以利剑之姿呆在赵政身旁了。

“那还不快去。”

“好嘞。”

赵政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冷,但苏子易还是从赵政的眼神中发现了他从未见过的独特的柔情与宠溺,而颔首应答的犀茴的目光看似闪躲,可里面尽显小女子的娇羞与温婉,一位君王一位顶尖刺客,他们两人眉目间的传情与互动让苏子易大为感慨。

从很久之前开始,苏子易就知道犀茴是属于赵政的女人,而犀茴从始至终心中都只有他们的大王一人,但他却坚持地认为,赵政根本不爱这个女人,他只是不断的利用她而已,因为如果他爱这个女人或者这个女人利用价值真的很高的话就一定会赐予她封号与应有的身份,至少得像她的姐姐赵柔那样,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女人还只是见不得光的暗卫。

“哥哥,大王根本不会爱那个女人,那女人一厢情愿的结局也不过是落得满地伤怀,而如果哥哥真的那么爱那个女人,不如抢过来好了,哥哥你那么温柔,那么爱她,她一定会比跟着大王幸福百倍。”那时,他曾这么对自己的哥哥苏子里建议道。

不过今天,他终于觉得自己那时说的话是多么的荒谬多么的大逆不道了,以及哥哥苏子里听完这话之后温柔地笑着对他劝解道:“子易,大王的感情远比我们得见的细腻与深藏不露的多得多,他不光是拥有雄才伟略的明主亦是铁血与柔情并存的君王,哥哥,是永远不会背叛于他的。”的话是多么明智与有远见。

“哥哥,你的忠君之道,我会替你接着走下去的。”出发前,苏子易在心中暗暗发誓道。

二人离去之后,赵政也步入了军帐,自此,秦军主营彻底安静了下来。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秦军其余各营的情况,已围困楚军一个多月且即将把他们逼入绝境的秦军众将士军心本很是振奋,可当秦王政遇刺重伤不治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之后,秦军众将士的军心几乎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尤其苏煌司空烈两位大将军还将秦王军帐团团围住不得任何人靠近且急急颁下休兵令之后,热情高涨的士兵们又时不时窥见军医焦急地往返秦王军帐,每回出来不是端着一盘血水就是捧着一堆带血的布条,这样的画面这样的事实让将士们不得不信,于是,热情高涨的几十万大军在极短的时间便成了一盘散沙。

成困兽的楚军得知秦军军营发生巨变之后,楚王负刍终于大胆地给白暖白离下了死令,他与各宗室王族扮作将士混在军队之中,他二人则带领仅剩的两万残军就算拼死也要为他们打通一条逃生通道出来。

咿呀——

紧闭不到一天的寿春城城门终于再次开启了,身披银色战袍后背玉弓银箭的二人二马带领着身后两万骑兵浩浩荡荡地奔出城。

离开秦军大营之后,苏子易与司空宴早就带兵埋伏在寿春城外五里处,官道两侧的小树林中等着他们。果不其然,城门开启后楚军虽遇到了秦军的伏击,但占人数优势的秦军愣是被区区两万楚军杀得片甲不留。于是,他们就断定秦军当真受不实消息蛊惑而丧失了军心与战斗力,他们坚信,这样下去,他们一定可以趁机打开一道求生道之际。

绝境逢生的楚军受到了巨大鼓舞,他们在白离白暖二位大将的带领下成功杀出秦军的包围圈,越过秦军军营,他们朝着官道一路狂奔而来,而后方秦军追击力度明显跟不上,至此,他们认为,只要继续前进,他们一定能获得生机,一定能卷土从来。

“杀呀——”

当楚军刚想松一口气之时,苏子易与司空宴同时骑马冲了出去,在他们的带领在官道两侧小树林中埋伏已久的一万五千秦军将士也跟着喊着口号冲杀上前。

“别怕,秦军人数没我们多。”白离打马调转方向,拉弓搭箭,咻咻咻,三箭齐发,最先冲出林子的秦军便中箭倒地而亡,可他眼睛未眨又接着上了三支箭,“母亲你带领一千士兵护着大王先走,这里交给我了。”在箭射出之时,他这么对白暖说道。

“母亲是不会丢下你一人的。”可白暖根本不听令,“你,带领一千士兵护着大王先走,我们留下阻击秦军。”她将这个重任交到了她信任的千人将之手,似乎意识到了楚国在今日逃不过亡国的结局,所以她想,纵使要死也要与儿子死在一块。

混战之中,在白离白暖的掩护下,楚军一支千人队愣是冲破了秦军的包围而杀了出去。见势,司空宴即刻率部追赶而去。一整片小树林被一条不算宽敞的官道一分为二,在这片狭窄又平坦的空间中,秦楚各一万多人马正对峙在这里。

“白离,今日,这里便是你的葬身之地。”苏子易打马从秦军队伍中缓缓而来。

闻言,白离首先做出的反应便是拉满弓对准声来之方向,见到苏子易悠闲地打马而出,他的眼睛敛了敛,那张脸他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喂,这个人是我的,你不许和我抢。”哒哒哒,又一匹枣红色的马儿从秦军当中窜了出来,骑马之人一身绛红色衣衫,那张脸,白离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师——妹——”白离震惊不已,他早就接到阳春白雪岛来的密报,说弓箭手们以性命捍卫了他所下达之死令,那宅院的一切都在大火中化为了灰烬,也就是说他的师妹犀茴也应该是葬身火海了,可没想到…

“我不杀女人,所以白离归我。”苏子易下巴抬抬,注意力完全放在了白离身旁的白暖身上。

“嘁。”犀茴挤眉弄眼地啐了一口,她懂苏子易的意思,他是要将最难啃的骨头她曾经的师父白暖留给她对付,不过这样也好,她很早就想和白暖较量一下了,“行,白暖归我,白离归你。”

他们两个人不仅彻彻底底无视了白离的震惊与存在,甚至直接将他们母子当成了牲口或者货物竟当场分派了起来。

“师妹,你居然没死?你怎么会没死?”比起国将亡白离其实更在意自己的完美安排给破坏掉了,他想着,在他死之前,犀茴肯定得先与阳春白雪岛一起给他陪葬,当收到岛与人同时被毁灭的消息,他感到异常的满足,可如今,岛亡了人却未亡的事实将他气得全身颤抖,气得近乎咆哮地责问了起来。

“白暖,想要活命必须得先杀了我。”犀茴用剑鞘点了点自己的鼻子,兀自打着马像白暖靠近发话的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白离。

“犀茴,你胆敢无视我,我杀了你!”白离咬牙切齿地射出了弓上的三支箭。

箭离弦奔着犀茴而去,可犀茴仍旧没有任何停下马、偏转视线的迹象,她左手拔剑,右手绕着缰绳,驾着马儿冲向不动声色、双眼视线紧跟离弦之箭的白暖。

叮叮叮,三支黑羽箭从另一个方向破空而来,在白离的三支白羽银箭射中犀茴前准确地将起拦截下来,一阵火花四溅的碰撞之后,六支断了黑白箭羽散了一地。

“白离,你的对手是我。”苏子易手握长弓气势十足地挑衅白离,道:“我一定要以血还血,要让杀死哥哥的凶手与哥哥落得一样的下场。”

能阻截先发之箭的箭不仅要在力道、速度上超越前者而且精准度更要高于前者,普天之下,能做到如此程度之人绝不超过三个。

白离收回了落在犀茴身上的目光转而望向黑羽箭的主人苏子易,他高昂着脑袋如是问道:“你是何人?”

“秦军五千将,苏子易。”苏子易以同样的姿态回答道。

“苏子易?”白离仔细琢磨着苏子易的脸,俄而,他才想起来,“我知道了,你是那个在荆河一役中被我杀死的秦将苏子里的弟弟。”

“肩头一支、后背四支,弓弦勒断脖颈,断水剑刺穿咽喉。”苏子易一处不落地数出白离留在苏子里身上的伤口,“白离,我刚才所说的,就是你今日的死状。”

“哼。”白离不屑地冷哼:“想赢我的箭,你还早一百年。”

语落,二人纷纷拉弓搭箭,一支、两支、三支,单发、双发、三发,白羽黑羽像两条缠斗在一起的龙,吞云吐雾翻滚间扫得林间树杆之上箭痕累累,树叶与断箭齐飞。

白离被称为百年难得一见的箭术天才,他的箭至今还未败过;而苏子易在剑术上的天赋远比不上苏子里,但为了追赶优秀哥哥的脚步,他选择了箭,他想如果能例不虚发地射下天空中翱翔的鹰,那么他的箭技一定也会得到父亲与哥哥的认可的,为此他比别人更加勤奋刻苦地练习。可当他有所成就时,哥哥苏子里却惨死在了楚之地,而丧失爱子的父亲一夜间又苍老了十岁,所以,他便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手刃杀死哥哥的神箭手,他要让他尝到哥哥死前尝到的一切痛与罪。

就这样,二人你一箭我一箭从林间斗到官道,又从官道追逐回林间,穿过激斗的两军将士,连续数十个来回都平分秋色,谁也不占上风。

而这一黑一白的箭技之争可谓惊天地泣鬼神,连对剑中的白暖与犀茴都忍不住以两剑相抵的拼力方式来换一个短暂的喘气机会以用余光关注他们的战斗。

“苏子易,一定会赢的。”犀茴斜睨着白暖开口道。

白暖红唇轻启,语气中散落的尽是对自己儿子的自信与对敌人的蔑视之情,“我儿箭术过人,这世间还没有人能赢得他。倒是你,估计看不到我儿胜出,就要死在我的剑下了。”这个不孝之徒,她早就该在荆河一箭射穿她的喉咙的。

“是吗?”犀茴轻蔑地瞄了一瞄额头沁满冷汗的白暖,“瞧你一头冷汗,不会是到了极限吧?”

“呵…呵呵…”白暖艰难地笑了笑,她虽然极其不想承认,但退入王都前的那一战,她与白离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现在才十几招,她的体力以及身体已经跟不上速度奇快的犀茴了,败北也只是时间问题,然后身受更重之伤的白离在骑马奔袭拉弓搭箭斗了那么多回合之后是不是更…

思及此,白暖的目光本能地瞄向了第三度斗至林间的二人。

“啊——”谁知,白暖的视线才落到白离身上,一支冒着黑气的箭矢就射穿他的左肩,只闻得他一声闷哼整个人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唰唰唰,在从马上跌至地面的那短暂功夫,又有四支齐发的黑羽箭无一虚发地射中了他的后背,仿佛只用了一个眨眼的功夫,傲慢又不可一世的白离就身中五箭倒地不起,俨然一副频死之状。

可还没有完,黑羽箭的主人苏子易快马加鞭来到白离身边,丢了缰绳一跃下马,用弓箭套住白离的脑袋将他整个上半身都拉离了地,而后再一只脚踩在他的后背,双手握弓的他死死地勒住白离的颈脖,白离那张俊俏白皙的脸蛋瞬间涨得通红失了颜色。

“白离,我说过的吧,要让你体会哥哥所遭受的一切痛与罪。”苏子里眼眶含泪一字一句地自言到。

被勒得喘不过气来的白离使出最后一点力气试图用双手去拉开弓弦,可弓弦太细太锋利,一旦发力自己的手掌便会被割出一道一道的伤口。

缺氧、口干舌燥、身体里的所有血液似乎都往脖颈涌,太多奔涌而来的鲜血挤得他血管差点爆裂,呼吸困难,视线也愈见模糊,浑身除了痛就只有痛,而巨痛难得地让他脑子清醒了不少,他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当初,苏子里死之前,是不是也是这般痛苦与绝望?

“不要。”初见儿子败下阵来,白暖仅仅是慌乱,但一晃眼的机会,她儿子就成了这副惨样,呼叫不及更无力去救援的的她明知已败还不忘威胁犀茴,“犀茴,饶过我儿,我就告诉你你身上蛊毒的解法。”

蛊毒解法,犀茴曾经很想解开它,可现在她却觉得这种东西一点都不重要了。

眼瞅着苏子易正用弓弦绕住了白离的脖颈,只要用力那么一旋,白离就会被累断颈骨而亡,于是她根本没多做停顿便冲着苏子易大喊道:“苏子易,杀!”

蛊毒就算一辈子不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她还有一只手,她照样可以握剑,而苏子里的仇不可不报,只砍了白离的脑袋实在太便宜他了,对于残忍的家伙就要用更加残忍的方式对待他,一定要让他好好品尝一下苏子里死前的痛与罪,也一定要让白暖尝尝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眼前那种绝望与无力感。

“吾儿——”

犀茴的声音消失,白暖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又扩散开来。

也随着这一声惨叫,苏子易将弓弦扭了几圈,骨头发出了几声嘎啦嘎啦几声脆响,颈骨断裂的白离的脑袋反方向地耷拉到了背上。

嚓,趁着白暖亲历丧子之痛而呆立愣神之际,犀茴也果决地一挥剑,锋利的剑刃一击重斩,白暖的脑袋就飞了出去,咕噜咕噜在地上了滚了几圈,曾经美艳得不可方物的那张脸如今只落得尘土树叶覆面的凄景。

“给你。”

还不等犀茴多看白暖几眼,一个东西就迎面飞了过来,犀茴本能地用手去接,这握在手才知道那是自己的断水剑,这把剑,苏子易一直没有还给她,他挑在这个时候还给她,用意再明显不过了。

嘤,抽出失而复得的断水剑,那剑鸣声让犀茴拾回了久违的感觉,相伴多年的剑握在手中整颗心都像被填满了。心安理得的她提剑来到白离的尸体旁,眼睛眨都没有眨一下就一剑刺穿了白离的咽喉,这样,苏子里遭受的罪与痛,白离也算体会全了。

“呼哈——”抽出剑甩了一甩剑刃之上沾染的鲜血,犀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白离白暖身死,她却并未觉得开心,因为报仇雪恨这种东西除了能慰死者在天之灵之外,其余什么也不能改变。

斩下白离首级的苏子易轻轻地拍了拍犀茴的背,“好了,我们赶紧去向大王复命吧。”

白离白暖皆死,负隅顽抗的楚军们见大势已去也不多做挣扎,纷纷放下手中武器投降以换来一条生路。而当他们两带着两颗首级押着一万多俘虏回营地之时,寿春城城楼上已经插上了大秦的旗子,一进城一片欢腾,秦军将士们高举武器庆贺着胜利也迎接着他们的归来,骑着高头大马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走过,犀茴的腰杆子不自觉地挺了挺,抬头仰望天空的她不免惋惜,如果苏子里也能看见今天的盛景,那该有多好呀。

下马来到秦军在城内临时搭建的主帐前,苏子易告诉她,早一刻,司空宴也已活捉了楚王负刍以及随其一起潜逃的楚王室以及贵族,但一进帐,她却发现帐内气氛有些不对劲,苏煌、司空烈、司空宴等将军正围在地图前讨论着什么,而单手支颐倚在王座之上的赵政一脸严肃的用手指不断地弹击王座扶手。

吧嗒吧嗒,那节奏一听就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发生什么事了?”犀茴一脸的迷茫。

“邯郸郡传来加急军情说齐国趁着我国灭楚之际竟不顾盟约派兵攻打邯郸郡。”苏子易小声地解释给犀茴听,“我大军齐齐伐楚导致国内各郡县兵力空虚,齐国则算计好了趁虚而入,现已攻下了我国数个郡县,幸得嬴毓将军率麾下铁骑及时赶到邯郸郡才得以暂时阻止齐军的进军势头,不过由于兵力关系可能也支撑不了多久,眼前你看到的他们就是在紧急研究撤军增援的最佳方案。”

“寡人没有先撕毁盟约,他们齐国倒是先忍不住了呀。”手指停止弹击,五指握成拳的赵政将拳头重重地锤在王座扶手之上,似是做出了最后的决断的他沉声道:“司空烈司空宴听令,寡人给你们二十万军队,驻守楚都以及拿下楚地还未攻下的城池。而剩下的人则和寡人一起火速回援邯郸郡。”

秦王政十六年,苏子易与司空宴在楚王都寿春城外杀死楚军大将白离,生擒楚王负刍,同时,苏煌与司空烈率军攻陷楚王都寿春城,楚国灭。

同年,齐国单方面违背盟约,齐王建以樊折柳为大将率领齐精兵二十万攻秦,这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拉开了秦横扫六合一统天下最后一战的序幕。

第四十九回 一物换一物

经过大半个月的急行军,从楚撤回的二十万秦军才赶到了邯郸郡,但死守在此的嬴毓部队因人数劣势而被樊折柳所率领的齐军给击败了,嬴毓被俘、邯郸郡被占,消息传到赵政耳中时,秦军才刚刚在邯郸城外驻扎下来。但这个坏消息却没有激怒赵政,他不仅不下令大军攻城更对嬴毓的死活不闻不问,只是扎营就地休养,于是占城的齐军就和城外的秦军形成了你不动我不动的对峙之势。

时值严冬,邯郸城上空下起了鹅毛大雪,矗立在城外的军帐顶上都被白雪铺了一层厚厚的雪毯子,寒冷让秦军军营中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除了被雪装饰成雪人的值班守卫军之外,其余士兵都躲进帐子避风寒去了。

噼里啪啦,帐中火盆中的火烧得旺盛,暖气弥漫的室内与外面雪白的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如此温暖的氛围赵政却头枕在犀茴的大腿上并将大半截身子都埋在了厚厚的棉被里,假寐的他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太好。

“大王,已经不烫了。”犀茴摸摸赵政的额头,连日赶路又遇风雪天气让赵政感染了风寒,所以他才难得地在犀茴身上打蔫了起来。

“嗯。”赵政重重地哼了一声,嗓音有气无力的他脑袋又朝犀茴怀中拱了拱。

细碎的痒从腹部传来惹得犀茴身子发颤,但她却忍住了没笑,她怕一发声就会吵醒他,所以她只是低头默默地凝着他,剑眉拧成倒八字、薄唇紧抿微微嘟起,就像是在跟谁不满的赌气,模样实在是有些可爱。

这人呀,不管地位多高、不管性格多么冷酷,一旦变成病猫了好像所有的刺就会自动地收起来,这样放下戒备的赵政实属难得,于是,犀茴忍不住一直看他又一直抚摸着他的脸。

“寡人是你的玩物吗?”赵政在犀茴的掌下温柔中低语开口道。

闻声,犀茴唇角的笑意更甚了,“如果大王一直这样,我或许会想要这么一个玩物的,嘻嘻。”

“什么意思?”赵政睁开一只眼睨了睨犀茴。

“平时的大王谁敢惹呀。”

“寡人有那么可怕?”

“比起可怕,更多的是敬畏吧。”犀茴的食指在赵政下颌来回摩挲,“大王仿佛只要往那里一站,压迫而来的气势就让许多人都望而生畏了,哪里还敢靠近你呀。”

“所以是寡人。”赵政鼻子动动,冷哼一声。

“哈哈哈哈。”听完犀茴终于大笑出声,“虽然称呼上不是孤就是寡,但大王并不是孤家寡人嘛,一直以来都有那么多跟随在你身边呢。”

“哼。”赵政不屑地抽动嘴角,“那些人绝大多数是冲着王这个身份与地位而来的,所谓的跟随也只不过是一种利益交换的筹码罢了。”

“但总有人是真心实意冲着大王这个人而来的。”

“谁?”赵政双眼睁睁盯着犀茴。

“比如我、比如我阿姊呀。”

时隔多年,再次被提起的赵柔的名字让赵政怔了一怔,“为何提起她?”

“大概因为这里是邯郸的缘故吧。”犀茴抬头望向帐帘处,即使隔着厚厚的帘幕,没有遭大水淹城的邯郸城的旧貌还是能在她脑海中清晰地浮现,身在此处,过往的思忆似乎很容易被勾起。

而邯郸对于赵政而言也是一个极其重要之地,他的生命从这里开始,也在这里度过了最黑暗最绝望的孩童时期,对这座城他充满了恨意与毁灭的欲望,所以他才会在攻赵时下令水淹城池。那一年,他灭赵之后,这座城几乎成了残城,可几年过去了,这座城又再次恢复了生机,虽然再也无法比拟过去的辉煌与恢弘。

如今,与齐一战居然也是在这个地方,这让他不得不觉得他与赵、与邯郸之间似乎永远有割舍不断的夙缘在里面,甚至他生命当中两个比较重要的女人亦是来自这个国家这座城。

那么这一次,他还要再一次毁灭掉它吗?

不,这一次,他不想这么做。

“你,就不好奇寡人为何迟迟按兵不动?也一直对王姐的生死不闻不问吗?”赵政翻了个身,由侧躺变为了平躺,他直直地仰视着犀茴岔开了话题。

“嗯…”犀茴嘴唇蠕了蠕,“我想,大王一定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吧!”

“哦?”

“在我们赶来邯郸郡的同时你却让苏子易单独领兵十万轻骑前去攻齐王都临淄,现在按兵不动应该是在等那边的消息,对吗?”犀茴想,一旦苏子易攻下临淄俘获齐王建,那么邯郸这一仗就完全没有开打的必要了。“而被俘的嬴毓将军的话,樊折柳一路攻城略地所俘将领也不少,但都没有他杀将的传闻,因此,她暂时应该会是安全的吧。”

“嗯哼。”赵政抖抖眉毛,示意犀茴继续说下去。

“但我还是很好奇,齐王建难道就没预想过这种状况发生吗?偏居一隅的齐多年未动干戈,即便趁着我们倾巢而出伐楚的大好机会而占领了咸阳,但大王的大军还在,那他们的做法又有什么意义呢?而且现在还没有打到咸阳齐精锐军就被我们堵在了邯郸,那么失去守卫力量的齐王都临淄与齐国不就岌岌可危了吗?我才不信,他们会蠢到不计后果地乱出兵。”

“呵。”赵政噗嗤地笑了出来,有时候他觉得眼前的女人蠢得无可救药,有时候他又觉得她还是挺有想法的,思及此,他反问道:“那你觉得樊折柳知道这些吗?”

“知道吧!”邯郸一战中,犀茴可是很清楚地认识到了樊折柳作为刺客以外的一面,朝堂政事,他可比自己精通上手多了。

“那寡人再问你,既然樊折柳知道,那他为什么也按兵不动呢?”

“嗯…嗯…”犀茴那颗时而灵光时而失灵的脑袋飞快地转了起来,须臾,她才模棱两可地回答道:“樊折柳是不是也在等消息?如果我军真的破了临淄城,那么他就完全没有必要继续抵抗了;反之,他们则会更有动力!?”

“咦——”赵政倏地从被窝中钻了出来,他一手撑在床榻之上一手敲了敲犀茴的脑袋,“不是说天气冷会冻坏脑子吗?怎么这种迹象完全没有发生在你的身上呢?”

“我说对了?”犀茴任由赵政敲着。

“嗯。”赵政敲了几下就收回了手,盘腿而坐的他将冒着暖气的被子裹搭在两个人的身上,在被温暖重新包围之后他又慵懒地将脑袋靠到了犀茴的颈窝里,贪婪地汲取他的温度与她的芳香。

这种亲昵的动作对犀茴来说早已成习惯,所以她也很自然地将脑袋蹭在了赵政的头发上,“大王,可我还是不明白齐王建为什么要做出如此不靠谱的决策呀。”

赵政闭上眼睛,双手环上犀茴的腰身,道:“齐王建本就是贪图享乐的昏君,当初五国合纵伐秦败而归时为了避免被秦报复而选择与秦签订同好盟约,现在看着五国一一被灭,他也知道齐国气数将尽,可就是这样一个好安逸的齐王为何偏偏在我军灭楚之际派兵偷袭我秦国呢?原因很简单,有些谗臣觉得国迟早将亡,与其一无所有的亡还不如手中有些筹码的亡,然后就在背后怂恿了齐王建。”

“筹码?”

“如果齐国像韩国那样轻而易举地投降,齐王和齐贵族就会和韩王以及韩国贵族一样什么都得不到。但要是占了我国几座重要的城池,以它们为筹码搞不好能换来一些他们想要的东西。”说话间,赵政一只手不安分地滑进了犀茴的衣襟,在她的胸前来回游走。

这一举动让犀茴的肩膀立刻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