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瞧着开阳王与骆姑娘很熟络。”

萧贵妃眯眼回想了一下在北河围场时的情形,勾了勾唇角。

都说骆姑娘任性无脑,是个草包,在她看来却是个有手段的伶俐人。

萧贵妃冲宫婢抬了抬下巴。

宫婢走过去,从窦嬷嬷手中接过食盒呈上来。

每次出宫都要带回来的叫花鸡自然没有引起萧贵妃注意,她把目光落在那盘花生酥上。

“这是有间酒肆的点心?”

窦嬷嬷忙点头:“正赶上新做了花生酥,骆姑娘让奴婢给娘娘带些来尝尝。”

“骆姑娘倒是有心。”萧贵妃漫不经心说了句,拈起一块花生酥。

负责试菜的宫婢忙阻止:“娘娘,让奴婢先尝尝吧。”

萧贵妃把花生酥放下,点了点头。

关乎安危,她自是没必要冒险。

等宫婢试过,萧贵妃拈起一块花生酥尝了尝,笑道:“比宫里做得好吃,骆姑娘的厨娘是个有能耐的。”

有间酒肆这边,红豆奉了骆笙的吩咐把窦嬷嬷送出去,好一阵子才回来,一进大堂就欢快喊道:“姑娘,斜对面新开了一家脂粉铺。”

卫晗捏着茶盏,心中一动。

新开了一家脂粉铺红豆就高兴成这样,莫非骆姑娘喜欢胭脂水粉?

他不由去看骆笙反应。

骆笙毫无反应。

红豆还在欢喜说着:“婢子进去瞧了,里面东西还挺齐全,特别是香露有十余种味道,还有姑娘惯爱用的呢,不过婢子瞧着品质没有姑娘用的好,就没买。”

蔻儿忍不住道:“既然品质一般,你兴奋什么呀?”

红豆白她一眼:“铺子里最好的香露只比姑娘用的差一点点,姑娘不用,咱们还不能买来用着玩吗?再说了,关键不是买什么,是没事可以去逛逛。”

蔻儿一听也对。

等着酒肆开门的时间,有这么一家脂粉铺子逛逛打发时间也不错。

骆笙笑了:“那你们两个去逛逛吧。”

两个丫鬟应了,结伴欢欢喜喜逛脂粉铺子去了。

石焱摇摇头:“蔻儿刚不还嫌红豆浪费时间,怎么转眼就高高兴兴跟着去了?”

埋首账册中的女掌柜抬头,笑呵呵道:“三火啊,这就是你不懂女孩子心思了,逛成衣坊、银楼、脂粉铺子这些地方怎么能叫浪费时间呢?看别人逛那叫浪费时间,自己去逛那叫打发时间。”

石焱眼神发直,看向自家主子。

女孩子心思都这么复杂吗?

卫晗看着一脸茫然的小侍卫,心情亦有些复杂。

这么看来,石焱懂得并不比他多多少。

等到酒肆开门的时间快到了,红豆与蔻儿各捧着一堆东西回来了。

石焱等人自然被无视了,红豆喊道:“掌柜,秀姑,你们快来,给你们买了礼物。”

女掌柜脸上的欣喜掩不住:“还有我的?”

虽说自从跟了东家月钱丰厚,可过大年收到别人的礼物心情完全不一样。

秀月慢吞吞从后边走进大堂。

“秀姑,快来挑香露,我们一样买了一瓶,看你喜欢什么味道的。”红豆热情喊着。

秀月看骆笙一眼。

她这个年纪,又毁了容,对女子喜欢的这些玩意儿早失去了兴趣。

“去挑挑吧,是红豆她们的心意。”

秀月这才走过去,拿了一瓶茉莉味的香露。

很快酒肆开门的时间到了,酒客鱼贯而入,很快把大堂坐满。

盛大郎兄弟拉着苏曜过来时,发现已经没位子了。

招呼三人的是盛三郎。

“大哥,我不是跟你们说过酒肆生意好,要早点来。”

盛大郎好脾气笑笑。

盛二郎皱眉:“不就是按着你说的点儿来的,谁想到就坐满了。三弟你赶紧给找个地方,苏二弟还没吃过呢。”

他们与苏二弟这么好的关系,想一想这些日子苏二弟连一次都没吃到过,心里过意不去啊。

然而苏二弟谪仙一样的人,在大都督府被鹅给咬了,短时间内不愿再去也是能理解的。

盛三郎露出为难的表情:“目前都坐满了啊,没办法腾地方。”

盛二郎刚挑眉,盛三郎就道:“看到最东边那桌的两位老者吗,一个是刑部尚书,一个是工部尚书,邻桌是林祭酒带着孙子,这边是大理寺卿……哦,靠窗边的开阳王你也认识,二哥你说让谁腾地方?”

盛二郎摸摸鼻子,不吭声了。

别说让人腾地方了,他站在这里都觉得太有勇气了。

表妹开的是一间什么酒肆啊?

“三弟,这里就不是平头百姓来吃的地方吧?”

盛三郎呵呵笑:“寻常百姓也有,不过吃了两顿破产了,现在在酒肆劈柴呢。”

三人:“……”

盛三郎低声道:“我看开阳王快吃完了,要不你们先等等吧。”

三人点头应了。

卫晗耳力好,又叫了一份水盆羊肉,一直吃到酒肆打烊。

第386章 卫丰成亲

天渐渐转暖,很快就进入了二月。

永安十八年的二月,对大周人特别是京城人来说,意义格外不同。

这可是三年一度举行会试的日子。

从二月初九开始,一连三场,每场三日,到二月十七考试结束,接下来杏榜一出,热热闹闹的榜下捉婿就开始上演了。

再到四月举行殿试,又有状元游街的热闹可瞧。

可以说每逢举行春闱的年份,从春到夏的热闹就被承包了,整个京城都会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

就在万众瞩目的会试拉开序幕之际,平南王府迎来一场婚礼。

平南王世子卫丰与太仆寺少卿王家的三姑娘成婚了。

张灯结彩的少卿府上,一身大红嫁衣的王三姑娘被围在中间,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喜悦。

她抬眼看了看被挤到外头的两个姐姐,弯唇笑道:“没想到小妹出阁在先,以后家中长辈就拜托两位姐姐替我尽孝了。”

王二姑娘淡淡道:“我们自会尽该尽的孝道,至于三妹这一份,还是三妹自己来才好。”

王三姑娘眼神微冷,抿了抿唇。

见王三姑娘不快,同族的婶子、姐妹等人立刻数落起王二姑娘。

“二娘,你这样说可不对,你与世子妃是亲姐妹,合该互相帮衬着。”

“就是呀,三姐成了世子妃,以后咱们参加宴会都脸上有光呢。”一名粉衣少女看着王二姑娘的眼神带着几分不满。

三堂姐这么有出息,她们这些王家姑娘都能跟着沾光,偏偏二堂姐见不得人好,实在太小心眼了。

王二姑娘气得不行,好在这么多年在继母手里讨生活,隐忍功夫还是有的,抿唇道:“我也没说什么,只是想着三妹就嫁在京城,从平南王府到少卿府半个时辰都用不了,哪里需要我们替她尽孝。让谁替都不如自己尽孝有心意,三妹你说是不是?”

王大姑娘悄悄拉了拉王二姑娘衣袖。

王三姑娘一张俏脸沉了沉,旋即展颜:“二姐说得是,小妹记住了。”

等她在王府站稳脚跟,看看王二有什么好下场。

迎亲队伍到了,在喜庆的唢呐声中,王三姑娘由族兄背着上了花轿。

目送迎亲的队伍远去,立在角落里的王二姑娘冷笑:“真是小人得志。”

王大姑娘拍拍妹妹的手:“二妹,不必计较这些。”

王二姑娘不忿:“虽说大姐不稀罕这门亲事,可真要说起来分明是三妹抢去的,她没有愧疚之心就罢了,还在大姐面前耀武扬威,想想就叫人气闷。”

“那要是三妹没有抢,我只好嫁过去,二妹怎么想?”

王二姑娘讷讷道:“自是替大姐着急了。”

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大姐若是不愿却不得不嫁过去,就太委屈了。

王大姑娘笑了:“这不就是了。我与三妹皆大欢喜,至于其他,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人清楚最想要什么,得到了最想要的已是幸事,失去某些东西完全没必要放在心上。

“大姐说得对。”

王大姑娘挽住妹妹的手,笑道:“三妹出阁,长辈们高兴赏了不少银钱,回头我带二妹去有间酒肆吃酒吧。”

想一想那间给她们姐妹带来温暖的酒肆,姐妹二人的心情皆明快起来。

天色将晚,稀薄晚霞浮在天边,拜过堂的王三姑娘端坐在喜房中,怀着羞涩期待的心情等着良人到来。

这一等,就等到夜深。

带着酒气的卫丰走进来,挥退了丫鬟婆子,大步走至喜床前。

喜帕是在出去向宾客敬酒前就挑开的,合卺酒也喝过了,走至床前的卫丰看到的就是一张艳若桃李的脸。

喝得半醉的男人盯着那张俏脸,定定看了一瞬。

他心中浮现一个念头:脸上抹了这么厚的脂粉,瞧着与那个少年又不像了。

这么一想,顿觉索然无味。

卫丰把鞋子一甩,直接倒在了喜床上。

端坐在床沿正紧张激动的王三姑娘一愣,再看新郎官已经闭上了眼睛,响起了轻微鼾声。

这是喝多了?

看着鼾声渐响的新郎,不甘油然而生。

这是花烛夜,难道就这么过了?

王三姑娘在母亲的支持下从小处处打压两个姐姐,隐忍功夫是没怎么练过的。

当然,她也有讨喜的地方,便是嘴甜活泼。

也正是这份活泼,让她做不到逆来顺受。

王三姑娘微微倾身,喊道:“世子,您醒醒。”

这般喊了几声,卫丰睁开眼睛,含糊问道:“有事?”

王三姑娘被对方冷淡的语气刺痛了一下,忍着委屈道:“世子,累了一天,您洗洗再睡吧。”

作为新嫁娘,主动提洞房花烛自是开不了口,王三姑娘觉得话中暗示已十分明显。

“累了,明日再洗。”卫丰再次合上眼睛。

王三姑娘抿了抿唇,柔声道:“世子,您这样睡不舒服,还是起来洗洗吧——”

“你好烦!”卫丰眼都没睁斥了一句,翻过身去。

王三姑娘不可置信颤了颤眼帘,用力咬唇。

那日在大福寺,明明是世子看中了她,大婚之夜怎么会这样?

看着男子被酒意染红的脸,王三姑娘默默安慰自己:世子是喝多了。

又等了等,确认新郎官酒醒无望,王三姑娘只好卸下钗环妆扮,脱去外裳,委委屈屈在卫丰身边躺下来。

卫丰不适皱了皱眉,下意识伸手推了推,推到一个柔软的身体。

王三姑娘目露惊喜:“世子。”

近在咫尺的男子攸地睁开眼,直勾勾看着她。

王三姑娘一颗心急促跳动,娇羞一笑。

“你怎么睡这里?”

王三姑娘笑意一滞:“世子忘了,今日是我们大喜之日。”

她不睡这里睡哪里?

卫丰似乎酒醒了些,不快道:“两个人睡一张床太挤,我不习惯,你去睡外间吧。”

王三姑娘脸色一白,震惊道:“世子,我若去外间睡,让丫鬟婆子看到如何是好?”

卫丰想到消息传到平南王妃耳中的麻烦,觉得新妇的担忧也有道理,打了个酒嗝道:“也是,那你就打个地铺吧。”

王三姑娘浑身一震,一口血险些吐出来。

第387章 春来

不提平南王府娶了新妇带来的变化,经过一连九日考试,无论是盛大郎、盛二郎,还是苏曜,都脱了一层皮。

人瘦了,也蔫了。

骆大都督特意在有间酒肆犒劳饱受摧残的侄儿们。

等着上菜的工夫,骆大都督笑眯眯问:“考得怎么样啊?”

苏曜正常发挥,料想考得不错,然而他来吃饭算是顺带的,自然不便抢答。

盛大郎与盛二郎则觉得这个问题让人有点窒息。

骆大都督浑然不觉给侄子们带来的压力,又抛出一个尖锐问题:“这届会试的题目难不难啊?”

盛大郎与盛二郎:“……”

“盛府书香门第,你们榜上有名肯定没问题,就看名次如何了。”

一连三个直击灵魂的问题抛出来,稳重如盛大郎都开始脸色发青。

盛二郎抖着嘴角,很想问骆大都督一句:表妹们什么时候嫁出去啊?

好在这时候上菜了,几人如蒙大赦,筷子飞舞。

骆大都督吃个半饱,看着埋头苦吃的几人笑呵呵问:“大郎,你们知道每当杏榜贴出后这边的传统吗?”

传统?

侄儿们茫然望着姑父。

骆大都督摸着短须道:“榜下捉婿挺流行的。”

盛三郎眼一亮:“不错啊,不用费心就得一大家闺秀为妻,弟弟提前恭喜哥哥们了。”

几道凌厉目光登时射向盛三郎。

骆大都督好心解释道:“榜下捉婿的不只大家贵女,还有土财主家的姑娘,说不准膀大腰圆还一脸麻子……”

几人:“……”

大都督是想让他们少吃点,好吃独食吗?

唯独盛二舅看一眼圆润的儿子,发出羡慕的轻叹。

可恨他儿子不学无术啊,要是能被榜下捉了去,省了多大的心。

盛二郎忍不住道:“姑父,这种恶习就没人管吗?”

膀大腰圆?麻子?

京城这么可怕吗?

“怎么是恶习,这叫雅事。不过你们若是不想这般解决婚姻大事,那日打发下人去看榜就是。”

看着侄儿们小鸡啄米般点头应了,骆大都督笑眯眯喝了一口酒。

这番话与其说是提醒侄儿们,倒不如说是未雨绸缪。

这些日子他冷眼瞧着,盛家三个侄儿都还不错,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万一哪个能给他当女婿呢。

让别人榜下捉走了怎么行。

至于苏曜,骆大都督连个眼风都没给。

笙儿现在看不中他了,但与笙儿有过牵扯的男子也不能配给别的女儿。

要是哪个闺女这么不懂事,他可不答应。

既然这样,看他作甚。

蔻儿走进来,在骆笙耳边低语几句。

骆笙起身:“父亲,二舅,你们慢吃,有个朋友来了,我去见见。”

“去吧。”

见女儿走得毫不留恋,骆大都督默默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