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赞赏地看了姚宜州一眼,“这就对了。”

寿氏露出笑容,大伯这个牛脾气终于想通了。

老太太看向寿氏,“你带着老四媳妇去趟二房,上下打点一下,劝着二老太太吃饭吃药。”

寿氏点点头,她早就安排好了,选了她信得过的下人,到时候一起带去二房,不出几日就能将二房上上下下摸个清楚。

掌家。

说到底就是要她这样的人才行。

整个族里的女眷谁能及得上她,给长辈治丧,脸面上好看不说,将来谁也别想跟她呲牙,都要信服她。

寿氏越想越得意,看向婉如,“你也跟我一起去看二老太太,跟二老太太说说话。”

婉如点头,硬睁大眼睛显出几分难过来,“我也想二祖母。”

寿氏说完话就站起身要安排。

“等等。”

姚宜州却站起身来。

“现在家中都好,还不用劳烦六弟妹。”

寿氏慈善、温和的表情僵在脸上。

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不是已经答应了,现在怎么又反悔。

老太太也有几分惊讶,既然姚宜州今天上门,就是来恳求帮衬的,姚宜州羞于开口的表情她看得清清楚楚,老太爷一番劝说,姚宜州才一鼓作气地说出来。

突然之间她弄不清楚,姚宜州到底要做什么。

“三叔、三婶,”姚宜州抬起眼睛表情十分庄重,“侄儿今天来,是有事要求两位长辈。”

老太爷颌首,“在家中,你只管开口。”

姚宜州停顿片刻。

花厅里十分的安静,不知怎么的寿氏有些紧张,一股熟悉的感觉从心底浮起来,她却又弄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我想请婉宁去家里照应母亲。”

婉宁。

这两个字,让寿氏头皮一下子炸起来,胸口憋闷喘不过气,手脚也跟着发麻。

婉宁,怎么是婉宁,姚宜州怎么会突然想起婉宁来。

二老太太的病还没这样重的时候也打发人来给婉宁送东西,但是这半年二老太太自顾不暇,也没再来问婉宁的事。

怎么在这时候突然来找婉宁。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寿氏求救地看向老太太,不能是婉宁,绝对不能是婉宁,让婉宁去二房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事,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上次婉宁只是和沈四太太见了一面,就让她处处受挫。

不行,不能是婉宁。

老太爷目光落在姚宜州脸上,不知在思量什么。

老太太先挪了挪身子,“怎么想起婉宁了?婉宁年纪小能帮衬什么,恐怕过去要添乱,还是等二老太太身子好些了,再叫婉宁过去说话。”

寿氏跟着点头,这里是三房,三房是老太太做主,老太太一句话胜过别人十句,说什么也不能让婉宁这个祸害去二房搅合。

姚宜州低沉的声音响起来,“这次侄儿说什么都要将婉宁带回去。”

老太太脸皮有些僵硬,“这是为什么?”

花厅里所有的人都是面色古怪。

“因为,那位有名的大夫,就是婉宁找来给母亲治病的,大夫说,母亲身边最好有婉宁在,这样才更方便诊治。”

大夫说,什么大夫,怎么是婉宁请来的大夫,寿氏脸色越来越难看。

婉如已经忍不住喊出声,“哪里来的大夫,一定是婉宁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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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女儿幼儿园表演,回来晚了,抱歉抱歉

第三十一章 知道

姚婉如左右看着,明明所有人都不相信,却谁也没有帮着她说话,大伯父也没有理会她,而是径直看向祖父。

“三叔可能不知道,”姚宜州直言,“母亲之前不肯吃药已经有些时日,这几天要不是这位大夫每天上门,母亲的病怎么可能会有转机。”

寿氏哆嗦着嘴唇,依旧不肯相信,“大夫和婉宁有什么关系?”

姚宜州这才将目光落在寿氏身上,“六弟妹,说来让人汗颜,婉宁不过十二岁的孩子,却能求了扬州名医秦大夫上门医治,”说着又向老太爷行礼,“侄儿以为三叔、三婶一起帮着婉宁,特来道谢,原来只是婉宁一人作为。”

寿氏“啊”地长大了嘴。

原来姚宜州是来道谢的,他们根本不知晓。

什么时候婉宁去扬州请了名医?

什么时候又送去二房?

婉宁这段日子到底做了多少事?

老太太朝老太爷看去,姚宜州上门她是猜到和二房老太太有关,怎么能承想是因为婉宁。

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老太爷半晌才悠长地叹了口气,口气十分平稳,惊讶中又有些安慰,“没想到婉宁这孩子倒是有这份心。”

寿氏只觉得脊背上有冷汗流下来,心里却如同被泼了滚油,她咬紧牙关却忍不住浑身发抖,她明知道老太爷这时候不会当着姚宜州的面斥骂婉宁,她却还怀抱着一丝侥幸,这时候没有人会埋怨婉宁,婉宁求大夫给二老太太治病有什么错?

谁还盼着二老太太死不成?

当着姚宜州的面,老太爷只能赞赏婉宁,让二房知道,三房都是盼着二老太太病好。

寿氏整个身子忍不住晃了晃,一口闷气噎在喉咙里,让她眼睛里差点涌出泪来,这要怎么办?她要被婉宁牵制到什么时候。

盼着婉宁受罚,却一日日过去,从老太太到老太爷只是一味安抚婉宁。

婉宁不但走出了绣楼,走出了家门,现在还要走到二房去。

她就被一个孩子束住了手脚,辛辛苦苦安排好的事眼见就要付诸东流。

“六太太,”赖妈妈忙上前扶住寿氏,“您可要小心点。”

赖妈妈的话传进寿氏的耳朵,寿氏吞咽一口,勉强稳住心神。

在姚宜州面前她不能失态,她还是一个处处周到的六弟妹。

“老六媳妇。”老太太的声音传来。

寿氏的心砰砰乱跳,抬起头来,半晌才听清楚老太太的话。

“快让人去喊婉宁过来。”

寿氏只觉得这几个字如同针一样扎进她耳朵,她眼前忽然出现婉宁的笑容,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目光中毫无惧意,仰着下颌,轻蔑地笑着。

“是。”寿氏勉强吐出一个字,转头看向赖妈妈。

赖妈妈忙道:“奴婢这就去喊七小姐。”

荃儿领着几个小丫头在茶水房,听到赖妈妈的声音迎出来。

“快去请七小姐。”赖妈妈脸色铁青低声吩咐。

“这是…怎么回事?”荃儿抬起眼睛向花厅看去,“一会儿喊七小姐,一会儿又不喊,现在到底是个什么主意?”

赖妈妈暗自咬牙,是个什么主意?

之前六太太这样安排是为了让七小姐知道,在这个家里凡事还轮不到她做主,小惩大诫,就是这个道理。

可是现在…

谁能知道二房家的大老爷登三房门就是为了七小姐。

早知如此,六太太一定不会这样自己打自己的脸啊。

“荃儿姑娘快去喊吧,大老爷想要见七小姐呢。”赖妈妈不想说太多,只是略微扬起声音。

大老爷要见七小姐。

真是奇怪,谁都知道六太太是个笑面虎,赖妈妈平日里也是虚虚假假,难得今天会将怒气摆在脸上。

到底出了什么事?

姚宜州将话说了清楚,花厅忽然之间就冷清下来。

老太爷问了姚宜州的功课,“这次乡试可准备好了?”

姚宜州摇摇头,“母亲身子不好,家里没有人照应,我也不放心,不想去赶考了。”

“那怎么行,”老太爷皱起眉头,“让族里的女眷去侍奉,该去科举还是要去…”

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就在外赶考没能赶回来床前尽孝,这次他说什么也不能丢下母亲一个人离开。

科举是小事,尽孝才是大事,再说如今身边…再也没有人可托付。姚宜州边想着边看向门外。

婉宁,他没想到转眼功夫会出落成这样。

秦大夫上门治病,他还以为是三房安排的,谁知道竟然是婉宁。

婉宁今年才十二岁。

十二岁的孩子被送老宅里,他没能照应,却反过来让婉宁想着母亲…

想起来他就觉得羞愧。

最让他没想到的事,秦大夫是因为婉宁给李大太太治病才会来到泰兴,婉宁还将给李大太太治病的方法教给秦大夫。

沈氏在姚家的时候经常带婉宁过去说话,他印象里婉宁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

转眼的功夫就变成了这样。

要不是在族里过的不好,哪家的小姐会这样辛苦地去给一个陌生人治病,如果他不见见婉宁,他会日夜难安。

再说秦大夫说的清清楚楚,婉宁懂医理,如果在母亲身边说不定母亲的病会有更大的起色。

姚宜州正想着,琉璃帘子掀开,走进来一个娇小的身影。

十二岁。

婉宁。

不是只比婉如小不到两岁,怎么会差这么多,不但个头比婉如矮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也很单薄。

婉如脸色红润,身边跟着三五个丫鬟,穿着打扮十分的精致,婉宁和她比起来,只能勉强说是穿着还算得体。

根本不像出自同一家的小姐。

婉宁上前给老太爷、老太太和姚宜州行礼。

姚宜州沉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婉宁。

沈氏在姚家的时候,婉宁可不是这个模样,再说这几年每逢过节母亲都会送一份礼物给婉宁,怎么婉宁连身上戴的小荷包都是很旧的。

他想到提起婉宁的时候,婉如失态的喊声。

屋子里的大人都能装样子,只有小孩子才会不经意间将真实的情绪暴露出来。

婉宁在三房过的不好。

姚宜州从椅子上站起身,“婉宁,跟我去二房住一阵子,过几日我再将你送回来。”

婉宁记忆里大伯是个宽厚的人,小时候母亲常带着她去二祖母家,二祖母会将庄子上新鲜的水果端到她面前,大伯母还让人买点心给她。

相比较而言,祖母和祖父从来都是板着脸,总是训诫母亲要好好持家。

母亲被休的时候,二祖母还找人劝说父亲。

这些她全都记在心里。

二祖母病了,她想要去探望二祖母,祖母和寿氏肯定不会答应,在李家遇到秦大夫,她立即想到请秦大夫上门为二祖母诊脉。

婉宁转头看向老太太,“祖母,我…能和大伯去吗?”

婉宁这样说,好像她会不同意,老太太点点头,“去吧,不要给二房添乱,你二祖母还病着。”

“那我们走吧。”姚宜州垂下头温和地看向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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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不出门,早点码字。大家晚安那。

第三十二章 来客

怎么就那样放婉宁去二祖母那里。

姚婉如慌乱地看着屋子里所有人。

“祖父,祖母,母亲…”姚婉如要哭出来。

老太爷抬起头看了寿氏一眼,“婉宁去二房,恐怕会多有不便,你也要时常过去打理,毕竟婉宁是我们三房的小姐。”

寿氏就像是受了惊吓,只能连连点头,现在这种情形只有听老太爷的,寿氏正准备听下文。

姚老太爷却不欲多说,站起身出了屋,老太太忙让人搀扶着跟过去。

花厅里剩下寿氏和姚婉如母女俩面面相觑。

姚婉如盯着脸色难看的寿氏,寿氏从椅子上站起来,却没有站稳直接跌了回去,姚婉如“呀”了一声,急忙上前搀扶寿氏。

寿氏仿佛一瞬间憔悴了不少,脸上再也看不到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

“母亲,”姚婉如眼睛又红起来,“你可千万不能病啊,咱们可还要去看二祖母啊。”

赖妈妈不禁看了一眼姚婉如,这五小姐也太不会说话,这时候不劝着太太,反而提起让太太生气的事,怪不得要栽在七小姐手里。

老太爷坐在软榻上,一眼看向老太太,“七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面色不虞,“应该是在李家的时候安排的大夫。”

怎么就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做成这样的事,“老六媳妇每日都做些什么?”老太爷阴沉着脸。

连个家都管不好,闹出这种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多亏只是个十二岁的丫头,要是换成一个男子还不闹个天翻地覆。

姚老太爷看向桌子上的药瓶。

老太太低声道:“那这药我还送不送去?”

当年他变卖田产送老三去科举,二哥看着不忍心将二房分来祖产也买了一些给老三做盘缠,他怕老三路上生病,就从一个名医那里买了张救命的秘方,不管病大病小都能有些效用,将死之人还可以用来续气,延个几日性命。

今年就做了这样一瓶,本来想着去二房给二嫂用上,二房宜州来求一回,他也不能让宜州空手而归,不过…姚老太爷微微翘起眼角,既然宜州求的是婉宁,他这药不给也罢。

二嫂病入膏肓,七丫头早晚要回来,一切还是要回到他手里。

老太爷眼睛微闪,义正言辞,“七丫头跟着宜州去了二房,我们就在家里听听消息再说,我就是怕没有教养好七丫头,让七丫头惹出祸事来。”

万一惹出事,婉宁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沈家,沈四太太急的团团转,“婉宁怎么敢请大夫给姚家二房老太太,给长辈治病那不是小事,万一没有治好,姚家指不定要给婉宁安个什么罪名。”

沈敬元将手里的账本放下,神情也有些复杂,半晌叹口气,“二房老太太对辰娘不错,婉宁来到族里又让人多有照应,要不是不能插手三房的事,婉宁也不会落得这样的地步,婉宁也是想报这份恩情…”

“报恩是报恩,婉宁现在处境不好,自身难保,”沈四太太紧张地攥着帕子,“眼见这才好一点,要是姚家真的要置办婉宁,我们又有什么法子?”

“将来还是想个办法让婉宁搬出姚家。”

沈四太太本来是负气,忽然觉得这个法子很好。

对了,让婉宁搬出姚家。

沈四太太眼睛一亮,抬起头来,“老爷,你说这样行不行?”

“什么?”沈敬元没弄清楚沈四太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