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立刻变得异常凝重。

甄朱死死地抓着他的那只手,迎上他的目光, 拼命地点头。

徐致深将手中球杆一丢,挣脱开了甄朱抓着他的那只手,转身就往西厅方向大步跑去,跑出去了几步,突然又停住, 转头看了眼甄朱,随即转向石经纶:“石公子,这里可能不安全了,你马上出去,带上她,先帮我照顾一下!”

“哎,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石经纶一脸的不解。

徐致深将手心里的那行字朝他飞快展了一下,石经纶脸色微微一变,低低地骂了一句“狗日的”,什么也没说,拽着甄朱就跑,甄朱被他拖着,身不由己地跟着朝前去,跌跌撞撞转过头的时候,看见徐致深的背影已经迅速地消失在了西厅口里。

……

法华饭店西厅那盏据说全国最为昂贵的西洋进口璀璨琉璃大灯之下,今夜云集了直隶几乎所有的头脸人物。

人人都知道,总统和张效年的府院之争,从去年僵持到现在,年初虽然是以张效年被免去总理兼陆军总长之职,下野而告终,但实际上,由他早年培养的南陆系依旧操控着国会,以徐致深等人为骨干的实力派南陆俱乐部成员的活动,更是成为了京津军政界人士的风向标。尤其在几个月前,总统对公然划地自治的江东督军用兵不利之后,国内舆论不满,请张效年复出北上,以早日促成南北统一的呼声就日益高涨,不断出现于报端,传言总统迫于压力,私下会见了张效年的得力爱将徐致深,请他从中代为转圜,以缓和于张效年的关系。

就是在这样举国瞩目的背景下,张效年抵达了天津卫,各大报章纷纷撰稿欢迎,风头无二。

西厅里到处都是人,大门口正对过去的墙上,高悬着五色旗和陆军旗,张效年很快就要过五十大寿了,今晚红光满面,一身戎装,显的格外的精神,正在和围着他的几个记者侃侃而谈,忽然看见徐致深从人群中快步朝自己走来,于是结束采访,在记者争相拍照的闪灯中转身迎了上去,笑道:“致深,刚才你去哪了?转个身就不见了你人。这回我北上,有几个你从前在军校里的前辈,现在都是坐镇一方的大员,听说了你的名字,刚才问我,来,来,我给你引见前辈……”

徐致深附耳过去,低低说了句话。

张效年脸色微微一变:“确定?”

“督军安全第一。宁可信其有。虽然酒会前,警察局长再三向我保证已经做过细致的安保,确定所有的入场来人身边没有携带枪支,我也亲自检查了各个可疑之处,但今晚来人实在太多,保不齐被钻空子。督军立刻从后门离开,我已安排副官开车等在那里。等督军一走,我找个理由,马上结束酒会,遣散在场人员。”

徐致深低声说着话,锐利的两道目光,不断地扫向近旁的一个个人头。

毕竟是风浪里过来的人,张效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看了他一眼,握了握他的手:“好,你想的很周到。那我先走了,这里交给你,你自己小心。”

徐致深点头,和近旁几个便衣保镖一道,护送张效年离开。张效年一边和近旁的人笑打着哈哈,一边迅速往侧门而去。

西厅正值今夜高潮,侍者手托酒盘,在男宾女客的中间,灵巧而熟练地来回穿梭着,笑声阵阵。

就在张效年靠近出口,加快脚步要走的时候,舞池旁乐队里的一个小号手面露焦急之色,迅速看了眼怀表,仿佛要去如厕似的,放下手里的小号,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沿着舞池的边缘,想尽量靠近张效年,但是张效年身后人太多了,他一时无法靠近,眼看张效年就要走了,情急之下,迅速从衣襟里摸出一个黑色的火柴盒似的物体,拉掉引信,投了出去。

那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朝着张效年的背影飞去。

周围人浑然不觉,徐致深目光定了一定,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迅速抄起近旁的一张椅子,朝着空中的黑色物体砸了过去,接着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几个人,朝着张效年扑了过去,将他压在了身下。

那个黑色的火柴盒被椅子带着,改变路径,落在了西厅门口的一个无人角落里,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半片墙体轰然倒塌,碎石和木片四下飞溅,爆炸产生的强大的气流,瞬间就冲倒了附近的人,灯泡纷纷碎裂,天花板上的那盏琉璃大灯也砰的炸开,玻璃四溅,落满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尖叫声四起。

徐致深胸间血气翻涌,耳朵被震的嗡嗡作响。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失聪。

他睁开眼睛,看见那个小号手从满是玻璃碎屑和斑斑血迹的地上爬了起来,想趁乱逃走,摸出身上带着的枪,朝他后腿膝窝扣下了扳机,“砰”的一声,子弹从膝盖前方射出,那人惨叫一声,捂住腿,倒在了地上。

……

甄朱被石经纶带着跑出了饭店,刚上了他停在对面的汽车,就听见饭店的方向传来一声爆炸的巨响,路人纷纷惊叫,四散逃跑,很快,周围警笛四起,租界警察迅速赶来,从饭店的大门里,涌出来许多惊慌失措的宾客,中间夹杂着女宾的尖叫和哭泣之声,地上掉了东一只西一只的高跟鞋,却依旧有不怕死的记者在一旁奋力地拍照,闪光灯啪啪个不停,场面乱成了一团。

这么快,爆炸竟然真的就发生了!

甄朱浑身血液冰凉,第一个念头就是徐致深的情况,一把推开车门就要下去,被石经纶一把给拽住了:“哎哎,干什么?不能过去!我答应徐兄照顾你,你给我老实坐在这里!”

甄朱挣脱不开他的钳制,脸色苍白,睁大眼睛看着他,目光充满了恳求之色。

石经纶望着已经开始冒出黑烟和隐隐火光的饭店大门,自言自语般地道:“说炸,还真就炸了……邪门啊……这下有好戏看了……”

他对上甄朱的目光,摸了摸下巴,犹豫了下,仿佛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说道:“行了行了,别这么看着我,真叫人受不了。你给我老实待在车里,哪里也不要去,我去打听下。”说完下了车,将车门砰的一关,反锁,穿过街道,迅速朝着饭店大门跑去。

甄朱只能坐在汽车里,透过玻璃,紧紧地盯着外面的动静。

警察越来越多,封锁了道路,也不许人再进饭店,石经纶被拦在了门口,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对方态度立刻变得恭敬,予以放行,他跑了进去,过了大约十几分钟,应该只有十几分钟,但在甄朱看来,仿佛已经过了很久,她手心不住地冒汗,湿哒哒的,终于,看到石经纶的身影从里面出来了,穿过街道,回到了汽车旁,打开了门。

甄朱一下就朝他靠了过去,紧张地盯着他。

石经纶斜睨了她一眼:“想知道小爷我冒着生命危险帮你打听来的消息?”

甄朱点头。

“先亲我一下。”

他邪气地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脸。

甄朱毫不犹豫,立刻亲了一下他的面颊。

他仿佛没有防备,被甄朱亲了一下,用手捂着,愣了一愣,对上她的目光,嘀咕了一句 :“叫你亲,你还真亲了,看不出来,你倒挺爽快的啊……”

甄朱焦急地看着他。

他咳嗽了一声,终于说道:“徐兄没大事,只是受了点伤,刚才和张大帅已经离开了。好险!居然有这样的炸弹!小爷我还是头回见!幸好落点边上没人,否则今晚就不是伤了十几个人那么简单了……”

他又看了眼甄朱,目光里露出好奇之色:“跟小爷说说,你怎么知道有人要搞张大帅的?”

甄朱听到徐致深无大事,终于放松了下来,软回在后座上。

石经纶等了片刻,没听到她应答,自己想了起来:“哦,忘了,你是哑巴。”

甄朱朝他感激地一笑,尖尖的下巴,脸色依旧苍白,刚才褪去的血色,还没回来。

石经纶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朝她靠了过些过去:“这饭店今晚你是不能住了。我既然答应徐兄照顾你,就不能丢下你不管,你先跟我回去吧。”

甄朱摇头。

虽然徐致深已经离开了,但她却不愿走。万一他想起了自己,派人来接她呢?

“你怕什么?”石经纶仿佛有点不高兴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甄朱不语。

“我爹直隶军务督办,人称直隶王,这几天他不在,所以今晚没来。小爷我开口带你走,那是给徐兄面子,也是给你脸,知道不?”

甄朱还是不语,只是扒着车窗,不停地朝外张望。

石经纶恼了:“嗳,我说你这个小哑巴,你怎么死脑筋?徐致深现在不是躺在医院里,就是有一大堆的事,早把你丢后脑勺了,你还穷等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饭店里跑了出来,跑到街边,四处张望。

甄朱一下就认了出来,是王副官。

她急忙摇下车窗玻璃,探头出去,冲着王副官挥手。

王副官看到了她,穿过马路,来到了汽车旁,向石经纶问好。

石经纶仿佛有点扫兴,脸色不大好看,慢吞吞地降下了玻璃。

“徐长官说,多谢石公子帮了他的忙。现在我要接走薛小姐了。”

甄朱自己已经下了车,站在王副官的边上,合十向石经纶表谢,深深鞠了一躬。

石经纶看向王副官:“她是徐兄什么人?”

王副官略微迟疑了下,说:“同乡,带她来看病的。”说完向他微微躬身,随即看向甄朱:“薛小姐,随我走吧。”

……

甄朱坐在车里,被王副官开着,来到了睦南道。

这一带,从南延伸都北,是天津卫达官贵人的住宅区,遍布着各种西式风格的建筑。也是被带到了这里,甄朱才明白了过来,原来徐致深前些天一直就住在他位于这里的公馆中,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也是住在法华饭店里。

她有点傻。

汽车来到位于道旁的一座欧洲庭院式外檐红墙建筑前,从门口看进去,里面此刻灯火通明,门外的路边,已经停了至少十几辆的汽车,看起来,现在里头来了很多的人。

门房认出了王副官,打开大铁门,车开了进去,停在花园边,王副官下车,替甄朱打开车门,示意她下来,随即领着她上了台阶,穿过用菲律宾乌木装饰的客厅,对着一个等候在那里的女佣吩咐了一声,转向对着甄朱,微笑道:“你上去,先好好休息吧。”

甄朱不动,眼睛看着他。

王副官一怔,随即仿佛明白了,忙说:“薛小姐不必担心,徐长官伤的不重,医生过来,已经替他包扎好了,现在他还有事,恐怕没时间见你。”

那个女佣过来了,请她上楼。

甄朱只好跟着女佣上去,来到二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女佣打开门,请她进去休息。

第54章 红尘深处

虽然是间客房, 但内里装饰考究,床柜桌台浴室一应俱全, 甄朱一身的汗, 行李却都还落在饭店房间里,洗澡没有换洗衣物。女佣德嫂给甄朱拿来了一套浅湖色的女学生夏裙, 内外俱全,说原本是做给自己读中学的女儿的, 先借给甄朱穿。

甄朱向她合掌表谢。德嫂人看起来很和善, 只是大约没想到这么晚了, 甄朱还空了一天的腹,并没问及她吃饭的事, 送来衣服就帮她关门,自己出去了。

饿了一天,甄朱这会儿倒没多大感觉了, 就去洗澡, 洗完换上内衫, 出来一头躺了下去, 闭上了眼睛。

今天乱七八糟出了这么多的事, 她现在感到很疲倦, 只想快些入睡, 别事明天再说。只是躺了下去, 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更糟糕的是,饥饿感仿佛被一个澡给唤了出来, 有点难熬,只是又不好意思去找德嫂开口,自己躺在床上,在夜色里翻来覆去,大概到了晚上十点多的样子,听到楼下起了一阵开门声,脚步声,模模糊糊的说话声,接着,门口有汽车依次发动的声音。应该是那些来这里的人议事完毕,现在离开了。

甄朱下床,躲到窗帘后,掀开一点缝隙,看了出去,见一辆辆汽车开走,门房关了铁门,楼下花园里,慢慢地再次安静了下来。

她又回到了床上,咽了几口唾沫,闭上眼睛正准备再睡觉,忽然听到敲门声,德嫂放轻了的声音传了过来:“薛小姐,睡了吗?”

甄朱急忙下床,开了床头灯,过去开门。

德嫂说:“徐先生叫我问问你,要是不累,他想问你几句话。”

甄朱点头,掩门后穿好衣裳,将长发结成辫子,临出去前,有点不放心,又跑到镜子前,照了一下自己。

德嫂女儿的个子和她应该差不多,衣服还颇合身,她穿上,看起来就像个涉世不深的女中学生,有着清丽的容貌。甄朱怕他久等了,摸了摸头发,快步出了房间。

……

徐致深人在书房里,甄朱被德嫂带进去,看到他站在一扇开着的窗户前,背对着她,仿佛陷入了沉思,背影一动不动。

“徐先生,薛小姐来了。”

徐致深低头,掐了手里香烟,转过身,示意她随意坐,自己也走到书桌后的那张椅子旁,坐了下去。

他身上只穿了件白色衬衫,额头有一道半截小拇指长的破口,应该处理过,已经止住了流血,所以没包起来,一边肩膀用绷带扎了,应该是受伤比较重的地方。

他看起来脸色有点苍白,但精神还是不错,坐下去后,视线随意般地落到甄朱身上时,却仿佛意外于她这女学生的打扮,不禁停了一停。

德嫂笑眯眯,也是有点想为自己邀功,说:“薛小姐过来,没换洗的衣服,我把我做给女儿的新衣服先借薛小姐穿了。”

徐致深没说什么,只是又看了眼甄朱,点了点头,微笑道:“你费心了。”

德嫂客气了一句,退了出去。

甄朱慢慢地坐在了近旁的一张沙发上。他往后靠在椅背上,说:“今晚你受惊了,还好吧?”

满满的客套。

甄朱点了点头。

他唔了一声,目光落到她的脸上:“督军叫我代他向你表达谢意。另外,我想知道……”

他顿了一下。

甄朱专注地听他说话,偏偏好巧不巧,肚子竟然在这时候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咕噜声。

声音虽然很轻,但因为书房里安静,听起来就很明显了。

甄朱有点尴尬,他仿佛一愣,迟疑了下:“你没吃饭?”

甄朱决定不再客气,点头。

他露出微微的歉疚之色,站了起来,走到书房门口,打开门,高声叫德嫂,让她带甄朱过去,先给她做点吃的。

德嫂急忙跑了过来,自责粗心,领着甄朱走了。

甄朱坐在饭厅里等。德嫂问她要不要吃面,甄朱点头,她进了厨房,动作很麻利,没一会儿,就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出来,闻起来香气扑鼻,甄朱饿的已经前胸贴后背了,拿起筷子,低头吃了起来。德嫂就坐在边上陪着,用带了点好奇的目光看她。吃一半的时候,忽然,外头仿佛传来一阵汽车停下的声音,接着,响起来门铃声。

“这么晚了,还会是谁……”

因为进来入厅的那扇大门已经关了,德嫂嘀咕了一声,急忙起身去开门。

甄朱起先不以为意,低头继续吃着面,但是很快,她的那口面含在嘴里,筷子停了下来。

客厅里,她听过的那道圆润柔软的女人嗓子飘进了她的耳朵。

“……致深怎么样了……严重吗……”

德嫂应了声,接着,传来鞋底啪嗒啪嗒敲着地板走路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德嫂回来了,看起来并没什么异色,见甄朱抬头望着她,笑眯眯解释说:“是徐先生的女朋友,京津有名的红角,小金花,捧的人那是排队,想看她的戏,票都买不到,她人很好,以前还特意送了我两张票。她刚听说了徐先生今晚的事,不放心,特意过来看他了。”

甄朱慢慢咽下嘴里的那口面,肚子忽然就饱了,在浑然不觉的德嫂的注目下,勉强吃了剩下的面,放下了筷子。

德嫂捧了空碗进厨房收拾。甄朱犹豫了下,悄悄去往书房的方向。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没品,但没法子,控制不住。

她轻手轻脚地靠近书房,发现书房的门没关严实,露着一道缝隙,忍不住靠了过去,屏住呼吸,透过那道缝隙,看了进去。

小金花披着卷发,香云纱绸旗袍,脚上趿双黑色半皮半蕾丝面的拖鞋,两寸的跟,露出搽的鲜红的十个脚趾盖,看起来仿佛是闻讯后来不及收拾,匆匆就跑了出来,但这模样,比起白天精致的一番打扮,却更多了几分慵媚之色。

徐致深站在书房中间,宽阔的后背对着门,甄朱看到小金花扑在他的怀里,低声抽泣。

“……我听到消息,吓的人都要晕过去了,本来是想当时就来看你的,只是怕你有客,不好打扰,本想忍着明天再来,实在是忍不下去,就过来了,你怎样了?”

徐致深仿佛在安慰她,扶着她肩,说自己没事。

她擦了擦眼泪,仰脸望着他:“你这样,我实在不放心。德嫂有些粗心,晚上我留下吧,我照顾你。”

徐致深将她抱着他腰的胳膊轻轻拿开,说:“不必了。我晚上还有事,你回去吧。”

“致深……”

小金花仿佛在掉眼泪,声音哽咽。

“就这样吧,我没事。”徐致深说,声音听起来还挺温柔的,“你早些回去,安心睡觉。等我有空,去看你的戏……”

他嘴里说着,仿佛觉察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回过头,两道目光,扫向门口的方向。

甄朱慌忙缩头,弯腰飞快地脱下脚上的鞋,拿在手上,赤脚踩在地上,箭步上了楼梯,回了自己的房间。

心脏砰砰地跳。

过了一会儿,下面传来开门的声音,他喊德嫂送小金花出去,德嫂回来,他问:“薛小姐呢?”

“应该是回房间了。我去叫她。”

他仿佛迟疑了下:“不必了,我去叫吧,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德嫂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甄朱听到房间门上传来敲门声,定了定神,慢慢地走了过去,打开门。

“跟我来吧。”

他看了她一眼,转身下去了。

甄朱站在门口不动。

他走了几步,感觉到她没跟上来,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跟我来,我有话要问你,很重要。”他说,语气是强调的。

在他的注视之下,甄朱扬了扬下巴,关了门。一道上锁的声音。

徐致深一愣,僵在那里,片刻后,走到她的门口,抬手要拍门,手拍上去的那一刻,又停了下来,迟疑着时,门缝下忽然窸窸窣窣,接着,一张纸被推了出来。

他弯腰,捡起了纸。

“我今天很累了,什么也记不得。我睡觉了。”

她一笔一划地说。

……

甄朱贴着门听外头,片刻后,他仿佛离去了,脚步声渐渐消失。

她慢慢地吐出了胸中的一口气,回到床上,扑了下去,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她这是自找的,原本就不该去偷看的。这下好了,一闭上眼睛,就是小金花抱住他,他温柔地安慰她,还说有空去看她戏的一幕。

虽然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很正常,她也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这一辈子,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更不可能为了她而等待,但还是忍不住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