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指何贤妃?朕当初选中她,是因为她的背影很象你。你若不喜欢,把她赶出宫就是了,你有这个权力的。”拿起蓝妤的一络长发,轻轻抚摸着,漫不经心的说。

“那么以柔呢?她什么地方象臣妾。”蓝妤嘲讽的笑笑。

“很多,朕知道她在学你,没关系,她可以继续学下去,朕喜欢,只要她记得自已不是你就行。”皓晨脸上的笑意更浓,“何况她很寂寞,朕就代景枫安慰安慰她。朕也很寂寞,就由她来代你安慰朕。”

“陛下这样做恐怕是为了羞辱景枫吧。”蓝妤不屑道:“可笑的是,不知陛下倒底是羞辱了她,还是羞辱了自己。”

“蓝妤,你果然是最懂朕的人,还知道些什么,说来听听。”

“半年前宣城之战,陛下本可以趁胜追击,把曦国连根拔起,可是你却接受议和,让曦国称臣,再以苛刻的条件压制盘剥。为的是什么?”

“你认为呢?”

“因为陛下曾几次战败于景枫手中,世人都说景枫才是真正战无不胜的战神,而陛下要靠阴谋诡计才能取胜。所以你故意留有余地,景枫若能醒来就更好,你可以与他大战一场,以曦国目前人财困乏的状况,即使景枫用兵如神也不是天翼国的对手,而陛下却赢得名正言顺,证明给世人看,你比他更强。”

“蓝妤,女人太过聪明不是好事。你说对了一半,朕既然做得出,就不怕世人说闲话,更不需要证明给别人看。朕只想证明给你看,天下间朕只在乎你一个人的想法。那日,你曾问朕,天下与你,会选哪一样。朕现在可以告诉你,朕选天下。这天下都是朕的了,你不就是朕的了。”

蓝妤笑了起来,琥珀色的眼眸漾着迷离的波光:“陛下确定得到了臣妾吗?陛下要这么想也可以。臣妾现在只想提醒陛下,压抑愈烈,反弹愈强。非常时期可用非常手段,但治国之时应以仁为本。既然曦国已向陛下称臣,那么曦国百姓就是陛下的臣民,爱民如子,陛下应该懂吧。”

“爱民如子?你还真的说对了,朕又没有孩子,怎么会懂。”皓晨突然把蓝妤紧搂在怀中,气息渐急促,“蓝妤,为朕生个孩子吧。”伸手去解她的衣带。

“放手。”蓝妤气恼的挣扎着。

“傻瓜,”皓晨宠溺的声音中带着令人惊恐的温柔,“没用的,别乱动,小心伤了自已。”手中的动作更加有力迅速。

正拉扯间,以柔突然闯入,看见衣裳不整的两个人,尴尬呆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蓝妤一见她,眉梢涌上笑意:“太子妃来得正好,本宫正想找你。”

皓晨冷冷的看了以柔一眼,又瞟了下唇边含笑的蓝妤,兴致全无,一甩袖,背手而去,留下一个修长、冷酷、而优雅的背影。

蓝妤把眼光落在了以柔的身上:“不管你刚才为出于什么目的,本宫都谢谢你为我解围。”

“皇后。”以柔施礼道,“以柔方才不是有意冒犯。”

蓝妤微微一笑,执起侍从送上的茶盏轻抿一口:“本宫没怪你,只是不喜欢别人把本宫当傻瓜。以太子妃的个性,是不可能卤莽闯入的。”

以柔低头不再语,蓝妤又道:“赔上自己的清白与名节,也不一定能报仇,值得吗?”

“皇后,”以柔大惊失声,又双膝跪地,“以柔该死,以柔不明白皇后所言何意。以柔身为人质,孤苦无依,想找一份依靠,所以才与陛下——,以柔无意冒犯皇后,以柔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蓝妤仔细看看以柔的神色,缓缓道:“瑞王长女,五岁能吟,六岁能诗,七岁能赋,德容双馨,惊才绝艳。这样的人岂是那种攀龙附凤的俗人?总之你好自为之,本宫不会为难你。但是连本宫都可看穿的事,陛下岂会看不穿?”

以柔慢慢走出玉宸宫,回首,心乱如麻。忍辱负重,也许在那个人眼中只是一场闹剧,为了看好戏,故意不戳穿罢了。仰起脸,迎着冰凉的雨丝,无论对与错,已迈出了第一步,就再也没有后路了。

皇后蓝妤

阴森宽敞的寝殿之内,我惊恐的看着面沉似水的皓晨,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些:“蓝妤,听话,把这碗药喝了。”端着一碗药,慢慢向我靠近。

“不,”我的心被一种深深的恐惧所撞击着,颤抖的向宽大的锦床内缩去。他伸手紧紧扣住我的手腕,用力把我拽出,药碗放在我的嘴边,紧皱的眉渲泄出不耐之色,厉声道:“喝下去。”

我用力一挥手,碗被打碎在地上。皓晨的脸更加阴沉,“来人,再去端一碗药来。”

“陛下,”我爬下床,跪于皓晨面前,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摆,“求求你,让我留下这个孩子吧,求求你。”我仰起脸,乞求的看着他。

“你要朕留下这个曦国的孽种?”他唇角微挑,美似明花的双眸蒙上一层前所未有的残忍之色,“蓝妤,乖,别再任性了,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们就要大婚了。你将会是天翼国的皇后,以后还要为朕生育许多皇儿。这个曦国的孽种只会让你蒙羞,也让朕蒙羞。”

那样的冷酷,那样的无情,这是我从小所熟悉的皓晨吗?“陛下,陛下。”我仍不放弃的努力哀求着,泪水不断涌出,怎么擦也不干,“我早已是不洁之身,没有资格当皇后。骨肉连心,孽种也罢,蒙羞也好,这个孩子终是我的亲骨肉。只求陛下能留他一条生路,蓝妤为奴为婢,无怨无悔。”

“蓝妤,你是朕命中注定的皇后。你这一生只能为朕生儿育女,朕这一生也只要你所生育的儿女,其它的人不配。你说过的,只要朕放过景枫那一行人,你就是朕的了。你现在是朕的,怎么可以生下景枫的孩子,难道你想留下他的孽种,将来纠缠不清吗?”修长苍白的手捏得我下颌生痛,森冷绝情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间。

宫人又端了一碗药进来,我狂乱的摇首,“陛下,我求你,求你看在这些年我忠心追随、出生入死的份上,给这孩子一条生路吧。我保证再也不见曦国的任何人,以后什么都听陛下的,决不违逆陛下的圣意。陛下想要我为你生多少个孩子,我就生多少个。”

他把衣袂从我手中一丝丝抽回,冷酷的指着药碗,“你是自己的喝下去,还是要朕喂你喝下?”

我无力摊坐于地,冰冷的地板抵不过心中的寒冷。眼前这个人再也不是昔日儿时的玩伴,再也不是沙场上生死与同的伙伴,他是我的主人,至高无上的君主。他口口声声说爱我,爱吗?只怕更多的是占有。

既然无力保护腹中这幼小的生命,就让我随他一起走吧。万念俱灰中,捡起一块碎片向咽喉割去。皓晨飞快一掌打飞了我手中的碎片,顺势点了我的穴道。捏住我的两颊,把药从我的口中灌入。

欲哭无泪啊,从没有这样强烈的恨过一个人。我冷汗岑岑的伏在地上,居然还能冲着他笑,“你永远休想让我为你生下子嗣。”

腹中传来的痛,刻骨铭心,一条生命正消逝,孩子,你很痛吗,娘亲也好痛呀。

“孩子,我的孩子。”我呻吟着。

“娘娘,皇后娘娘。”守夜的宫人唤醒了我:“娘娘又做恶梦了吗?”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抚过湿热的脸庞,有多久没落泪了?自从那孩子失去后,好象再也没有落过一滴眼泪,我差不多都忘记了自己还是个有泪的人。

向来浅睡难眠,常常在夜半醒来,就再也无法入眠。我披衣起来,挥手让宫人退下,独自一个漫步在庭园中。隐隐听见有人说话,是两个守夜的小宫女正在议论什么。

“皇上今夜又宿在仪和宫。”

“真看不出,看起来这么清雅的人也会色诱皇上。”

“色诱?”我哑然失笑,原来她们在议论以柔,那个可怜的女孩子。忍辱负重,以身事敌,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只是她太低估了皓晨,没有任何人可以左右得了他,即便如我,从小一起长大,随他出生入死多年,也无法对他产生任何影响。不象景枫,当年不也有很多人说我是祸水吗,说我色诱景枫吗?

当年的景枫用兵如神,一边以绝对的优势把皓晨所统领的天翼国主力大军压制在莞河之西,不得动弹。一边从宣城派兵攻陷天翼国兵力薄弱的永州直逼天翼国帝都。

如果没有我的“色诱”,也许今日君临天下的人应该是景枫吧。他说:“蓝妤,天下的事,没有值与不值,只有愿与不愿。如果得到天下的代价是从此与你天人永隔,那么我宁愿放弃天下。”临阵撤军,以胜议和。他天纵奇才,战无不胜,却没有皓晨的冷酷理智,所以他输了,可是,我爱他。

我生于天翼国五大世家之一的风氏家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骁勇善战的父亲教我习武,多才多艺的母亲教我学文。风氏家族以我为傲,族长说:此女天赋禀承,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可必成大器的我却胸无大志,既无保家卫国的志向,也无功成名就的热情,我最大的兴趣莫过于游遍天下美景,尝尽天下美食。当我还在东张西望,四处打探美景与美食的时候,被选中成为太子伴读。风世家族引以为荣,因为我是第一个以女儿身被选中的太子伴读,实际上也是内定了的未来太子妃。只是那年少无知之时,又怎会懂得大人们千回百转的心思。

父亲说:“妤儿,他是你的主人,你要一生一世效忠他,追随他,保护他。这是你的使命,你的职责。”

我点头,似懂非懂,心中不以为然:他不是比我年长吗,而且是个男儿,为什么要我保护他,还要一生一世效忠追随,那我何时才有空去看我的美景、品我的美食?

在万般无奈与不愿中,我第一次见到了皓晨,他淡漠的看着我,眼中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忧郁与成熟。莫名的,我竟有些同情他。相处越久,我越觉得他可怜,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没有父母的痛爱,没兄弟的关爱,也没有朋友。还要时时当心各种迫害,生在最高天下间最高贵却又最无情的家庭中,他活得是那样的寂寞与艰难。终于有些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我保护他,于是我决定作他的朋友,关心他、爱护他,让他分享我所拥有的快乐。

终于他第一次向我展开了欢悦的笑容,如破晓的阳光射出云层,明亮而瑰丽。年年岁岁,朝夕相处,自从七岁以后,他成了我生命的重心,效忠他、追随他、保护他,成了一种习惯,一种定律。即使在十二岁离开他去学艺的那三年,也是为了日后更好的效忠他保护他而作准备。父亲说这是我的使命与职责,尽管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是我的使命与职责,但在意识上还是服从了这样的命运。在我还来不及观看别的风景之时,他已挡住的我视线,我抬头,看到的天,只有他。

景枫的出现,让我看到除皓晨外的另一种风景,另一片天地。不一定更好更美,却适合我,是我所想要的。

为解莞河之困,我乘夜潜入了被曦国占据的凉州城内临时帅府打探消息,在无所收获的情况下,我正想撤离,一个年轻人在众多将领的拥簇下,经过我所潜伏的地方。看众人对他恭敬的样子,想必就是景枫太子,天赐良机,在他经过的瞬间,我出手,一击即中,顺利得令我疑惑。很快,我发现自已陷入了天罗地网的包围之中,虽凭着自己引以为傲的轻功突围而出,却身负重伤。我跌跌撞撞的隐入树林后,再也支持不住,半倚着树杆吐出一口鲜血。一个人无声无息的飘落在我的面前,我无力再逃,背靠着树, 静静看着面前的人,他也默默注视着我。黑暗中,我只看得清他温和清澈的眼神。

“女人,天翼国竟派个女人来?”声音中带着磁性,很是好听,他上前凑首,他细看了看我的脸,似自言自语般轻言:“好美的眼睛。”也许靠得太近,他身上的男性气息清晰可闻,不是任何薰香的气味,而是一种清爽自然的气息。从未与异性如此接近过,我的脸微微发烫。

事到如今,是生是死,只能听天由命了,我无所谓的对他笑笑。

他后退一步,轻轻笑了一声,“你受了很重的内伤,难得还能笑出来。”原来他能在暗中视物,。

在他身后,一队士兵手持火把呈包围式靠近。在闪烁的火光中,我看清了面前的人,完美无瑕的脸庞散发出月华般柔和的光彩,一件普通简单的淡青长袍随意穿在他的身上,却令人觉得华贵无比,都说衣服能衬托人,没想到人也能衬托出衣服。漫不经心中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傲然,随意而立却优雅得如夜间的微风。这样的风采,让我不作第二人想,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景枫太子?”

他含笑点头,那温文而雅的笑容,似乎面对的是一个朋友,而不是一个刺客。

“原来我杀错人了。”疲惫的闭上眼,为那无辜的替死鬼默哀,有趣,此时此刻,居然还有这种心情。

“姑娘方才杀的,是本王的替身。”他的眼探究的盯着我,“你是——?”

“蓝妤。”我诚实的回笑。

他点点头,毫不意外的说道:“果然是你,这样的容颜,这样的身手,天下间也只有一个这样的女子。“

“我很累了,能不能让我先睡一觉?”我问:“有什么事,等我睡醒了再说,好不好?”

“好。”他笑着伸出手,下一刻我就倒入了他的臂弯。长时间紧崩的身体,在瞬间松驰,不知是昏迷还是沉睡,总之我在他的怀中失去了知觉。

一切的幸与不幸由此开始,不知道景枫是否后悔过,我从不后悔爱上他,却后悔自己带给他的一切不幸。

他曾说:“该如何处置你呢,我多年征战,虽杀人无数,却从不伤及妇孺,可你并不是一般的女子,是我军的大患。”

“唉,我是你的俘虏,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于是,我作为景枫的俘虏被留了下来,当俘虏的日子很不错,不用时时为战事操心,不必时时当心着主子的安全。悠闲、自在、随意而为,这样的生活,最适合我这种胸无大志的人。

“当你们的俘虏都这么的舒适吗?”我问景枫。

他笑而不语,盈盈笑意中,含着若有若无的宠溺。曦国元老将领渐渐开始恐慌,怕景枫被我所迷惑,纷纷谏言,要景枫杀了我。每一次,皆被景枫用一句“本王自有分寸”所驳回。

“我想,我真的是被迷惑了。”他喃喃道:“蓝妤,留下来,好吗?”

“我想走也走不啊。”

“如果留下来对你是一种痛苦,我会放你走;但我很希望你能心甘情愿的留下来,蓝妤,留下来,作我的妻子,好吗?”

他说他爱我,要我留下来作他的妻子,他说要陪我游遍天下美景,品尽天下美食。我觉得我象是他的小女儿一样被他宠着,纵容着。他顶住曦国皇帝传来的种种压力,不顾群臣部将的一片反对,小心的为我挡去所有的风雨,不让任何伤害落在我的身上。从未有过的幸福与喜悦,从我的心中一点点逸出,渗透我的全身。

这样的情,这样的爱,不知为何而起,不知何时而生。其实爱就是爱了,何必要问缘由呢。

两国敌对,锋火连天,是我们不可跨越的鸿沟。而我曾自私得只想过我自已想要的生活,“景枫,我们走吧,不要管什么战事,我们去浪迹天涯,自由自在,过我们自已的生活。”

“不行,蓝妤,现在不行,我不在乎皇权富贵,但我不能抛下我的使命与责任。你等我,好吗,等我完成了我的使命,我就带你走。”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呀,景枫是曦国的太子,他有他不能抛下的使命与责任。我也有我的使命与责任,我又怎能抛下。我知道,我不能再留于景枫身边,否则风氏一族,必定会以叛国罪被灭族。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已是罪,累得他们枉死,更是罪无可恕。 我曾誓死效忠皓晨太子,又怎能背信弃义。

终于,我下定决心离去。临走之际,景枫拦住了我,“蓝妤,我求你,留下来!”他那美丽的眼中,没了一如既往的自信,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忧郁,第一次在他优雅俊秀的脸上看到了无奈忧伤的表情。

不知是谁迷惑了谁,我们立下了盟誓:我景枫ɡ舵ィ┙袢ⅲ蓿├舵ィň胺悖┪蓿斓匚ぃ髟挛剑裆袷溃饲椴桓摹?

我们的长发纠结在一起,景枫说:“蓝妤,我们是结发夫妻,白头到老。”

我潸然泪下,景枫,我们只能做一夜夫妻。洞房花烛,春宵苦短。在天明之前,我点了景枫的睡穴。别了,我的夫君,他日沙场再见,已成生死相搏的敌人,这就是你我各自的使命。

我回到了天翼国大营,本以为一切都已回到原点,却发觉心再也回不来了。不久,景枫不知以什么方式混入了天翼国大军的阵地,来到了我的面前,他说:“蓝妤,我想明白了,没什么比你更重要,为你,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为我,冒这样的险,值得吗?”我心惊胆颤,万一景枫的身份暴露,就有来无回了。

他带着喜悦的笑,说:“蓝妤,天下的事,没有值与不值,只有愿与不愿。如果得到天下的代价是从此与你天人永隔,那么我宁愿放弃天下。你等我,我很快会以隆重的礼仪明正言顺的迎回你。”

为了实现这一句承诺,他在势如中天的时候提出了议和,没有任何条件,唯有一个请求:娶蓝妤为妻。

当时天翼大军已陷入困境,帝都也已被曦国所围困,所有的大臣将领都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包括当时的天翼国君主,对这个议和机会也求之不得,在他们眼中,用一个女人去换回生存的机会,简直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唯有皓晨,看起来是那样的阴郁,当我求他成全时,他却告诉我,他爱我。他怎么可能爱我呢?他总是站在高处俯视我,我总是站在低处仰望他;不象我与景枫那样平起平坐。他总是那样的威严淡漠,若即若离;不象景枫那样宠爱纵容我。他面前,我一向自制独立,恭敬谨慎;不象在景枫面前那样自在坦然,随意而为。我只能在他不近不远处跟随他,服从他的命令;却能在景枫最近处,与他彼此交流心意。

我只知道,也许将出于政治的需要,皓晨会娶我。却从不知道,他会爱我。可是现在知道了又能怎样呢,他想要的,我已经给不起。爱一个人没有错,不爱一个人也没有错。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我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我可以誓死效忠于他,却不可以强迫自己爱他。

终于,皓晨同意了议和。为表诚意,曦国撤回了所有军队。议和进程顺利,我天真的以为幸福近在眼前。当皓晨让我端一杯酒给景枫时,我不疑有他的顺从了命令。

我永远都记得,当景枫发现自己中毒后,那眼神是何等的伤心欲绝,“蓝妤,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我!”平静的语气中透着万念俱灰的绝望。

我愕然望向皓晨,两国相争,必有胜负,兵不厌诈,世人求的只是结果,至于过程,不管哪种手段,胜利的一方永远是对的,这样的游戏规则我懂。我不恨他的背信弃义、不择手段。我恨的是他利用了我对他的忠诚,利用了景枫对我的爱恋。世间两种最真诚的情义,成他手中的工具。

我的神情,让景枫明白了我的无辜,既使已在生死一线间,他俊朗无比的眉宇间漾起了喜悦的笑意,似有阳光在其间跳跃,光彩照人,“蓝妤,原来不关你的事,太好了。”

当皓晨下斩杀令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我要让景枫活下。生平第一次,我做出了违逆的行为,拔剑护着景枫一行冲出重围。

当我散尽全身功力,为景枫逼毒时,他挣扎着制止:“傻丫头,我是将死之人,不值得的。”

我说:“景枫,是你说的,天下的事,没有值与不值,只有愿与不愿。”他凝视着我,眼中有泪;我凝视着他,唇边含笑。

一念之差,满盘皆输,曦国从此一撅不振,景枫失去了天下,失去了我,也失去自己。而我除了痴痴的等他醒来,什么也做不了,连他仅存的骨肉也无法保住。

刚登上皇位的皓晨得知我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时,眼神变得可怕之及,“朕第一次与你有肌肤之亲是一个月前,你却已有两个月的身孕,这么说是景枫的孽种啦?”

一月前,他对我施暴后,发现我已不是处子之身时,是何等的愤怒。我本以为从此可落得清静,没想到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定下我与他的大婚之事。

无论我如何苦苦哀求,他终究还是杀死了我腹中的胎儿,而我为了风氏家族,为了父母,乖乖当了他的皇后。

我现在能为景枫做的,只有照顾他在天翼国当人质的亲人,却又不能明显的对他们太好,否则会给他们带来祸害。

以柔的行止实在令我不解,难道这就是传闻中德容双馨,才貌双全的那名女子吗?如果说是为了报仇,她的做法也太蠢钝了点吧,只怕到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如果说是为了找棵大树好乘凉,以她的人品又不至于此。不知是因太多的挫折改变了她的心性,还是另有蹊跷。不管怎样,但愿她能平安无事。

双面伊人

以柔来到天翼国做人质满一年之时,正逢天翼国三年一次的“圜丘祀天”之礼。依祖制,祭祀之日,皇族、朝中百官及内外命妇,皆沐浴焚香着⒆埃谔熳勇柿熘拢谇逶绲降鄱夹獾泥髑鸺捞臁?

不知皓晨出于何意,让即非妃嫔亦非朝廷命妇的以柔也参与此次祭祀。在各色鄙夷的眼神之下,以柔低眉顺目,谨慎有礼。一切情形尽落蓝妤眼中,心中暗自叹息,她是越发看不懂皓晨了。

皓晨身穿大裘,内着衮服,上面饰有日月星辰及山、龙等纹饰图案,头戴前后垂有十二旒的冕,腰间插大圭,手持镇圭,面向西方立于圜丘东南侧。这时鼓乐齐鸣,报知天帝降临享祭。接着天子牵着献给天帝的牺牲,把它宰杀。这些牺牲随同玉璧、玉圭、缯帛等祭品被放在柴垛上,由天子点燃积柴,当烟火高高地升腾于天时,皓晨开始念祭文。

趁众人凝神倾听之时,以柔抬眼暗暗四处打量,看见自已身侧一女子全神注视着皓晨,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爱慕。以柔认得此女是蓝妤的堂妹梦洁,长得虽不如蓝妤美丽,倒也是一明眸皓齿的美人,且与蓝妤有几分相似。

祭礼之后,翼帝燕飨群臣于正殿,皇后于内殿赐宴于妃嫔命妇。以柔与众妃嫔及贵族女子候于偏殿,等待皇后的到来。

以柔身侧的梦洁突道:“太子妃,以何种身份出席我天翼国祭礼?”

以柔无语,梦洁又接道:“太子妃,能胜得我天翼国如花后宫,独得帝君青睐,想必有非常之手段吧,不知可否赐教一二。是否不识‘廉耻’二字即可。”

挑衅之意溢于言表,以柔似不明其讥讽之意,轻言:“陛下对以柔之垂怜,皆来自于皇后的恩德。”

梦洁一愣,“你是说皇后——”

以柔道:“风小姐,可借一步说话?”

梦洁略一迟疑,随以柔到殿一角落,“风小姐,可曾看出后宫妃嫔有何相同之处?”以柔见梦洁沉思不语,又接道:“明眼之人皆可看出,所有后妃总有一处与皇后相似,想必是皇上与皇后青梅竹马,情深意厚。凡皇后所喜爱之人与物,定为陛下所喜爱。以柔得皇后青睐,才得皇上青睐,凡皇后与举荐之人,必得陛下宠爱,若与皇后有相似之处,最好不过。”

梦洁冷笑一声:“也只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当个替身,总好过无接近陛下的机会,世事难料,又谁能保不日久生情。何况,大婚三年,皇后至今无所出,陛下久盼龙子而不得。当然以柔身为人质,无名无份,不敢奢望。不象风小姐出生贵胄。”

正言间,内吏通传“皇后驾到”,众人下跪迎驾。蓝妤步入殿中坐下,示意众命妇及贵族女子平身入座。以柔用眼角的余光扫见梦洁眼中闪着算计的光芒,低头樱唇微抿,轻牵唇角。突听得蓝妤正在唤她,抬头,蓝妤对她招手,“以柔,你过来。”

蓝妤牵着以柔的手在身侧坐下,一扫室内各种眼神,道:“本宫今日有一喜讯要告知各聊家,本宫与以柔情投意合,已经义结金兰。以柔是本宫的妹妹,算不得外人,所以本宫让她参与今日的祭礼,以后本宫不要听见任何微言。”

众诰命夫人及贵女闻言,似恍然大悟般,纷纷起身恭贺皇后与以柔,各种鄙夷的眼神也变得亲切恭敬起来。

深夜,以柔从锦帐内走出,呆立于窗前,思及白日的情形及一年来蓝妤的照拂,心中暗忖:“她对我自然是极好,可是我——”

“蓝妤,蓝妤,你别走——”锦帐内传来皓晨的惊呼。

以柔急急走到床畔,“陛下,你又做梦了吗?”

皓晨睁开朦胧的眼,盯着以柔看了又看,眼中渐生失望之色,却冲着以柔微微一笑,“夜半惊醒时,身边有个人,真好。”

以柔凝睇着皓晨:“陛下夜半醒来时,想见的人是皇后吧。”

皓晨双手合抱,把头枕于臂弯,“她每次都会顺从旨意到太乾殿侍寝,可从不肯留下过夜。”声音中透着无奈,夜夜梦见的都是她的轻颦浅笑,醒来时却是黑夜中无穷无尽的空虚寂寞。

“陛下,你去找皇后吧。”

“现在?”

“陛下,皇后不肯陪你过夜,你就去陪她过夜。爱一个人,不仅要说,还要做。除了给予地位、富贵,陛下可曾为皇后做过什么呢?”

“有用吗?”这个至高无上的人,此刻却带着孩子般的茫然、无助。

“不试试怎么知道?”以柔含笑看着他,不知不觉中涌上心酸的温柔。

皓晨微笑一手轻抚以柔的脸,“谢谢,以柔,你真是一个可人儿。你——,怎么哭了?”感受到手中的湿润,皓晨诧异。

转身擦干泪水,以柔努力挤出笑容,“陛下,妾身侍伺你穿衣吧。”

穿戴整齐的皓晨走至门前,又回首,看看以柔,欲言又止,终一言不发的转离去。在他身影消失的瞬间,以柔看着镜中的自己,绽开一个带着寒意的笑容,挥手打翻了镜子,伏于桌上,一年的真真假假,现在连她也分不清哪个自己是真,哪个是假。

玉宸宫,三更鼓响,蓝妤披衣下床,又要至天亮无眠了。目光无意落在桌上的一画卷上,“这是什么。”她问守夜的宫人。

“回娘娘,是以柔夫人送来的。娘娘当时已睡下,奴婢就放置于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