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津津这会伤心欲绝,多说一句话都累的不行,她轻摇下头。

“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让你回去的。”

“你为我考虑,我明白,等处理好了这些事,我就带着文文搬到绿城来。”

靳寓廷目光紧锁住顾津津的小脸。“真的?”

“修司旻都斗不过的人,我还能做什么?”顾津津眼睛肿胀的难受,“我有自知之明。”

男人总算是稍稍将心落定了。“我希望你能记得你现在说的这些话。”

顾津津回去的时候,调了不少人过来,安放着修司旻的冰棺被抬到车上。顾津津一脸憔悴地站在车后,看着冰棺一点点被塞进去,她视线再度朦胧起来,宋宇宁忍不住抽泣出声。“走吧,津津。”

靳寓廷没有在这,顾津津也没有要找他的意思,她抬起脚步想要跟上去。

宋宇宁拉了下她的手腕。“津津,你坐前面那辆车。”

“不用了。”顾津津拨开宋宇宁的手掌,“也就只有这么点时间能让我再陪陪他了,我没事的。”

“津津…”

“你还要负责路上的安全,你去前面坐着吧,自己也注意点。”

顾津津说着,上了那副冰棺所在的车内,车门也被逐渐拉上。

车子很快缓缓开出去,靳寓廷坐在车内,孔诚亦是满面倦容,一夜未合眼。“九爷,回去吧?”

“让人跟着,一路跟过去。”

“您放心,我会让人确保她这一路的安全。”

靳寓廷身子往后轻靠,“我们也过去。”

孔诚吃惊地回头看他一眼。“九爷,你要过去?”

“是,你让人在修家附近找个住的地方,悄悄地去找,不要让人发现。”

孔诚自然是要劝阻。“您这样太危险了,我怕修辅成会把主意打到您头上,这个时候,您还是别去趟这浑水了。”

“孔诚,你要觉得不想去,你可以现在下车。”

靳寓廷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孔诚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让司机赶紧开了车。

回到修家,修善文今天原本应该去学校的,但顾津津一早打了电话回去,吩咐了人将她留在家里。

车子在修家的门口停稳后,修善文是第一个从里面跑出来的。

顾津津苍白了脸从车上下来,修善文满脸的喜悦迎上前。“嫂子!”

顾津津几乎要哭出来了,她上前拉过修善文的手,将她拉到边上。“文文。”

“嫂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啊?我哥呢?他也回来了吗?”

有人正将那个冰棺抬出来,修善文余光里也看到了,她想要别过小脸望去,却被顾津津拉着转过了身。“文文,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怎么了?”修善文心里涌起不安,她干脆回过头去,就看到冰棺已经被放到了地上。

修善文吓得整张脸都变了。“那…那是什么啊?”

“文文,你听我说。”

修善文害怕地往后退了步,“我哥呢?我哥在哪?”

顾津津忙抓住她的手臂,“文文。”

“嫂子,我哥呢?”修善文已经哇的哭出声来了,“他在哪啊?”

顾津津见状,已经忍不住了,她眼圈通红,泪水顺着眼眶往下淌,但她还在劝着修善文。“不要哭,你听我说…”

可是悲伤尽数涌上来时,顾津津早就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修善文抽噎着望向那副冰棺,她挣开顾津津的双手跑了过去,她很快就看清楚了里面躺着的人,修善文扑了上去,瞬间就哭得歇斯底里。“哥!哥!”

71流言可以杀死人

修善文两手不住拍打,隔了一层玻璃,她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修司旻躺在里面。

“哥,你快出来,你别吓我,哥哥!”修善文尖锐着嗓音,手掌一下下打在玻璃面上,宋宇宁表情晦暗地上前,“文文。”

“这不是真的吧?怎么会这样?”修善文抱着冰棺的边缘处不肯再撒手。“把它打开,我哥躺在里面会被闷死的,你们要干什么?”

这么文文弱弱的女孩,平时真是什么力都使不上,可这会宋宇宁却拉不开她,修善文已经是撕心裂肺,她哭得小脸通红,嗓子瞬间就哑了。

“嫂子,怎么会这样?我不相信…”

顾津津艰难地上前两步,她不敢靠近冰棺,更加不敢去看躺在里面的那个人。

她也不想相信啊,可是极痛之后,唯有死心接受。

顾津津拉了下修善文的手臂,“我们先把你哥带进屋好不好?”

“我哥自己会走,他的腿早就好了,呜呜——”修善文现在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他还活着呢,为什么要躺在这?”

“文文。”顾津津上前抱住她的肩膀,“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地在盯着我们,我们先把你哥带回家,好吗?”

修善文把着冰棺的手总算是松了松,顾津津趁机将她拉开,宋宇宁嘱咐旁边的人将冰棺抬起后搬了进去。

修家的客厅很快被收拾出来,家里的佣人看到抬进来的东西,一个个都吓懵了,很快,整个修家沉浸在阴云密布中,修善文跪在冰棺的旁边,哭得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

顾津津坐在旁边,眼泪也在止不住地往下淌,但她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做。

门外有人进来,小心翼翼地说道。“修太太,来人了。”

一听这话,顾津津就知道是谁来了。

门口有动静声传来,她吃力地抬起眼帘,就看到修辅成大步进来了,一边走一边表情急切地问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修善文大喊一声,冲了上去,顾津津眼疾手快,伸手抱住了她。“文文!”

修善文抡着手臂,两手紧握成拳头。“都是你,是你!你把我哥还给我,我要杀了你!”

修辅成铁青着脸色,“文文,你这是干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修善文想要从顾津津的手里挣开,“哥哥他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把他还给我!”

“文文!”顾津津想要出声安抚她,“别这样,别这样。”

“嫂子,你说,是不是他杀了我哥?”修善文眼里满满的都是仇恨,“就是他!”

修辅成没有计较,他一眼看到了客厅内的冰棺。“这是怎么回事?”

顾津津咬着牙关,狠狠地盯着他,“出了什么事,你不知道吗?”

“我一直都在家里,我怎么会知道?”修辅成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盯着冰棺内的修司旻,他已经换好了衣裳,如今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修辅成俯下身去。“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的事?”

顾津津知道他做戏,可就算心里是清清楚楚的,又能怎么样呢?

“昨晚,在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顾津津尽量压抑住满口的悲伤。

“是意外吗?”

修善文回头盯着男人的后背。“是被你害死的,都是你!”

“文文,”修辅成回头,一双眸子定格在修善文的脸上。“我为什么要害他?他可是我弟弟,把他害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样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你几次三番想要害死我们,都是你!”

修辅成视线再度落回到冰棺上,“他走了,我很悲伤,真的,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我现在心里也难受,我也不敢相信。”

顾津津实在看不下去,恨得想要当众撕开他的伪善,可她没有一点证据,光靠猜测是没用的。

她开口时,牙关在颤抖,每个字都是恨意满满,但又充满了无奈。

这个时候,她权且还要带着称呼喊他。

“大哥,家里的长辈以及旁的亲戚就劳烦你通知了,文文还小,我也不懂这些事,更加没有精力去管,就要辛苦你了。”

修辅成轻点下头。“你放心,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会不管的。”

“嫂子…”修善文哭得往下蹲坐在地上。“为什么还要跟他说这些?明明是他害死了哥哥,我恨不得把他杀了!”

“文文,”这样的想法,顾津津也有,每时每刻都有,可越是被巨大的悲伤压着,就越是要冷静下来。“我们先送你哥走吧,让他好好地走。”

“我不要!”修善文推开顾津津后,连滚带爬地来到冰棺旁边,她上半身趴在棺面上,一遍遍呼喊着修司旻,可是他却再也听不到了。

修司旻在世时,对这个妹妹是极宠的,舍不得看她掉眼泪,也舍不得看她心情不好,可如今这样,他却半点法子都没有。

修辅成从两人的身边经过,很快就大步离开,去安排修司旻的身后事。

顾津津不住握着修善文的肩膀,她也怕自己会撑不住,所以需要她的安慰,仿佛只有这样抱着修善文,顾津津才觉得自己有了那么一点能支撑下去的力量。

靳寓廷的车子是一路跟着过来的,孔诚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找到住的屋子,但因为仓促,安保方面他不敢马虎,所以暂时给靳寓廷安排了附近的酒店。

下午时分,修司旻车祸过世的消息就已经传开了。

修家的亲戚也陆陆续续到了。

靳寓廷躺在床上,总觉得耳边有挥之不去的哭声,好像是顾津津的,又好像不是。她好像在跟修辅成起着冲突,又好像没有,她好像被修家的人逼着,要她把属于修司旻的一切都拿出来,又…好像没有。

靳寓廷头痛欲裂,外面有敲门声传来,他闭着眼睛没有理睬,但孔诚还是进来了。

男人将门关上,几步来到床边。“九爷,吃点东西吧。”

“你们先吃吧,我不饿。”

“折腾了这么两天,您总要先保重身体。”

靳寓廷撑坐起身,孔诚将打包上来的饭菜放到床头柜上。他将筷子递给靳寓廷,男人将外面的包装拆开,“车祸现场让人看了吗?”

“看了,肇事司机就在当场,应该也是知道了跑不了,所以撞了车后就第一时间停下来了。但修司旻回去的时候,周边都有护送的车辆,这车祸既然能发生,就说明要下手的也不止这一辆车。只不过得逞之后,那些打掩护或者原本想要下手的都趁乱逃走了。”

“那就把出事时,前前后后出现过的车辆全部彻查一遍,有监控就调监控,没有监控就找修司旻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我就不信找不到他们。”

“是。”孔诚答应着,将打包盒打开,“您先吃饭吧。”

“顾津津那边,怎么样了?”

“修家去了不少的人,这种时候,那边肯定是乱套了。”

靳寓廷手里的筷子落在打包盒内,“依着她那个性子,估摸着又是不吃不喝的。”

“九爷,修司旻去世后,不光是修辅成,就连修家的那些长辈都会盯着她,您这个时候千万…”

“我知道。”靳寓廷打断了孔诚的话。

“方才靳市长来过电话了。”

靳寓廷将一口白饭塞到嘴里,“说什么了?”

“修司旻的事也已经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让您不要胡来,靳家和修家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没必要去自找麻烦。”

靳寓廷吃了两口,没有作声,孔诚也不敢再说下去。

修司旻的追悼会就定在两天以后,顾津津都不知道这两天的时间,她是靠着什么撑过去的。

顾东升和陆菀惠也赶到了,陆菀惠看到顾津津的样子,心疼地不行,“津津。”

顾津津最后绷着的神经彻底松懈掉。“妈。”

陆菀惠眼泪止不住往下落,她和修司旻才不过结婚多久啊,竟遭遇了这样的飞来横祸,“你这孩子…”

命怎么就那么苦呢?

追悼会的现场,修辅成忙里忙外地招呼,顾津津和修善文站在一起,要不是靠着最后的悲伤撑着,两人早就熬不住了。

陆菀惠在棺前哭了一通,她倒了杯水走到修善文边上。

“孩子,喝口水吧。”

修善文嘴唇上起了干皮,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好像随时要栽倒,她怔怔地朝着陆菀惠看眼。

陆菀惠将杯口凑到她的嘴边。“喝吧,喝两口。”

修善文张张嘴,总算是喝了几口。

今天还来了不少陌生面孔,包括修司旻的朋友、合作伙伴,也有可能是只见过几次面的人,这也算是最后的送行了。

顾津津眼帘垂落着,只盼着时间快点过去,可她又怕到了那一刻,她会撑不住。

一双腿忽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顾津津看了眼,没有多余的表情。

站在边上的陆菀惠有些吃惊,“寓…寓廷?”

她没想到这个场合之下,靳寓廷居然会过来,顾津津听到这名字,抬起头来。

男人表情严肃,视线定在顾津津的脸上,这才两天不见,她却很明显瘦了一圈,脸更小了,眉宇间写满了疲惫,整张脸憔悴的不行。顾津津盯着他,眼泪猝不及防往外涌,她以为她早就将眼泪哭干了,却还是没能忍住。

顾津津赶紧别开视线,靳寓廷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修辅成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他示意边上的几个人望过去,他们看了眼,就见顾津津和靳寓廷面对面站着,似是有话要说。

靳寓廷实在不放心她,修家,他肯定是不方便去的,但今天是修司旻的追悼会,那么多人都会到场,他跟修司旻也算有过往来,过来送送他总也能说得过去。

靳寓廷见她还在强撑,他总算落定下心,至少,她肯定能撑得过去的。

他抬起脚步往里走,顾津津视线重新落了回去,没有丝毫的波澜。

修善文在边上觉得恍惚,差点栽倒,陆菀惠忙搀扶着她,“没事吧?”

“妈,你先带文文去坐会。”

“好。”

顾津津的视线落在靳寓廷的背上,男人点了香,孔诚也跟在边上,她目光微沉,她知道他是放心不下她,这两天,他给她打过电话发过信息,可顾津津都没有回。

他实在不该来这儿,他觉得他是坦坦荡荡的,但有心之人不会这么想。

修善文被陆菀惠带到一旁休息,前来吊唁的人都被安排在隔壁的屋子内。

顾津津站得双腿已经麻木,背部也跟要断掉了一样。

她实在受不了,身子往下蹲,却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

“那不是靳寓廷吗?”

“是啊,怎么了?”

“你不知道啊?他是修太太的前夫,两人关系一直不清不楚的,据说在修太太已经结婚后,在绿城的时候,他们就…”

顾津津耳朵里生了刺一样,听着难受。

“不会吧?”

“怎么不会,据说都出入家里了,现在修先生去了,那不是正好吗?”

“那有没有可能,是他们…”

顾津津蹲在地上,蹲得久了,脑袋昏昏沉沉,就站不起来了。

72步步紧逼

修善文捧着一杯水,呆呆地坐着,陆菀惠见她这个样子不行,哪能这样不吃不喝呢。

她想去给她找口吃的,就算真的吃不下,两口东西总是要吃的。

陆菀惠刚走开,修辅成就到了修善文的身边。

“文文,人死不能复生,你要真把自己的身体弄垮了可怎么办?”

修善文双手握紧手里的杯子,“不用你管。”

“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但我是你们的哥哥,我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呢?你怕是恨错人了。”

修善文眼睛通红,身体在发抖,她恨他恨得要死,可她还能做什么呢?就算是要跟他打一架,她也不是修辅成的对手。

“你还小,很多事不明白,更加不知道人心险恶和知人知面不知心,顾津津跟那个男人的事传得沸沸扬扬,难道你之前都没听到过吗?”

修善文轻咬下牙关。“你胡说。”

“我胡说?顾津津跟着你哥有什么目的,怕也只有你不清楚了,她跟司旻突然就结婚了,谁知道她打得什么鬼主意?而现在呢,你哥死的不明不白,你觉得这些事都跟她没有关系吗?”

修善文眼泪不住往下掉,到现在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修辅成继续说道。“她搭上的男人都敢到这里来示威了,也就你看不见而已。文文,我们是兄妹,我跟你才是唯一能互相依靠的亲人,顾津津她什么都算不了…”

修善文坐在原地动也不动,脑子里乱糟糟的,抬头就看到有人在议论纷纷。

她也看到了靳寓廷,他方才进来的时候,她就看到了。

“司旻的事肯定不是意外,我会查清的,就不知道这件事跟顾津津和那个男人…有没有关系了。毕竟她和你哥领过证,一旦你哥走了,最大的受益人就是她。”

修辅成当真是不放过一点机会,他太清楚将修善文拉拢过来后的好处了。

顾津津如今是孤立无援,修家所有的人除了修善文之外,谁都不会跟她站在一起的。

倘若连修善文都能跟她有嫌隙,那顾津津那边,他就有很多法子能对付她。

比如将她逼入死地,再让她签个离婚协议书,日期定在修司旻死亡日之前就好,他让人跑一趟,立马就能下来一张离婚证。

只要撇开了顾津津之后,就好办了,第一顺序继承人不存在以后,自然就能轮到他和修善文。

修善文还小,那修家不是照样落在他手里了吗?

顾津津坐在地上一时没能起来,她浑身发软,一阵阵晕眩感越来越明显。

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臂,想要将她搀扶起身,顾津津抬起小脸,视线朦胧间看清楚了是修善文。修善文也没多大的力气,但还是使尽全力将顾津津拉了起来。

“嫂子,你没事吧?”

顾津津轻摇下头,“没事。”

“你别硬撑着,赶紧去休息会。”

“文文,”顾津津在修善文的手腕上轻拍下。“我真的没事。”

她嗓子都哑了,说出来的话沙哑无比,若不是竖起了耳朵去听,压根就听不清楚她说过什么。

修辅成的话,修善文一句都没听进去,她就记得修司旻背地里嘱咐过她,在这个世上,除了他之外,她唯一能信任的就只有顾津津。修司旻让她无条件地相信顾津津,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听信任何地挑拨。她是完完全全相信修司旻的,那自然也会相信他让她信赖的人。

从此以后,她修善文除了身边的这个嫂子之外,哪还有什么亲人。

那些所谓的亲戚,如今看到她孤独一人,恐怕一个个都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