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之事,苍月帝一道圣旨便将所有的流言压下,世人只道九章亲王和卫国将军都有了一段美满姻缘,谁又知这背后是非如何。自从两个月前萧天痕到将军府闹了一场,太后便将其禁足在宫中,更让玄成寸步不离的跟着,让他几欲抓狂,就更没机会到将军府来找麻烦。

汴京的初春,乍暖还寒。

棠园的海棠花开得绚丽多彩,花瓣如雨一样落在地上,一眼望去只见一片连绵的花海,整座将军府都是一片花香弥漫。

花树之下,一袭素衣的女子浅握着书卷,倚中躺椅之中昏昏欲睡。琉香从屋内出来望着她不由叹了叹气转身取了薄毯替她盖上,取过她手中的医书翻了几页,看来小姐还是没找到恢复武功的办法,可是玄冰功是克制她体内芙蓉醉之毒必不可少的,一旦毒发没有冰蝶控制如何是好,那个老酒鬼也不知道死哪去了,自己的徒弟被人这么欺负了他还在外面满世界地偷酒喝。

一阵轻风带来几许寒意,凤浅歌懒懒地掀开眼帘:“我怎么睡着了?”

琉香见她醒来,嘀咕道:“可能是内伤未愈吧,最近越来越贪睡了。”

凤浅歌坐起身,瞥了眼放在一旁的医书秀眉微皱。琉香见她皱眉,便出声道:“放心啦,等琉琴找到老酒鬼一定会有办法治你的内伤的。”

“等找到他,差不多回来给我收尸了。”凤浅歌无奈摇头,天知道那个死老头窝在哪个酒窖里呢。

修涯踏入园内瞧着熏风暖阳下闲坐赏花的女子丰神如玉的面上扬起温润的笑意,这些日子以来她的伤已经痊愈,只是…心里那道伤,何时能愈合得了?

琉香望见不远处立着的人,出声:“修将军,你回来了。”这些日子修涯对凤浅歌的照顾她无不看在眼里,起码在她心中的印象要比那个九章亲王好上百倍。近日来朝中各官员夫人小姐都来拜访小姐,但修将军怕打搅小姐养伤都一一回绝了,其中不乏得罪了些人。

修涯举步朝二人走来,瞥了眼案几上的医书眼底掠过一丝忧色。凤浅歌起身直言问道:“修将军有事吗?”他从宫中一回府便朝她这来,想必是有事相告了。

修涯淡朗一笑:“过几日就到百花诞了,你若不愿进宫,我明日便向皇上和太后禀明。”

凤浅歌,微一怔笑语道:“我会去的。”自成亲以来,太后皇后不止一次让人传她入宫,修涯都暗中回绝了,百花诞她再不去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暖阳中面前丰神俊逸的男子眉眼之间有着温柔的清朗:“浅歌,我不希望你勉强自己去做任何事?”

凤浅歌扬唇淡笑,该来的总要来,她不想逃避也无法逃避。从出生起她便知道她这一生都与这苍月王朝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注定无法逃脱。

只是她不曾料到,面对的是那样一个让她无法承受的现实。

第五十三章 谁更可悲?

百花诞,是苍月皇宫每年的一大盛事,由太后和皇后主事办下的赏花盛宴,宫中妃嫔,官家夫人小姐皆可入宫。

承香殿,建于皇宫东侧。三面环水,后庭花木满园,春来桃花满园,夏有碧荷一池,深秋桂花飘香,冬日寒梅傲雪,此殿便因此而得名。水榭长廊架于碧水之上,没有其他宫殿的庄重肃穆,却多了几分南方庭园的清幽别致。

凤浅歌一袭素蓝的襦裙,飘逸的裙裳配着绣金的披帛,清绝出尘中更添几分雍容华。掐着时间来得不早也不晚,琉香随在随后流连张望:“没想到宫内还有这样的地方。”

凤浅歌环顾着四周美景,眼眸中掠过一丝惊艳之色。这是世间最富丽华美的地方,谁又看得到这衣鲜物美背后的残酷搏杀,这是一座战场,最奢华美丽的战场,她不想踏入,却也无法逃脱。

“这里美是美,还是没有无量山好。”琉香低眉微微叹息。从回到汴京,发生了太多事,尤其是小姐,每当看到小姐一个人目光悠远地望着长空,她就不禁心酸。

凤浅歌望着天际掠过的浮云,十年来一直追寻着镇魂珠的下落企盼能够回去改变一切,如今想来这样期望是多么遥远…

“三妹!”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

她转头望去,身着宫装的凤鸾飞正站在曲折环绕的长廊之间,盈盈地波光折射在她脸上,清丽绝艳的面容显得有些虚幻,举步朝凤浅歌走了来。

琉香一见来人,便没了好脸色。

“三妹在将军府还住得惯吗?”凤鸾飞笑着问道,眼底却是一片冷冽。她永远忘不了在昌和宫中他看她的那双眼睛,在新婚的第一天他将她弃之不顾,却在为她黯然神伤。

凤浅歌淡然一笑,眼底几分不耐之色:“二姐挂心了。”

凤鸾飞看着眼前的人,面上的笑渐渐冷酷:“听说修将军对三妹宠爱有加,我和母亲也就放心了。”眼底毫不遮掩的嫉恨之意。

凤浅歌淡然一笑,对于凤夫人她永远是感谢的。她救了她的性命,待她更胜过凤鸾飞,若不是因此,她不会对凤鸾飞一再退让。

凤鸾飞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走近两步低语道:“你别以为,爬上了他的床就可以占着他的心。”那日在昌和宫中听到太后与十二皇子的交谈,她才知道她与他之间的一切。只是万万想不到一向视女人无物的他,竟然碰了她的身。

凤浅歌淡淡地望着她,不想再提旧事,但有人却偏偏要去碰她的逆鳞。只是她还未开口,琉香便气不过一步上前,望着对面的人笑得不怀好意:“可是啊…有的人呢,就算爬上人家床,也被人不屑一顾,不是吗?”

凤鸾飞顿时恼羞成怒,扬手便要打人,琉香一把制住她的手,宽大的衣袖滑下,光洁的手臂之上,一点嫣红格外醒目。凤浅歌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目光一转望向湖面去。

琉香望着凤鸾飞手臂上的守宫砂,笑道:“啧啧啧,苍月第一美人新婚两月,竟还留着这东西,真是稀奇啊!”可悲的女人,还有脸挖苦人。

凤鸾飞恨恨地收回手,怒喝:“臭丫头,你…”

琉香冷然一笑,眼底寒芒厉厉:“小姐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对你一再忍让,你若再这般得寸近尺,我不介意在你的脸上划上几刀,让你第一美人成第一丑女,看你怎么见人!”小姐忍她,她可忍不下去。

凤鸾飞还未反应,便有一道男声喝道:“哪家不懂规矩的奴才,这么威胁鸾飞小姐。”说话间已经从凤浅歌背后的方向疾步走近。

第五十四章 凤鸾飞的盘算

话音刚落,人已经走近。凤鸾飞望向来人,微微福了福身:“鸾飞见过二殿下。”配合着面上楚楚可怜的神情,好不惹人怜惜。

所来之人是高皇后之子萧恪,听数次到相国府提亲有意纳凤鸾飞为妃,凤鸾飞却一再拒绝了,如今想来,原是为了九章亲王。知道凤鸾飞被赐婚之后,萧恪请旨离京,一去数月。

萧恪瞥见凤鸾飞面上冷汗淋漓,扫了一眼琉香:“来人,把这不长眼的奴才拖下去杖毙。”宫人们哪敢不从,听得话音一落便上前来拉人。

凤浅歌秀眉一拧,转身一手挡在琉香身前:“慢着!”琉香跟了她十几年,她都舍不得打骂,还能让外人给欺负了去。

萧恪哪容得有人这般反驳,漆黑的眼眸带着桀骜扫了眼凤浅歌,眼底掠过一丝惊艳之色转瞬即逝,心思一转,便道:“修夫人的奴才以下犯上,本宫代您教训一二。”

凤浅歌淡淡轻笑,道:“多谢二殿下的好意,我自己的人,我自己管教就好,不劳二殿下动手了。”凤浅歌早看到往这来的萧恪才会故意出手,想利用他人之手为难她二人,算盘倒是打得好。

萧恪望了望旁边静默不语的凤鸾飞,她却始终垂着眼不看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沉痛之色,仅是转瞬之间,黑眸一凌望着凤浅歌二人:“本宫既然遇上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来人…”

凤浅歌眼底掠过一丝不耐之色,一望着琉香:“走吧。”

堂堂皇子被人如此不放在眼中,萧恪心头火气更盛,冷声喝道:“拿下。”话音一落,随他而来的侍卫便持刀欲将琉香擒下,琉香身形一转避了开,凤鸾飞想打什么主意她怎会不明白。只是这二皇子是被猪油蒙了心不成,怎么看上凤鸾飞这样心思恶毒的女人。

碍于凤浅哥是修涯的夫人,萧恪不好让人与她动手,只是琉香他就非教训不可了。凤浅歌面色无波地站在一旁,看着缠斗的三人。琉香在外混迹多年,她丝毫不担忧她会吃亏,嘴角微微动了,以唇语告诉琉香等人。

她既不能太让二皇子难堪,又不能让琉香受委屈,能做的只有等,等一个可以来解围的人。琉香立即心领神会,出手这间便留有余地,不被人伤,也不伤人,一时之间难分高低。

承香殿房顶之上,萧天痕正闭目养神,便听得一阵打斗之声,坐起身一看水榭长廊之中人影翻飞好不热闹。从两个月前被扛回宫里,四哥因为失恋的打击也不搭理他,他都快被憋死了,有人竟然在皇宫里打架,他怎么能不去看戏呢?

刚一接近,琉香便有所觉,故意朝萧天痕的方向退让。两名侍卫哪知跑来的会是十二皇子,一刀便劈了过去。萧天痕一亲躲这定,一缕头发被削落,怒吼:“哪个不长眼的,要削了本公子的脑袋不成。”要不是他躲得快,落得不是发,还是他的人头了。

那两名侍卫闻声望去,一脸慌张的收手跪地:“十二殿下恕罪,奴才是奉二殿下之命捉拿刺客。”宫里谁知道这十二皇子最难缠,太后疼宠之极,又是绮妃娘娘的独子,且与九章亲王府关系匪浅,这三方之中无论是哪一方都不是好惹的。

“刺客?”萧天痕望向琉香,微一怔她怎么跑宫里来,转念一想,她在这里那不就是说凤浅歌也进宫了,他得赶紧告诉四哥去。

第五十五章 皇子耍无赖

萧天痕朝不远处的几人望去,看到立在一旁的凤浅歌不禁喜上眉头,不让他出宫现在她自己跑宫里来了,他一定要把她带到四哥面前,绑也要绑去。心头这么一想便大步流星的几人走去,走近才发现凤鸾飞竟然也在,只得硬着头皮叫了声:“四嫂。”

显然这声四嫂叫得凤鸾飞很是受用,望向凤浅歌眼底掠过一丝得意之色,就算他念着你又如何,九章亲王妃还是她凤鸾飞,站在他身边的还是她凤鸾飞。

萧天痕眼底掠几过丝不耐之色,以前觉得凤鸾飞嫁给四哥也不错的,可是现在不知什么原因,这个女人他是越看越不顺眼了。可是四哥那么讨厌凤家人,却又如此大费周章地娶她呢,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也许四哥现在…他望了望一旁面色清冷的凤浅歌,如果没有凤鸾飞,她和四哥肯定会很幸福的。

萧天痕望向凤浅歌:“凤三小姐也在啊。”他是打死都不承认她是什么修夫人,但也不能像以前叫她随风。

正说话间,那两名侍卫趁着琉香没防备便又动起手来,琉香一时闪避不及,手臂被伤刀所伤,凤浅歌眼底遽寒,一把拉开琉香,眨眼之间便将那侍卫的一只手臂折断:“二殿下,我的人我自会管教,二殿下管好自己的奴才就好。”

出手快、狠、准。看得凤鸾飞直傻了眼,她竟然有这样的身手,若真动起身来,自己岂是对手。

萧恪面色微沉,自己的人被打伤他面上也过不去,冷冷道:“修夫人,这里是皇宫,不是在将军府,你…”

萧天痕瞧了瞧几人,出声打断萧恪的话:“干什么?干什么?你几个大男人欺负两个弱女子,也不嫌丢人。”本就看不惯萧恪这人,说话间就更不留情了,转头望向两名侍卫:“你们方才说什么来着,捉拿刺客?”

“是,十二殿下。”被凤浅歌折断手的那个脸色惨白,冷汗直冒。

萧天痕望向萧恪,上下打量:“刺客,她刺你哪了。”

萧恪被问得哑口无言,本就只是想替凤鸾飞教训一下她们,哪来什么行刺之事。萧天痕却是依不挠,指着自己的头:“看看,看看,你的人方才还行刺本皇子呢,要不是我躲得快,本皇子的脑袋都被搬了家了,这账怎么算啊?”

琉香一脸鄙夷,明明自己耍无赖,还说别人不要脸。

那两名侍卫吓得打颤,宫里谁都知道跟十二皇子面前,根本没理可讲,因为他从来不讲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让绮贵妃和太后娘娘知道他们两削了他的头发,他们九族都不够灭的。

萧恪知道他难缠,索性也不再争论。

凤鸾飞见萧天痕帮着凤浅歌说话,知道自己的算盘要落空了,便笑着上前道:“只是一场误会而已,十二殿下就不要再追究了,我该去昌和宫见太后了,就先告辞了。”说罢先行而去。

凤浅歌望了眼琉香,二人便也一道离去。还未走出几步,萧天痕便追了上来:“凤浅歌,我刚帮了你们,谢谢都不说一声吗?”

凤浅歌淡淡望了望他:“谢谢十二殿下。”说罢转身就走。

萧天痕笑嘻嘻,跟上前道:“谢谢就不用了,你跟我去见一个人就好了。”

第五十六章 可怜的爱情?

凤浅歌神色波澜不惊,不用想也猜得到他说要见的是什么人。从那场婚礼之后,如今…还需再见吗?一个已为人夫,一个已为人妻,一切早在那场婚礼都已经结束。

看到凤浅歌丝毫没有跟他走的意思,萧天痕急了几步挡住去路:“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凤浅歌抬眸,平静而认真的望着他:“我不能去。”也不该去,将军府与亲王府的关系她不是不清楚,她此时去见了他,将修涯置于何地?

“不能去?”萧天痕微一扬眉,追问道:“不能去还是不想去?”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挂念四哥,就没有一句话要去问他吗?

“不想去也不能去。”凤浅歌眉目冷清,前尘如烟,她不想再提。也不想再有任何意外来打破现在平静的生活。

萧天痕沉默片刻,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不带你去见四哥,你跟我去一个地方,以后你和四哥之间的事,我也不再插手。”如果她真的那样冷心无情不肯回头,就算他说再多做再多也不可能让他回头。

凤浅歌静默良久,点了点头对琉香道:“你先过去等我。”

萧天痕带她出了承香殿,朝人迹罕至的偏僻废宫行去。抬眸望了望宫门处的蛛网缠绕的匾额:冷香阁。

冷寂荒无的一座宫殿,院内杂草从生。

一阵轻风拂过,阵阵冷香扑鼻而来。凤浅歌身子骤然一震,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转身朝后庭望去,满目梨花如雪。

冷香阁!梨花林!她隐约猜想出这是什么地方,与什么人有着关系。这样熟悉的颜色,这样熟悉的花香,平静的心湖霎时之间暗潮起伏。微一敛眉,冷淡出声:“十二殿下带我到冷宫做什么?”

萧天痕望着破败不堪的庭院,缓缓说道:“这不是冷宫,这是四哥的…家。是他出生成长的地方,是他母亲和妹妹的坟墓,是他童年所有的回忆…我第一次闯入这里时见到四哥,我跟他说很多话,他却一句也没说。后来我才知道,不是他不想说,是他根本不会讲话,从卫皇后逝世,这里只留下一个已经被割了舌的老太监,没有人教他开口说话,没有人教他读书识字,也没有带他走出这座废宫。”他的声音渐渐哽咽了,每当回想起这一切他都莫名酸楚。

他从来不知道在这奢华的皇宫内,还有人这样生活着。他无疑是幸远的,有着疼爱他的母亲,有着强大的家族势力支撑,而同样身为皇子的四哥却是生活在这片废墟之中,也许连父皇都遗忘了他的存在。

凤浅歌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沉痛之色,淡淡言道:“十二殿下说完了吗?”说罢便准备离去,这里太过压抑,压抑得让她窒息。

萧天痕望着波澜不惊的凤浅歌,沉默,良久的沉默。她怎么可以这么平静,平静恍若未闻,对四哥的痛她就一点也不在乎吗?可是他不知道她曾经所经历的,比之这些要痛苦千百倍,只是这份痛已经随着岁月而麻木。

“你明知道四歌不是有意伤害于你,为什么非要如此残忍,伤害他也让自己无法回头?”也许当时她只要叫他一声四哥,当时所有的一切不会发生。

凤浅歌深深吸了吸气,开口:“我…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从来这个世界,倒出生,到出嫁,再到今时今日…

“如果你爱他,你就还有选择?”选择回到四哥身边,选择与他并肩面对未来的一切。

凤浅歌望着破败的殿阁,幽幽叹道:“也许那并不是爱,也许只是因为他太像一个人,所以心生怜惜。”他曾经的自己,自己踏上仇恨之路的自己。

话音一落,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得冷冽刺骨,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收起你的廉价的可怜之心,本王不需要。”

第五十七章 我放过你,你也放过。

凤浅歌闻声抬眸,后庭梨花树下,一身白衣胜雪站在落英缤纷的梨花树上,只是那一双眼…冰如寒冰。

可怜?

略显苍白的薄唇勾起无比嘲讽的冷笑,他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可怜了。一股莫名的洪流自心底喷涌而出,在他全身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神经扩张开来,最终化为阵阵彻骨的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修夫人,好久不见?”他举步朝他走来,一双黑眸带着怒意,深如寒潭。他没想到萧天痕会把她带到这里,便没有出声,谁知…听到竟是这样的话。

凤浅歌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惶,转瞬即逝。心底似有微澜,表面却不动声色:“十二殿下,若是说完了,浅歌告退。”

那双眼睛太过犀利,让她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她以为两个月足够让她平复一切,只是当那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一种无法言喻的痛楚揪着心,让她无法喘息。

方一转身一只手便扣住她的手臂:“修夫人,这么急着走吗?”力道之大几近捏得她骨头碎裂,她清晰的感觉到他身上狂肆的怒意,一敛心神,转身望着面对着他:“四殿下,请自重。”

萧飏并未松半分,冷眸直直望着那双午后晴空般剔透的眼眸,似是在寻找着什么。骤然之间倨傲的神情凌厉如邪神:“自重?你要本王如何自重?”曾经那么亲密无间,她要他自重,笑话!

凤浅歌沉默着,呼吸微微颤抖,淡淡地望着他:“事到如今,不知浅歌除了换嫁和解毒还有什么剩余价值,值得四殿下费心?”

萧飏掠过一丝沉痛之色,转瞬不见。扣着她手臂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冷声质问:“你就是恨本王利用了你,可是你呢?不是说被母亲所害,为何相国夫人对你疼爱之极?不是说无家可归,却成了相国千金?这般费尽思量的接近又意图几何?”

意图?

凤浅歌唇角勾起凉薄挖苦的笑,她能什么意图?什么样的意图值得她如此付出?早就知道这个人是不可以接靠近的,早就知道像刺猥一样的他们一旦只会伤害彼此,当时却忍不住贪恋那片刻微小的温暖。

世上有哪个女子像她这么天真,几句话就丢盔弃甲?她不是天真,她只是累了,她只是寂寞了,她只是…需要温暖了,想要抓住那一丝梦中的温暖。

凤浅歌冷淡一笑:“你利用,我欺骗,这样…不是很公平吗?”她将一生从未对他人道出的秘密告诉于他,却成了他眼中的欺骗,多么可笑的人生。

看到她眼底缓缓涌现出深沉的痛楚和悲哀,他手上微微颤抖了。直到多年以后,他才明白自己那番话对她何其残忍。

“四哥…”萧天痕看着两人出声,本来是想让他们二人见面好好说话解除误会,现在的情况,却越来越失去控制了。他一片好心,却带来更加严重的后果。

凤浅歌垂眸掩去了眼底的神色,挣开他的手与其擦肩而过离去。萧飏,我们是不该相遇相爱的,既然只有伤害,就请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

第五十八章 清河郡主

擦肩而过的刹那,他清晰地看到她眼底的黯然,那一刻心跳几近停窒。他想开口叫住她,声音却哽咽喉头,发不出一丝声音。

凤浅歌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冷香阁的,只知道一直往前走,往前走…到一个安静得的地方,待一会,只要一会就好。

望着殿宇连绵的深宫,她有些茫然,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不知站了多久,一敛心神朝承香殿的方向走,刚转过走廊迎面便与一行人给撞到一起。

对面的女子一身粉红的纱衣,三层蝶袖,梳着垂云髻,明艳动人。凤浅歌正欲开口道歉意早点走人,那女子身边的嬷嬷就先出了声:“哪个不长眼的,看到郡主来了也不让路?”语气神情间很是仗势。

“郡主?”据她所知,皇家并未有什么公主郡主。

那女子扫了她一眼,并未开口。凤浅歌面色清冷,想来是哪家娇惯的小姐,看这架式不是普通人家。

那嬷嬷不屑地瞥了一眼,好似在嘲笑她没见识:“见了镇国将军府的清河郡主还不见礼。”

凤浅歌微一怔,镇国将军府与卫国将军府是渊源颇深的,当年修涯入朝为官便是受镇国老将军燕怀信提携,燕氏一门男儿为国捐躯,如今就剩下燕怀信与一孙女,苍月帝念其一门忠烈,让燕氏一门世代享王候待遇,将燕清河册封为郡主。

凤浅歌不想再做纠缠,便道:“凤浅歌见过清河郡主。”

哪知话音一落,燕清河望着眼神顿时变得寒芒厉厉,嫉恨,不甘…从眼底缓缓涌现,清丽的小脸遽寒:“原来你就是嫁给修涯哥哥的凤浅歌?”她几次去卫国将军府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都被修涯哥哥拦下了,府里的人都说他对她疼宠之极。

修涯哥哥?

凤浅歌眼底掠过一丝笑意,看来燕清河是对修涯爱慕之极了,难怪看她的目光会这样,唇角扬起笑意:“修将军常说清河郡主是个可人的女孩,果然如是。”

修将军?

他们不是夫妻吗?她怎么还叫得这么生疏。看来府里人说的也不见得是真的。这么一想,燕清河眼底的敌意敛去。凤浅歌暗自松了口气,她从来不想与人争什么。她根本无意跟燕清河抢修涯,没必要树这么一个敌人。

一句修将军说的话听得燕清河很是受用,心情一好便道:“凤姐姐是要去承香殿吗?我们一起走吧。”

凤姐姐,这转变也太惊人了。凤浅歌微一怔,点头应声:“郡主…”

“你不要老叫我郡主,跟修涯哥哥一样叫我清河就好了。”燕清河笑容满面地说道,既然她和修涯哥哥不是那种关系,也许会帮自己也说不定。

二人一道朝承香殿走,燕清河一路不停打听修涯的事,凤浅歌很大方的一一作答。然而这份和平是短暂的。刚一到承香殿,修涯便匆匆寻来,焦急担忧之色落入燕清河眼中,战火再度点燃。

第五十九章 清河郡主2

在看到修涯的担忧的神情之时,她也不由一震。那样的神色不像是假的,但他们之间虽说是夫妻,但根本没有进展到让他这样牵挂的地步。

“琉香说你跟十二殿下走了,他…”修涯见她紧抿的唇微微苍白,他眉头微微皱了皱。萧天痕找她是为什么人什么事,他怎会不知?看她的神色,想来是见到那个人了。

“我没事。”凤浅歌微微一笑,想让他放心。

她是个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但那笑容之后的苍凉又怎会瞒得过他的眼。

燕清河静静地望着两人,他从过来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她的存在,他只看到了她,她的夫人凤浅歌。那还是修涯哥哥吗?那样焦急担忧的神色,竟然是为那个女人。她不会让修涯哥哥被这个女人抢走,绝对不能!修涯哥哥是她的,是她一个人的。

凤浅歌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双灼灼目光,朝修涯道:“方才路上碰巧遇到了清河郡主就一道过来了。”顺便提醒他不要忘了一边的燕清河。

修涯目光转向凤浅歌身后立着的粉衫女子,俊逸的面上扬起笑:“清河也在。”

燕清河眼底掠过一丝失落,随即扬起笑:“修涯哥哥,为什么这个月都没有来镇国将军府看我和爷爷。”语气有些撒娇。

修涯朗声一笑,摸了摸燕清河的头:“小丫头生气了?”燕老将军对他有知遇之恩,每个月他都会去往镇国将军府小住几日。但大婚之后,有太多事要暗中处理,便错过了日子没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