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香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她们相处数十年,她知道她是冷淡无情的,却从不知她会有如此冷酷残忍的一面,一斩起落尽斩数人,眼都未眨一下,她突然觉得眼前的小姐,无比陌生。

琉香抿了抿唇望着她,清冷的月光倾泻在她的身上,她手中的长剑被鲜血浸染,那一身深冷慑人的杀气,宛如从地底而来的夺命修罗。

次日天明,龟兹三十大军营前出现了两千颗血淋淋的头颅,纵是沙场见惯生死搏杀,也被眼前那一片场景所震慑,大漠苍凉的长风,卷着这浓重地血腥之气,飘散在龟兹大军的每个角落,军心泛散,三十万大军就此止步。

第一零一章 只身犯险

当做完那一切,三人回到落脚之处,那浓重的血腥之气依旧萦绕鼻间。琉香木然地坐在地上,脑海中依旧萦绕着方才那血腥残忍的一幕幕画面,二千人,二千人的头就那样被他们斩下,整个营地满是无头的尸体,血流成河,不堪入目。

纵使见惯沙场血腥残酷地凌霄也被她当时的决定所震慑,她让他们斩了这二千人头送到龟兹大军营前。他不由转头望向站在不远处的女子,一袭长袍在风中轻扬,她的眼神沉静,隐带着一分锐利的锋芒。

他突然间看不懂眼前这个女子,她是当朝相国千金,明明倾城之色,却甘负陋颜之名。明明身体孱弱,却能手起剑落间眼都不眨。方才营地之中,有几名险些逃脱的士兵,纵马逃去,她一弯长弓三箭齐发,三箭齐入对方心脏,同时毙命。那样条件反射般的迅捷,连他都自愧不如。

琉香望着立在一旁的凤浅歌,目光悠远,小姐从不杀人的,可是杀起人来竟然是那残忍而无情,她的神情是麻木的,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她,让人从心底深处生出无边的恐惧。

渴凤浅歌面色虽平静,心头却是暗流潜涌无数,不管她多么不愿意面对曾经血腥的生活,她终是逃不了这样的宿命,她的命运注定要与血腥结下孽缘,是否这一世…依旧不得善终?

琉香望着风中独立的瘦削身影,长风卷起他的披风,在浓郁的夜色中仿若是欲展的飞翼,要将她带离这凡尘俗世。她第一次感觉到眼前的小姐,纵然与她朝夕相伴十几年,从稚气孩童到如今,她依旧是不懂她的,她依旧离她很遥远,在她的心里有一个角落遥远让人无法触及。

“小姐…”琉香出声唤她,语调中有着不可抑止的颤抖。

接凤浅歌回过神来,望向两人道,举步走近道:“你们两先去精绝城找他。”

“什么?你不跟我们走?”琉香惊声问道,霍然站起身来,她不去精绝她要去哪里,这茫茫大漠之中,她能去哪里?好不容易快到精绝城了,她却要离开,她不去帮修将军了吗?

凤浅歌淡然一笑,道:“我还有事没做完。”那两千颗人头,只能让龟兹大军暂停几日而已,根本起不得多大用处,他还要做更重要的事。

凌霄一震,很快便明白了她心中在做何打算,截然拒绝:“夫人,此事万万不可。”别说将军不会答应,将一个病弱女子留在大漠之中这也不该是一个男人所为,她有半分闪失,对将军会有多大影响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修涯是在意这个女子的,至于有多在意不是他这个外人可以去想象的,也许…这份在意更胜过九章亲王。两个注定为敌的男人却倾心于同一个女子,这战场情场,终将要分个高低。

凤浅歌目光清冽望向凌霄:“我既来了,有些事,必须要做。”不惜一切,她也必须助他赢了这场大战,走出这无边大漠,这是她来这漠北的唯一目的。

“小姐,你病初愈,还能去哪里?”琉香急切地拉住她的手臂。在这死亡沙漠深处,举步维艰,何况周围还有龟兹三十万大军,不去精绝城,便就是埋骨在这大漠之中。

凤浅歌朝她一笑,淡然道:“你在精绝城等我,我一定回去。”

“夫人…”凌霄还未说话便被她点了穴。

琉香见状见欲上前阻止,她骤然转身也点了她的穴,让她动弹不得。

凤浅歌站在凌霄面前,一字一句坚定无比地说道:“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到了城中立即请兵奔袭龟兹大军后方,断其粮草。”

琉香听她这么一说,急得落泪,她这言下之意不就是要潜入龟兹大营,只身前去三十万大军之中,若被发现她如何脱身。可是她再怎么反对,怎么想去阻止却无法叫出一声,只能眼看着她一步步消失浓郁的夜色之中。

精绝城,数日前的一场血战之后,这座瀚海深处的城池已经易主,城墙之上苍月的大旗在犹带血腥之声的风中张扬着,召示着它的新主。

精绝大殿之上一身黑甲战衣的男子环顾着殿下的几名大将,他丰神如玉的面上有着暗敛的苍白和疲惫,幽深的眼底流动着清锐的锋芒,大战在即,实力如此悬殊的对战,让他也不由心生不安。

龟兹大军按兵不动的消息传入精绝城,众将纷纷震惊,三十万大军的兵力来攻精绝城,那绝对是压倒性的力量,可是竟然忽然一夜之间按兵不动了。探子来报龟兹大军营前出现他们先行队伍的二千人头,其境况之血腥恐怖前所未见,龟兹大军以为是苍月大军的埋伏,能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尽斩二千,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决定谋而后动。

大殿之上气氛凝重无比,这三十成万大军是必然会来的,这场大战在所难免,可是他们如今伤兵残兵加一起才勉强六万人马,如何对敌这三十万人马,九章亲王与将军府素来不和,势同水火,根本不会派兵救援,这场仗,怎么打都是一场必输的战争,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他们后无退路,只有死守。

此时他们所惊异的是这两千敌军是被何人所斩杀,他们来大漠之中已有时日,尽还有如此神出鬼没的力量,在与三十迈大军相邻的之处将二各人马杀尽,送至龟兹大军之前,这一举动无疑让对方从心底生出畏惧。

修涯紧抿着唇望着殿下的数位将领,起身欲开要开口说什么,抬眸却见凌风急急步入殿中,走至他身前道:“凌霄和琉香来了。”

修涯闻言剑眉蹙扰,眼底骤然间如急风过浪,瞬息万变。

他们来了,那她呢?

第一零二章 烽烟将起(鲜花加更)

凌霄和琉香一同步入大殿之中,二人低垂着头谁也没敢抬眸望向高座之上的男子,众将领齐齐望着殿内的两人,心中猜测纷云。

凌霄二人静然而立,心中思量着该如何开口。修涯望着下面的两人,心中生出巨大的不安,长袍内的手不由收握成拳,眉眼之间隐现锋锐。

“将军,末将请兵一万奔袭龟兹大军后营。”凌霄抱拳上前一步道,此时他唯有尽快按夫人所说的行动,才能让她尽快脱身,至于将军那里…他只能违背了。

琉香垂着头望着浅灰的地砖,紧咬着唇,心头急如火焚。小姐身陷敌军,精绝城战事在即,她不知该作何抉择。

渴修涯静静地望着两人,眼神沉静,却隐约现出无尽的煞气,朝众将扫了一眼:“各位先行下去吧,此事明日再议,本将有些家事要处理。”

众将闻言,纷纷起身告退。片刻之后,整个大殿便只剩他与凌霄琉香三人。

凌霄和琉香默然垂着头站在殿中央,修涯从高坐之上起身一步步朝二人走来,无形之中的压迫感随之袭来:“她在哪里?”他的声音不再如往昔的温和,带着无尽地冷冽,让琉香不禁打了个寒颤。

接她所见到的修将军,永远对着小姐一脸温润如玉的笑,现在这个修将军怎么…怎么如此让人害怕,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此时的神情。

二人不语,凌霄继续说道:“末将请兵一万…”

“本将问你,她在哪里?”修涯语调冷冽慑人,隐隐含着薄怒。琉香一直是与她相伴的,如今琉香来了精绝城,难道…她也来了?

琉香咬着唇,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她不知该从何开口,小姐处心积虑计划着这一切,若修将军知道了,事情还不知会开展成什么样,如今战事一触即发,若处理不当,不但害了小姐,也会害了这城里所有人,所有人都会随之埋骨于这无边大漠之中。

修涯面色冷沉地望着低头不语的两人:“她是不是在漠北?”他临别之时千叮万嘱不准将她带来漠北,如今他不仅将人带来了,还带丢了,如今不知所踪。

琉香咬着唇,眼中蕴了泪,袖中的手紧紧攥握成拳,骨节咯咯作响。

修涯静默片刻后,出声继续问道:“是不是在…玄甲军中?”进入漠北便必逃不过那个人的防线,他是不可能让她进入瀚海之地的,若真是那样…

琉香一咬唇,想到她如今的状况,再也顾不得许多,脱口而出道:“小姐去了龟兹大营。”

霎时之间,修涯唇上的血色丝丝褪尽,这个消息,比她在玄甲军中更让他难以接受,若在玄甲军中,起码…起码那个人不会让她陷入险境,可是如今…

他霍然转身望向凌霄目光凌厉:“违抗军令,自行领死,别让本将动手。”说罢,修涯拂袖大步朝殿外行去。

站在殿门外的凌云听到他这样冷酷的声音,心头狠狠一沉,凌霄跟了他多年,如今他却只是因为夫人身陷险境而要将其处死,他从来不会这样对身边的人,一个女子的安危竟让这个一向冷静睿智的卫国大将军失了所有的理智,足见其对她的重视程度。

“将军,凌霄定然不是有意的,念在…”凌云近前求情。

修涯面色更加冷厉骇人,琉香看得不由心生畏惧 。她没想到修将军竟然因为小姐而要处死凌霄,那是跟随他多年的人,她抬眸望去那一身黑甲的男子此时煞气逼人,哪还是当初那个温润如玉的他。

琉香深深吸了吸气,鼓起勇气上前道:“修将军,小姐说定要凌霄带人前去断龟兹大军后路。现在小姐身陷险境,你真要处罚于他也等救了人再说…”精绝城如今正值用人之际,这时候处死凌霄不是明智之举。

修涯紧抿的薄唇无一丝血色,冷然出声:“你即刻带一万精兵出城,两日内突袭龟兹军后方,若再有误,立斩不赦。”说话间他的身体不禁一震,面色随之惨白了几分。

“是。”凌霄领命出殿。

凌云望着殿上扶剑而立的黑甲男子,目光中带着隐忧,看来这几日便要出战了,进攻精绝城之时,他被震天弩所伤至今未愈,如今若再动武,这伤口一裂开,这条命怕都保不住了,精绝城与龟兹大军战事一触即发,若是主将有失,这城如何再坚守。

修涯望着殿外渺远的天际,目光悠远而沉痛,微敛目道:“立召关将军,周将军前来大殿商议出战事宜。”知道她进了龟兹大营,他的整颗心一瞬间便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压抑得让他无法喘息,他是多么想亲自前去救她出来,可是他最后的一丝理智告诉他,如果冒然行动,不但救不得她,反而可能陷她入绝境。

琉香望向那一身煞气深冷的黑甲男子,急切出声道:“修将军,小姐…小姐她不是要给你添麻烦,她是要帮你的。

怔忡言道:“小姐…她是要帮你的。”在三十万玄甲军中,小姐不顾性命背弃九章亲王也要赶来精绝城,她想她并不是要为他惹麻烦,她想帮他,尽她所有的努力帮他度过这个难关,一起走出这瀚海大漠。

“我…知道。”修涯闭目间呼吸颤抖,心头百味交缠,聪明如他自然知道她这么做的用意,但他更知道这样的行为有多危险,可是她不知道,他宁自己埋骨在这大漠黄沙,也不愿她拿自己的命来冒这样的险。

玄甲军营,主帐之内一袭雪衣的男子凤眸轻敛,闭目浅眠,俊眉微微蹙拢着,长风呼啸不时卷起帘帐一角,隐约看到外面正疾步奔来的人影。

一袭黑色武士服的萧天痕冲入帐内,一边喘气一边说道:“凤浅歌没去精绝城,杀了龟兹两千人马,现在进了龟兹大营。”

话音刚落,榻上的雪衣男子霍然掀开眼帘,语气一如往昔的清冷:“你说什么?”

萧天痕望着他,一字一顿认真说道:“凤浅歌去了龟兹大营。”那么聪明一人他就想不通为何这个时候傻得去送死呢,她死不要紧,四哥怎么办?

萧飏凤眸微眯,眼底掠起暗涌无数,为他…她连命都不要了吗?那句他死我救,你死我随的誓言还萦绕耳际,久久不息。

第一百零三章 王者降临

茫茫大漠中,龟兹三十万大军安营扎寨,荒无为迹的漠北深处变得热闹了起来,夜色中军寨点点闪着些篝火,火光晚晃处席地坐着些士兵,火上烤着的野味已经冒了油出来。

“他娘的,这好不容易要到精绝城下了,竟然在这里不走了。”一个将士气呼呼地道“让老子知道那斩杀周副将一行的凶手,老子定要剥了他的皮。”

另一人立刻便接话道:“谁说不是,咱们一路从龟兹奔袭千里到了这精绝城下,如今只能在这里干望着。”

“没想到这苍月的卫国将军到了这时候还有这一手?”

“谁说不是,先锋营那两千将士,哪个不是善战的能手,一夜之间就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砍了头,两千颗血淋淋地人头摆在大营外,就连老子这打了十几年仗的见了都心头发怵。”

“咱们三十万人马,还怕了精绝城那区区几万残兵。”一人大声嚷道“也不知大王是想什么,三十万大军在手,竟对它几万人马畏缩不前。”

“一看你就是没打几年仗的吧!”一面色面色黝黑的汉子扫了一眼方才说话的人“苍月的卫国大将军,那是能小瞧的人吗?”

接“那可不是,以前在漠南与其交手,咱们的人可是半分便宜都没占过,那一年老子还差点死在那场大战中。”

一说起,漠南之战,在坐好几人都曾是参加其中的人。一想起当年在漠南一带与卫国大将军的人交手都不由心头发寒,你一言我一语地便说了起来。

那年轻兵将插不上话,便道“就算那卫国大将军再厉害,如今精绝城不也成了孤城一座。”

“孤城?若是廊平道那边的玄甲军与其前后联合,咱们别说三十万大军了,只怕到时候回不回得去都是问题。

旁边几人顿时便笑出声来“天下哪个不知道卫国将军和九章亲王是死敌,此刻出兵精绝,明显人一瞧便知九章亲王是想借刀杀人,这样正好,若真遇上玄甲军,咱们可就真要有来无回喽。”

“玄甲军真有那么神?”一年轻将士问道。

一个与玄甲军交战过的老兵,微眯眼望着跳动的火花,摇头:“宁遇鬼神,也莫遇他们。”

旁边几人不由倒抽气,一时间几人安静了下来。

火上的药已经熟了,有人几来一一分了下去,最后望向坐在一旁身形瘦削的新兵,见他正定定望着沙丘下龟兹王的主营,扔给他一块:“看你这文弱身板,怎么跑来当兵了?”

被叫的那人微一愣,接过递来的烤肉道:“家里兄弟姐妹多,难养活。”声音消沉沙哑。

“你这小子,天天就盯着大王主帐瞧,怎么想升级调主营去?”调到主营地位自然比一般将士要高,若战场之上再有了战功得以重用,这事谁不想。

那人望了望主营的方向,点了点头。

分他肉的那老兵,凑近道:“我有个表兄就在主营内,听他说周副将那一行人死了,大王准备再从咱们这些将士中再挑人进去,这几日放机灵点,说不定就进去了。”

那人微愣,笑着答谢,眼底掠过一丝微不可见的肃杀之气。他不是别人,正是易容混入其中凤浅歌,龟兹王主营守卫严密,只有这个营寨位置能将下面的守卫布置看得一清二楚。

次日,她与其它几人挑选被带入主营。

主营之中,两千军士站在空旷的沙地之上,望着高坐之上的龟兹大王,先锋队二千被杀,自然要从中再选人重组。

武试不过也是比试一些骑射功夫,凤浅歌望向渐斜日头与周围人一般取弓箭上马,锐眸微扬瞥了一眼龟兹大王所在的方向。

一声锣响,所有人纷纷搭箭拉弓,百人齐发间,她箭锋一转指向龟兹王所在的方向,一箭破空而去,直没龟兹王胸口,然而她没有料到的是这龟兹王天生心脏右移,这一箭根本要不了他的命。

龟兹大王倒底是久经沙汤的人物,竟当场抬手拔下胸口的箭矢,手下的两名大将当即便将所有武试的所有军士困在校场之中,主营之中数千弓箭手将校场内的千人围住,刺杀之人就在这千人之中,宁错杀一千,不放一个。

凤浅歌没料到自己会失手,弓箭手一放箭,她便同时跃下马,马儿重箭一倒便正好挡住了她的身形,锐利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向龟兹王所在的高座。

转眼之间数千人被射杀在校场,血染黄沙,腥味冲天。正在这时,一阵紧促的军鼓之声大响,听见有人高声来报:“精绝城倾巢来袭!”

龟兹王不顾伤势霍然站起,谁会料到修涯只剩六万人马竟敢来犯他三十万人马,一时之间有些慌乱,立即让校场的弓箭手赶赴前营迎敌。

凤浅歌悄悄摸到手边的弓箭,待听到弓箭手的脚步声远去,便一跃而起,搭箭拉弓箭,三箭齐发直射龟兹大王和身旁的两位大将,箭矢力发千钧,直直穿过三人的的眉心,任他们谁也没料到这个刺客竟然会从这死人堆里爬起来再给他补了一箭。

三人当场毙命,龟兹大王遇刺身亡,校场内剩下人等一时之间都未反应过来,他们三十万大军的主帅就这样毙命,龟兹王侍卫长一愣,高声喝道“杀了他!”

校场之内两千侍卫闻言便逼近前来,凤浅歌手中一刻都没有停过,数箭齐发,箭箭毙命,然而越来越多的人,纵她箭术如何精妙,但臂力毕竟有限,手臂渐渐麻木,拉弓的都都已经被划得鲜血淋漓,她手中所握的只有这把弓,以及所处之地方才散落一地的箭矢,长弓不堪这连番的发箭嘣地一场断裂。

修涯所率的五万人马,与凌霄所带的一万人马前后夹击,千军万马中,一袭黑甲的男子只顾拼杀向前,万千人马中搜寻着那个瘦削的身影,纵然如今龟兹大军已乱,但毕竟也是三十万人马,即要对敌,又要找人,何等不易。

校场之内,越来越多的人涌入校场之中,她身边的尸体越来越多,已经不记得多少人毙命在她手下,她退在龟兹王毙命的高台之上,避免了自己十面埋伏的困境,一波接一波的人从高台之上倒下。

凤浅望着校场下再度涌进的三千人马,深深吸了吸气,握剑的手紧了紧,正欲再次出手,却忽闻一阵锐器破空的声响,抬眼一望天际密密麻麻的黑点朝校场飞来,是箭,数不清的利箭,如急风骤风般地袭至教场之内。

转眼之间,方才还立在校场之内的三千人马已经毙命,她抬眸望向远处的沙丘之上,黑压压的一片玄甲军前,一袭雪衣的男子傲然勒马而立,霸气凛然。

第一零四章 一战之殇

万箭如雨自天际急风骤雨般落在了龟兹军的主营之中,那个她所在的地方,眨眼之间将她周围所有的危险瞬间解除,她望着满目伏尸,抬眸望去那一抹如白光,如同天际间最耀眼的光芒落入她的眼底,她赌赢了,她拿自己的命赌赢了他的心,凭精绝的六万残兵无论怎样都不可能决胜,所以她潜入了龟兹大营,她在等修涯的发兵,同时也在等他,他终于来了,带着她所有的期盼出现在了这里。

那雷霆万钧般的一击让下面交战的双方都不由一震,转眼望去,那沙丘之上黑压压的一片,如同十八地狱而来的修罗军队带着不可抗拒的姿态朝他们逼近,黑色的旌旗在列列长风中张扬飞舞,那一抹明亮的白光伫立在沙丘之上,不正是千里之外的九章亲王?

宁遇鬼神,莫遇玄甲!

所有的龟兹军士自心底升起无边的恐惧,玄甲军的到来出乎他们所有人的意料,谁也不会想到苍月势同水火的将军府与亲王府会来联手对付他们,如今龟兹大王被害,主帅有失,纵有三十万人马的龟兹军也纷纷弃甲溃逃。别说龟兹大军震惊,修涯抬眸看到那一幕也不由心生震慑,瞳孔微缩,他到底还是来了!生生放弃了置他于死地的机会来了!

渴不是为杀他而来,也不是为苍月统一漠北而来,只是为她,只是因为她在这里,他可以牺牲任何人,却无法拿她为代价,明知道她在逼她出手,明知道这是利用,依旧还是来了!

凤浅歌木然站在万千伏尸之中仰望着高处沙丘之上那抹白衣如雪的身影,心头百转千回,什么样的痛也难抵消此时此刻她加诸在他身上的痛,大婚之时他一时失手伤了她,她心痛如绞,那样决绝地走出他的世界,而今时今日,他明知道她的用意,却依旧来了。

萧天痕带着玄甲军已经冲入了战场,两千人马生生将她所在的校场围住,他隔着万千伏尸望着高台之上的身形孱弱的女子,面色冷寒如冰,扶剑走到高台之上,望着她恨恨问道:“凤浅歌,现在…你满意了?”

接当初四哥无心利用却伤害了她,一直痛悔于心,如今她却为了修涯利用四哥,明知她的心思,他依旧还是来了,带着玄甲军不眠不休奔袭千里赶了来。不是为救修涯,不是为统一漠北,就是为她,为她一个人。

她要远离朝堂,他愿带她远走高飞,她却生生放弃。

她要来精绝城,他放她来了,且让人一路护送照料。

她要他来精绝城,以命相胁,他也来了。

为何做了这么多,他们还是无法相守,且越走越远。

凤浅歌咬着唇望着高处沙丘之上的那抹白光,娇嫩的唇渗出血来,满口腥咸:四哥,对不起。然而纵是千千万万声对不起,也难抵被挚爱之人所利用的伤痛,这点她再清楚不过。

他的无心伤害,她的有心利用,明明深爱彼此,却要相互伤害,难道…真要将彼此伤得体无完肤这才叫爱吗?

高处沙丘之上白衣如雪的男子,宛若是盛放的天山冰莲,绽放着天地间最耀眼的光芒,睥睨着下面血腥厮杀的战场,凤眸冰冷紧抿着薄唇望着万千军中那抹身影,眸光沉痛。

玄甲军的到来,无疑给苍月的军队带来了最庞大的力量,玄甲军如潮水般地涌入战地之中,整座龟兹大营转眼之间已经成了另一个血腥杀戮的世界,黄沙飞舞,血泥飞溅。

而这座校场之中却是安静得诡异,外面的刀剑相击的声响,濒死的怒吼,长枪刺身声响…无不在告诉着校场之内的她,外面的世界是多么残酷。

萧天痕冷冷地望着高台之上战袍飞扬的血衣女子,他恨她对四哥的无情和利用,却又佩服她这份胆识和身手,在三十万军之中击杀对方主帅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一个养在深闺的凤三小姐有这份卓才,看来不光是他,就连四哥也对她了解甚少,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此时此刻,他再也看不明白了。

战地之中一袭黑甲的男子执枪纵马如飞,朝营地深处掠去,温润的眉眼带着深冷的凌厉之色,待到那被团团围住的校场,看到那两千玄甲肃然而立,他跃下马疾步朝内奔去,想是因为之前有着命令,玄甲军并未对其阻拦。

萧天痕恨恨地瞪了眼来人,他该做的就在这里将她交到修涯手中,这是四哥的命令,如今完成了,他没兴趣再看后面的夫妻情深的画面,扶剑大步朝外走去,高喝一声:“走!”

两千玄甲纷纷离去,然而外面的人依旧没有一个敢踏入这座校场之内。

修涯望着满目伏尸,目光掠向高台之上那身形薄弱的女子,她的一身被鲜血浸染,让他不由心中一阵慌乱,疾步飞掠而去,眼睛打量着她身上的伤处,想到她竟然这样孤身深入三十万敌军刺杀龟兹大王,虽然这一切是为他,他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情。

“谁要你来漠北的?不是说了叫你在陇谷关等我回去?你怎么可以…”此时的卫国大将军俨然成了一个气急败坏的形象,如果他来晚了,如果…那个人没有出手,如果…

凤浅歌淡然一笑:“你没事就好。”前所未有的疲惫扑天盖地袭卷而来,她眼前一黑便软软地倒了下去,修涯一把将她扶住。

这一战,龟兹三十万大军尽数毁灭在这大漠之中,无一生还。素来不和的亲王府与将军府合力抗敌,平定漠北之事,成为世间一桩美谈,然而世人又有谁知,这场战争的胜负,只是因为一个女子。

战事一结,玄甲军如同出现的时候一样,神出鬼没,悄然消失在漫漫大漠之间。

第一零五章 爱的机会

精绝城,沉寂的房中依稀可闻床榻之上清浅的呼吸之声,轻风携着些微凉的寒意吹入屋内,静垂的纱帐随风轻动,隐约可见榻上浅眠的女子,秀眉微微蹙着,面色带着些微的苍白。

凤浅歌手指微微动了动,掀开眼帘,忍着全身刀割般的剧痛,坐起身,走到窗边望远处的黄沙漫漫,龟兹三十万大军终于灭了,她的心却生出无尽悲凉。神智模糊之间,她看到沙丘之上那渐渐消逝的白色身影,那一刻她的心狠狠沉了下去,酸涩的泪涌到眼底又生生抑回眼底。

修涯推门而入便看到立在帘边那白衣萧索的女子,她怔怔地望着远方,那个人远去的方向,目光悠远而忧伤,她救他,却不是因爱他。

“你醒了。”修涯走近,声音温润清和。

渴察觉到有人进门,她瞬间收敛起眼底地异样,转身一脸清浅的笑:“琉香呢?”

修涯抬手将窗户掩上,道:“大漠风冷,别站在窗边。”

凤浅歌默然到桌边坐下,看到修涯方才放在桌上的药,微一敛眉,伸手欲端才发现自己拉弓箭时两手皆伤,此时裹成了馒头似的,形状极其滑稽。

接修涯见状端起药碗,浅然一笑:“我来吧。”

“等凉一些再说吧。”她淡然一笑,心中暗自希望琉香能快点过来。

修涯端着药,敛眉低头吹着,稍凉一些便抬手喂到了她唇边,笑道:“现在不烫了。”略显苍白的唇勾起温润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