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花初放(3)

第二天一早,沈念秋便像往常一样到酒店上班。

公司是严格打卡考勤的,但沈念秋和谭柏钧、赵定远一样,有不必打卡的特权,因为她经常需要早上直接出去找人谈事,或者下午出外办事的时候做到很晚,有时候还得直接赶去应酬,一个月总有一半时间打不了卡,按规定就得把考勤卡拿到她的直属上司谭柏钧那里,让他逐栏签字,证明她是因公外出,这样才不会扣她的工资。谭柏钧签了一次就烦了,干脆通知人力资源部,她从此以后就不必再打卡。虽然没有硬性考勤,但她每天几乎都早来晚走,常常周末也在加班,员工们有目共睹,除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以此造谣中伤她外,大部分人都没什么意见。

沈念秋走进办公室,先打开电脑,再拿出备忘录翻看,然后打电话给律师安强,把北京加盟店的情况跟他说了,“安律师,谭总请你这两天拟个合同出来。这是第一家加盟店,我们主要想创牌子,因此在加盟费、管理费、品牌使用费方面都只象征性地收取一些,但其他条款必须严密,这样也好为以后的加盟店做一个示范。你需要什么资料可以列个清单给我,我马上整理,给你发过去。”“好,我明白了。”安强言简意赅,“过半个小时我会把需要资料的清单发到你的邮箱里。”沈念秋放下电话,接着查看各部门发来的报告。她上周五把工作处理完了才走的,周末管理人员都不上班,现在她的工作邮箱很干净。看了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每周例会,她便把这次去北京考察加盟店的事写了一个工作报告。

这是她的良好习惯,每次出差后都会写一个报告提交给上司。即使是领导带她一起去的,但他通常会忙于应酬,很多细节都不会注意到,因此就需要她给一个详细报告以做参考。她在上海做第一份工作的时候曾经遇到一个很好的师傅,教给她许多书本上学不到的小知识,写报告就是其中之一。这种报告不是用于挣表现的,因此不必有大段的前言后语,把水分全都挤干,只有实打实的事件和看法,这样就一目了然,不会浪费阅读者的时间。

沈念秋写好后发到谭柏钧的邮箱里,再把相机里的照片拷进电脑,分门别类地整理好,然后把谭柏钧的个人照片打包发送到自己的私人邮箱,这才从相机里删除。

大概过了十分钟,谭柏钧给她打电话,“你过来一下。”“好。”沈念秋习惯性地拿起日记本和笔,准备有必要时记录下他的话。

赵定远已经坐在董事长办公室了,看到她进来便笑着招呼,“小沈,回来啦?辛苦了。”“不辛苦。”沈念秋微笑着坐下。

谭柏钧看着她,像以往一样,神情平淡,语气温和,“你写的报告我看过了,那条建议我觉得很好,所以叫赵总过来。你再把你的想法详细说一下。”“好。”沈念秋从容不迫地看着他和赵定远,“这次去北京,我想了很多。不管这家店能不能做,以后我们都肯定会做特许加盟。以前谭总说过,我们会两条腿走路,自营店与加盟店一起发展,因此,人力资源就是个比较大的问题。酒店筹备开业,硬件其实好办,有钱就能建设、装修,也能买到好东西,但好员工却不容易招到,尤其是基层服务员,很难一次招够有经验的熟手。谭总和赵总以前计划把江南春分店作为人才培训基地,我就想着,我们能不能建一个酒店服务培训学校,专门招收没考上大学的高中毕业生或职高生,进行专门的服务技能培训,一方面可以作为我们自己的人员储备,另一方面也可以推荐到其他需要用人的酒店。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初步设想,如果可行,还需要做进一步研究。”赵定远有些兴奋,“这事我觉得可行。一期培训半年就行,然后可以到我们酒店实习,优秀的留用,差一点的推荐出去就业。至于办学场所,可以找间办不下去的学校租下来,如果土地是他们的,收购也行,稍加修整就能用。谭总,你看呢?”“嗯,我觉得可以。”谭柏钧点头,“小沈,办学校的事就作为公司的新项目,你先做一个可行性方案出来,我们再讨论,等定下来了,就由赵总负责实施。”赵定远和沈念秋同时答道:“好。”

这一天很忙,因为圣诞节就快到了,准备工作现在就要着手进行。沈念秋迅速准确地应付着纷至沓来的报告和络绎不绝前来请示的人员,还要不断与安强沟通,回答他提出的各种问题。

一到年底,各个相关的政府部门都会过来检查,沈念秋必须出面接待。这个工作以前是汪玲负责的,但她文化不高,谈吐方面不免会有欠妥之处,有时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要赵定远或谭柏钧出来收拾局面,只是没找到合适的人接手,所以没换,直到沈念秋过来,这个工作理所当然就交给她了。汪玲恨得不得了,沈念秋却很无奈。如果别人能帮她分担,她求之不得,这明明就是苦差,真不知道有什么好争的。

一直忙到快下班的时候,谭柏钧打电话叫沈念秋过去,把一堆发票交给她。去北京出差回来,自然要报销差旅费,他是老板,要在报销单上签字,当然不可能做报销人,沈念秋很明白,将发票一张张理好,拿起来准备走。

谭柏钧看着她,脸上表情淡然,眼里却流露出一丝若有所思。沈念秋停下脚步,等着他的吩咐。谭柏钧沉默半天,却什么也没说。沈念秋注视着他,忽然心里一动,有些明白过来。

“那个”她说了两个字,又犹豫了,有点拿不准,怕自己理解错误。

谭柏钧没动,坐在那里瞧着她,依然神情冷淡,威严慑人。看她欲言又止,他并没有催问,只是耐心地等待。

沈念秋总觉得自己想得没错,便咬了咬牙,在心里为自己打气,声音很低很低地说:“你要是晚上有时间,可以去我家。”谭柏钧沉默半晌,轻轻说了一个字,“好。”

沈念秋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步履轻快地转身离开。

第11章 锋芒毕露(1)

黎明时分,谭柏钧悄然醒来,轻手轻脚地起身去外面的浴室,洗完澡又进来,打开衣柜换衣服。

沈念秋睁开眼睛看着他,慵懒地问:“几点了?”

“还早,你再睡会儿。”谭柏钧轻声说,“我先走了。”沈念秋“嗯”了一声,却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冬季夜长,这时天才蒙蒙亮,卧室的窗帘仍然拉得很严,谭柏钧没有开灯,借着门口透进来的客厅的光,沈念秋只能看到他朦胧的身影。谭柏钧似乎能感觉到她在看他,本来都要走出去了,又返回来,俯下身吻了吻她,温柔地说:“今天是平安夜,又是周末,酒店肯定会非常忙。我和定远都有重要的客人要应酬,管理方面得靠你了。”沈念秋很开心,伸出修长的胳膊搂住他的脖子,闻着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清新气息,愉快地笑道:“我知道,你放心吧。”围在谭柏钧颈间的手臂温软光滑,充满青春活力,他笑了起来,顺着她的手势低下头,与她柔软的唇纠缠了一会儿,然后拿开她的手塞进被子,关切地说:“别着凉了。”沈念秋又“嗯”了一声,笑眯眯地侧过身蜷着,把头放到他睡过的枕上,看着他走出门去。

客厅的灯随即熄灭,然后是大门锁上的声音响起。沈念秋一直没动,凝神听着熟悉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远去,汽车发动的声音隐约从清晨的空气中传来,然后渐渐消失。半晌,她才翻身平躺着,伸直腰腿,让身体舒展开,然后一掀被子跳下床,到浴室去洗澡。

这样的日子他们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月,沈念秋第一次邀请谭柏钧来家里过夜时对他说:“只要你有时间,随时都可以来。”当时谭柏钧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回答了一个“好”字,神情仍然很平淡。沈念秋在感情上毫无经验,反正就是坦诚相待,把自己能做的都做到位,但对他没有任何要求。谭柏钧觉得很轻松,没有任何压力,又是久旱逢甘霖,虽然一开始在心里告诫自己要有节制,但还是没能控制住,每天晚上都开车过来,在这边过夜,后来觉得回家换衣服太不方便,就索性将平时常用的衣饰和个人用品都拿了过来。不知不觉间,两人就有了同居的味道,只是都没有刻意挑明,发展得很自然。

在工作上,沈念秋英明神武,虽然跟他学了不少东西,但自己也有相当深厚的积淀,不算是他塑造。而在情事上,她却是一张白纸,完全由他开发,点点滴滴都是他身体力行地教导。她的所有快乐都由他给予,她的所有习惯都由他养成,她的身、她的心、她的灵魂都对他毫不设防,任由他全面占领。看着她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在自己的努力培育和辛勤浇灌下迅速盛开,他的心里就会感到巨大的喜悦。与她的每一次激情,他都会享受到无与伦比的快乐,这是他过去从来没有尝到过的极致的甜蜜,也让他越来越被吸引。

他毕竟沉稳老练,即使心里再高兴、再满意,神情间仍然是淡淡的。与他相比,沈念秋要单纯得多,在家里与他相处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便溢于言表,把两人之间的气氛总是渲染得很欢快。

这些日子两人都非常忙,频频加班,工作时间很少见面,大多通过电话联系,只有到了晚上,他们才会分别离开公司。第二天早上,基本上都是谭柏钧先走,然后沈念秋才去上班。

今天是星期五,又是平安夜,酒店所属的几个餐厅、茶坊、酒吧、KTV都有很多客人提前订座,包间全满,大堂也加了不少桌,晚上肯定会非常忙,一线人员绝对不够用,只是这些营业场所的高峰时间不一样,因此要合理调派人员,互相支援,二线人员也要全部上一线去,这些工作都需要沈念秋居中调度,迅速反应,及时指挥。

谭柏钧和赵定远都有重要的应酬,必须全程陪同客人吃饭、喝酒、泡吧、唱歌,每个节假日都是如此。以前没人有能力坐镇中枢,只得让各部门经理自己把握,有重大问题还是要请示他们,虽然看起来井井有条,其实很容易出乱子,常常在部门之间扯皮推诿,过后互相指责,甚至吵架。这次董事长助理的位置上有人了,大家就知道遇到事情该找谁,顿时都有了主心骨。

晚上六点开始,餐厅便进入营业高峰期。传菜员不够,菜就出得慢,沈念秋在上午就已经通知二线的各个部门,全体加班,公关部和销售部的员工帮助接待客人,总经办、人力资源部、物供部、工程部等部门的员工全部去餐厅帮忙传菜。傍晚,她到几家餐厅巡视,看来看去,忽然发现总经办的人都不在,顿时脸一沉,拿出手机就拨电话。

总经办的文员有三个,一男两女,都是去年的大学应届毕业生,本来是好苗子,却被汪玲教歪了,在公司里都有点飞扬跋扈、尖酸刻薄的作风,工作懒散,脾气却不小,做得最少,怨言最多,一直都让一线人员很反感。沈念秋早就发现了这个情况,但一直百事缠身,没时间去整顿,没想到他们竟然敢在这么重要的时候跑了,令她十分恼怒。

三个年轻人都有些慌乱,大概没想到她会亲自打电话质询,给出的借口分别是自己生病、家人生病、突然有急事。沈念秋站在一个没人的角落,沉着地追问他们,生了什么病、有什么症状、在哪家医院治疗、开了什么药以及有什么急事。她逻辑严密,反应敏捷,那三个平时很少动脑筋的年轻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才说了两句话就破绽百出。

沈念秋对每个人都一样,问到最后,冷冷地说:“如果你明天能给我确凿证据,证明你现在说的都是实话,那就不要回来,继续看你的病、办你的事。如果你明天拿不出证据,那就说明你现在正在对我撒谎。你不假离岗,就是旷工,对领导不诚实,企图用谎言掩盖自己的错误,就更让我对你的职业操守感到怀疑。奖惩制度是你们总经办在执行,你自己知道后果。如果你现在回来并认真工作,明天写出检讨贴到公告栏去,我可以原谅你这次的错误,只算你旷工半天。你自己考虑,如果六点半我还没有看到你,那你就不用来了。”像天使花园这样的企业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工作环境好,待遇高,有发展前途,这三个年轻人都是本地大学毕业,又不是名牌,能进这样的企业,在他们的同学中间算是运气很好了,这时领教了沈念秋强硬的态度,顿时什么气焰都没了,乖乖地表示立刻回来。他们本来是乘公交车去其他的餐饮娱乐场所,准备与朋友一起玩,这时全都打车赶回来,冲到沈念秋面前承认错误,然后跑去找传菜部主管报到。

沈念秋分别问了他们三人,“不知道今天晚上要加班吗?”三个人的回答都大同小异,他们其实是知道的,但他们的主任汪玲不屑地说:“加什么班?国家规定一周四十个小时工作制,姓沈的以为她是地主、资本家,我可不是她家的长工。走吧,走吧,你们也去玩吧,节日嘛,正是玩的时候。”然后就扬长而去。他们看主任都无所谓,于是就跟着走了。

沈念秋点了点头,让他们立刻去做事,然后打电话给汪玲。过了很久,她才接电话,那边有音乐和电影对白的声音,很吵。沈念秋皱起眉头,沉声问道:“汪主任,我记得我上午通知过你,今天晚上要加班,请问,你现在在哪里?”

第11章 锋芒毕露(2)

沈念秋皱起眉头,沉声问道:“汪主任,我记得我上午通知过你,今天晚上要加班,请问,你现在在哪里?”汪玲一怔,随即哈哈笑着,爽朗地说:“沈总,对不起啊,一时走得急,我忘了说了。今天是我妈过生日,她想看那个贺岁片《天下无贼》,我不能让老人家失望,下了班就陪她来看场电影。那我现在就跟你补个假吧,你高抬贵手,通融通融。”然后是一连串夸张的笑声。

沈念秋不为所动,非常冷静,“汪主任,公司的规章制度规定,如果不是自己突然病重或家里忽然出现亲人亡故等重大事件,都必须提前请假。我没有看到过你的请假条,更没有在上面签字同意,你却不在岗位上,这应该算什么,我想你很明白吧?”“哎,沈总,你又何必拿着鸡毛当令箭?”汪玲很不高兴,“不过是件小事,你不要小题大做。我什么地方惹着你了?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我对事不对人。”沈念秋的声音很冷,“汪主任,我再次通知你,立刻回来上班,不然我明天就通报批评,按旷工一天计,扣工资,扣奖金。”按他们的制度,旷工一天扣三天工资,全勤奖肯定是没有了,月度奖、季度奖、年终奖、业绩考评都要受到严重影响,通报批评则是要把处分决定贴到员工餐厅门口的公告栏上,酒店的所有人员都会看到,到时候,面子里子肯定都是血淋淋的。汪玲一听便又急又气,顿时勃然大怒,“我不跟你这小人多说,我找谭总。”沈念秋马上打电话给正在中餐厅包间里吃饭的谭柏钧,将事情经过简明扼要地告诉了他。谭柏钧温和地说:“好,我知道了。”沈念秋没有啰嗦,把手机放回衣袋便继续巡视,又到员工餐厅去检查那里的伙食。一忙起来,一线员工的体力消耗非常大,而且在高峰时间根本不可能一起来吃饭,只能零零星星地换着来,她早已通知员工餐厅的厨师加班、加菜。

在她的指挥调度下,各个餐厅都有条不紊,忙而不乱,客人满意,员工舒坦,皆大欢喜,只有汪玲打电话给谭柏钧发脾气。

谭柏钧走出来站到过道上,耐心地听她言词激烈地抨击沈念秋独断专行、暴虐霸道、欺上压下、一手遮天,专门欺压像她这样的元老忠臣,等等等等,当中还用了一句刚从电影里看来的话,“我就不清楚了,难道我们酒店现在是姓沈的吗?沈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谭总,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啊”她的话太长,谭柏钧没时间听完,便平静地问:“沈总没通知你今天晚上要加班吗?”汪玲一怔,尖厉的声音顿时放低许多,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通知是通知过,但我妈今天过生日”她一直把母亲放在嘴上,希望谭柏钧别忘了两人的母亲是老同学,一直关系不错,可谭柏钧根本不吃那一套,冷冷地打断她,“这不是理由。以前你在厂里上班的时候,如果领导通知你加班,你会因为家人过生日而旷工吗?再说,明天就是周末,你完全可以好好陪你母亲。去年这个时候你就在酒店工作,明明知道今天会很忙,即使沈总没通知你,你也该留下加班,更别说已经提前通知了。你是总经办主任,本来就应该以身作则,而不是不服管理,带着整个部门的人集体不假离岗。沈总做得没错,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用?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只会比她罚得更狠。你自己考虑吧,我很忙,不要再打电话来了。”说完,他便挂断手机,进包间继续陪客人。

汪玲还是不死心,又给他拨电话,他却一直不接。汪玲没办法,赶紧打电话给谭柏钧的母亲,很委屈地吐了一通苦水,又让自己母亲跟她说话,请她帮着说服谭柏钧,今天就通融一次,不要处罚她。

谭柏钧的父母都是老好人,想着儿子是老板,别真的被那个汪玲口中“嚣张拔扈的狐狸精”给骗了,便赶紧给他打电话。谭柏钧只好出来,听母亲把话说完,这才冷静地道:“妈,你不了解情况。今天酒店特别忙,我这里一个人当五个人在用,都累得要吐血,汪玲不但跑去看电影,还让她部门的人全都走了。我的助手早就提前通知过她,也给他们分好了要支援的部门,他们这一跑,弄得别人措手不及,根本忙不过来,客人很可能怨声载道,就会影响以后的生意。你说,她这种行为对不对?应不应该处罚?我那个助理做得很对,如果换了我,对她更不客气。她明明就是在拆我的台,根本不称职,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现在就开除她。”谭柏钧的母亲一听就不吭声了。她是老派人,一向认为对工作尽忠职守是本份,更别说这是自己儿子的企业。谭柏钧虽然站在相对比较清静的地方,但周围仍是人声鼎沸,她便知道儿子很忙,赶紧说:“既然这样,那我就不管了,你忙吧。”谭柏钧重新走进包间的时候,汪玲的电话又打到坐在另一个包间的赵定远那里。这位看上去好脾气的副总经理听了她那番强词夺理,同样心里冒火,但碍于谭柏钧的关系又不便指责她,便很干脆地说:“这事由沈总负责,你找她吧。”汪玲无奈,虽然对沈念秋更加痛恨,却还是不敢抗拒到底。她把电影看完,算是在心里小小的做了个抵抗,这才打车赶回酒店。

这时,餐厅的营业高峰期已过,客人逐渐离开,茶坊、酒吧、KTV等夜店正在逐渐爆满。沈念秋忙得脚不沾地,对讲机耳麦里一片呼叫声。她冷静倾听,迅速分析,立刻调兵遣将,将支援人员分别派往不同的地方,还要注意财务部门不能进收银台,物供部门不能到吧台,这是财务管理的规定。如果遇到突发情况,她自己还得上去顶住。

当汪玲好不容易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KTV的吧台里站着,手脚麻利地出品、调酒、做小吃。这些手艺她都是在上海学会的,回来后只偶尔跟朋友去泡吧时玩一下,今天还是第一次派上用场。

今晚生意太好,有个国际名牌啤酒代理商出大价钱买断专场,独家派小姐进来推销,因此这种酒大量卖出,吧台里的存货很快告罄,吧员必须立刻去仓库领货。吧台是技术活,临时没办法找熟手来顶,沈念秋便站了进去。

汪玲挤到她面前,在喧哗的声浪中叫道:“沈总,我来了。”沈念秋看了看表,没吭声,继续开啤酒盖,抓起一把刚切好的柠檬片,迅速准确地一个瓶口塞一片,然后双手捧起,放到吧台的托盘上,等在那里的服务生立刻端走。她又去看另一张单子,依次将几种配料倒进雪克壶,手势纯熟地摇动着,这才沉默地看向汪玲。

谭柏钧带着客人进来,走向二楼的包间。赵定远的客人吃完饭就坚持要回家,不愿泡夜店,他便过来帮着应酬。刚刚走上楼梯,两人同时看到一楼正中间吧台里的沈念秋。她穿着酒店高级管理人员的制服,深蓝色西装配着雪白的衬衫和黑色领带,站在吧台的橙色灯光下,动作潇洒,犹如舞蹈,令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第11章 锋芒毕露(3)

赵定远不由得停住,站那里看了一会儿,“真没想到,小沈居然有这一手。我看她小小年纪,懂的东西却那么多,真不知道怎么学的。”谭柏钧不动声色地看着吧台里的女子,想起她在感情经历上的一片空白,淡淡地说:“如果把谈恋爱、逛街、游戏的时间用来学习,自然会懂得很多东西。”“那倒是。”赵定远点头,“不过,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能够做到?”“所以这年头人很多,人才却太少。”谭柏钧说着,转头跟着客人往上面走去。

张卓一直陪着谭柏钧,担负着帮他减轻喝酒重担的责任,这时已经微醉。他沉默地站在最后,看了吧台半天才默默离开。

大家都在欣赏沈念秋的动作,汪玲却在她的注视下如芒刺在背。如果说谭柏钧像一座高山,沉着稳重,不怒自威,那沈念秋就是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锐利无比。以前两人见面时都客客气气,沈念秋对她有意无意的挑衅从来没有回应过,让她总以为自己才是嫡系,她不过是杂牌,因此肆无忌惮地在下面散布流言蜚语,在工作中阳奉阴违。直到此刻,她才突然发现,这个年轻女孩气势逼人,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竟然想要落荒而逃。

沈念秋调好酒,倒进酒杯,马上有服务生拿走了。她一声不吭,继续快速出货,直到吧员抱着装酒的箱子进来,这才与他交接后离开。

汪玲跟着她挤出人群,来到大门口,站在那里等她吩咐。沈念秋思索着她能做什么,一时竟想不起来。

客人仍在蜂拥而至,到处都是喧哗笑闹。保安在外面奔来奔去,全力疏导。做出圣诞树图案和英文“圣诞快乐”字样的彩灯不断闪烁,强劲的音乐节奏在寒冷的空气中回荡,渲染着欢乐的节日气氛。沈念秋里里外外扫视着,忽然看到大门里面的寄存处,便对汪玲说:“你去帮忙存包吧,让那两个服务员进去做事。”汪玲虽然生气,却也不好反对,只得答应一声,过去对那两个年轻女孩命令道:“你们进去帮忙,这里交给我。”沈念秋看着她们交接完,这才到酒吧去巡视。

这边酒也卖得快,吧员要去领货,沈念秋又站进去顶着。与KTV的员工一样,这里从主管到服务员看着她熟练的动作,也都对她又是惊讶又是钦佩。

一直过了午夜十二点,有些客人陆续离开,压力才逐渐缓解。沈念秋到处看了看,又通过对讲机向各部门主管了解情况,然后就通知加班的二线人员可以回家。明天是圣诞节,他们仍然要来加班,但时间在下午五点半,白天不必过来。

快到两点时,沈念秋实在累得不行了。她拿下一直塞在耳朵里的对讲机耳麦,坐到KTV的吧台外歇了口气。吧员关心地问:“沈总,要喝点什么吗?”沈念秋声音有些嘶哑,“给我杯温水。”

吧员接了一杯纯净水,兑好温度,习惯性地放进一片柠檬,然后放到她面前。她拿起来一口气喝掉大半杯,这才觉得好过了些。

现在是轻音乐时段,DJ在放一些流行情歌,悠扬地渲染出温馨愉悦的气氛。

“把昨天都作废现在你在我眼前

我想爱请给我机会

如果我错了也承担认定你就是答案

我不怕谁嘲笑我极端

相信自己的直觉

顽固的仍不喊累

爱上你我不撤退

我说过我不闪躲我非要这么做

讲不听也偏要爱更努力爱让你明白

没有别条路能走你决定要不要陪我

讲不听偏爱看我感觉爱

等你的依赖对你偏爱

痛也很愉快”

沈念秋安静地坐在那里,默默地听着歌,舒朗的眉目间有几分温柔若隐若现。

很快就有男性客人上前试图与她搭话,要请她喝一杯。她微笑着摇头,轻声说:“谢谢。”在这样的场合很少有人纠缠,那些男人都很有风度地表示遗憾,然后就退回去了。

沈念秋其实已经可以回家,可谭柏钧就在楼上的包间里,虽然看不到,但坐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感觉也是一种快乐。

等她喝到第三杯水的时候,KTV的经理过来找她,“沈总,赵总请你到停车场去一下。”她点了点头,放下杯子,跟他走出门去。

谭柏钧、赵定远和张卓都站在那里,看上去一切正常,等到走近了,沈念秋才发现,他们三个全都喝醉了。

赵定远还有点清醒,笑着说:“沈总,我们都不能开车了,得麻烦你送我们回去。”“没问题。”沈念秋马上去发动车子,开过来停到他们面前。

经理、主管、保安队长都赶来了,殷勤地照顾两位老板上车。张卓的神智也没有完全模糊,他拉开前面的车门,坐进副驾位,对沈念秋说了自己的住址。

沈念秋先把他送到家,然后回头问赵定远,“现在去哪里?”赵定远马上说:“送谭总吧。”然后报出地址。

沈念秋平稳地驾车在林立的高楼间穿行,很快来到位于市中心秀水河边的高级公寓区。这里全是临河高层电梯公寓,谭柏钧住在最高层。这是一套跃层,面积有两百多平米,带空中花园,虽然装修得美仑美奂,却显得很冷清,一点人气也没有。

赵定远把已经沉睡的谭柏钧连扶带抱地弄进家门,放到一楼客房的床上,气喘吁吁地说:“实在没办法上楼去他的卧室了,就这样吧。”沈念秋没来过这里,只能跟着他走,帮着拉开床罩,给谭柏钧盖上被子,然后就打算送赵定远回家。

“一个家没女人就是不行啊,你看这冷锅冷灶冷床冷被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赵定远碎碎念着,顺理成章地说,“小沈啊,你今晚就辛苦一下,留在这儿照顾谭总。他喝得太多,又一个人住着,没人看着可不行。”沈念秋惊愕地瞧着他。这人的意思难道是赵定远虽然已经半醉,却还是被那双明亮的眼睛盯得有些惭愧。他咳了两声,赶紧解释,“我住的那个小区前几天才发生件惨事,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小伙子喝醉了回来,开着电热毯睡觉,被子又盖得太厚,结果窒息而死。他一个人住,没人知道,一直过了好几天,邻居实在被臭气熏得不行,报了警,才发现他早就死了。我可不是危言耸听,报纸上都登了的,电视台也报导过。”沈念秋听得毛骨悚然,“好好好,我留下。赵总,你也快去休息吧。”“行,我回家睡,不然老婆会骂人的。我家离这里不远,出去打个车就行,你就不用送了。”赵定远哈哈笑着,愉快地开门走了。

沈念秋看着眼前比自己的所有房间加起来还大的客厅,不由得摇了摇头。想着他过去喝醉了一个人回来的情景,不由得有些心疼。

再有钱又怎么样呢?住在大房子里也不见得就会快乐。

第12章 午夜烟花(1)

谭柏钧睁开眼,一时间有些茫然,眼前的房间很陌生,只有怀里的人是熟悉的。他想了一下,却只记得昨天把客人送到停车场,后面的记忆就比较混乱了。好像来了很多人,其中有沈念秋,然后自己上车了,然后就不记得了。

他小心翼翼地想要抽出沈念秋枕着的手臂,却把她弄醒了。沈念秋抱住他的腰,脸贴着他习惯性地蹭了蹭,打算继续睡。

谭柏钧问她,“这是哪儿?”

沈念秋倏地睁大眼睛看着他,见他不像是开玩笑,不由得忍俊不禁,“这是你家的客房。”“是吗?”谭柏钧打量半天,似乎有些印象了,“哦,对,这是我家客房。”沈念秋埋在他胸口吃吃地笑,后来实在忍不住,痛快地笑出声来,“你连自己家都不认识,太好玩了。”“房子那么大,我很少走到这里来。”谭柏钧也觉得好笑,然后想起来,“你怎么在这儿?”“哦,昨天夜里,赵总说你们都喝醉了,让我送你们回家。先送了小张,他又叫我送你回来,然后硬要我留下来照顾你。”沈念秋调侃道,“我看他那样子,像是打算为你安排个女人,而我正好是女性,就这样。”“这小子,简直胡闹。”谭柏钧温和地问,“他没看出什么吧?”“没有。”沈念秋闭着眼睛,放松地靠着他,“我当时很惊讶,一直瞪着他。他好像有点心虚,就讲了一个曲折离奇悲惨可怕的故事,逼得我只好答应留下来照顾你。”“哦。”谭柏钧听得忍不住笑,养了会儿神,对她说,“我去洗澡,然后出去吃饭,有点饿了。”沈念秋昨天累了那么久,根本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已经饥肠辘辘,赶紧点头,“好。”谭柏钧到浴室里洗了澡,出来穿上衣服。沈念秋已经到客厅里的卫生间去洗漱好。谭柏钧便带着她出门,一边坐进她的车一边问:“想吃什么?”“烤肉吧。”沈念秋有点垂涎欲滴,“上次吃到一半就被打断了,这次我们去好好吃一顿。”“行。”谭柏钧微笑着点头。

现在已是午后,他们到那里的时候,酒楼已经收餐,迎宾小姐欢迎他们晚上再去光临,沈念秋失望地叹气。

“下次来吧。”谭柏钧安慰她,“除了烤肉,你还想吃什么?”“算了,我什么也不想了,免得吃不到伤心。”沈念秋没精打采地说,“要不就随便找个面馆吃碗面。”“这样就伤心了?”谭柏钧忍俊不禁,“回酒店吧,我请你吃牛排。”“也行。”沈念秋马上就高兴了。

谭柏钧这次没有避讳,大大方方地带着她到自己酒店的西餐厅吃饭。

这时已过就餐时间,客人不多,但因为有许多圣诞节的装饰物,气氛仍然很热烈。他们一上来,那些服务员、领班、主管都立刻迎过来,态度非常热情。

两人在窗边相对而坐,也没去琢磨什么菜单,就按主管的推荐,要了两份招牌牛排套餐。

外面阳光明媚,可以清楚地看到酒店前面的广场,此时人潮如织,大多是逛商场的人,很多提着各式购物袋,笑得很快乐。沈念秋看着外面的繁荣景象,轻笑着说:“北京的那家加盟店完全可以复制这里的经营模式,估计岳总也是这么想的吧。”“嗯,他跟我提过。”谭柏钧的神情很平淡,“如果合同签了,前期我们要经常到北京去。装修的设计我们出,他们找工程队做,设施设备和其他用品由我们订,他们付钱。这些我们都有固定的合作公司,倒不难。筹备期间,我觉得比较困难的还是招聘和培训员工,所以你那个办学校的提议非常好,而且是当务之急。等元旦一过,赵总就去落实这件事。”“嗯。”沈念秋想了想,“管理人员也很重要,素质一定要好,尤其是北京店的总经理,必须非常有能力。”谭柏钧看着她微笑,“其实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总部更需要你。我看啊,你应该挑些好苗子,就以你为标准来培养。我不奢求,有你一半的能力就行了。”他一向对员工高标准、严要求,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就是非常高的赞誉了。沈念秋很开心,脸有些红,“其实,我也不是很好,年轻气盛,锋芒毕露,还需要多修炼。”“中国的传统太讲究中庸之道,我并不赞成。”谭柏钧平和地说,“我就希望员工有锐气,有冲劲,不要搞你好我好大家好那一套,这样我们的企业才会发展,才有希望。”“嗯,我明白。”沈念秋点头。

这时,两个服务生送上牛排,放到他们面前,动作规范地揭开盖,报菜名,然后彬彬有礼地退开。

“快吃吧。”谭柏钧略带调侃地说,“这里的牛排很不错,应该能够弥补一些没吃到烤肉的遗憾。”沈念秋开朗地笑起来,拿起刀叉就开动。她是饿极了,闷头吃了大半块牛排,这才放慢速度,惬意地叹道:“饥寒交迫的日子不好过。”“看着餐厅没饭吃,守着客房没觉睡,这就是干服务业的悲剧。”谭柏钧微笑,“外面的人看着我们成天都被华厦美食包围,哪里知道干这行的辛苦?”“是啊。”沈念秋使劲点头,“我妈就老是说我,身边有好几个餐厅,却没见过我长肉。我告诉她,所有营养都用来供应大脑了,实在没功夫长别的。”谭柏钧被她的话逗得忍不住笑,略带关切地说:“你确实有点瘦,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嗯。”沈念秋对自己很有信心,“我挺健康的,一有时间就会锻炼,从小到大都很少生病。”“那就好。”谭柏钧欣慰地点头。

他们边吃边聊,餐厅的员工都不敢打扰他们,让他们很清静地用餐。沈念秋看看周围没人,便轻声说:“昨天晚上的事必须处理,我有个想法。”谭柏钧看向她,“你说。”

“我认为汪玲不适合当总经办主任,那个位置非常重要,她并不称职。”沈念秋很冷静地就事论事,“她在那个职位上做了一年多,不但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是酒店的不安定因素。总经办掌握着公司的大量核心机密,她却总是口无遮拦,酒店里流言四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追根溯源,几乎有一半都是从她那里来的。总经办的三个新人没有学到好的东西,风气不正,让下面的员工很不服,规章制度根本执行不下去。他们对自己宽,对别人严,一副‘刑不上大夫’的样子,只会给别人开罚单,让其他部门的员工非常反感。我一来就注意到了,对他们观察了很久,虽然没有出手干预,但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谭柏钧微微点头,“那你有什么解决办法?”

“我想把汪玲调到销售部去,为了照顾她的面子,可以给个副经理的职位。有业绩压力约束着,她应该会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顾客千差万别,她可以专门负责适合她的客户群,这样也不会有太大问题。”沈念秋以探讨的口吻说,“我看过总经办那三个员工的档案,他们的底子还是不错的,找个好上司带着,可以很快把不良风气纠正过来。”“嗯。”谭柏钧侧头想了想,“那你认为谁比较合适当总经办主任?”“我觉得张卓可以。”沈念秋胸有成竹地说,“他有能力,稳重成熟,口风很紧,一个人做的工作比总经办四个人加起来都多。事实上,他现在的工作有很多都是应该由总经办完成的,我想,大概是你也不信任那边的能力才会这样安排,那与其这样职能重叠,不如合并,由张卓领导总经办。他手上的工作仍然不丢,同时整顿总经办,再把那三个年轻人带出来。汪玲的身份有点特殊,勉强算是皇亲国戚,其他人接手总经办不一定镇得住,但张卓是你身边的人,以前是御前侍卫,现在升任大内总管,应该没人不服。”谭柏钧对她的思路非常赞赏,最后又被她形象诙谐的用语逗得笑起来,“嗯,你这个意见很有道理,我想一想。”“好。”沈念秋看了看表,放下刀叉,拿起配送的面包片抹干净盘子里的酱汁,喃喃地说,“浪费可耻。”然后把面包片送进嘴里。

谭柏钧简直想放声大笑,可这里实在不是能够放纵情绪的地方。他把最后一小块牛排吃掉,然后拿起餐巾擦嘴,把忍不住的笑意一起抹去,这才温和地说:“走吧。”

第12章 午夜烟花(2)

两人一出餐厅便各奔东西,谭柏钧去顶层的办公室,沈念秋到各部门巡视。今天是圣诞节,又是周末,人们的狂欢会继续,她要根据昨天晚上的情况对一些重要环节仔细检查,以杜绝可能会发生的错误。

谭柏钧出了电梯,直奔副总经理办公室。赵定远已经来了,正在看有关江南春分店扩建的规划图。瞧见谭柏钧,他放下图册,往后一靠,调侃道:“昨天晚上睡得好吗?”“我醉得厉害,今天醒得很晚。”谭柏钧坐到他对面,微微皱眉,“以后别叫小沈照顾我,她是我的助理,又不是我的佣人。”“话不是这么说,那小张也只是你的秘书,还不是经常照顾你?如果不是昨天小张也喝醉了,我也不会叫小沈来。”赵定远玩笑地说,“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小沈看我那个眼光,让我简直有种罪恶感,觉得自己就是逼良为那什么的坏人。”“我看也像。”谭柏钧瞪他一眼,然后把沈念秋有关人事调整的建议说了,“你看怎么样?”“这样好。”赵定远立刻赞同,“那个汪玲我是一直看不顺眼的。当初一来就端着架子,表示自己是皇亲国戚,我看接下来,她就要当自己是正宫娘娘了。碍着你的面子,大家都不好说什么,只在下面议论,太影响安定团结了。这样一调整,酒店会稳定得多。接下来江南春要开业,北京店要筹备,事情多得很,这边不安定可不行。”“嗯,那就这么定了。”谭柏钧思索着说,“星期一我叫人力资源部发调动通知。小张那边是没问题的,至于汪玲,我来跟她谈吧。”“还是我来谈,你那里毕竟有一层关系,何必让伯母为难?”赵定远笑道,“你只要肯下决心就行。汪玲算不得人才,如果她不服从调动,那就只好让她辞职了。”“行,那就你来处理。”谭柏钧点头,“我想,这么一来,酒店里的那些坏风气就会立刻煞住。”“是啊,你连汪玲都能一刀切下去,别人就更不在话下。”赵定远很欣慰,“这下那些经理、主管都得好好掂量一下,端正工作态度了。”“对。”这事既然决定了,谭柏钧便不再多说,伸手拿过规划设计图册,与他讨论起来。

这天晚上依然生意爆满,但各部门都准备充分,情况比昨天好多了。沈念秋忙到很晚才回家,却意外地看到拉上帘子的家透出橙色的灯火。她停下车,愉快地笑了。

她早就把家里的钥匙给了谭柏钧,不过他从来没用过,每次来之前都会先给她打电话,证实她在家。这是他第一次比她先过来,而且没有预约式地打电话给她,像是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开门进去,谭柏钧显然已经洗过澡,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对着笔记本电脑研究北京店的加盟协议。听见门响,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对她笑笑,又继续工作。

沈念秋先去洗了澡,这才过来坐到他旁边。谭柏钧任由她靠到自己身上,随口问:“今晚没事吧?”“没事。”沈念秋轻描淡写地说,“昨天磨合了一下,今天各部门之间的配合要好得多,主要是不扯皮了,内耗大大减少。”“嗯,那就好。”谭柏钧转头看着她,目光温柔,“我看了这个协议,你改的那几条不错。主要是安律师不知道我们和岳总的关系,就当是一般加盟方来做的,所以这几条有些欠妥。我又改了一些条款,明天你再看看吧。”“行。”沈念秋点头。

谭柏钧关上电脑,“太晚了,我们睡吧。”

“好。”沈念秋起身走进卧室,拉开被子。

谭柏钧关了客厅的灯,随后走进来。两人躺到一起,谭柏钧伸手搂住她,然后翻身过去。一切都很自然,仿佛鸟在天空飞翔,鱼在水里滑行,花在风中绽放。

他们总是会开着床头一盏柔和的小灯,在激情中凝神对方迷人的容颜,紧紧拥抱,唇齿纠缠,水乳交融,亲密无间,在无尽的缠绵中享受极致的快乐,然后在最深的黑夜里相拥而眠。

对于沈念秋来说,现在的每一分每一刻都是最美的时光,她已别无所求。

星期一,谭柏钧打算在例会上宣布总经办的人事变动,赵定远一上班便把汪玲叫去,跟她谈了一个小时,沈念秋则与张卓谈了话。汪玲情绪激动,哭闹了一场,赵定远的态度非常坚决,要么她接受,要么她辞职,汪玲只好低头。张卓微笑着表示服从安排,显然对这次升职很高兴。

例会以后,对汪玲的调动和张卓的任命都贴到了公告栏,同时贴上去的还有总经办三个职员的检讨书。中午,员工们去吃饭时,全都围在公告栏前议论纷纷,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汪玲毕竟不是刚从学校出来的小孩子,在社会上摔打了这么久,还是能屈能伸的,这时行若无事地也过来吃饭,并且很自然地坐到销售部经理身边。

这位经理不满三十岁,也是个很有能力的酒店销售女强人,对忽然给她派来这么个下属相当头疼,开完例会就去找过沈念秋,希望能把汪玲调走。沈念秋笑着劝说了一番,她才勉强答应试一试,但愿业绩压力真能让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消停。

沈念秋像以前一样,仍然端着餐盘独自坐到窗边。不过,今天却与往常不同,那些总是围坐在汪玲身边的经理、主管都跑过来坐在她旁边,主动与她聊天,对她关怀备至,从她穿得太少别着凉一直关心到怎么还没找男朋友。沈念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微笑着说“不冷”、“不急”,应付自如。

一顿饭吃得像打仗,基层员工没注意,管理人员之间却是暗流汹涌。对汪玲的调动就像是杀一儆百,让几个平时嚣张的主管顿时收敛了许多,而大部分只想做实事,很珍惜这份工作的员工则拍手称快。

张卓接手总经办,立刻使这个部门焕然一新,那三个年轻人只比他小三、四岁,见他如此干练,马上以他为榜样,勤恳踏实,任劳任怨,让其他部门的员工对他们刮目相看。

经此一役,沈念秋的威信完全树立起来,以后的工作更好开展,几乎是令行禁止,不再有过去那种严重的阻碍。

第12章 午夜烟花(3)

几天时间一晃即过,圣诞过了就是新年,酒店的生意一直很好,每天大家都非常忙,没人扯皮八卦,没人偷奸耍滑,谭柏钧、赵定远和沈念秋每天看着财务部报过来的营业额,都感到很高兴。

年末的最后一天,酒店的生意更加火爆,谭柏钧和赵定远仍然是分别应酬重要客人,沈念秋居中调度指挥。

到了午夜十二点,所有娱乐场所的人齐声倒数,然后在新年的钟声中欢呼。

沈念秋走到院子里,听着钟声在市中心响起,一下接一下地在夜空中回荡,不由得仰头看向夜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烟花不断在漆黑的天幕下绽放出绚丽的色彩,渲染出欢乐气氛。沈念秋的手机一直在振动,朋友们都在给她发送新年祝福,几乎都会嘱咐她一定要想办法运作出桃花运,不能再这么当独行侠。她笑着一一回复,表示会努力靠近桃花,力争把桃树搬回家。朋友们都哈哈大笑,纷纷叫她忙完了就去酒吧,一起庆祝新年。

沈念秋的朋友大多是做服务性行业的,越是节日越忙,只有过了午夜十二点才会渐渐空下来,因此都习惯了,一般到一、两点才是他们聚会的时候。回完短信,她到各处巡视了一下,看到营业高峰已经开始回落,便走到僻静的角落给谭柏钧打电话,“新年快乐。”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撒娇的味道,就像清甜的蜜糖,直钻进人的心里。

谭柏钧轻笑,温柔地说:“新年快乐。”

沈念秋的眉梢眼角尽是喜悦,低低地道:“你大概什么时候回去?我朋友叫我一起聚聚。”“那你去吧,我还要过一会儿才能走,到时候给你打电话。”谭柏钧的声音也很轻。他一接到她的电话就走出喧闹的包间,站到相对安静的过道尽头。透过窗户看着外面夜空中竞相绽放的烟花,耳边响起清甜柔和的声音,让他感觉非常愉快,眼里也慢慢漾起一丝柔情。

沈念秋向值班经理强调了几个注意事项,这才驾车离去。

一路上到处都是张灯结彩,霓虹闪烁,街上仍然车来车往,仿佛这是一座不夜城。沈念秋打开音响,悠扬的情歌静静地响起,“每颗心上某一个地方,总有个记忆挥不散。每个深夜某一个地方,总有着最深的思量”她立刻想起了放在心上的那个人,情不自禁地独自微笑。

他们那群朋友最常去的酒吧叫绝对零度,内部装饰得很有格调。沈念秋到得最晚,好不容易挤过人群,在吧台前与朋友们会合。冯佳容也在,这些朋友都在酒店里做管理,曾经买过她不少绣品,后来就成了好朋友。沈念秋要了一瓶淡啤酒,放松地坐在吧凳上与他们猜骰子、划拳、喝酒,玩得很开心。

她把大衣脱了放在车里,只穿着酒店制服进来,虽然已经摘了胸牌,可气场太强,不断有服务员过来向她请示汇报,要她处理疑难杂症,上个洗手间也有人中途拦住她,对她说:“经理,你看这张单子”她没生气,也不嫌烦,一直平和地解释,“我不是你们的经理。”看得那些朋友笑得前仰后合。她也笑,然后拿起酒瓶喝一口,随着音乐的旋律轻轻摇晃。

后来是冯佳容同情那些年轻的服务生,对她说:“你把外套脱了,穿我这件毛衣。”沈念秋听话地把西装外套脱下,套上她的粗毛衣。冯佳容总觉得自己胖,因此选的衣服都是宽松的款式,沈念秋却是瘦高挑的身材,这一穿上更是宽松,却别有一番洒脱的味道。旁边的朋友看着,笑眯眯地夸她,“衣架子好,果然穿什么都好看。”沈念秋快活地一仰头,做得意状。她那些朋友就跟着起哄,与她笑作一团。

这时,有个服务生走过来,礼貌地告诉她,“那边有位先生说,坤哥请你过去坐坐。”“哦。”沈念秋点头,跟朋友们打个招呼,就跟着服务生走到一个角落。

李荣坤跟一大帮男人围坐在这里,桌上堆满瓶子,有喝空的,有半瓶的,有满的,看上去很杂乱。李荣坤穿了件黑毛衣,坐在人圈的最里面,见她过来,便温和地笑了笑。其他人赶紧站起来,挤挤挨挨地挪地方,把李荣坤旁边的位置空出来。沈念秋挤进去,坐到他身边。

李荣坤轻声问:“和朋友过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