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换上她的衣裳,规整了她的一身云锦衣衫,领着她走回阁子,放眼望去人群都集中在西边的阁子下面,众人议论纷纷,慕容家的人早已按耐不住,一个个整装待发,我把绵叶按回到我之前坐的上座,回头对南宫说,“你们可得给我镇好了。”

小语笑笑,走来,大有摆弄地问,“咱们都猜一猜,一会儿会传什么上来。”

“首先刺客抓到了。”南宫眨着眼睛。

“刺客会说是我们指示的。”小语点点头,说。

“激起群愤,秋明出来主持大局。”我也加上一句。

话音一落,一个弟子上了阁子,气喘吁吁报着,“木宫主让我上来报一声说事情诡谲,好端端和我们沾上了连带,刺客倒是活捉了,供认不讳,只是赖到了我们的头上,现在慕容家司徒家都不受控制了,秋明庄主尚且勉力掌控着局面,宫主问庄主什么意思。”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后,都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个小童眨着眼睛不解的看着我们。

南宫摇着扇子起身,“庄主自然要在这里,台下那群乌篷,怎能入庄主的眼。”说罢,看了我一眼,“绵叶啊,庄主派你下去问问情况。”

我应了一声,那小童看看我,又看看坐着的“庄主”绵叶,更觉得奇怪,我忙拉过他,“你开路吧。”

走到西阁子下,已经围了许多人,小童替我扒开人群,四位纳兰山庄的宫主见到我,便要迎过来,我抢先一步,走到他们面前行了礼,“我是主人身边的绵叶,主人让我探听情况。”

四位皆在微微怔忡中恍然会意点了点头,把我让进去。慕容和司徒已经被抬进去治伤,能认出我得除了刚才几个庄中的人,也只有眼前的秋明灏,和一旁的慕容琦。秋明灏对我笑笑,显然明白了我的用意。倒是慕容琦不解的看着我这里,终究也没有揭穿。慕容琦一身英气,同南宫的娇媚似乎是格格不入,偏她的一身烈性,能夺去南宫的所有母光,这一点,我欣羡不来!

“秋明庄主,我们主人让我来刺客几句话。”

秋明把其中的领头拉到我脚边,我看了一眼地上的黑衣人,微微一笑,“你可认识我们主人?”

黑衣人一愣,“当然,盟主亲自把事情交带给我,连那石印也是亲自给我的。”

我回头接过秋明递上来的石印,看着印下的纳兰二字,看了一眼黑衣人,“不错,你拿的这块是我们主人的真品。”

不等他接口,我便说,“你既然见过我们主人,自然也晓得绵叶吧。”

那黑衣人眼珠子一转,“不错,你当时就伺候在庄主身边。”

“您可看清了是我?”

黑衣人虽然有些犹豫还是点了头。

我也笑,“是,我对你有印象,当时我是在庄主身边,还给您递了茶,不知道您还有印象吗?”

黑衣人松了口气,“对,你当时还给我递了茶来着。”

“您真是好记性。”我笑,抬头看着正对我笑成一朵花的秋明,淡淡的吩咐,“秋明,劳烦你把这人带到牢里,纳兰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秋明点点头,这才一手指向我,“这位是纳兰庄主,你刚才说她是递水的丫头,还说你亲自受盟主的托付,可你却连眼前的盟主也认不出来,简直是满口胡言。”

众人三三两两跪倒,我冷眼望去,低声吩咐,“把这人给我带下去。”

“慢着——”一侧传来沉闷的一声。

我瞥一眼那个缓缓走出的中年人,他气质高华,灿若云霞的玉锦下,更显高贵脱俗,仿佛生就的天皇贵胄。

我掠过一丝笑容,抱了拳扬声道,“渊伯,别来无恙。”

那人扬了头,笑呵呵道:“小丫头如今越发亮丽了。”

此人,司徒家的护法,贺渊。儿时曾见过他出入纳兰家,再以后便没了印象,只是这与生俱来的高贵脱俗倒是让我记忆深刻。听说他长期深居简出,鲜少露面于江湖纷争。

“你司徒叔叔说了,这个人怕是叛教罗风派的人,此番前来搅局挑唆各庄,要你小心提审着。”

“司徒叔叔可是醒了?”我问。

“刚刚醒过来,身上的毒也解了,是罗风毒。”

他身后一个司徒族人忙握了剑,“胆大包天竟然用毒伤我们庄主,定要他好看。”

另一边慕容家的人也同样闷闷不平。

我低头看了一眼那个黑衣人,他已不似方才的慌张,反而镇定自若,似乎默认了自己罗风派的身份。

屋里一个下人慌张来报,“慕容庄主情况不好。”

慕容琦已慌乱了阵脚,愤怒的一剑举向黑衣人,黑衣人却并不躲闪,只觉眼前一个白衣裙快闪现挡在了慕容琦剑前,慕容琦惊的退后两步,冷声喝道,“南宫,你又来捣乱。”

南宫抿嘴一笑,“琦儿,这人还杀不得。”

“多事——”慕容琦闪过南宫,隔空而起,手腕推力。

剑光!

慕容之剑光极厉极明,君子气节,浩然正气。

南宫脸色微变,瞬间抽剑,轻步跃起,去挡慕容直至黑衣人的剑,疾掠而起的剑光清艳至极,犹如倾城女子,回眸一顾,顿使君子失节!

南宫的剑果真到了如此精致的地步,若俩人真是硬碰硬,只怕会是…玉石俱焚。

我摇头叹气,却又觉得手上没有兵刃,情急下,伸手漫上一旁秋明,伸向他头顶仅有的那支绾发的白玉簪…两道冷剑隔空而遇,“喀啦”一声,空中剑光乍起,双剑俱碎,俱落在地。

两人飘然落地。

南宫拉着黑衣人立于慕容琦面前,相隔十步,众人顿时纷纷让开,噤若寒蝉地看着眼前面色死寂的两人。

两人都不说话,空中碎剑纷纷跌下,“啪”的一声——那支情急下挥出去的白玉簪落地!

被碎剑割得四分五裂的白玉簪在秋明的极度痛心下沉静在倒地上!

秋明一手挽着被风吹散的头发,场景倒是曼妙至极,顿时仰头一手指了我,我知道碍着身份他那句话说不出口——“你个败家玩意!”

南宫扔了手下的剑,把黑衣人往我脚边一扔,自己走了过来,我轻声在他耳边说,“你出息点好不好,当着这么多人跟未来老婆动手,也不怕把老婆打跑了。”

南宫眼中闪烁,面色忽然惨白起来,我顺着他的目光去看,果然看见那个黑衣人竟瘫软在地上,连挣扎都没有,从来满面春光的南宫终于控制不住的面色凛冽,狠狠握了拳,“可恶!”说罢,转身离去,我都来不及拉上他,只看着地上的尸体,微微蹙眉,只是片刻工夫就让人下了手,真是失误!冷冷观向四周的人群,凶手在其中,或许说这一次主谋便在此中。

秋明此时已顾不得跟我计较一支簪子,略带担心地看着我。

“把他埋了。”我只是说着,身后的秋明蹲下身子在那尸体上寻到了什么,微微一惊,伸手递上来一块

玉牌,明晃晃的一个莫字。一时间,慕容家的人抽出剑直指人群中的元教,元教众人显然被突如其来的事故吓得一惊,愣愣的呆住。

贺渊几步上前,安慰着慕容琦,“琦儿,你先去屋里看一下你爹的状况,这里有盟主坐镇,还有你渊伯为你做主,放心逃不掉一个人。”

慕容琦这才放下剑,微微点头,转身回殿。

我微微皱眉,只觉得自己似乎钻进了一个圈套,这一步步似乎都是被设计好的。不由得涌上几分凉意,淡淡地看向贺渊,“渊伯,这里就交给你了。”

贺渊一点头,冲着身后的司徒庄人吩咐,“将元教拿下——”

元教教主莫谣倒是一脸波澜不惊,连抵抗都没有,我疲惫的挥了挥手,让他们把人带下去。

拂了袖子,低声嘱咐着水伯,“我们亦下去吧。”众人忙伏下身子,恭送。

当日元教得一行人被关在司徒山庄,已然五日仍不见风吹草动。

“丫头。”

我回头一笑,“悟境大师。”

我身后站着的是一位僧衣白袍的老和尚,是一位在思过崖上潜修的前辈高人,也算得上是我难得的棋友。

“心有繁杂,逃到我思过崖来亦是无用。即便远离凡尘,但毕竟还是人间。”悟境大师语气淡淡的,似乎在随意说着,却字字切中我心。

“大师在思过崖修行数十年,想必消去了不少劫难。”我勉强一笑,“只是我如今遇到了一件可以不管又可以管,管了求不得什么好处,不管会累及无辜的差事,总之…很棘手。”

悟境看了看盘中的棋子,摇摇头,“你今日的步子走的很乱,透着躲闪,已经好久不曾这样了。”

“是这样。”

“这孽终究是要了断在姑娘手中。”

“大师此话何解?”

“那三个男人的孽只有你能了结。”

我沉吟片刻,“一个是司徒远,一个是莫谣,那么第三个…”

“第三个叫梨花。”

正文 第十二章 梨花之美

“梨花——绝对不行!”南宫拍着桌子,大声抗议。

“为什么不行?!”一反常态的南宫,我看着也奇怪。

“这趟浑水你非要往里踩,就不能老实歇WEB用户请登陆WWW。手打.сΝ下载TXT格式小说,手机用户登陆wàp.sdχsψ。会儿?”

“司徒家欲加害我,而后不成便找了元教做替死鬼。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这不关你的事!你就没有想过,那么多派别为什么偏偏是元教?那是因为他们本就有过节,还是不小的过节。”

“你知道什么?”我试探的问,“可是和那个梨花有关?”

南宫无奈的看了我一眼,“我说了,你可不许惊讶。”

“好。”

“这是三个男人的情债。”

“那个男人都喜欢上那个叫梨花的男人?!”

“梨花本是司徒山庄的一个戏子,司徒家的人向来喜好男宠,这个梨花从前是很得宠的。三年前梨花无故失踪,司徒老爷子心急如焚,直到前不久有人暗抱在元教中发现了貌似梨花的人,所以不论怎样,它们之间终会走到这一步。”

我恍惚了半晌。定定地望着南宫。“我要见见这个梨花。”

“不行。绝对不行——”南宫摇头。

“为什么?!”

“他太美了。”南宫叹气。“据说但凡见过他地人都会陷落。所以他长期带着面纱。”

“你这样美地人。我都见过了。还怕什么?”我顿觉可笑。天下还有美到值得让南宫赞叹地面容?

“他不一样——”南宫皱了眉头。“当年我就是因为见过他一面。用了三年地内力逼迫自己清修才走了出来。”

“敢情你还有这光辉往事啊,不过我不是男人,我要是陷落了就干脆把他接到身边来。”我笑着抿口茶,“我就不信争不过那两个男人,女人有优势!”

南宫一脸无奈的看着我,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要是得来了,分你一半。”

深夜。

没有月亮,星光稀疏。

扬州西面的荒山岭漆黑不见五指。

山腰上的木屋鲜有人住,随手一模年久的桌椅,尽是灰尘染指。

脚步声由远及近,梨花一袭白衣推门而入,头顶盖着白纱,声音清冷,“纳兰庄主,怎么会想要见梨花?”

灯芯晕黄跳跃,我拉了拉身边的椅子,“梨花,来,你坐。”

他倒是不卑不亢,起步走来,坦然落座于我身边。

我往他面前轻轻推了盏茶,“莫教主的事你可是知道了?”

“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他轻轻点头。

“倒想听听你的看法。”

“莫教主是无辜的…”

“仅此吗?”

他捏着杯子的手一颤,“我不会回到司徒家…”

“没人让你回去。”我淡淡地说。

他忙跪下,一阵风猛地撩起他面前的白纱,我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人,美到极致!如若说南宫的容貌是媚,艳丽入骨,丝丝扣住你的眼睛,让你只觉呼吸困难。那眼前这个人则和南宫完全不同,他是极致的漂亮,五官完美到没有一丝瑕疵,寸寸目光乍瞧似乎什么也没有,直到沉入到那泓潋滟的流光中,想惊觉,已然迟了!就是这样一张连南宫都惊叹的妖颜,只一眼,便会觉得如坠天端。

“求盟主救莫教主,我愿意一辈子服侍盟主。”

“一辈子吗?”我嘴角扬起了笑意,“我不喜欢想那么久远的事情。”

说罢,淡淡的起身,向门外走着,“我只想看看梨花倒是有什么本事能让男人反目成仇!如今一见,梨花果然不凡,一身艳骨,倒是凄绝了天下女子,连我都自行惭愧呢。”

推门而出,只觉那口压抑许久的内力猛冲肺腑直涌喉咙,血迹落在唇边,匆然抹去,顿时感慨到南宫说他用了三年的清休方抹去诡异的情愫!果然,梨花的美已然致命!

第二日。

天下群雄齐聚会安阁,只因副盟主南宫昨夜被梨花针所伤,此消息仅一夜便传遍扬州及周边郡县。

各大门派一夜之间能赶来的掌门或长老皆尽力赶至。我看着偏阁中静静扑粉的南宫,眼神已冷,“你这一招并不怎么高明!”

南宫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扑粉的关系,面色惨白至极,却依然淡然微笑,“我有我的道理。”

“你的道理就是除掉梨花。”我冷冷笑了笑,手中的茶亦冷。

南宫由镜前回过头来,看着我嫣然笑着,“丫头,你已然学会揣摩我的用意了?”

“你想要梨花死?你担心他会牵连我?”

“他必须死!”四个字掷地有声,南宫微微眯眼,看着我魅惑笑笑,“走吧!别让外面的人等急了!”

会安阁里气氛凝重。

阁中主位一张紫檀木椅,我素衣淡妆,轻轻倚*着木椅,面色寂然。

右手边是昨夜“大难不死”尚且虚弱的南宫。

左手边司徒庄主司徒远深蓝布衣,眼神幽暗,虽坐在椅中,仍透出萧杀冷酷的气息。

堂下左右两排红桐木雕花椅中,分别坐着各大门派的掌门、长老和四大山庄的各宫宫主。

秋明一身紫衣,面色凝重,他立于阁前,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叙述。

众人皆凝神细听。

“昨晚三更,南宫盟主受奸人所伤,所用暗器是梨花针。”

慕容庄主低低的咳着,合起折扇,微微叹息。

少林方丈手捻佛珠,白眉深锁:“阿弥陀佛。”

慕容山庄离宫宫主嗔怒道:“知否何人所为?!”

“这还用说?!定是元教的人!他们早就惦记了要吞并慕容山庄,前不久策划着谋害慕容庄主不成,如今又用这一招,他***,不灭掉元教一门,咱们就没脸在江湖上混了!”

“对!”

“元教之人死不足惜!”

一时间群情激昂,江湖豪杰们怒声叱骂,我落在茶案边的右手不由得紧了又紧。

喧吵中,慕容庄主因伤尚且虚弱疲惫,只沉声道:“秋明庄主,可已证实此事乃何人所为?”

顿时,聚萃堂静了下来。

“元教下堂堂主苏梨花已供认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