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廷芳站了起来,搓了搓手,带着不经意:“妈妈怎么没有跟你回来?”

“妈妈说这里比较远,住酒店方便一些。”连好机械化的回答,只觉得一颗心突突的跳着。

他轻轻的应了一声,从沙发上离开,衣角擦过连好的脸,一会,从书房响起了吹风机的声音。

次日,九点多,连好抱着胳膊无可奈何的看着衣帽间的男人,棒球帽遮住了他大半个脸,棒球帽下是墨镜。

“怎么了?”兰廷芳歪着头问,对着镜子他似乎还是不满意,手还在一排排放眼镜的地方,想找出更大的眼镜。

连好踮起了脚,摘下他的帽子,眼镜,一边叹息:“兰先生,你再这样下去,我妈妈肯定又要说你长得像庐山了。”

兰廷芳露出了为难的神色:“那些人是无孔不入的,你也知道我讨厌自己的脸像被当成动物园的动物观赏,他们老是把我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拿来大做文章。”

连好是知道他讨厌这二十一世纪那些无处不在的摄像头以及越来越娱乐化的生活环境,那些媒体对于名人就像苍蝇面对着蜜罐,恨不得在他们身上装上定位系统,把他们二十四小时的私生活进行直播。

有一次在机场,兰廷芳只不过是帮忙搀扶一个患有飞行障碍的少年,隔日各大媒体版面就出现了亚太传媒创始人和同性友人在机场里情不自禁的标题,更有娱乐小报根据少年的特征大胆的推出了他有娈童倾向。

还有去年他被卷入无端卷入了东京某高级场所的睡衣派对,其原因竟然是有摄像头捕捉到他在深夜里开这车从睡衣派对现场附近经过,这时不时冒出来的匪夷所思的报道让兰廷芳烦不胜烦。

连好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了一个加厚的黑框眼镜,在把他的头发弄成了厚厚的刘海盖在了他的额头上,拉着他重新站在前生镜面前,镜子里活脱脱的一个书呆子形象,这样的形象在大街上比比皆是。

“有人说,帽子会挡去三分之一的天空,那三分之一的天空会影响你看风景的心情,兰先生,我们是去看风景的,今天,我们就好好看风景的。”

兰廷芳摸了摸自己的脸,现在的他这副模样还真大众,相信走了路上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他。

满意的微微一笑,摸了摸自己的眼镜,制作粗糙:“你怎么会有这玩意。”

“我从夜市里淘来的,十五块一只让我砍成了十块。”连好有小得意:“当时那小商贩还说要是谁娶到我肯定会发家致富是迟早的事情。”

笑容僵在唇角,久远的回忆又开始纷涌而来,很久很久以前有人也喜欢在夜市乱砍价,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说他的小媳妇精明能干。

尽管啊,隔着镜片,连好还是读出了他眼底里的惆怅,是啊,他此时此刻一定想起了另一个会砍价的人吧,那个人喜欢逛夜市,一边唱着歌一边眼睛滴溜溜的到处转,她自称为夜市里的小蛟龙,那时,连好就跟在她后面,思索着上帝怎么会制造出这般明亮的女孩。

连好轻轻的拉了拉兰廷芳的手:“走吧,妈妈该等急了。”

走了几步,连好又停了下来,顿了顿。

“怎么了?”兰廷芳心不在焉的问。

“廷芳。”连好极困难的思索着:“你。。你能不能在我妈妈面前表现得热络些。”

“知道了。”兰廷芳握着连好的手紧了紧:“上次是我不对。”

“还有。。。”连好再次显得迟疑:“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妈妈都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儿幸福,我妈妈也一样。”

“你的意思是说。。。。”兰廷芳皱了皱眉,眼神阴翳了起来。

“不是,不是的!”连好急急的,没有让他把话说完,她站在了她面前,脸微微发烫:“廷芳,我们结婚六年了,结婚六年的夫妻有时候看起来就像家人,会拌嘴,会斗气,他们相处自然,所以,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动不动就和我说对不起。”

空气仿佛就这样静默了,连好绞着自己的手指头,半响,他说。

“知道了,在妈妈面前我会注意的,以后,我也会注意的。”他在说这些话表情是复杂的。

作者有话要说:稍晚一些会更缘定的番外,喜欢的话可以去看。

在你变成回忆之前(9)

周末的北京交通一如既往的拥挤,兰廷芳把她们带到了后海附近的一家农家私人菜馆,这菜馆在京城里很有名,老板把大自然和吃饭结合在一起,来这里吃饭的客人都可以到他们菜地里挑选自己喜欢吃的蔬菜以及瓜果。

黛茜和妈妈不亦乐乎的到菜馆后院去挑有机蔬菜,连好和兰廷芳给她们帮忙打手,黛茜有时候会对出现在有机蔬菜上的小虫子夸张的大说美利坚语言,把那几个穿着服务生衣服的小妹逗的咯咯笑,她们还不时用眼神瞄了瞄兰廷芳。

很快的,黛茜在其中的一位服务员的建议下拉着妈妈去另一个大棚挖红薯,少了黛茜的大棚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种植着有机蔬菜的大棚一片绿意盎然,兰廷芳被一边的含羞草给吸引住了,他拿下了眼镜,微微弯下腰,用手指去逗弄含羞草的叶子,柔声说着:“连好,你来看,这含羞草还真得像书上说的那样,像个害羞的小姑娘。”

因为他的叫唤连好满心欢喜,向他靠近一点,肩膀挨着肩膀,也用手指头去逗弄含羞草细碎的叶子,看它羞答答的像扇子一般的合了起来。

他的头发擦在连好的鬓发上,手指碰因为那小小的草本植物触碰在一起,阳光落在白色透明的大棚塑料纸上,雪亮雪亮的,今天一整天他对她极好,没有多刻意,上车的时候给她系安全带,在商场的电梯里把她护在身后,很自然的牵着她的手,自然的把手搁在她的腰间,有好几次,连好都看到了自己妈妈宽慰的笑。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修身衬衫,蓝色的仔裤,在一片翠绿中,清新得如大澳的海和天空,连好又开始沉溺在叫兰廷芳的那片汪洋中了。

“廷芳。”连好轻声的念着他的名字,这名字是蛊。

“嗯!”他应答着:“做什么?”

“没什么!”连好没有看他,手指继续落在含羞草的叶子上:“我只是想叫叫你。”

兰廷芳一呆,一声“咔嚓”的声音响起,兰廷芳的身体就像装了弹簧一般的射出去,在连好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已经听到一声物体狠狠的被摔到地上的声响,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呆呆的站在那里。

“你是谁?谁允许你乱拍照片的!”兰廷芳掐住了女孩的喉咙。

连好赶紧跑了过去,被兰廷芳掐住脖子的女孩脸已经涨得通红。

狠狠的拉下了兰廷芳的手:“你干什么,有话不会好好说吗?”

兰廷芳不依不饶,指着女孩一脸厌恶:“说,你是哪家电视台的?哪家报社的?”

女孩稚气未脱的模样,显然,她是被吓坏了,摇着手呐呐的说着:“不是,不是的,我只是看着你们刚刚的画面太好看的,所以。。所以就。。”

女孩一边说着一边急急忙忙的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了学生证,递给了连好:“我只是一名高中生,平时比较喜欢摄影,我。。我只是跟着我爸爸到这里来吃饭的,我。。。。”

“滚。。”兰廷芳低下头,看着地上已经被摔得乱七八糟的数码相机,冷冷的吐出。

女孩眼眶泛红,看了连好一眼在转头看了看兰廷芳,带着满脸的难堪转身离开,刚刚还用眼睛大吃着兰廷芳豆腐的的女服务员此时头垂得低低的,连大气也不敢喘。

让那两个服务员离开,连好把那数码相机的残骸放到了垃圾箱里,兰廷芳坐在一边的石头椅子上抽烟。

拿掉他手中的烟,连好在他身边坐下,把头搁在他的肩上。

“有时候我觉得你就像一根紧绷的玄,一不小心就会断掉。”连好闭上了眼睛,轻声说着:“那个女孩子还是一名高中生,那样的年纪都对于一些美好的事物都会怀着崇拜,那种崇拜很单纯的,廷芳,你现在心里也有点不好受吧?其实,刚刚,你可以让她拍照,拍完后你好好的和她沟通这样岂不是更好,那个女孩子现在会满怀愉悦的心情和自己的爸爸吃饭,而你也不会在这里生闷气了。”

“我没有生闷气!”兰廷芳瓮声瓮气的强调。

“没有生闷气?”连好浅浅的笑了:“兰廷芳可是以生气耳朵就会红的。”

他眉一皱,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下意识的把头发往耳朵上抓。

“廷芳,”连好紧了紧拳头:“我希望你活得轻松一点,把那些不好的事情忘掉,记住一些好的事情。”

感觉自己靠着的那方肩膀的骨头开始坚硬起来,连好继续说着:“廷芳,往后,我们就像今天这样生活好吗?很自然的相处,像所有结婚六年的夫妻一样,不要藏着自己的情绪。”

兰廷芳站了起来,怔怔的看着连好,连好没有回避他的眼神,他们就这样对视着,兰廷芳的眼眸深处有一如既往的阴霾。

连好先别开眼睛,从柏安妮离开以后,那些阴霾自始自终都未曾消失过,外面传来妈妈叫她的声音,连好转身,他在后面说着。

“顾连好,不要以为和我结婚六年了就很了解我,我警告过你的,不要企图去触摸我的内心,也不要把我拿着我对你的愧疚得寸进尺,结婚时我们已经说得一清二楚了。”

得寸进尺?这是连好听到的最糟糕的成语,自嘲的对自己摇了摇头。

对着那越走越快的背影,兰廷芳后悔得要死,其实,那些话刚刚说完他就后悔了,狠狠的咒骂了自己一番,追上了那个背影。

何美音这次来发现自己的女儿变得小女儿心性了起来,懂得和她的丈夫赌起了气来,两个人就为了一把挖红薯的小锄子拉拉扯扯了起来,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连好鼓着脸,兰廷芳瞪着眼,黛茜在一边唯恐天下不乱。

拉扯之间,兰廷芳先放开了手,结果连好由于用力过猛摔倒在红薯地上,衣服上沾满了泥土,偏偏,兰廷芳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的摆着姿态:“顾连好,委屈你了,本来我是想代替你摔倒在地上的,考虑到我今天穿了白色衣服,所以只能是你了。”

连好点了点头,手抓了一把泥土在他伸出手想表示一下自己的绅士风度时连好狠狠的跳了起来,像猴子一般的骑到他的背上,新仇旧恨之下,手中的那把泥土就往他的衣服里涂。看着他恼羞成怒,耳朵都红透了的模样,连好咯咯的笑了起来。

蓝天白云之下,她在他肩上恣意的笑着,兰廷芳突然觉得天地间开始变得辽阔了起来,她的笑声就像多年前挂在屋檐下的那串风铃,叮叮当当的飘进了他的梦乡。

微笑着把她歪歪扭扭的姿势调整好,侧着头:“连好,我好像没有背过你吧,现在,我背着你,我们一起去吃饭。”

连好收住了笑声,不敢大声喧哗,就怕错过他如此温柔的声线。

“连好。”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得只有连好可以听得见:“你不喜欢我听我和你说对不起,可是,我还是要为刚刚的话像你道歉,忘了我刚刚说过的话,好吗?”

轻轻的,连好把脸贴在他的肩上,轻轻的连好说着,好!很多时候连好拿这样的自己也没有半点办法。

这是他第一次背她,十八,九岁的时候,连好偶尔肖想过爬上兰廷芳的背,要有着一望无际的银色的月光,那银色月光披在他们的身上,影子伴随着他们一路前行。

很多个后来后,渐渐的,连好都不敢再梦那个时刻了。

二十七岁的连好终于爬上了兰廷芳的背了,果然是那样的,兰廷芳的背一如想象又宽又暖,连好把手搭在兰廷芳的肩上,闭上了眼睛,想象着一望无际的银色月光。

她的脚在他的脚弯边轻微的荡着,她今天穿着一双米色的用麻绳编织的凉鞋,露出了小巧可爱的脚趾头,兰廷芳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在夜里,那些脚趾头落在了他们如海洋般蓝色的床单上,像被还算冲洗干净发出亮光的贝壳,那些贝壳在不经意间勾起了心里的某处所在,痒痒的,极为柔软。

兰廷芳不自然的把目光从连好的脚拉开,转头时正好看到何美音温柔的朝他笑,笑容里有感激,带着属于身为母亲的殷切,兰廷芳心里又狠狠的一扯。

连好和兰廷芳穿着饭馆里老板娘给他们弄到的情侣衫变变扭扭的,那情侣衫有点过了,花花绿绿的,尽管脸上变扭,可连好心里还是有小小的甜蜜,瞧瞧,兰廷芳的背她爬上了,情侣衫也穿过了。

吃饭期间,连好偷偷的去瞄了瞄兰廷芳,他不动声色的往妈妈和黛茜阿姨的碗碟里夹菜,弄的黛茜阿姨一个劲儿的向连好表示祝福,祝福她嫁给了兰廷芳这样的男人。

从饭馆里出来后,一行人直接到了圆明园遗址公园,这是黛茜北京之行的主要目的,少女时代从雨果的书中,从父辈的口中知道了属于圆明园的那段厚重的历史,她总想这有一天来到这里缅怀那雨果笔中的梦幻庄园。

夕阳下,那高大的圆形门柱在岁月的洗礼下如历经沧桑的依然怀有热血老兵,高傲的昂着头颅,用意志来支撑着笔直的身躯。

同行而来负责为他们讲解历史教授满怀深情的为他们讲解这那段逝去的历史,黛茜静静的虔诚的听着,最后,当历史教授说英法联军放的那把火在圆明园烧了三天三夜时,她抱住了妈妈,眼睛落在那堆屹立不倒的遗址上。

“美音,我觉得它真了不起,比德尔斐太阳神庙还有伟大。”她趴在妈妈的肩上说着。

“是的!黛茜,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妈妈轻轻的拍着黛茜阿姨的肩膀。

连好站在那比比德尔斐太阳神庙还有伟大的遗址前,静静的看着那两个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在夕阳下的拥抱,心里泛起了莫名的的感动,眼眶泛热。

下一秒,连好被拥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她把头搁在他的肩窝上,她的胸贴在他的心上,感受着他的的每一次心跳,第一次,连好觉得她和这个叫兰廷芳的男人的心是如此的贴近。

在你变成回忆之前(10)

在历史教授的建议下,黛茜拉着兰廷芳进入了圆明园遗址公园的迷宫里,连好则拉着妈妈在迷宫出口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四月末的晚风像质地极好的面纱,每一次经过脸庞都像是母亲在轻轻抚摸自己孩子的手,连好把头靠在了妈妈的肩上,珍惜着这来之不易的时光,妈妈眼角上爬着或深或浅的纹路,那些纹路让连好心酸。

“妈妈,”连好带着羞涩:“妈妈,每次我在电视上,报纸上看着你我都觉得骄傲,妈妈,你知道吗?一直以来,我。。我是爱你的。”

终于,连好把这句搁在心里头多年的话终于说了出来,不久的以后,连好有多么的庆幸有这么一刻,她把这些话给说出来。

妈妈眼角的纹路更深了,显然,她是笑了,她把手盖在了连好的手上,声音已然哽咽:“我知道的,妈妈一直是知道的,这世上哪有不知道女儿心思的母亲,但是,连好,妈妈还是要谢谢你告诉你爱我。”

“妈妈,你想念外婆吗?”

连好记得在外婆去世的那一天,妈妈在华盛顿以书记员的身份出现中美峰会,连好打了电话过去,她那边只是淡淡的回应一句,知道了,后来,回来后,她在外婆的灵前静坐了一夜,隔天又飞往华盛顿,那时的连好是恨妈妈的,可现在,她明白了,外婆的去世妈妈一定是最伤心的,因为在外婆去世的时候她没有办法陪在她身边。

“想,怎么可能不想呢?”妈妈长长的叹息着:“妈妈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一直陪伴着我长大成人,可是,连她离开世界的最后一程我也没有办法送她。”

妈妈拉着连好的手放在她心上的位置:“连好,你外婆去世的时候,妈妈这里就有一个窟窿,这个窟窿要等以后妈妈有一天也离开了这个世界去了你外婆的那个世界才会填满,等妈妈有一天不再了你就把我的骨灰放在她身边,我想去陪陪她,也陪陪你外公。”

在夕阳的余晖下,生离死别如此的自然而然。

“妈妈,要是有一天我不再了,我也会去找你的。”连好望着深深的天际。

何美音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腿,假装生气:“你还是一个孩子呢!学习我一个老人家说什么生啊死啊!”

果然啊!在每一位母亲的心里儿女是永远都不曾成长的孩子。

“妈妈,去年,我在佛罗里达的街心公园看到刻着简和珍妮花的长椅,他们的名字连在一起,下面还有牧师的签名,我觉得奇怪就问那个坐在长椅上的妇人,那个妇人微笑的告诉我她叫珍妮花,简是她已经去世的母亲,那张椅子是她和母亲生前共同完成的,她母亲的灵魂就安息在这公园的绿草地上,珍妮花告诉我每次她想念她的母亲的时候她都会到这长椅上座一会。”

“妈妈,那时,我就特别想你,我还在想,往后我也要像她们一样,在街心公园里拥有着刻着我们名字的长椅,妈妈,你说好吗?”

“那样的椅子在华盛顿也有,我也喜欢那样的缅怀方式,可是。。。”何美音低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可是,你舍得下廷芳吗?你不想和他一起吗?”

“不了,我不再后只想和妈妈在一起,我只想去找妈妈?”连好在妈妈的肩上摇着头。

顾连好这辈子的傻都发在兰廷芳的身上了,因为太傻太痴,所以太累了。

“那好。”何美音郑重的允诺:“你想把刻着顾连好和何美音的椅子放在那里?”

“就放在华盛顿吧,我想看看妈妈生活多年的城市。”连好把手伸在半空中,展开手指,去触摸夕阳的余晖:“放在华盛顿的樱花树下,据说,华盛顿的樱花每年都会比日本的樱花早上一个时段盛开,当樱花盛开的时候,那些花瓣一定会落到我们的长椅上,到时,一定很美,妈妈,你说这样好不好。”

“嗯!到时一定很美。”何美英从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也有这般的烂漫情怀。

两个人坐在长椅上,头靠在头,不再说话。

后面,兰廷芳静静的站着,他无意之间听到了一对母女之间的悄悄话,刚刚说那些话的人是连好吗?是和他结婚六年的妻子吗?兰廷芳从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听到连好用这般悲伤的语调来述说关于有一天离开人世这件事。

很多的时候,顾连好在他印象中对周遭的一切都是满不在乎的,她一直在尽责的扮演着一个妻子的身份,不埋怨,不无理取闹。

很多时候,顾连好是个内敛,独立的人,正如她的结婚誓言,当他把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她在广州熙熙壤壤的人潮中捂着戒指,表情平静的说着,廷芳,我会珍惜这枚戒指并且成为一名好妻子的。

在兰廷芳的心里好妻子和你爱的妻子是不一样的,正如好丈夫和爱你的丈夫是不一样。

结婚六年,如她所说,她珍惜着他们的结婚戒指,极力的扮演着好妻子的这个角色,连兰廷芳也不知道顾连好可以做到这般的出色。

下意识的,他摸了摸自己的无名指,他的戒指再戴了半年后就丢了,也不知道是丢在了哪里,还是她先发现他的的戒指丢掉的,发现戒指丢了后兰廷芳竟然觉得自己心底里暗地的松了一口气,可当时他还是问出了,要不,我们再买一个,当时,兰廷芳还记得她背过身去,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片刻,听她淡淡的回了一句,不用了,不要浪费那个钱,从此后,他们再也没有提及结婚戒指的事,兰廷芳的无名指也一直空着。

想起了当天把戒指套在她手上的那一幕和当时她说的话,兰廷芳心里空落落的,好像,顾连好这个女人一直让他无地自容。

只是,此时此刻,在兰廷芳听完了连好的话后觉得心里堵堵的,特别是听了连好说当她不在了会和她妈妈在一起的时候,那般寂寥的语气仿佛不是出自她的口中。

离开了圆明园遗址公园已经是夜幕渐临,黛茜羞答答的提出要到□广场照相,一到□广场,黛茜游子般的抱着升旗台上悬挂着五星红旗的圆柱,她拉着妈妈的手不住的拍照。

华灯初上,广场里到处都是一家三口的画面,孩子在广场上跑着,父母亲在他身后追着,连好很难移开眼睛,那样的画面她无数次憧憬过。

一个穿着吊带裤的小男孩由于跑得太快而跌倒在连好和兰廷芳的脚边,连好赶忙把他扶了起来,孩子显然是摔疼了,可依然倔强的摇着嘴唇。

“很疼吧?”连好怜惜的拍了拍小男孩的脸。

毕竟是孩子,在连好话刚说我,小男孩一下子“哇”得哭了起来,一边哭着一边操着一口京片子:“很疼很疼的,可是我妈妈说男孩子摔倒了自己要爬起来,妈妈还说男孩子即使是摔疼了也不可以哭,可是,阿姨,真得是很疼很疼,你一定要像我妈妈证明我刚刚摔倒的那会是没有哭的,好不好。”

“好!好!”连好拼命的点着头。

孩子的妈妈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听了孩子的话在一边哭笑不得,满怀疼惜的把她小男孩抱在怀了。

小男孩泪水涟涟的愀着连好,连好从包里拿出了下午农家饭馆送给客人的特色糕点塞给了小男孩,那小男孩这才破涕为笑。

孩子的妈妈摇着头向连好道谢后转身,走了几步她回过头来,说:“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结婚没多久吧!看这位小姐好像很喜欢孩子,现在的有些年轻人都害怕要孩子,不需要害怕,孩子很可爱的,你们养了孩子就知道,孩子,比你们所能想象中的都还有可爱。”

□的灯光无比辉煌,直直的照进了连好的心里,伸出手去拉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微凉。

“廷芳,我们,要个孩子吧?”就这样,就这样连好把话说了出来,没有去看他,也许不敢去看他。

许久许久,就得连好以为都等不到答案了,他说,连好,我还没有准备当爸爸!

在他说完话想离开的时候,连好拉住了他,一下子,对上了他阴翳的眼神。

环顾着周围,连好语气激动:“还没有准备好?我都不知道会不会等到你准备好的那一天,廷芳,我们的房子太空太大太安静了,我想要孩子,属于我们的孩子,最好他是个混世魔王,把我们的房子弄得乱七八糟的,最好他爱哭爱闹,一天到晚把我们的房子吵得鸡犬不宁的,廷芳,我们就要个孩子,不行吗?不需要做任何的准备,当他来到的时候我们就把他当成我们生命中的惊喜,我们也像别的父母一样爱他,也把他带到□广场来,好吗?”

这些话连好一口气说完,说完后喘着气热切的望着兰廷芳。

和他相处了那么长的岁月了,连好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生气了,兰廷芳一生气就会充满攻击力。

一米八二的身高对上了一米六一的身高,他居高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