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慕容绿萼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又怎么能够稳坐百禽院的第一把交椅这么些日子?

慕容绿萼垂下眼帘,眉目中划过一丝狠意,凄然笑了几声。

“你不信我……你果真不肯再信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人……呵呵呵!呵呵呵!”

慕容绿萼猛地攥紧拳头,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迅速地惨白了下来。

“你……”

见慕容绿萼这般模样,同为练武之人,东平侯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对自己做了些什么。

自封经脉,轻则废去半身武功,重则瘫痪不治!

东平侯皱紧了眉,沉声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就当真如此狠毒!”

“狠毒?哈哈哈哈!”慕容绿萼低笑几声,突然一顿,道,“是!我是狠毒,我若是不如此狠毒,你又怎么肯相信我?”

“就为了让我相信你?”东平侯的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实在是无法想象,这个女人的脑子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单单是为了一个“相信”,就可以对自己做到这般地步,是谁教的她这样决绝的!

慕容绿萼将东平侯的震惊看在眼中,微微垂下眸子,遮掩住眸中的神色,恍若这般伤痛不是伤在她的身上一般,轻声道:“你且不用管我如何,我只想知道,此刻,你是信我,还是不信我?”

东平侯抿了抿唇,迟疑半晌,方才轻声道:“这重要吗?信,如何?不信,你又待如何?”

“你若是信,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若是不信……”

慕容绿萼坚定的声音一顿,突然抬眸直直望向东平侯,在他怔愣的一瞬间,突然欺身上前,一把握紧直指于她的剑尖。

指尖划下的血渍,慕容绿萼只恍若未见一般,再度将长剑靠近了自己几分,几乎抵在了心口的位子。只要东平侯一个用力,当即便可穿心而过。

“你……你这是做什么!”

东平侯将她这般举动看在眼中,虽然手中的长剑竭力保持着平稳,但声音之中已然失了往日的平静,反而染上丝丝焦灼的意味。

慕容绿萼妖媚一笑,再度将长剑逼近自己的胸口几分,道:“你若是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肯信我,不如索性一箭穿心,了结了我,也省得我日日饱受这般痛苦!”

东平侯听得此言,眸中划过一丝怒意,道:“你当真以为,本将军不敢吗?”

当年,她不就是这般决绝的姿态,换得年轻气盛的自己对这朵妖艳的带刺玫瑰迷了心,摄了魂,明知她浑身是刺,也心甘情愿地靠近。而最终,也果真被她伤得体无完肤!

这一次,难道还指望着他会重蹈覆辙不成?

面对东平侯这般近乎是疾言厉色的模样,慕容绿萼勾起嘴角,眼角眉梢皆染上了魅色。

“如今奴家周身的大穴已然封住,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已,又怎敢强迫于您?如今是生是死,还不是全在将军您的一念之间嘛……”

说着这话的时候,慕容绿萼面上的魅惑之色没有丝毫的消减,反倒是愈发的浓烈,就如同一株盛放的罂粟一般。

带着危险的美丽,总是最难以抗拒!

东平侯几乎在一瞬间屏住了呼吸,手中下意识地攥紧了长剑,手腕翻转之间,长剑便随心而动,向着慕容绿萼逼近了过去……

寒光闪过,慕容绿萼只觉得脸颊上一痛,一滴血珠飞溅而出,伴随着几缕青丝,飘落一旁。

刷!

一声长剑入鞘的声音过后,便见东平侯重新做回主座之上,一双鹰眸紧紧地凝视着慕容绿萼,冷笑道:“好!本将军倒要看看,你费了这个大的功夫,到底是为了什么!来人!”

东平侯高声一唤,屋外守着的士兵顿时打帘而入,静候命令。

东平侯望了眼慕容绿萼,方才开口,下令道:“带她下去,请军医为她疗伤。”

“这……”

听得东平侯这般指令,那士兵却并未当即领命离去,反倒是有些迟疑地看了慕容绿萼一眼,神色间满是迟疑。

东平侯见此,当即剑眉一挑,道:“怎么?本将军的命令还不够明白吗?”

“将军,属下确有一事不明!”那士兵瞥了眼慕容绿萼,迟疑了片刻,还是拱手问道,“不知将军想要将这位小姐安置在何处?”

他们这里是军营,待在这儿的都是大老爷们,可没有给女人居住的地方。

若当真计较起来的话,也不能算是没有。只是……只是那个地方,可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子能去的!

这位姑娘嘛,虽然看起来多有几分风流之态,但一看便知道与他们将军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这怎么安置,可真是难住他了!

听得这番疑问,东平侯的目光落在慕容绿萼的身上,多有几分试探之意。

他倒是要看看,这慕容绿萼作何说辞!

慕容绿萼并非是不知人事,听得这士兵犹犹豫豫的话语,已然明了了他的意思。见东平侯望向自己,便知道他这是在试探于她呢!

慕容绿萼阖了阖眸子,嘴角的笑意没有丝毫的改变,只轻笑道:“慕容任凭将军处置。”

“慕容?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姓名……”东平侯喃喃一句,语气中尽是说不出的慨叹,“好,既然你如此说,那么,就按军中规矩处理,带她去她该去的地方就是了!”

吩咐完这一句,东平侯的一双鹰眸紧紧凝住慕容绿萼的身形,挑眉道:“左右不过是与你曾经待过的地方没有什么区别的,想必你也是不会介怀的吧?”

听得此言,慕容绿萼微微垂下头去,躬身一礼,道:“是,慕容谨遵将军令!”

见她直到此时仍然如此完美,不见一丝破绽,东平侯冷哼一声,挥袖道:“带下去!”

慕容绿萼深深地看了东平侯最后一眼,终究未曾多言,只福了福身,随着那士兵退了下去,却无人看到她转身时眸中的阴冷狠毒。

东平侯,你上了我一次当,竟然还不知天高地厚,敢将我留下来,那就不要怪我,不念及往日的情面了!

接下来,是生是死,就端看你如何抉择了……

是夜,随着夜色的降临,肃正如军营,也迎来它最放纵的时刻。

纵使表面上依旧如同往日一般,士兵来往巡逻,军营灯火通明,实则,暗中的放纵欢愉,都集中于一处不起眼的营帐之中,一旦靠近其间,便能够听到其中传出阵阵靡靡之音。

第209章 当年的真相

所谓军妓,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供这些平日里整日保持高度紧张的军士们发泄一番心中的压抑,而夜色,正是这一切最完美的保护。

即便是偶尔路过的军士们听到其中的动静,也不过是或一笑置之,或轻咒一句,便擦身而过。

而就在这片放纵奢靡之中,没有人注意到,一道身影一闪而过,隐没于黑暗之中,快速地往主帐的方向而去。

就在这道身影划过的时候,空中骤然响起一声尖利的长鸣,似是什么鸟类凄厉的啼叫一般,单单是闻之便让人心颤。

就在这一声动静响起的同时,主帐之外,几道身影连连闪烁,守护着营帐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软倒下去,还未等发出丝毫的声音,便被人接住,拖到了黑暗之中淹没了声息。

随即,几道身影填补了方才消失的位置,看不出丝毫的异样来。

其动作之快,就算是营帐中秉烛处理公文的东平侯,也未曾有丝毫的察觉。

就在这一切暗中布置完成的时候,那道从远处而至的身影也已然到了近前。

门外守着的几人,虽然同样的身着军装,却已然不是方才那些军士。见到这人的身形,非但不加以阻拦,反倒是微微颔首示意。

慕容绿萼一身黑色夜行衣包裹着姣好的身段,面覆着孔雀翎面具,除了一双眼瞳流露在外,其余的部分都尽数遮掩了去,看不出丝毫的痕迹。

对众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各自守好自己的位子,慕容绿萼一挥衣袍,丝毫没有遮掩的打算,直接大摇大摆地入了营帐之内。

东平侯本是静心批阅着公文,却陡然察觉到外间的一阵狂风卷入,扰乱了案桌之上的公文,也让他一惊,猛地抬头望去,却见一把凛然长剑已然到了眼前。

“大胆贼子!”

东平侯厉声呵斥一声,身形急退,同时一手取过一旁的红缨长枪,反手一枪便刺了过去。

慕容绿萼见此,眸中划过一抹冷色,手腕翻转,手中的长剑翻转,后发先至,率先撞上东平侯手中的长枪。

剑中暗含内力,一撞上长枪,东平侯只觉得虎口一阵发麻,一瞬间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长枪,后退数步,方才止住了这一剑之威。

慕容绿萼也并未趁着这个机会追上前去,反倒是收了力道,同样后退几步,在堂中站定,一手拂过面上的孔雀翎面具,语含轻蔑,道:“呵。人人都说东平侯爷乃是当世难得的枭雄,今日一试,我看……呵呵,也不尽然嘛!”

听得这般话语,东平侯并未现出丝毫的怒意,只握紧了手中的长枪,警惕地看着那场中的女刺客,冷声道:“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呵呵呵。”慕容绿萼冷笑几声,声音中满是轻蔑,突然从袖中抛出一物,道,“见了这个,侯爷便明白,我是为何而来!”

东平侯伸手接过那令牌,见其上篆刻着的一个“齐”字,面色一变,冷声道:“哼!本将军还当是何方高人,原来是齐王的走狗!本将军已经说过,该如何做,我自会细细考虑,你们今日这般找上门来,是什么意思!”

慕容绿萼听得东平侯的质问,也不惊不怒,只伸手抚着面上的面具,道:“将军又何必动怒?我等不过是奉命行事,将军日理万机,这点小事,只怕将军抛之于脑后,这才特来提醒而已!”

慕容绿萼特地将“提醒”二字重重咬下,语含威胁之意,听在东平侯的耳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说的好听是提醒,但看这人方才一出手便是杀招的架势,只怕一个不慎,就是要夺人性命了!

这哪里是提醒,分明就是威胁!

思及此,东平侯的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冷哼道:“看来,今日那江少卿说的还真是没错!比起他们的先小人后君子,你们这般顺者昌逆者亡,确实更不像是正道所为!”

“正道不正道的,我可不管!我只不过是来为主人求一个答案的。”慕容绿萼眸光流转,紧紧锁住东平侯的眸子,语气猛地阴沉下来,“东平侯爷,生,或是死,您选一个吧。”

这般云淡风轻的语气,似是在让对方选择今晚的膳食一般,谁又能想得到,从这张艳丽的红唇之中,吐出的竟是生死一线的抉择!

可是,东平侯知道,她既没有在开玩笑,更有这个实力当场要了自己的性命!

就算是他并非是贪生怕死之徒,也万没有到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地步。更何况,他才刚有了父王尸骨的一丝线索,若是不能在死前在父王的坟前求得他的原谅,他就算是死,也不能瞑目!

慕容绿萼将他复杂的神色看入眼底,只轻蔑一笑,催促道:“将军,您想得如何了?”

东平侯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原本的缓兵之计,道:“此事非同小可,本将军还需要时间……你三日后再来,我定当给你一个答复!”

“呵呵!”慕容绿萼听得这话,却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得花枝乱颤,“东平侯爷,您这就是小看了我了。难道,您以为我是那三岁的小孩子吗?如今京中的局势,莫说是三日,就是三个时辰,都随时可能发生惊天之变!等您三天?呵!侯爷的这个笑话,还真是不怎么高明呢!”

说着,慕容绿萼面色蓦地一沉,手中的长剑缓缓挑起,状若不经意地在股掌之间逡巡,泛着熠熠冷芒。

“东平侯爷,我最后再说一遍,我只要一个答案生,或者死!”

“你!”

东平侯哪里料到她这般嚣张的态度?可偏偏就是这份嚣张之中,总有什么地方让他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反倒是让他的这份怒气之中多了几分顾忌。

他心中有所顾忌,慕容绿萼却并没有。

见东平侯这般反应,慕容绿萼手中的长剑寒光凛然,似是叹息般地轻叹一声,道:“看来侯爷已经有了抉择,既然如此,就让我送侯爷一程吧!”

说着,长剑携风雷之势而来,比之方才的牛刀小试,这一次,慕容绿萼的攻势愈加的猛烈,让东平侯颇有几分招架不住之感,心中警铃大作,顾不得那一丝怪异,忙急退而出,却始终躲不过那刀锋。

眼见着长剑一点点逼近,东平侯猛然瞪大了眼睛,心中暗恨,几乎咬断了牙,却只得强撑着,举枪相迎。

可就在这一瞬间,慕容绿萼长剑的去势猛地一顿,突然旋身而回,一道刀剑相撞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那半路出手之人显然不是慕容绿萼的对手,但胜在身形灵巧,一触即分,倒也没有让慕容绿萼占到任何的便宜。

“江永!”

慕容绿萼一步站定,便一字一顿地冷声念出这个名字,言辞之间满是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的恨意。

方才那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正是江永!

江永后退几步,接着未的助力卸去慕容绿萼的内劲,方才轻呼出一口气,轻摇着手中的折扇,道:“慕容姑娘,久违了!”

两人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时间竟然将东平侯甩在一旁,警惕地打量着彼此,却谁也没有注意到,江永的一声“慕容姑娘”出口,东平侯的神色当即大变。

看着眼前孔雀翎面具覆面的女刺客,东平侯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东平侯倒退几步,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女刺客,口中喃喃自语着。

原来如此,原来她是齐王手下的刺客,难怪……难怪当年她要挑拨于自己,这一切,根本就是齐王在借他的手削减东宫的势力!

如今想来,他当日查到的一切证据,也不过是指向了一处私人军队而已,与皇后母族并没有直接的联系,是她一句不经意的话语,让他先入为主地认为,大乾之内,只有当时势大的皇后母族有这个势力,暗自豢养军队。

可是如今看来,有这个本事的,恐怕不只是皇后母族一家!

崔氏的私军,观其作战娴熟,绝非是一日之功,只怕当日不过是畏惧于东平侯府的势力,韬光养晦而已。

思及此,东平侯猛地攥紧了拳头,声音都有些发颤。

“慕容……慕容绿萼!你真是好本事,好本事……”

齐王手下三大高手之首慕容绿萼,他竟然会这么傻,这么多年都没有想明白,白白地被人当做枪使,还浑然不知。

怨不得,当年父王直到身死都不肯原谅他!

他犯下如此为虎作伥的大错,确实是不值得原谅!

慕容绿萼听得东平侯这般语气,方才暗道一声“不妙”,这江永的出现,不只是打乱了她的计划,更是当众揭穿了她的身份,引得东平侯对她心中生疑。

依着东平侯的警惕与聪敏,想要再取得他的信任,只怕是千难万难!

江永!

都是这个该死的江永!

第210章 剑拔弩张

若不是他坏了自己的好事,她自会有脱身之法,不让东平侯生出丝毫的疑心来。

可是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

慕容绿萼眸中划过一丝冷意,索性不再遮掩,拂袖将面上的面具掀开,冷笑道:“今日难得诸位都到齐了,我们便新账旧账一同清算好了。”

言罢,慕容绿萼转向东平侯,眉眼间复又染上几分魅惑之色。

“冤家,奴家原本只想要助你一臂之力,归顺主人,好保得你一条性命。可惜……”

慕容绿萼轻叹一声,声音猛地一沉。

“既然你冥顽不灵,就与江大人做个伴,一起下地狱吧!”

说着,慕容绿萼手下一紧,便要动手。

江永早就提防与她,见她面色一变,当即对身后的未使了个眼色,同时厉声道:“慕容绿萼,你以为这里是你齐王府,任由你胡作非为吗!”

“哼!那又如何!就凭你们,能耐我何?”

慕容绿萼心知江永不过是挑衅于她,却艺高人胆大,索性顺着江永的心思,手下长剑调转,便往江永的方向而来。

江永的轻功早就已然是臻至化境,即便是对上慕容绿萼这样的绝顶高手,长久缠斗是不行,但闪躲个一招半式的,却也不成问题。

身形腾挪之际,江永一个提气纵身,便跃出了营帐之外。

慕容绿萼未曾多想,当即追了出去,可还未等她出手,便已然僵住了动作。

营帐之外,已然被重重弓箭手包围住,将慕容绿萼团团包围在中间,至于江永和东平侯,已然借着方才那瞬息之间的功夫,快速藏入弓箭手的身后,再无性命之忧。

见慕容绿萼顿住动作,江永冷笑一声,道:“慕容绿萼,如今,你说我能耐你何啊?”

他们也许单打独斗,都绝不是慕容绿萼的对手。可是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军营!

战场之上,军士们擅长的不是单打独斗,而是团体作战。虽然大部分士兵的身手放到江湖上,只不过是三流高手而已,但千千万万凝聚在一起,便是武功再高的高手,也绝不敢轻易试其锋芒。

即便凌厉如慕容绿萼,也不例外!

眼见这般阵仗,慕容绿萼自知那些随着自己而来的暗卫们定然已经被解决掉了,但仍然是冷声道:“江永,你以为凭着这些人,就能够困得住我?”

“困得住困不住,大可一试!”

如今她为鱼肉我为刀俎,江永自然更是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