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忘我状态中清醒过来的茯苓恨不得冲上去将答案告诉尉东霆,只可惜她也不知道答案。

尉东霆剑眉微挑,一道深邃的目光扫向了珠帘。

云翡明知道隔着珠帘他看不见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心里噗通一跳,她真没想到,居然还有会再见他的这一天。

尉东霆对着珠帘说道:“这个问题我知道,不过,我怕我说出来,云小姐说我答得不对。所以,先请云小姐将答案写在那张薛涛笺上,以免赖账。”

云翡一下子被他料中了心里的小算盘,不由撅起了嘴,他果然狡猾,一出手便来堵她的后路。

白芍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悄声问珠帘后的云翡,“小姐你看?”

云翡只好说:“好,我写出答案。”

白芍正要将那张薛涛笺送进珠帘,尉东霆又道:“还请云小姐在珠帘外书写,以确定是云小姐亲笔,以免赖账。”

他一连说了两个赖账,好似算定她一定会耍无赖。云翡气得腮帮子鼓的像只青蛙,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早就跳出去将他打一顿赶走。

不过,她喜欢吃什么菜,他怎么会知道,就连厨房师父,也只知道她常吃那三道菜而已,可常吃未必代表喜欢啊。他能猜得到才怪,除非他是神仙。

如此一想,云翡挑开珠帘走了出来。

当然了,她是个记仇的人,那天放生池前的事还记得清清楚楚,所以不忘先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她本来想着自己一出来,他一定会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然后像那位杜公子一样匍匐在地,大喊饶命,然后自抽七八十来个嘴巴,后悔不敢冒犯冰清玉洁的州牧小姐。

可出于意料的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见到她,既不惊讶也不惧怕,对她的怒目而视更是视而不见,反而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笑容俊美的让茯苓和白芍都有些恍惚。

云翡拿不准他是没认出她,还是认出了她却故意装作不认识。总之那天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好事,他一副健忘的模样,她自然也不会提起。

她走到桌前,小下巴一扬,伸着一根春葱般的手指,指了指门口:“喏,你往后站,站到门口去。”

茯苓嘴角一抽,太过分了,面对这么俊美出众的青年,小姐你怎么能跟撵叫花子似的?她那里知道,云翡这会儿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早把冒犯自己的这个人踩成豆腐干了。只是颐指气使地让他站到门口去,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还好,英俊青年没有生气的样子,往后退了数步,淡定自若的站到了偏厅的门口,离白芍面前的桌子足足有五丈远。

除非他有千里眼,否则绝对不会看到云翡写的什么字。确定了这一点之后,云翡这才提笔在那张薛涛笺上写了几个字。然后交给白芍,自己转身走进珠帘。

她好整以暇地坐在太师椅上,透过珠帘,盯着他看,这样处在敌明我暗的状态最好不过,因为尉东霆的目光如箭如电,好似能穿透人心,看破她心里藏着的小把戏,她很不喜欢。

白芍道:“公子可以过来答了。”

他身高腿长,好像几步间就到了跟前。

“云小姐写的是:黄花菜。”

白芍看了一眼薛涛笺,呆住了。

珠帘内的云翡惊得目瞪口呆,险些从凳子上跳起来,他怎么可能猜得出来!

他离的那么远,而且她故意写的是自己最不喜欢吃的菜!

茯苓也难以置信,探头朝白芍手里看了一眼,吃惊地喊道:“天哪,真的是黄花菜,小姐你居然喜欢吃黄花菜!天哪,你不是死也不吃的吗?”

云翡:“…”

茯苓傻乎乎的竟然兴高采烈地拍手:“恭喜尉公子,尉公子答对了,真是太好了。”她觉得这样俊美聪明的男子,配貌美如花古灵精怪的小姐最合适不过了。

云翡赶紧从珠帘后面扑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她的嘴,生怕外面的人听见。

白芍目瞪口呆,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耍赖皮的节奏么?

趁着她一怔的功夫,尉东霆伸手将薛涛笺拿到了手里,物证在手,看这小狐狸一会儿怎么耍赖皮。

他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嘴角忍不住漫上来一丝笑。

云翡怎么都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局面,确实有点乱了阵脚,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很认真很严肃地看着尉东霆,正色道:“尉公子,我一时笔误,写成我最不爱吃的菜了。茯苓可以作证,我这辈子最不爱吃的就是黄花菜。对吧茯苓?”

茯苓被捂着嘴,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云翡放开她,对尉东霆挤出一丝干笑:“总之,这次不算。”

果不其然是要耍赖皮,尉东霆笑了笑,扬扬手中的薛涛笺,道:“口说无凭,立字为证。云小姐你可不能耍赖,不然我出去便对外面的人说,州牧小姐耍赖骗钱。”

“我没有!”云翡像是被揪住了小尾巴一样,又羞又恼,跺着脚道:“你方才定是施了妖法,不然你怎么会知道我写的什么。”

尉东霆笑笑:“我不会妖法,只不过我看人提笔,距离不太远的话,大约能猜出来写的什么字。”

云翡顾不得惊叹他的本领,只后悔自己一时大意轻敌,结果中了他的圈套。这下惨了,她飞快地在心里想着对策,急得脚底板快要起泡。

这边,茯苓却乐呵呵地看着尉东霆,像是看姑爷一样,亲切的问:“请问公子家住何处?”

白芍也起身道:“公子请坐,奴婢去端茶来。”

云翡一看这两人是要投敌的意思,急忙道:“你们先出去。”

茯苓白芍这个八卦丫头显然误会了小姐的意思,立刻会心地相觑而笑,出门后还体贴地关上了房门,根本就不知道她们小姐这会儿连杀人灭口的心都有了。

宋惊雨从头到尾始终保持沉默和理智,直到此刻,也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气定神闲的模样,因为他太了解这位大小姐了,她怎么可能会被人拿住?

众人一走,屋子里只剩下云翡和尉东霆。

她深吸了口气,眼珠转了转,“嗯,我将银子双倍退你,此事作罢。”

双倍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她真是很心疼。

谁知他不为所动,挑了挑眉反问她:“我存心想要娶你,为何要作罢?”

莫非是嫌钱少?云翡一狠心,伸出三根水嫩嫩的手指头,送到他鼻子前:“三倍,不能再多了。”

三倍啊,她本来想面带微笑,和他好好谈,可是心疼的笑都笑不出了。

尉东霆摇头:“云小姐无价。”

这句话貌似是赞美,可是听在云翡的耳中,却是□裸的讹诈。无价你个头啊,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

云翡哼了一声,当即拿出州牧小姐的威仪,板着脸道:“我是闹着玩的,此事当不得真。”

尉东霆看看她,认真的说:“可我当真。”

还真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啊。

云翡耐性用尽,叉着腰凶巴巴道:“我才十五岁,还没打算嫁人。”

他莞尔一笑:“不妨,我可以等。我姓尉,名东霆,年二十二,京城人士,尚未娶妻。”

云翡脸色一红,心里唾道:厚脸皮,谁要知道这些。

她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手里的那张薛涛笺。这人胆大心细,老奸巨猾,既然谈判不成,那就抢了这个物证,毁尸灭迹,叫他没办法。

可惜他个子太高,她没有把握能抢到,于是,挤出一抹笑来,客客气气说:“尉公子请坐。”

“多谢。”他拉过一张太师椅,在她面前坐下。

机不可失,趁他弯腰落座的那一刻,云翡伸手便去抢他手中的薛涛笺。

谁知他好似早有防备,举手一抬,她不仅扑了个空,还收势不住,直直地跌到了他怀里。

他弯起手臂,好心扶住她:“云小姐小心。”

这样一来,倒好似被他圈在了怀里,她狼狈不堪的爬起来,满面通红。

他将那张薛涛笺放进了衣襟里,笑笑地看着她:“云小姐若是再硬来,我只好大声呼喊叫外面的人都听见。”

云翡咬着嘴唇恶狠狠瞪着他,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看来硬抢不成,要智取。这会儿州牧府外头还围着许多看热闹的百姓,此事千万不能传出去,先把他稳住,等外面那些人散去之后,再作打算。

于是,她立刻调整了战略,立马收起凶巴巴的样子,乖乖巧巧地看着他,小声道:“这件事我是瞒着我爹的,你能不能先不要声张,等我爹回来,再来提亲。”

她楚楚可怜地望着他,秋水含烟的一双晶莹妙目,仿佛秋猎时,围场中最最美丽的小鹿,湿漉漉一双眼,让人无法射出弓箭。

这小丫头还真是诡计多端,硬的不成来软的,他暗暗好笑,好整以暇想看她还有什么花招,不过他的目光一望进她的眼眸,心里的一曲十面埋伏弹指间转为春江花月,滟滟随波千万里,月照花林皆似霰。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是缘是劫,好似已在一眼眩惑之际尘埃落定。

他站起身道:“我还有四个下人等在州牧府门口,为免他们误会我被小姐扣押,我先告辞,等州牧大人回府,我再来拜访。”

云翡本以为还要大费周章大费口舌,甚至威逼利诱才能让他答应,谁知他如此痛快。

她暗暗长舒了口气,将他送到门口,又献媚的笑问:“尉公子下榻何处?”

他停住步子,一本正经地问:“云小姐不会是想去杀人灭口吧?”

云翡心虚的红了脸,嗔道:“哎呀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我一向心地良善,只是想,等我爹回来,好去通知你。”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架空,荆州,庐州,宿州、豫州这些地名,泛指湖北安徽河南这一带,不是指现在具体的城市。州牧是一州军事行政长官,通常带将军号。本文的故事就围绕秦,楚,豫,晋这一片区域。

美酒佳人

尉东霆浅浅一笑:“我住在如春客栈。”

“尉公子慢走。”

“云小姐请留步。”

他一出偏厅,云翡就急忙对门外的宋惊雨道:“你快带人去跟住那个人,看他住在哪里。”

宋惊雨嗯了一声,立刻跟了上去。

大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看热闹的百姓,万竞流和李神医进去之后,片刻功夫便铩羽而归,但迟迟不见那第三个答题的男子出来,众人便纷纷猜测,他一定是答中了云小姐的问题,所以才被留住。

正议论纷纷之际,一道颀长俊朗的身影走出州牧府大门,正是第三位进去答题的男子。

好事者激动万分,轰的一下围了上去,也不管认不认得他,七嘴八舌地问:“这位公子可答对了?”

尉东霆长身玉立站在台阶上,气势轩然,如芝兰玉树。

看着众人那激动万分的八卦脸,他只是负手笑了笑,也不说答中,也不说没答中,总之那种高深莫测的笑容,和卓然自信的气场,弄得所有人都心里痒痒的像是七八只猫一起在挠爪子。

众人巴心巴肝地催促:“公子快说啊。”

“究竟答对了没有?”

尉东霆含笑不答,带着守候在外的四名侍从阔步离去。

众人目送着他充满了神秘感的高挑身影,还是不舍得散开。一些生性好赌的人开始下注。有人猜测是没中,不然这位公子一定会宣扬的天下尽知。有人猜测是中了,不然他不会笑的那么自信,而且出来的那么慢。

云翡躲在州牧府大门里头,见尉东霆什么也没说带人离去,这才抚着受了惊吓的小心脏悠长悠长地叹了口气。

茯苓白芍笑嘻嘻地上前:“恭喜小姐得了如意郎君。”

呸呸呸,什么如意郎君,分明是头狡猾的狼。云翡懊恼万分,低声嘱咐两人:“此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她揉着眉心,头疼欲裂,真是千算万算,没想到碰到了这样一个人。七叔个乌鸦嘴,这件事要是摆不平,爹回来估计真的要杀人了。给他挣钱可以,但是把人搭进去是万万不行的。云翡知道自己的婚事迟迟没有定下,就是因为老爹还想在她的婚事上做文章,要把自己留作大用场。

她抱着金丝楠木小箱子回了房间,开始数钱。加上昨日,共计是十万七千三百两银子,她想来想去,只拿出八万,放在锦盒里上了锁,打算回来上缴给云定权,剩下的两万多两银票,留下来给娘。

银票落袋为安,现在就是怎么应付尉东霆了。

她托着腮,眯着一双灵动妙目,纤纤玉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桌面,开始动脑子。

这个人高深莫测,来历不明,但有一定她非常肯定,他和所有来投钱的人一样,不关心自己娶的妻子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只想成为云定权的女婿一步登天。为了权势豪赌一把的人,貌若潘安,才比宋玉她也是不会嫁的。因为娘亲的前车之鉴放在眼前,贪图权势,野心勃勃的男人最可怕。

不多时,宋惊雨回来告诉她,尉东霆的的确确是住在如春客栈,和他一起的还有四个人,都身负武功。

云翡已经想好了主意,小声道:“你去替我弄些蒙汗药来。晚上咱们一起去如春客栈找他。”

宋惊雨眸光闪了闪,但什么也没问,很快就替她弄了蒙汗药来。云翡最喜欢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寡言少语,办事可靠。虽然他只有二十三岁,却仿佛天生的少年老成,英俊的脸上最常见的表情是面无表情。

云翡去酒窖里提了一坛她爹藏了好多年的梨花白,倒入双龙戏珠的酒壶里。这个酒壶内里设有机关,可以装入两种不同的酒水而不混淆。倒酒时只要悄悄转动壶口下双龙戏珠的那个小珠子,便可以动手脚。云翡将掺了蒙汗药的酒倒入酒壶中,一切准备停当,她去了苏青梅的卧房。

这些年,人人艳羡苏青梅夫妻恩爱,丈夫专情,她稀里糊涂活在自以为是的幸福里,谁知云定权突然领个女人回来,不仅打烂了她的幸福,也打碎了她的尊严。

她当年也是养尊处优的首富千金,被父亲捧在手心里呵护备至,何曾这样丢过脸。回到家里闭门不出,躲在佛经里。云翡刻意交代云七等人不许打扰夫人,所以州牧府外头这两天发生了什么,她还蒙在鼓里。

屋子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每一扇窗户都紧紧地关着,透不进一丝的风。苏青梅木呆呆地坐在佛像前,整个人都没了魂,缩在佛经包裹起来的壳子里。

云翡看着她消瘦的双肩,心沉甸甸的坠下去,那个穿着花红柳绿的少女装,笑起来两眼放光的娘,再也回不来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良久才压下去那股心如刀绞的感觉。

苏青梅根本没发觉屋里进了人。

云翡轻步走上前,蹲下身子:“娘,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苏青梅无精打采地问:“什么事?”

云翡抱着她消瘦的肩,小小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柔声道:“外公临终前,给娘留下了一笔银子,让我替娘保管着。”

苏青梅吃了一惊,木呆呆的脸色终于有了表情。

“当真?”

云翡很认真的点点头,清丽甜美的面孔,纯真明澈的眼神,看上去一点不像有假。

苏青梅想起爹所有家产都被自己贴给了丈夫,也没能换得他的真心,反而飞鸟尽良弓藏,忍不住捂住脸抽泣起来。在净土寺她还能放声嚎啕,回到府里却连哭也不敢大声,生怕下人听见笑话。

“如果以后爹问起来,你就说那是外公留给我的嫁妆,无论如何,不能答应给他。”

“阿翡,娘不会那么傻了。”苏青梅抽泣着说:“还是外公精明,给你留了些嫁妆,不然你出嫁,娘可真是什么都拿不出来。”

云翡伸手替她抹泪,泪水从苏青梅的眼中不断地往外涌,滔滔不绝,抹来抹去也抹不干净。当年有多少爱恋,如今便有多少泪水,戏文里的才子佳人风流佳话,到了现实,那就是喜新厌旧,始乱终弃。

云翡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可千万别被情情爱爱糊住了眼,看好银子要紧,不然落得娘这般田地就只有哭了。

“娘,你知道这件事就行了。爹要不提,你就什么也别说。”

苏青梅哽咽着应了一声。

云翡装作开心的样子,笑嘻嘻摇了摇她的胳臂,“娘别伤心了,有了钱,走遍天下都不怕。”

她知道虽然有了钱,并不一定就快活。但爹是为了图钱才和娘在一起,那么只要娘还继续有钱,就会暂时没事。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那个棘手的尉东霆。

她度日如年的熬到了天黑,换了一身男子衣衫,带着那壶梨花白,和宋惊雨一起,悄悄出了州牧府。

夜色如墨,荆州城沉浸在一片安宁寂静之中,老百姓家家户户关门闭户,星星点点的光被围墙院落遮挡,只有临福大街上的酒楼客栈,灯火通明。

如春客栈算是荆州城最大最豪华的一间客栈,听宋惊雨说,尉东霆住的还是上房,看来还挺有钱。

云翡走到门前,看着客栈门前“四季如春”,“宾至如归”两个大红灯笼,深吸了口气,爹很快就要回来了,无论如何,今夜要把这件事情摆平。

她回身对宋惊雨道:“你守在他的后窗下,若是我叫你,你再进来。”她打算先礼后兵,若是能悄无声息地解决最好不过。

宋惊雨点点头,“你放心。”

她当然放心,荆州是云定权的天下,老爹的地盘上她什么都不怕,而且她袖中还带着宋惊雨送她的袖箭,射程两丈,足以防身。

云翡走进客栈,店小二顿觉眼前一亮,可真是少见这样秀美清雅,举止不凡的翩翩少年。

一身深绿色竹叶纹长衫清清爽爽,衬得人如美玉,明净清朗,白皙的面孔上嵌着两颗乌溜溜的眼睛,忽闪时像是会说话,一看便叫人生出说不出的喜欢。

他热情地问:“公子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我来会友。请小二哥准备两道下酒菜。””云翡盈盈一笑,提起手上的酒壶轻轻晃了晃。

小二吸了吸鼻子,敏感地闻出来一股陈年佳酿的香味。

“好嘞。”小二手脚麻利的备好两盘菜。

云翡付了钱,引着小二径直走到尉东霆的房门前。

小二替她叩了叩门,冲着门缝报了一声:“尉公子,有客来访。”

片刻之后,房门咯吱一声打开,果然是尉东霆。骤然看见女扮男装的云翡,他略怔了怔:“原来是你。”

云翡佯作生气:“怎么,不欢迎么?”

尉东霆笑了笑:“当然欢迎。”

云翡从小二手中接过托盘,径直走进去,将酒菜放在桌子上。一回身,她唬了一跳,尉东霆悄然无声站在她身后。背着烛光,一双眼睛显得深不可测,黑沉沉的仿佛藏着无尽机关,一不小心便会被吞进去。

她下意识地心头一紧,脸上却立刻露出轻轻巧巧的一抹笑意:“白天多有得罪,我来给尉公子赔罪。”

说着,倒了一杯酒,双手递给他:“尉公子,这是我爹藏的好酒,你尝尝。”

她最擅长隐藏心思,明明心里对他满是算计,脸上却布满真心诚意,两个梨涡甜蜜可爱的浮在唇边,若隐若现,像是雨点落在水面上荡起的小小涟漪。

尉东霆看着她无辜又天真,友好又真诚的笑容,略一迟疑,接过了她手中酒杯,“多谢云小姐美意。”

云翡越发笑得甜美可人,一双晶晶亮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恨不得从眸光里飞出来一双手,将酒灌进去。

但是,尉东霆说了一声“多谢”之后,却没有一饮而尽的意思,反而端着酒杯,含笑不语。

云翡被他笑得心里直发毛,他不会是怀疑什么吧?她马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爽爽快快地说:“我先干为敬。”说罢,一饮而尽,以示这酒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