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柳是满含希望的看着儿子,可小宝这会儿的表情却很奇怪,满脸的不信,斜着眼睛,看着柳柳,毫不客气的说道:

“你能存这些?骗人的吧,估计还不如我赌上几把来的快呢,好吧,就算你有钱了,可以赎身了,那出去后,咱们以后怎么办?住哪儿?别骗我啊,没有想好,我和不和你冒险,要是惹了妈妈,以后还不是咱们自己吃亏。”

人精子吧,这么小,就这么周全,柳柳欢喜的很,觉得这小子其实资质比杨过都好,就他这样,谁能糊弄他啊,只有他卖别人的份。

“怎么没想好了,我小时候也学过刺绣,只是到了这里之后,那东西是用不上了,这才在没有动过手,这里的人都不知道我还有这个本事,等咱们出去了,娘我就给绣庒做活,哪怕是做做帕子,做做荷包,也能挣饭吃,还有啊,娘还会做绒花,这东西咱们这里不喜欢,所以做的人不多,做的好的更不多。可是北面可喜欢了,娘做了,你就拿去卖给铺子,估计也能换不少钱,再不行,以后我们还靠着这院子里,和妈妈说好,我给这里的姑娘们做衣裳,价钱比外头其他人家低些,当院子里的针线娘子,难不成还不能干?住的地方,倒时候就寻个离着这里近便些的,像是后头那一条街,那里院子租金也低,好些人也认识,不是在这和附近干活的,就是街面上摆小摊的。若是有人欺负咱们,也有个能求救的人,儿子,你说呢,成不成?”

柳柳耐心十足,一一给小宝说清,这小子若是不能说服他,估计自己这早点走人的计策还真是没法成,这孩子可不会给你面子,说不得就耍赖不配合了,那可就麻烦了。

小宝听了点了点头,煞有其事的评论起来:

“若是这么说,娘,你还算是有点本事,比我以前想的好多了,还以为你除了给我找干爹,就没别的拿的出手的了,只是娘,还有个事儿,你说说,你这本事都是哪儿学的?你既然这样好,怎么我那亲爹就没想着把你带走呢?”

这一问孩子真是把柳柳问住了,她要怎么说?说起来她韦春花的原身,就是个寻常的破落人家过不下去情况下卖出来的孩子,被卖的时候也不过是七八岁,连着家人的记忆都不怎么清晰了,还能记得什么?还有那个小宝爹?她哪里还记得,那时候她刚疏拢了头,开始接客,生意好的很,几乎每天都是不同的客人,哪里知道让她怀上小宝的是哪一个?

当然,对着小宝不能这么说,最起码在这身世上不能这么说:

“说起来,你娘我家里也算是书香人家出身。上去个五六十年,也算是大户人家。”

先给个大帽子,把自己往好里扒拉,将来也好让小宝有点脸面,想想小宝对着阿珂吹嘘的那一段,真是有点难堪啊!小宝再本事,也挡不住他心里的自卑不是。

果然,一听这话,小宝眼睛都亮了,好像得了什么宝贝一样。

“娘,快说,你以前都没有说过这些,让我也知道知道,外祖家到底是什么样的。“

“还能是什么样的,书香人家又怎么样?改朝换代的,什么都不一样了,逃难,败落,到了我爹那时候,别说家业了,就是族人也全都失散了,就剩下一家四口,我爹还病了,弟弟,也就是你舅舅也身子不好,就靠着你外祖母做针线养家,可你外祖母再能干,也没法子靠着这一个人养一家子,所以最后,没法子就把我卖了,本来是想着卖到别的大户人家家里当丫头的,可谁知道遇上个黑了心的人牙子,骗了我娘,等着我被卖到了院子里,我娘才知道被人糊弄了去,我爹一气之下就气死了,娘没法子,还有你舅舅要养活,你外祖父丧事也要办,只能咬牙忍了,只是这以后,就送你外祖父棺木回老家了,我再也没有见过。“

柳柳说的凄惨,不过这话倒是半真半假的很,首先,这一家四口是真的,运棺木回老家也是真的,可是这家境不对,他们家其实是逃难的难民,什么书香人家,上去八辈子都轮不到。还有什么人牙子骗了,也是半真半假的,当时为了卖的多几个钱,明知道到这人牙子不妥当,名声不好,家里人也没有言语,那就是纯粹拿她一辈子多换点银钱的意思,不想多上心了。只是这让人寒心的事儿不想说出来让小宝听罢了。也算是柳柳给韦春花留了点脸面。

可听到了小宝的耳朵里,这已经足够让他振奋的了,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很是欢喜的说道:

“那样说起来,娘,你其实也是那戏文里那种落难小姐一类的人了?哎呀,娘你怎么不早些和我说,若是说了我也好显摆显摆,让他们老是笑话我。“

“有什么可显摆的,不管过去怎么样,现在咱们就是什么都不是的人,就是人家嘲笑的对象,你说多了,也不过是让别人多了点嘲笑我们的故事罢了,这年头,落难的又不是我一个,多了去了。“

“那我爹呢,娘,你还没说我爹呢。“

小宝难得听自家娘说起这些,而且这听起来一切都那么的好,比他想的好,比外头人胡说的更好,自然越发的想要知道了,他虽然总是和自己说,没有爹,他也过得不错,这丽春院很是混得开,可是说不稀奇爹,那是不可能的。“

“你爹?说起来当初有你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那可是我最红的时候,为了生下你,我可是少挣了不少银子,让妈妈骂了个半死,若不是我向来挣的比别人多些,妈妈舍不得我寻死觅活的,说不得你就被一碗药给打了。”

“娘,别打岔,说爹呢,我爹,赶紧的。”

“恩,好,说你爹,我也好生算过,算算日子,那时候应该是个西面来的客商,来咱们这儿做生意的,在我屋子里住了大概三五日的样子就走了。后来也没有再见过,当时我也没有多打听,咱们这样的人,只要客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没的胡乱打听让人厌烦的,所以我连着他到底是哪里人都不知道,你也就别想着那戏文里什么千里寻父的戏码了,就是真知道地方,知道是谁家,你去寻了,人家认不认都是问题呢,何必想这么多。”

柳柳开始说的还成,权当给儿子解惑了,可后来看着小宝严肃的渴望的眼神,立马就觉得说过了,二话不说,给了小宝一盆子冷水,挺现实的一个孩子,可别钻了牛角尖,为了个什么爹,把自己美好的现实品质给丢了。

柳柳挑着眉,说着冷冷的话,怎么看怎么就是个后妈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虐待孩子呢。可小宝一愣神,迷蒙的,带着渴望,带着期待的眼神立马就转向了清明,脸上神色一变,又恢复了原本痞赖的样子,眼里还带着一丝的亲近,笑嘻嘻的说道:

“我也就是问问,没想着这样的好事儿,再说了,娘,你给我寻干爹的本事也不小,我不缺爹,再不成,等着咱们以后出去了,你再找个人嫁了不就成了?到时候我还不是一样有爹!”

小宝不是个不知好歹的,即使对于娘说的这样严厉,冷清,让他心里不好受,可是也知道这是娘在告诉他,不要去想不可能的东西,幻想是最没用的,只一点从小就已经经历了不少了,也看了不少做梦的人是什么下场了,他懂的很,这院子里什么人没有,好些个做梦的姑娘,一心等什么有情人,结果呢?上吊的,跳湖的,一年不知道多少,要他说,看不清楚的,爱做梦的人,全是毁了自己,他才没有那么傻呢。

看到小宝这样,柳柳也心里一松,随即又是一阵的心疼,这孩子的现实,成熟,说起来那都是不正常的,是被逼的,是生生磋磨了才会长成这样的。才是五岁啊!就成了这个样子,可见他接受的教育又多折磨人了。

“好了,死小子,知道你脑子清楚的很,咱们不说这个了,反正这娘的底子你也都知道了,娘的盘算你也都听了,说说,我的小宝,这事儿可行不可行?若是行,那怎么今儿就可以开始行动起来了。”

柳柳插着腰,挑着眉,身上还穿着睡觉的中衣,怎么看怎么一副泼妇的样子,可偏偏那脸上带着隐隐的笑意,摆明了就是笑闹,小宝也习惯了娘这样的做派,笑嘻嘻的一个拱手,爽快的答应着:

“哎呦,我的娘哎,除了听话,我这小胳膊小腿的,还能做什么?您就听信儿吧,赶紧,躺好,这都咳嗽了,可不能随便着凉了,我说娘,咱们今儿就先告假,扯上三五日的,再开始请大夫?一步步来?妈妈那眼珠子厉害着呢,可不容易混过去,总要小心些。”

这院子里长大的孩子,做戏,说谎,作假,哪一样不懂,瞧瞧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这一步步该怎么走了,教育果然是要从娃娃抓起啊!

本来柳柳想的就是先混过去这接客的事儿,哪有不同意的,立马乖乖的躺好,就着小宝递来的茶水,把自己的药吃了,然后给小宝眨了眨眼,闭上眼睛开始装睡,一边的小宝看着柳柳已经收拾好了,忙穿了自己的衣裳,准备出门,走到门口,突然又回头了,在柳柳身边说道:

“娘,我先出去玩了,顺带看看后街的院子,寻个价,等着下午我回来,过来吃了饭,在和妈妈请假,就说你咳嗽了一天,身上也有些发热,看着像是着凉了,这样一来,妈妈准信。你说呢。”

柳柳眼珠子一转,还真是,往日这会儿小宝不是睡觉,就是出门玩闹,若是一起来就去请假,说不得还容易让人怀疑,还不如这样,到了晚上接客前再说实在是撑不住,身子乏力,咳嗽,这才像是寻常自己生病时候的样子,这孩子还真是机灵。

“成,就这样,对了,给,这是一钱银子,你拿着,去后街的时候买几个馒头,给那些小乞儿,那些孩子消息灵通,知道的多,不用你自己寻摸,他们就能说出一二三来,还能把邻居都打探清楚了,比你自己问好,还不打眼,免得让人知道你在寻摸房子。”

既然仔细了,柳柳想的更加细致些,万一在自己出去前让人知道小宝这孩子问房子的事儿,告诉了妈妈岂不是说自己早有想法,有准备,那这戏可就没法子唱了。细节决定成败啊!可不敢大意了。

听了柳柳的话,小宝也是一个激灵,忙点了点头,顺带看看自己手里那小小的碎银子,开始算起来:

“如今一个铜板就是一个白面馒头,三文一个肉包子,这一钱倒是能有一百文,多了些,娘,那后街不过是三五个乞儿,您可真是大方了,这是赏我了?那我一会儿可就去听说书去了。”

柳柳翻了翻白眼,他就是不花钱,还能没的看,没得听?往日不是不花钱也过得挺滋润的嘛。

“想的倒是美,我这正是用钱的时候,能随便乱给?娘今儿再教你一招,好生的记着,舍得花钱,人家才会用心给你办事儿,别什么小气吧拉的白馒头,你就用肉包子,那小乞儿一个个吃不饱的多,这样的更加馋肉,只要你给出去,肯定听话的很,到时候这些人就是你的耳目,就是你明面上办事儿的人。还有,那几个看着不过是三五个乞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孩子那都是扎堆的,给了一两个,后头能不来?如此一来,你说说,你能有多少眼睛帮着看,帮着听?你要和他们说好了,只要给你送消息的,一人一个肉馒头,这一次只是个开始,以后若是有事儿,还是这个价格,只要把这些人拿捏住了,在扬州,你这消息必定灵通得很。有了这些人,将来就是咱们孤儿寡母的住着,也算是有了点势力,不至于随便让人欺负了去,知道不?”

柳柳这说的通透,这是慢慢的开始教导小宝怎么用人了,这孩子虽说很多事儿上都通透的很,也机灵的人,可是真要是看看这原著中的一些事儿就能发现,他这遇上用人的时候,那就一个招,那就是直接拿钱砸,实在是太过粗糙了,还是需要慢慢的引导。让他学会怎么看手下的心,就是单单给银子,砸钱,也需要学会怎么用在刀刃上,而不是一味的大方,她可是还指着这孩子帮着多弄点好东西充实一下自己的空间呢,要是让不相干的都得了去,她还有什么盼头?

“还有,这乞丐也不是寻常的,好些大的乞丐,那都是后头有人的,这历朝历代的,丐帮从来就没有消失过,所以你要注意了,找人什么的,只能找这些孩子,别找那些大乞丐,弄不好能把你给卖了,就这些小乞儿,也要找个妥当的,就这后街上,你也要寻那几个常年在这里的,人头熟悉的,口风紧的帮着做活,这样才安全,就是送吃的过去,也要和人说好了,偷偷的,不让人知道,不说这些小孩子得了会不会让人抢了去,就是你送出去,让人看了也打眼,你是什么身份,你娘我是什么身份,这附近的人哪个不知道,突然手头松了,给乞丐送肉包子,那不是惹人注意是什么?所以小心在小心那是一定要的,知道不?”

柳柳一条一条的说,小宝一边听一边点头,他知道哪些乞丐有组织,也看到过哪些乞丐扎堆的办事儿,可是要说这丐帮,倒是真没有注意过,如今听娘这么一说,还真是像是这么一回事儿,至于肉包子扎眼,孩子食物被抢,这个他倒是明白,也不是没见过,哪些小孩子好容易讨的了吃的,让别的乞丐抢走这属于常有的。想想自己娘说的,以后这些孩子当眼线什么的,心里有事一阵的激动,若是这样,像是娘说的把这些孩子收服了,自己是不是也能成为这扬州街面上的一号人物?即使是不能公开的,想想也是很威风的呢。

“知道了娘,我知道怎么办?放心吧,你儿子聪明着呢。”

小宝咧着嘴笑,那脸上一片的红光,他也是有追求的,想想那些江湖人,那戏文里说的什么一呼百应,哎呦,若是自己有一天,也到了这个程度,那该是什么样的风光啊!

看着背脊挺得直直的小宝一掂一掂的往外走,柳柳忍不住就想笑,这孩子,这会儿就开始做梦了。等着小宝一出门,柳柳突然想到了什么,忙不迭,又从床上下来,走到一边放马桶的架子后头,惦着脚尖,伸手往一处摸索,一会儿拿下个小小的匣子来,放到桌子上一打开,里头放着一些碎银子,倒是有小半匣。

这就是韦春花所有的积蓄了,也亏的她能攒下来,还有一边的一个梳妆匣子,柳柳也一通抱了过来,放到了桌子上,从匣子里翻检了一遍,把那些银子的,值钱的首饰都拿了出来,放到了一边,这年头女子的收拾也是很有讲究的像是他们这样的贱籍,很多都不能用,所以最值钱的也不过是些银子的东西,就是有些个宝石,珍珠的,也多是些不怎么上品的,柳柳翻检放了半天,也只能找出五六样值钱的来。

好在她本就不指望这些东西,看着能值个近百两了,也算是满意了,随后又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偷看,就想往外拿东西,可一想到这原著中无处不在的偷窥孔,又有些不放心,把东西又移动了一遍,全放到了床上,落下了幔帐,从空间拿出一个大点的榉木的匣子,重新开始装,碎银子,放上了四百两上下,银簪子,银镯子,金戒指,还有什么珍珠,玉扳指,钗环,零零总总的,算着大致上有了七百多两的价值,这才停了下来,收拾妥当后,依然全放到了空间里,她可不放心放在外头,大不了到时候装作从什么地方找出来就是了。

做完了这些,重新躺好的柳柳这才算是安生了,第一步她可以走下去了。

第28章

对于像是丽春院这样的服务性行业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毫无疑问,人最重要,若是没了人,他们还挣什么钱?所以在这里,你想生病请假,那基本没戏,高烧,或者其他,只要是外表看不出多少问题的病症,那一半都没有休息的可能,这其中,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咳嗽,原因很简单,你说人家客人吃喝好好的,你在一边咳嗽的把口水都喷进了菜里,那多扫兴是不是?

所以当丽春院的妈妈接到小宝的传信,说韦春花咳嗽了的时候,那是相当的不高兴,甚至还有怀疑,忙不迭的赶过去,在韦春花的屋子了上上下下的看了她好一会儿,一直到确定,这韦春花确实像是得了风寒,咳嗽的很有些厉害,这才作罢,只是嘴上却是不饶人的,很是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我说,该不是小宝这小子晚上踢被子连累的你吧,这孩子也不小了,你在添张床就是了,何必老搂着抱着的,又不是奶娃子。”

说起来,其实这丽春院的妈妈心真心不算是太黑的,人也算的上可以,不然就韦春花那时候生小宝的时候,就能把小宝给弄死,能容忍她生下来,这孩子在院子里长大,真是属于这老鸨里头心地善良的,要知道这怀孕的女人可是不能做生意的,她可是足足亏了一年的收入呢,更别说还有接生,还有坐月子的时候的损失了,在老鸨的心里,这小宝就像是院子里所有人的孩子一样的。当成了自家人,就这一点来说,她真的是好人啊。

只是这好人和挣钱没关系,就像是这会儿,她说让韦春花弄小床给小宝,那也是挣钱的一种,只要韦春花同意了。那么这床必定是要韦春花出钱的,而且还绝对不是外头的价格,最起码上去两倍。

“先这样吧,等我好了再说,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些了,对了,妈妈,小宝这几天要是在外头有什么事儿,就要麻烦您帮着看着些了,我这咳嗽成这样,也不方便出去。免得搅合了别的姐妹的生意。”

韦春花转移话题的本事还是不错的,这也是柳柳的本事,这话一出口,妈妈就很是豪迈的挥了挥手里的帕子,不耐烦的说道:

“这臭小子能有什么事儿,在院子里饿不着,冻不着的,只要他自己不闯祸就成,好了,看样子,你今儿是没法子起身了,我还忙着呢,不和你说了,自己小心些,弄点薄荷叶熬汁喝几口,不做生意吃什么,穿什么。你可是还有个儿子要养呢。”

她说的也没错,就因为小宝,人家那些姑娘接客,每一次能分到两成份子,她只有一成,剩下的一成让妈妈作为小宝在这院子里的吃住费用了,说起来,这些年可是少了不少的收入,可是韦春花又能说什么?难不成还能把小宝放到外头养?她可不放心,外头拐子还是不少的。卖了,拐了,她找谁哭去。

“知道了,妈妈走好。”

送走了妈妈,韦春花看到一边灰扑扑,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小宝,很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还不赶紧的去洗洗,换身衣裳,看看你这样子,都成了泥人了。”

韦春花知道今儿小宝出门必定是和那些乞丐们打交道去了,可是这效果还不知道,人倒是看到了和这些野孩子打交道的结果了,凑合凑合,都能一起讨饭去了。

小宝看到自家娘这个表情,忍不住笑了笑,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子有点不好,可是还是想着先炫耀一下自己的成果,

“娘,我和你说。。。”

“别,先洗澡,吃饭,有什么到了床上再说,都这会儿了,急什么。”

说话间韦春花那眼睛眨了眨,嘴角往门口一呶,很是明显的示意了一下,隔墙有耳啊,这小子警惕性还是不成,需要历练。

机灵孩子一看自家娘这样子,立马明白了,只是想想自家娘嫌弃自己的表情,还是有些不爽,眼珠子一转,笑嘻嘻的伸出手,用自己黑乎乎的手掌在娘的被子上蹭了一下,留下一个黑黑的手掌印,然后飞也是的逃走了,气的韦春花忍不住骂了起来,就差没有从床上跳起来了。

等着到了晚上,外头大厅里一片的喧闹,而在韦春花的屋子里,母子两个已经在床上开始说上了悄悄话。

要说,今儿小宝还真是很有效率的,出门照例晃悠了一圈,在周围的人面前刷了一下存在感之后,就去了后街,找到一个常在后面一个拐角处讨饭的孩子,那孩子小宝认识,也稍稍知道点底细,是附近乡下的一个孤儿,才七岁,还有个五岁的妹妹,族人欺负他们兄妹没有了父母,占了他家的屋子,地,把这兄妹两个赶了出来,就靠着这七岁的孩子在这附近讨饭为生,平日住在城南一处破败的土地庙里。

因为大家大多知道他们可怜,所以他占下的地方,也没有什么人来赶,虽然没人为他们出头,撑腰,也没什么人想着收养,有点让他自生自灭的意思,可是,好歹没人去欺负他。就是一些街上的痞子无赖,也权当没看见,毕竟这欺负这样两个孩子,实在是有些太没档次了些。就这样,这兄妹两个在后街一呆就是一年多,倒是让他们成了这里的小地头蛇,什么消息都知道些,甚至和城里其他和他们差不多情况的孩子都有了交集,相互间有时候相互帮忙,有时候相互竞争,反正这小小的社会也热闹的很。

小宝找上他很简单,先过去和那小子说上几句话,约好在他家,也就是土地庙见面,然后各自分开,他去买上几个肉包子,然后左走右晃的,趁着人不注意去土地庙汇合。

等到了地方,就用手里的两个肉包子为咨询费,问他这附近租房子的信息,甚至还有买房子的,娘说了,问清楚些,问多些,说不得就有用,他对于这些不懂,可是不代表不会想,知道这是娘有后手的意思,说不得合适了,买下也不是不可能的,自然听话的很。

肉包子的作用还是很大的,这两个孩子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好的东西吃?又都是认识小宝的,知道不会害人,自然很是痛快,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只是不知道是小宝的运气不好,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这后街上愣是就没有什么空房子出租,卖的倒是有一家,还不是后街,而是在这土地庙附近的,一处正房三间,厢房三间,加上厨房,杂物房,一共有八间屋子的院子,后头还带个小院子可以种菜,价格也不高,就五十多两。只是这地方实在是偏了些。这让小宝有点不满意,只能和这小乞儿约好,让他帮着再打听,明儿他再过来。

虽然今天这事儿没有办成功,可是小宝回去的路上,一路想着自己这一步步的行动,心里还是很有些激动的,他觉得自己这事儿办的很是漂亮,还很有些神秘的样子,想想那些什么黑衣大盗,什么武林侠客,似乎自己也占了这么一些意思,愈发的欢喜起来,一心想着回去后和自家娘好生说说,也让娘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和本事。

也就是因为这个,才一回来帮着请完假就激动的想要开口说话,只是他不是个没有分寸的,虽然他还小,可是也知道怎么控制自己,不过是让柳柳提醒了一下,立马知道了不妥当,立马恢复了自己原本调皮的样子,一直等到晚上,确定不会有什么问题了,这才对着自家娘说了自己这一日的行踪。

“娘,你这装病最多装半个月,估计妈妈就不会容忍了,那样的话,要是到时候出去,咱们怎么办?这后街没有房子啊!”

虽然被当成大人一样对待,能办事儿了他很高兴,可是今天没有结果也让他很失望,他真没有想到这后街的房子这样的紧俏,这租房子都没出去租。“

“你刚才说,那土地庙附近有房子?只要五十多两?“

“娘哎,你该不是真想买吧?咱么哪里有这么多银子?再说了,那宅子好些年没人住了,小乞儿说,哪里杂草多的有半人高,就是他们土地庙都看着干净些,还有那房子虽然是砖瓦的屋子,可是门窗都不成了,要是买下来,只怕修缮就要花上十两上下,这太不合算了。“

小宝不是没想过,买下一处房子,这样他们就有自己的家了,为了这个,还特意去看了看,按照这年头的房价,这五十多两这样的砖瓦屋子,还带着院子,从占地来说是不贵,可想想修缮的花销,他就觉得不可能,他今天没事儿的时候也算了算,娘只有七百两,就是妈妈好说话些,看在娘病了的份上少要些银子,只怕没有六百五十两也别想出门子,毕竟和娘差不多的可是要八百两呢。

去了这么一大笔,剩下的不过是五十两,要是真买了房子,那之后他们吃什么?修房子又怎么办?还有里头什么家具都没有,这些也要花银子,这样一来,没有一百两,这房子那根本别想了。他们银子不凑手啊!

小宝头一次为了银子发愁,小小的人儿,皱着眉头,嘟着嘴,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小老头,看的柳柳都想发笑,忍不住一把把儿子搂在怀里,在小宝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小声的说道:

“娘不是说了嘛,这七百两可是有大半是首饰,只要这首饰估算的稍稍高些,这银子怎么也能多凑点出来,这样,让娘想想,是不是能先把这房子买了,好歹让咱们也有了自己的家,有个落脚的地方,其他的再想法子就是。“

柳柳想着,不行的话,就在拿点东西出来,只是最好是就用这些银子把这事儿办好了,毕竟这孩子也是个精明人,自己要是拿出来的多了,只怕连这孩子也瞒不过去,更别说其他人了,太惹眼可不好。

小宝听到家这个字,眼睛里也是满满的期待,虽然他一直把丽春院当自己家,可是他看得多了这院子里的分分合合,生生死死,也清楚这不过是想想罢了,不是就是不是,如今眼瞧着有了可能,怎么可能不渴望。

“买下来?娘,买下来真的可以?太好了,娘,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我想想。。。这样你明儿先去找。。。然后。。。“

柳柳凑到了小宝的耳朵边上,真是要命啊,没有个大人出面,居然需要六岁的孩子出头办事儿,实在是有些不怎么靠谱,可是不用这个法子又能怎么办呢?希望小宝能顺利吧。

柳柳用的法子很简单,那就是找人,和找小乞丐一样,由小乞丐出面找了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乞丐,还是个扬州城里旁人不怎么认得,不熟悉的老乞丐,给他换一身稍微整齐点的衣裳,比如旧衣铺里的那种,洗干净了脸,然后充当什么人家的老仆,出面去买房子,甚至是修房子,买家具,给这个老乞丐的好处是,以后能在这个家里当正紧的门子,不用卖身,就能包吃包住,小宝甚至负责他死后买棺材做坟。

对于一个乞讨为生,眼见着要饿死街头,无人安葬的孤老头来说,这绝对是很有吸引力的条件。虽然一时半刻不知道小宝是哪家孩子,也不知道这买房子的人为什么找他,可是就冲着办事儿的日子,有的吃,有的住,还能有一身看的过去的衣裳,他就觉得值。哪怕后来的日子没有说的那么好,好歹也吃了几天的饱饭了不是。

就是小乞儿也觉得很不错,因为他也参与了进来,帮着跑腿,还要保守秘密,所以他可以每天得到两个肉包子,即使是和妹妹都吃,也能当他们兄妹一顿饭了。更不用说,人家小宝说了,将来等着事儿办好了,他们也能搬进去住,不用住在土地庙里了。这让小乞儿高兴的很,土地庙再好,也不是个家,能挡雨却不遮风,到了冬天,这日子可不好过,说不得就能冻死了,要是能住进正紧的屋子里,那以后就不用愁这个了。

有了看着过得去的老人帮着办事儿,小宝这孩子就能轻松多了,除了要把银子的关把好了,其他的就不用愁没人出面了,柳柳呢,花出去了整整一百两,好容易得到了小宝带回来的房契,这才算是放了心。

至于休整房子的事儿,有大人出头,还有知道各家行情的小乞儿,比小宝都中用,这几个为了这自己也能住上的屋子,那是真的很是尽心的,小乞儿甚至很是利索的找到了一家大户人家的管事,把人家家里淘汰出来不要的家具也寻摸了出来,还联系了别的小乞丐,和他们说好了,用这人家不要的还能用的家具换吃的,串联起了不少的小乞儿,几日的功夫就把这家具全置办妥当了,帮着小宝省下了不少买家具的银子,看着还比寻常买的要好。休整门窗的事儿,更是那老头寻了几个有点手艺的老乞丐帮着干活,工钱比一般的木匠又省下了一半。

要说他们这干,一来是因为这房子他们也有住的份,所以很是上心,二来就是小宝用柳柳教的法子,和他们联络感情,打点感情牌什么的,想着把这几个人都拢住了,将来自家出来住之后,好歹能有个帮衬的人,都住一个院子了,感情好,将来日子才好过不是。

小乞儿也好,老乞丐也罢,他们还真是没有防备这么一个五岁的小豆丁能用什么心机,在知道小宝他们其实银子也不多的时候,很是着急,在知道小宝娘凄苦的身世之后,又有点同病相怜,自然更加尽心了。在一个就是他们生怕这好日子飞了,好容易能凭着小宝这娘两,让他们也跟着受益,脱离这居无定所的日子,哪里肯轻易错过了,所以每一个都尽心尽力的帮忙,就是那和小宝同岁的小姑娘都帮着拔草。

外面的这些事儿很是顺利,只是这柳柳就不怎么顺利了,说起来穿越这么多会,或许这一次是开头最难的,为了离开丽春院她真的是破费心思啊!

“我说,春花,你这到底是什么病?好生的给我说清楚了,这都是十天了吧,怎么还没有好?你该不是得了什么肺痨吧?“

妈妈一脸的狐疑,心里很是没底,前天她看着春花这咳嗽一直不停,就请了大夫,大夫说是百日咳,可是这不是人家孩子才得的病嘛,什么时候连着大人也有这样的病症了?在看看春花那潮红,又略带一些发黄的脸,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这实在是吃不准,想了想,还是过来问问的好。

柳柳看到妈妈,心里想着,你可总算是来问了,忙开始演戏,叹着气,皱着眉头说道: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病,我又不是大夫,大夫不是说我是百日咳了嘛。怎么的,妈妈是怕我得了什么要传人的病症?害了别人?想赶我出去不成?“

一边说话,一边柳柳还不时的咳上几声,听得妈妈不住的皱眉头。撇一撇嘴,没好气的说道:

“赶你走?想的美,没有赎身银子,死也要死在这里,只是你这病症若是再不好,我也不能白养着你,不成就住到后院柴房去,帮着洗衣服做饭,总也能干点活。免得我亏了本,这满院子也就是你事儿多,以前吧,是为了小宝,和我闹腾,害的我少挣了多少银子?这会儿又是生病,你说当时我怎么就把你买了来,亏死我了。“

柳柳听到妈妈这么说,知道她心里对于自己的病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甚至有了放弃她的念头,忙跟着凑上去说道:

“妈妈这话说的,我可是为你挣了好些年了,就为了我病了,你就把我放到那种地方去?那可都是老妈子做事儿的地方,要是去了,我这身子可真就是全毁了。洗衣裳伤手,做饭糙嗓子,脸都能熏黑了,我还怎么挣钱,我说妈妈,我可是准备挣了钱赎身了,我家小宝都几岁了,总不能一辈子在这院子,将来娶媳妇可怎么办?“

说起小宝,妈妈难得脸色缓了缓,一屁股在一边坐下了,砸吧着嘴对着柳柳说道:

“难得你这还有点心思,我还以为你是个没成算的呢,要说小宝吧,要是说将来找个活计,那就是在院子里当个龟公也是能活下去的,只是这孩子将来要是就在这院子里干着,娶媳妇还真是难了,你想为了孩子将来赎身,也算是有脑子,不过我疼小宝归疼小宝,这银子是绝对不能少的。话又说回来了,春花,你呀,就是个死脑经,你也知道,像是你这样的年纪,身价都是有数的,要是想要挣到这笔银子,还真是不容易,我劝了你多少回了,想要过好日子,还不如找个好人家从良来的快些。只是你又不舍得丢下小宝,这样一来,你想着出去,也难了,妈妈可不是会做亏本生意的人,你这样下去,这银子估计一辈子都挣不出来。不过好歹我也不是冷心冷血的,实在不成,妈妈想着,等着你老了,不行就在这后院当个洗涮的婆子,也算是有个安身的地方。咱们娘两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一个妓院的妈妈,话能说道这份上,还真已经算是好的了,柳柳看看这妈妈眼神一闪,想到了这原著中小宝十七八岁回到扬州,这韦春花还在丽春院混日子的情景,那时候韦春花也三十出头了吧,还能在这院子里好好的活着,没有被卖到什么别的地方去,也没有受什么折磨,就能看出这妈妈的品行了,真的还是算良善的。

想到这些,柳柳忍不住问了一句:

“妈妈,今儿咱们也就随口说说,我若是想要赎身,大概要多少银子?说句不好听的,我心里也有点发慌,若是我这咳嗽不好了,你要一个狠心,不给治了,我可怎么办?或者将来你把我真赶到后院可怎么好?问了,我也好有个目标。“

妈妈也没当真,只当是两人话赶话随口说道的,毫不在意的说道:

“你能不知道?前些时候不是就有了价码了嘛,八百两。“

“呦,妈妈,你骗谁呢,这不是套着冤大头了嘛,要是咱们自己赎身,那里用这样多的银子,再说了,我和他们不一样,这要是真赎身,那可是还带个小的呢,能给您省下多少饭钱,给个实在话,妈妈,我也不瞒你,我也是存了些银子的,若是合适,我自己就给自己赎身了,免得你看我不顺眼,不给治病,耽搁了我将来抱孙子。“

妓院里的人说话,十句里头能有一句真的就不错了,妈妈也权当是柳柳开玩笑,和她当笑话说,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你不说我还真是忘了算了,这趁着你病着把你卖了,还这是省了大银子了,要不然若是真遇上了什么肺痨,花了大钱请大夫不说,还要防着你传染给别的人,还真是要吃大亏。既然你说了,我也不坑你,你这妖精,只要能拿出五百两,妈妈我立马就放你走人,怎么样?妈妈够痛快吧?可惜啊!你从来都是散漫人,只怕手里连着五十两都不一定有,就慢慢等吧,等着年老色衰了,说不得倒是能有机会了。“

妈妈说道后头自己都想笑,这韦春花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她还能不知道?说是天真吧,其实什么都知道,说是糊涂吧,又比旁人更有心思,好歹知道生个儿子,将来也能有个依靠,有个送终的人,可真要说她厉害,又不见得,连藏个私房钱都不懂,见天的看着她花销了。

不过这一次妈妈猜错了,因为立马她的眼睛就睁大了,满脸的不敢置信,人家柳柳一个匣子就这么直直的放在了她的面前,打开来一看,碎银子足足有两三百两,还有些个首饰什么的,怎么看都能有四五百两。

“妈妈,这可是你说的,五百两,我这里银子加上收拾,估摸着还真是差不多,您若是心好,前头说的都算,那这足够我赎身了吧。“

这是直接把妈妈降到了杠头上啊!妈妈看着匣子里的东西半响,终于抬头了,脸上的神色很是复杂,就像是从来都没有见过韦春花一样,把她从头到脚的细细的看了一遍,这才叹了一口气说道:

“想不到,我看了一辈子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春花,你还真是不简单,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能攒下这么多银子来,还能拿话挤兑我,说说,这是你早就想好的吧,不急,我既然说了,自然是能兑现的,虽说我就是个老鸨子,可是对着院子里的姑娘还算是讲信用。“

柳柳看这事儿有成功的可能,心里就是一喜,再看看这妈妈的样子,心神又一紧,这可是到了关键时刻了,只要让妈妈面子里子都齐全,这事儿就能成,可要是让妈妈觉得自己算计了她,那她要是翻脸不认人,自己那是一点的法子都没有了,所以这回答还真是要小心了:

“妈妈,我也不瞒你,这银子还真是存了不少年了,从有了小宝开始,我就一门心思想着攒钱,就为了小宝将来能不让人吐口水,可是你看看,我能有多少私房?这些个碎银子,好些都是我偷偷做的女红绣帕,送到外头卖钱攒的,整整五年啊,只要晚上没有客人就偷偷的做,早上起得早了,没人看见的时候也做,都没有个歇着的时候,这才积攒了大概二百两银子,原想着再攒上几年,凑到了七八百两再和您说,就凭着您能让小宝活下来,就知道您是个好人,只要有了银子,也不怕您不放我走。可是这会儿我不是病了嘛,成天躺在床上,就是怕啊,生怕像是您说的,得了肺痨了,这可怎么办?小宝才几岁,我要是死了,他怎么活?只要一想到死,我就想到院子里那些姐妹们,每年有多少姐妹病死?为什么病死,都是那些个见不得人的病。我突然想通了,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出去要紧,就是这一次我这病死不了,可是若是过上几年也得了那些病怎么办?岂不是还是要死?那样我的小宝就成了孤儿了。”

话说到这里,柳柳已经是奥斯卡附身了,眼睛通红,一脸的愁容,就好像真的怕的不行的样子,只有妈妈还是挑着眉头看着,她这辈子看的人多了去了,再怎么悲苦也没法子动容了,只想要知道个清楚。

“妈妈,我今儿本也就是问问,想知道知道,如今我若是真要赎身是个什么价格,想知道我再做多少女红刺绣才够,不想您干脆,利索,也重情义,给了这么一个价格,巧了,我这手里还正好有,你说我能不拿出来?妈妈,您要是肯,这银子就是您的了,只是求您一件事儿,让我们娘两在这里再多住几日,好歹让我再卖点东西,换点银子,出去了好租个地方住。就是看病也要有银子不是。”

柳柳最后这一番话一说,妈妈这脸色才好看了些,听着韦春花的意思,这是连出去租房子的银子都还没有?那要是这样,这银子还真是凑巧了,想想这五百两还真是自己脱口而出说的,没有和人商量过,就是想,以前也没有细想过,还真不可能是她诈自己的。再一个刚才这匣子也是自己说完了,她立马就拿出来的,没有动手脚的样子,这么一联系还真是凑巧了,自己说了五百两,这正好匣子里就是五百两的样子,这才让这春花有了赎身的心思?

想到这里,妈妈又寻思了一回这韦春花前头说的做绣品的事儿,皱着眉头又问了一句:

“你还会做刺绣?你打小就来这里,我怎么还不知道你有这个本事?”

“卖身前学的,到了这里,这东西就是懂得再多,又有什么用?说和不说一个样,只是妈妈,我这刺绣还算是看的过去,若是将来真出去了,院子里有什么活计要人做的,你告诉我一声,也算是照顾我的生计了,你看可好?女人能谋生的本事也就只有这些了,除了卖笑,也就这手头上的本事算是能养活人。”

柳柳苦笑了几声,看着妈妈还有些皱眉头,想了想,又说道:

“说起来,这次有这个念头,还是这病引起的,妈妈,不是我说,咱们这身份,你看着这人来人往的,高门大户不少,可是真有事儿,有谁能帮衬顾忌的,就是这看病,您给请了大夫来是您仁义,可是这大夫呢?不说名声好,医术好的不肯来这里给咱们这样的人看病,就是来了的,这看病也不上心,我这都咳嗽了多少日子了,药都吃了好几个方子,就是不见好,人家也不着急,为什么?还不是咱们的命不值钱呗,若是我出去了,是个良家,请大夫他们能这样?”

柳柳引着话头,把妈妈的思路从自己身上引开,往那些不平的待遇上去想,越说越来劲:

“我真是怕死啊,妈妈,若不是您说了五百两这个数字,正好我也能拿出来,赎身,当个良家有了指望,我只怕就是病死了,都没处喊冤去。那都什么大夫啊,小宝想多问几句,他都能把人拽开,我不偷不抢的,怎么就这么不让人待见呢。”

柳柳眼睛里开始冒泪花,妈妈看着这样,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她也生病过,自然也知道这能到院子里来给姑娘看病的大夫都不是什么好大夫,只是这原本也不往心里去,已经对自己的身份地位认命了,可是如今这让韦春花一说,她怎么也觉得心里酸酸的呢。自己是不算是什么好人,可也不是什么烧杀掳掠的反贼,这老是看人脸色的日子,确实让人心冷啊。

让柳柳左糊弄,右扯皮的,不一会儿,这先头关于妈妈怀疑韦春花给自己下套的事儿就这么没了,倒是成了一本正紧的说起这赎身的事儿来了。

“你这是想好了?这么多年的积蓄一下子全拿出来,以后你和小宝吃什么?穿什么?外头可没有我这里好,没人欺负,要是走了出去,外头你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遇上那些个无赖痞子你可怎么办?要是没了银子收入又怎么办?出去了总不能再当个暗门子吧,你靠什么生活?难不成这做刺绣就能一直挣钱?你打小就在这院子里大的,外头的世道能知道多少?能活的下去?这里穿的暖,吃的也好,到了外头,这隔三差五能吃到荤腥?你可别当外头都是好日子,这年头,就是饿死的也大有人在。”

妈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管她是为了留出韦春花也好,也是假客套也罢,都算是有心了,也算是给韦春花提了醒,给了忠告了,是个厚道人,只是柳柳好容易把这事儿走通了,怎么可能再放手,她可再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了,当然也不能说的那么直接,不然太伤人了不是。

“我知道外头不好过,看看外头那些乞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世道就是苦人多,只是我哪怕是吃苦再多,也不能误了小宝。妈妈您能想着将来让小宝在这院子里找个活计活下去,那是您慈悲,可是小宝那是我的心肝眼珠子,我不想他这样憋屈的活着,和我一样,让人看不起,只要我从了良,那小宝将来就能抬着头做人,哪怕是给人当个学徒,当个活计,也能堂堂正正的,不怕人说道,要是名好了,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出息了呢。当娘的,只要儿子能好,我什么苦都能吃,妈妈,我心疼小宝啊,这孩子没爹已经够可怜了,我不能再因为我误了他。”

这慈母心一出,就是妈妈也叹了口气,顺手把柳柳拿出来的匣子合好,往自己怀里一笼,无奈的说道:

“罢了,你这都定了心思了,我也说不动你了,你既然觉得出去好,那就出去吧,一会儿我就把你的身契给你送来,算了,我好人做到底,也不用送来了,明儿去帮着你把身契消了就是,你赶紧的,把身子养一养,好歹走的时候别连路都都不动,只是先说好了,我这里,你这屋子,最多再给你住十天,到月底,你怎么也该走了,别占了地方。”

说完这些,妈妈站起了身,再不看柳柳一眼,往门口走去,只是那走路时候带着的步子怎么看怎么有些重,多少年了,养在身边长大的孩子要走了,即使是妈妈这样见惯了悲欢离合的人,也多少有些伤感了。

第29章

说起来这一次的事儿真的是出乎预料的顺利呢,像是她们这样的女孩子,七八岁被买来的时候,因为是颜色比较好的,又是这样的地方,所以给出的价格一般都要比寻常的丫头价格要高上不少,甚至是四五倍的样子,等到了院子里,妈妈还要负责教导一些规矩,才艺,十岁之前院子里都是纯粹的下本钱,没有收入的,甚至因为想要把这些姑娘们培养出来,从吊嗓子学艺,到吃穿,都比寻常的丫头们都花费多。一直到了十岁之后,这些姑娘们才开始被分到各个红姑娘的身边,一边当着丫头,一边算是实习,观看这些红姑娘的手段,到了十四五岁,就要正式接客,也就是这个时候开始,这些姑娘才算是开始给院子里挣钱了。

也正是因为这之前的时间太长,付出太多,所以这些妈妈们为了能早些收回本钱,就把这赎身银子的价格定得很高,像是韦春花这样的,若是当年十六岁的时候想要赎身,没有一千两,那你是想都别想,如今这能价格降下来,一来是她们年纪大了,已经过了最红的时间,或者说过了最值钱的时间,二来也是她们已经给院子里挣了不少钱了,妈妈们对她们已经收回了本钱,这才有了这样的好说话的事儿。

不管怎么说吧,这一次妈妈能只收五百两,在柳柳看来,这妈妈真的是报出了一个成本价,绝对属于业界的良心了。等到晚上小宝回来的时候,说起这个事儿,连着小宝都觉得很是惊喜了一番。

“娘啊,这么说的话,咱们留下的银子足够了呢,还有多少来着?有一百两吧,这些足够咱们吃上好些时候了呢,哎呀,这一次妈妈怎么就这么好说话呢,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呢。”

柳柳嘴角也带着笑意,很是欢喜,只是她毕竟是大人,克制里好了些,抓了小宝的一角一把,把他拉到一边做好,这才说道:

“好了,别大呼小叫的,咱们还能在这里住上十天,想来这十天也够那边收拾妥当了,到时候对外就先说是咱们租的宅子,你去问问,这样租宅子大概是什么价格,到时候就说给妈妈她们听,免得出岔子,虽说我们本不是想要算计什么,可是若是让妈妈知道我们一早就在外头准备房子,只怕会觉得我们心思太重,这样不好,以后这扬州城里,我们无依无靠的,说不得什么时候还要求到妈妈身上,所以凡是都要多注意些,别让妈妈对咱们有了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