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泠该换了些面容之后,扶着桌沿起身,脚底传来一阵疼意,阿泠硬生生忍住了。

初三低头目光落在阿泠的双足上:“脚疼?”

这段时间阿泠足底起满水泡,本来疼着也就习惯了,可刚刚沐浴,血肉连着白袜一起扯了下来,现在血肉模糊,一片狰狞。

不过阿泠习惯了忍,尽管疼的再剧烈,也不喜欢劳烦别人。

她抬眸看了眼初三,轻声道:“还好。”

初三眉心微皱:“我背你过去。”

他说着就在阿泠面前蹲了下来,阿泠低声道:“不行,你胳膊还有伤……”

“背你不费什么力气。”

阿泠见识过初三的力气,她衡量了一下初三左臂上和腰间的的伤口,估计不会带来什么太大的影响,但还是不放心,坚持自己走。

初三望了她一眼,二话没说,直接将人横抱起。

阿泠一惊,慌忙揽住他的脖子:“初三,你……”

初三低眸道:“你想照顾我,可是我也想照顾你,而且我真没事。”他边说着话边抱着阿泠走了几乎,两人视线望着,最后还是阿泠率先认输:“等会儿回来后我给你包扎伤口,若是你的伤口严重……”

初三弯了弯唇:“不会的。”

“那你先放我下来,用背的。”背的话胳膊和腰腹用力比较小,对初的三影响更小。

戟岄住在村尾,距离村中医者的屋舍大概二里的距离,几个人步子大,没一多久就到了他家门口。

这间屋子是个四合院,砌了青砖泥墙,院墙斑驳,看的出来有些年头,院里放着几个木架,木架上有竹筛,里面则是各种各样的草药。

门内听见脚步声,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走了出来。戟岄说道:“孙婶子,仲娘可在,我两个朋友来探望我的时候遇见了劫匪,路上受了伤,想劳烦仲娘抓点药。”她说着时初三已经轻地将阿泠放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叫孙婶子的妇人目光在阿泠和初三身上转了转:“在呢,在呢,你们进来。”

进入正堂,阿泠闻到满室的药香,微微松了口气,这是小山村,阿泠很怕只有几种很常见的的草药,可此处屋舍算不得宽阔,但阿泠看,她需要的药差不多都有。

正想着,门口进来一个身姿高挑的人,戟岄瞧见她,对初三和阿泠介绍道:“这就是村子里的孙医者仲娘,阿……柔,你要什么些药,就告诉她即可。”戟岄看似大大咧咧,但粗中有细,如今抓捕赵泠的告示在覃阳附近县城贴的到处都是,宁可随便编一个称呼,也比叫阿泠好。

她说着又对孙医者道:“仲娘,这是前来探望阿岄的两位朋友,在路上不小心遇见了山匪,你给他拿些药。”

阿泠看向孙医者,这个医者年约十八九左右,身形高挑,大眼高鼻,更重要的是,她是个女子。这么多年,阿泠极少见到学医的女子。

她由初三扶着坐好,将自己需要的草药告诉她,然后问她这儿有没有金疮药一类的伤药。

孙仲娘听着阿泠报的两副药方,思考着那几位草药组合在一起的功效,颇为复杂地看了眼阿泠,终于开口道:“不用我把脉?”她的声音也不如时下女子的清脆,像是被什么熏过,低哑微沉。

“不用,劳烦您帮我抓药即可。”她相信自己的医术,何况初三体内都还有余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者说,若是厉害一点的医者给她把脉,很容易就能察觉到不对。

孙仲娘看了阿泠一眼,随即起身抓药,她抓药的时候,经过戟岄,阿泠这才发现孙仲娘很高,戟岄在女孩子中已经算高挑,孙仲娘却还比她更高一点。

阿泠看着孙仲娘抓好药,确定没有问题后道了谢,戟岄给了银子,阿泠拎着药初三则将阿泠重新背了起来。

戟岄闲不住,回去的路上告诉阿泠这位孙仲娘的情况:“她的父亲便是医者,她父亲死后,她就继续行医,留在银水村。”

阿泠问:“这间医馆是她自己打理,没有兄长?”

提到兄长,戟岄讥嘲地笑了声:“她有两个兄长,不过如今医馆是她一个人在打理。”

“那她的兄长?”

“恐怕死了吧,你没发现这个村里没几个男人?”

戟岄带阿泠走的是人烟稀少的小路,一路人很少,阿泠初三没正面遇见来人。可到底靠近村落,这一路上也远远望见了十多人,虽都看不清容貌,但看身形,不曾有一个成年男子。

“为什么?”

戟岄低头冷嗤了一声,沉默不语的初三忽然开口道:“是徭役和军役。”若是疫病,一般情况下都是女子老童去世的多,只有这两样东西,才容易导致男少女多。

戟岄看了眼初三,笑道:“猜的不错,的确是因为这个。”

阿泠沉默不语,戟岄和初三也没有继续说话,三人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过了半晌,阿泠抬起头,望着周围荒芜和空荡荡的房舍,靠在初三宽厚的脊背上,轻声道:“我相信,总有一天会好的。”

生遇乱世,家国不幸,阴霾丛生,可终有一日,灿烂日光会冲破浓厚的云层,总会有那么一群人,怀揣希望,勇往直前,披荆斩棘,还天下太平,还国泰民安。

初三听见阿泠的声音,低低的应了声:“我也相信。”

一直沉默地走在戟岄旁边的陆琰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不置一词。第一次他觉得这两个人有些傻,赵泠先不说,初三是在最脏污的地方长大的,怎么还能充满希望。

希望常在,可它不会降临在每一个人身上!

不多时,几人回到农屋,阿泠先给自己和初三上了药,然后帮助初三熬药最后喝药,弄完这些,两人终于松了口气,尤其阿泠见初三身上的伤口并没有变得严重。几人吃过午食,阿泠拿出针线,这是戟岄回来后特意给她借的,她衣裳的豁口是在袖口,阿泠穿着衣裳不太好缝,初三看见后,大步过去道:“我来吧。”

阿泠抬起头:“你会吗?”

“感觉不会很难。”初三看了眼袖口说。

阿泠右臂有些伤口,脱衣和自己缝都不方便,何况缝个开口不算什么难的事,就将针线交给了初三。

初三搬了个小凳子,在阿泠对面坐下,两人呼吸相结,骨节分明的大掌捏着一根细细的绣花针,垂着头认真缝制。 

片刻后,初三割线取针,看着袖口处那弯拐曲折的印子,复杂地道:“似乎有些丑。”他没想到自己能缝的这么拧巴,缝衣看着不像一件难事。

阿泠抚平褶皱,客观地道:“是有些丑。”

初三猛地攥紧拳头,低声道:“我……”

话音未出,便听见阿泠不曾言完的那几个字,“可是我很喜欢。”

☆、相处

缝过衣裳, 阿泠就有些困了, 她精神紧绷了好几天,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这个时候,就有些发倦。

“要不要睡一会儿?”初三问道。

阿泠想了想点头,又问初三:“你呢?”

“白日我不睡。”

既然他这样说,阿泠没有强求, 褪了鞋袜外衫,如今是秋季, 戟岄借来的衣裳都有好几层, 只穿中衣也没在初三跟前露出什么,她躺在床上闭了眼睛。

阿泠是真困了, 她在狱署内就没能睡好觉,后来逃出覃阳城, 一直亡命奔波,精神紧绷已经到达一个临界点,刚躺下几个呼吸间,阿泠就睡了过去。

初三给她捏了捏被角,然后一动不动地守在房内。

阿泠醒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任何日光,她张开眼睛,只能从窗户和门缝里看见透进来的月光,阿泠翻身坐起来,才发现床上除了她外空无一人。

还没来得及找到初三, 起身的动静惊动了在几米外闭眼歇息的初三,他一下子睁开眼,昏暗中牢牢锁住阿泠的方向:“阿泠,你醒了?”

阿泠嗯了一声:“是不是吵醒你了。”

初三摇摇头,从小凳上起身:“是我自己睡的轻,对了,晚上我看你睡的沉,没叫你起来用食,现在饿了吗?我去厨房给你拿东西。”

他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阿泠赶紧叫住他:“不用了,我不饿,就是有些困。”

初三也有过这种时候,劳累极后只想休息,觉得连吃饭都是浪费精力,思忖片刻,不曾勉强:“那你接着睡。”

他重新在桌前小凳上坐下。小凳对着的方向恰好是阿泠的床,一抬眼就能观察到上面的动静。

阿泠侧躺在床上,暗夜里阿泠的视线并不很差,她朝初三坐着的方向看去。

已是秋夜,门外刮着冷风,凉意从门缝处挤进来。

阿泠看着初三身上单薄的夏衣,轻声问道:“初三,你这样歇息冷吗?”戟岄只给了一床被子所以不能打地铺,给一床被子这倒不是她故意的,而是她家里也只有两床被褥,本来她一条陆琰一条,现在分给了阿泠初三一条,她和陆琰一条。而做被褥要花很多棉花,这个村子不富裕,只有不够被子的人,戟岄就算想多买一条给他们两人也很难。

“不冷。”

阿泠轻声问:“你坐在凳子上能休息好吗?”

“能的。”

阿泠沉默了半晌,初三以为阿泠又睡着了,阿泠却柔声说道:“其实这床挺大的,能睡下你的。”

初三呼吸微紧,他克制地道:“我……”不用两个字尚未说完,清冷的秋夜里,初三听见阿泠温柔的声音。

“初三,你今天说,你想照顾我,但……我也想对你好。”

阿泠清楚,对于初三那比牛结实的身体来说在小板凳上休息几夜,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太大影响,最多就是第二日腰背酸疼。而且他以前住的地方,睡觉的姿势,说不定比现在更差,所以于他而言,坐在小凳上将就,真的算不得什么。

可是,床总是要舒服些的。

躺在床上,不会受冷,不会腰背酸疼。

而初三总说她是他的恩人,她待他恩重如山,可阿泠清楚,曾经她为初三做的只是占据身份的天然优势,其实对她而言,算不得什么。

可初三,是真的愿意为了她豁出命去。

他对她好,她也想对他好。

再者说了,只是同床共枕,又不会做些什么,根本算不得什么。

“初三,你上来睡吧,我把位置给你留好了。”阿泠从下午睡觉的时候,就将位置给初三留好了,她睡在很里面,只盖了一半的被子。只是她睡着后,初三给她理了理被褥,才将被褥全搭在她身上的。

阿泠重新分了一半的被褥出来。

“我,我……”初三心跳如雷,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不是没有和人同床共枕过,也不是没有和女人同床睡过,从前当奴隶的时候,一屋子的大通铺,奴隶们挨在一起,男女不分。

可是,她是阿泠啊…………

见他不动,阿泠继续侧眸望着他,水蒙蒙的眸子里带着两分委屈:“你嫌弃我吗?”

“怎么可能!”初三脱口而出。

“那你为什么不上床睡?”阿泠认真地道。

虽说男女同床共枕于礼数不和,但礼数重要吗?若是身在那个圈子里,阿泠想,必定是很重要的。可现在,他们是两个亡命天涯的人而已。

礼数哪里有自己过的更舒服重要?

“初三,初三,你怎么又不说话了?”阿泠盯着他问。

初三的拳头松又紧,紧了又松,过了半晌,他终于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我这就来。”他的语气有些不可察觉的紧张。

阿泠闻言再往床里面挪了些,初三走到床头,深吸了几口气,僵硬地躺上床,躺的位置也尽可能的靠近床沿,和阿泠保持一段距离。

至于盖被子,他克制地道:“我不冷,不用盖被褥。”

阿泠微微地动了下,发现她动了,初三顿时身体紧绷起来,阿泠侧着身体望着是身体僵硬的初三,轻声道:“初三。”

初三笔直地躺在床上,双目望着横梁,嗯了一声。

秋夜微寒,阿泠的声音轻轻传来:“我知道你想照顾我,想对我好,可是照顾我的时候,我希望你也能照顾好自己,对自己好一些,知道吗?”

“你这样睡觉,明天醒来会不舒服的。”

初三闻言,不由微微转过头来,淡淡的月光中,他对上阿泠那双认真的眼睛,那双会装满星辰日月但是此时此刻只装着自己的眼睛。

“我……”

“你什么?”阿泠问。

是的,他必须要照顾好自己,只有照顾好自己,他才有更多的精力来照顾保护阿泠。

思及此,初三终于让自己紧绷的身体慢慢松了下来,然后微微朝着里面靠了靠,不至于一翻身,就滚到地上去。

这个时候阿泠将被褥分了一些给初三,初三没再拒绝,从善如流地盖在身上。

阿泠这下满意了,她冲初三笑了笑:“晚安。”

“晚安。”

初三回完,阿泠就躺平身体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初三听见她的呼吸越来越平稳,就知道阿泠又睡着了。

他握紧了被褥,也闭上眼睛,可是怎么也睡不着。呼吸间全是淡淡的药味,但药味里面又裹着几丝幽香,他不自觉深深地吸了一口。

吸完后初三浑身一僵,下意识侧眸看向阿泠,窗边投下来的月光在她脸上晕染出一个温柔的轮廓。初三不由变了变睡觉的姿势,由平躺改成了侧躺。

他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再度闭上了眼睛,原来与人共枕,也不仅仅是恶心烦躁,会是这么开心的事,好像变成了飞鸟,自在的翱翔,又好像变成了水鱼,吐出咕噜咕噜的泡泡。

而原来,喜悦竟然是这么一样平凡的事情,和她躺在一起,他就开心的不能自己。

第二日,阿泠醒来的时候天刚明不久,她睁开眼睛,脑子还有些懵,等发现床边已经空荡荡了,阿泠猛地翻身起来,她摸了摸旁边的温度,还有余温,阿泠松了一口气。

阿泠睡了这么久,全身也很酸软,她动了动胳膊腿儿,皱了皱眉,这儿的药到底比不得她亲自调配的药,康复起来要慢一些。

想了一下,阿泠拿过放在另外一头的外衫穿好,下床梳发,刚弄到一半,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初三轻轻地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坐在凳子上阿泠梳发的背影。

“不再睡一会儿吗?”初三低下眼皮,现在时辰还早。

阿泠一边挽发一边摇头:“不睡了,我睡够了。”

初三走到床榻边,开始整理床褥,等他把这些整理好之后,阿泠的发髻也挽好好了。她看向初三,问起正事来:“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老实说,阿泠不想奔波。可是她现在有追兵追击他们,初三需要的三日春的草药也没有找到。她们不得不尽快离开。

提起这件事,初三沉声道:“我已经问过戟岄了,他说隔壁村子里有辆马车,今天他去将马车买回来,我们……后日走。”两人身体未曾痊愈,最好休息几日,而那群要下山要沿着江河找人,也不可能这么快。

再者说,他今日早晨四处查探了,也没有发现官兵的踪迹,几日内,应该是安全的。

而若是单靠脚力,两个人速度再快也不能和车马相比,再者说步行不仅速度慢,还浪费时间,更重要的是,阿泠身上的那些伤也不适合走路。

“而且准备路引也需要时间。”虽说现在天下大乱,去往很多地方根本不需要什么路印,可是他们现在在覃阳附近,覃阳天子之都,附近的几个郡县还是需要路引的。

“你打算怎么做路引?”

“我拿萝卜刻印章伪造两份路印即可。”当初他从覃阳离开时,阿泠准备了一份路印给他,只是路引掉在河里找不回来了,不过路引长什么样子他记得很清楚,伪造一份,凭他的能力,不难。

阿泠也相信初三的能力,何况她也记得路引的模样,两个人一起做,一定不会被发现的。

正说着,戟岄走到门口过来:“阿泠,你醒来了啊,正好吃早饭了。”

早膳是小米熬成的米粥,这在农家,绝对算的上丰盛了,那可是小米,普通人一年也吃不到几次的小米,但是凭着戟岄的能干和陆琰的精明,逃离白家那个牢笼,在乱世中过上吃饱喝足的日子倒是不难。

初三给阿泠盛了一碗浓稠的米粥,米粥前面放着两道小菜,一道是泡萝卜一道是炒青菜,萝卜泡的色泽清透,炒青菜也是色泽翠绿,虽然看似简单,但看模样,就知道菜的味道不会差。

戟岄道:“阿泠,这个萝卜是阿琰前些日子亲自泡的的,可好吃了,你尝尝。”

陆琰看了兴奋的戟岄一眼,保持沉默。

阿泠笑吟吟地拿起筷子,尝了尝一口泡的酸甜的红罗卜,赞同地道:“是挺好吃的。” 

戟岄笑了笑:“那你就多吃一点,大鱼大肉我管不起,泡萝卜还是够吃的。”

阿泠冲她温柔地点点头,她拿着筷子,垂眸吸了口气,如过去很多次一样,毫无破绽地低头进食。

虽然她真的一口都不想吃,每一口都很不舒服。

但忍一忍就过去了,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忍过来的,没关系的。

饭桌上,戟岄没察觉到什么异样,还津津有味地给阿泠讲陆琰做饭可好吃了,下午她找了马车后可以去打只兔子回来,晚上让陆琰做兔子吃,给她和初三补补身体。陆琰听着戟岄的话,望了她几眼,但看着脸色苍白的阿泠和胳膊缠着绷带的初三,没反驳。

只有初三,余光看着阿泠,看着阿泠笑着咽下食物,但眉间微不可查的拒绝,他轻轻蹙了下眉。

加上昨日的果子,和午食,这是他和阿泠再一起用的第三次食物。

而每一次吃东西的时候,阿泠似乎都有这种难以察觉的抗拒在里面。

☆、故人

初三暂时把这些压在心里, 用过早膳不久, 戟岄帮他们准备车辆,至于初三,则花了一日功夫做好了路引。

中午时候,戟岄赶车走了回来,这辆马车就是那种农户用的,车厢简单粗糙, 不过打扫的很干净,那匹马算不得什么名种马, 但也伺候的炯炯有神。

而这一日, 初三也伪造好了文书。同时,阿泠也又去孙仲娘那儿买了一些常用的药丸回来, 到了晚上,戟岄果然打了兔子回来, 让陆琰给阿泠和初三炖了兔子汤。

初三则继续偷偷观察阿泠用食的表情,观察者观察着,兔肉也变得寡淡无味。

阿泠对于食物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在。

不过他现在没问,因为阿泠在掩藏,不希望他知道,而她也很努力的吃东西。

翌日清晨,天光微凉,初三扶着阿泠从房间内走出来,戟岄看了两人一眼,喂了一把草给马儿, 然后笑道:“我就不送了,祝你们两人一路顺风。”

阿泠看了她一眼,又朝着这个安静的村落望了望,问:“你和陆琰就决定留在这儿?”

戟岄笑了笑:“留在这儿也没什么不好的。”她有仇恨,可仇人已死,而她已失去太多东西,如今和陆琰守在一起,她便已经很满足。

阿泠又朝着陆琰看去,陆琰安安静静站在戟岄背后,一脸冷漠的样子,仿佛对任何事都不上心。其实戟岄和陆琰的本事留在山村太过可惜,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阿泠只会祝福她们能得偿所愿,过宁静平安的日子。

再然后她郑重地对戟岄道了谢谢。

戟岄收留她和初三两人,一不留神,会给他们带来危险。

虽然戟岄说,是她先有恩于她,可这世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有恩报恩的。能做到的,阿泠都会感恩,至于不能做到的,阿泠也不难过,是她选择相救,而不是他们强迫她施恩。

再说了,人生漫漫,阿泠从不强迫别人成为自己想要的那种人,她只希望自己成为自己希望的那种样子。

戟岄应了声不客气,最后看了眼阿泠和初三,她没有问两人未来的计划,没问两人打算去往何方,只是道:“保重,希望这辈子还有和你切磋武艺的时候。”

阿泠轻轻地笑了下:“我也希望。”

戟岄又看了眼初三:“初三,若是下次还能见面,我一定要打败你。”

初三闻言,淡淡地扫了眼戟岄:“你打不赢我的,再练许多年也不是我的对手。”初三在某些方面或许会自卑,但和阿泠一样,在自己擅长的地方,却很是自信。

戟岄闻言也不气恼,只是一挑眉,精气十足地道;“那就等着看呗。”

阿泠看着她的表情,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些暖暖的感觉。她没料到在崖低的几日生活能这么平静,是的,这个世界藏污纳垢,但也充满了简单的温暖。

尽管只是知恩图报,尽管只是一餐食,一件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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