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王哥深吸了一口气,“珙县西街门口种了两颗大槐树的是我家,若是我真的……”

“王哥……”苟全瞪大了眼睛。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王哥盯着他,“若是可以,麻烦你找人带个话给王闯媳妇,让她别等了 ,趁着年轻早些改嫁。”

说完,王哥脸上哀颓之气尽消,他挺直了胸膛,拿起了武器,朝着山下冲去。山上没有值得他拼命的东西,可是,山下还有人等着他。

他一定一定要活着,活着!

下山的路上,王闯心里演练了无数此怎么杀人的场景,远远看见了山腰处有人头微动,他不仅不怕,浑身都充满了干劲,甚至一路他还冲到了最前头。

他举起手中长刀,就在这个时候,忽然看见来人中有一张熟悉的脸。

王闯的脚步顿时刹住了。

从山下而来的是一群妇孺,一群手无寸铁之力的妇孺。

妇孺里有他夜夜梦到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支持,么么哒^3^

☆、第 43 章

没费一兵一卒就收复了大壶山上的土匪。

初三回到珙县, 迫不及待去找阿泠。

阿泠坐在房间里, 房间里放了火盆,热气熏腾,阿泠站在门边,冷风吹来,她听见有脚步声渐渐近了,阿泠抬眼看去, 本来只是很小一点的黑色衣角,随着耳畔的脚步声越来大, 那淡淡的身影在逐渐清晰。

瞧见阿泠站在门口, 初三的步子迈的更大了些,他在她面前站定:“没费一兵一卒, 三百一十四名山匪尽入麾下。”

阿泠惴惴不安的心情直到此刻才尘埃落定,她笑了下:“初三, 你做的很好。”

“是阿泠你的主意好。”初三低声说,“若不是你这个办法,肯定会有一场血战。”

阿泠摇摇头,不赞同初三的说法:“这段时间我们虽然尽可能打听大壶山上的土匪有哪些人,但只摸清其中一半,而寻到其家人的不过四成。大壶山上三百余山匪,今日其中近七成未见自家亲人,你们攻山,哪怕带去了部分山匪亲属,其余的还是很有可能会选择背水一战。”

“你没让这件事发生, 初三。”阿泠的眼睛里满是赞赏,“你很厉害。”

像是摘了一朵云放在了足底,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初三抿了下唇,阿泠看到了自己的不容易。

是的,今日有三成山匪得见亲人后,的确心生动摇。但大部分的山匪没有这种牵挂,还有几成山匪并非珙县人,是从别的地方逃难而来。还有人些人就是本性奸佞,就是想做山匪。除此之外,大壶山的人和范家商行早有龃龉,不相信只要他们束手就擒,便能既往不咎。

要控制局势,不让他们激动之下愤然出手,他花了很大的心力。

他武功厉害,若是单打独斗,他毫不畏惧,可带兵打仗,即使只有数百人,可这数百人的性命都交到了他的手上,他从前没有任何经验,说不紧张那是谎话。

尤其是阿泠这么相信他。

初三不是想要居功,只是当他希望有个人能看看见自己付出的心血,理解他,那种辛苦仿佛都值了。

“吃过午膳了吗?”阿泠又问。初三是寅时出发去的大壶山,现在都快申时了。

“有吃干粮。”初三说,“现在不饿。”

“那你去见范二哥了吗”

初三往后看了眼,说:“忙着见你了,我等会就去。”

****

此时的范家厅堂,范大勇已经从武士处得知不费一兵一卒收服大壶山的消息,忍不住拍手称赞,还大夸了初三一通。

“咦,初三呢?”夸完了,他才发现初三不在厅内。

武士说:“赵公子去客院了,说修整一下,再来见你。”

范大勇不在意地嗯了声,想着大壶山下来的三百壮士,心情激动。这时一直当背景板的范围张了张口:“首战告捷,不禀范公,而行私事,真是一点没将范公放在眼里。”占领珙县后,范大勇作为起事之主,称为范公,不过大家私底下这么叫他,只除了对外的时候。

“范叔,你想多了,初三没这个意思。”范大勇愣了愣,旋即替初三解释道,“不过就是晚过来片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范围哼了声:“今日他能晚到,明日就能不将你放在眼里!再后日就能谋权篡位!”

范大勇是个心胸豁达的粗狂汉子,听了这话不免脸色也沉了沉:“范叔,你严重了,初三不是这等忘恩负义之人。”

范围看着他,一脸的苦口婆心:“大勇,我是你的亲叔叔,看着你长的,我知道你为人仗义,对待兄弟推心置腹,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将所有武士义兵交由初三统帅,若是他真生了不该生的心思……”

“范叔!”范大勇面色沉沉若水。

范围听见他的呵止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认为我和初三不和,认为我公报私,但大勇,叔叔的确是为你着想。”

“你将所有的义兵都交由初三掌管,太危险了!”

他满脸的忧心,毫不掺假。

范大勇见他如此,解释说:“初三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沉默了下,说,“初三习过兵书,武力超群,是换一个人,未必有他之能,如今义兵成分复杂,若是无人压制,恐内部自会分裂。”现在珙县义兵是范家的武士和县兵,还有归降的山匪。

范家武士不论,县兵内本有县尉,县尉之下还有小都统,百夫长,这些人深植县兵久已。尤其是县尉与他不甚和睦,他当时都没想到能将千人县兵编入义兵队伍,还在思考如何处理。

没过三日,初三便领着县尉以及小都统,百夫长向他投诚,且还是心甘情愿。

他不是个傻子,能看到的出来是初三收服了他们。

除了他们之外,几百的山匪想要彻底为他们所用,也是场麻烦,毕竟山匪当久了,纪律性组织性道德性都很低,还得好好训练一番。何况那群山匪里本来就有自己的头头。

若是驯服他们的人不能使其信服,那会更加糟糕。

他最多就是一富商,若是让他寻几位赚钱好手说不准他还能找出来,要找一个会新兵打仗的亲卫,他去哪儿找啊。

范围眯了眯眼,凑上前去:“我们现在的确没有人,但是我们可以培养啊,培养一个绝对不会背叛我们的人。”

“培养?”范大勇想了想,来了兴致,“范叔可有人选?”

“路序如何?”

“路序?”听到这个名字,范大勇不由多了几分深思,他刚刚虽然想了一通,但还是觉得是范围和初三不和,故意贬低他,或者自己也生了私心,想要多谋些权利。

可听了这个名字,范大勇觉得范围的出发点还是为了自己着想,毕竟路序和范围一点关系都没有,和他自己倒是关系匪浅。

路序是他的小舅子,和他关系密切,今年刚过十八,长的仪表堂堂,也学过武,曾经还打死过一头老虎,有打虎猛士的名头。在珙县人心中,还是颇有几分敬仰的,毕竟他可能打死一头猛虎啊,猛虎是多厉害的百兽之王!

此外,他自己也看了些书,也算的上是文武双全了。

“路序和初三比起来,的确有些少年的浮躁,不过他如今年龄也不大,让初三带着他,长长见识,磨炼几番,必能当重任。”

范围观察着范大勇的神色,范大勇脸上流露出思考之色,范围继续道:“大勇,即使初三可靠,但我们的目标并非珙县巴郡,将来若是范旗远扬千里之外,只初三一人,他也无□□之术。”

“趁时机尚早,我们得早些培养网罗人才。”

范大勇彻底被范围说服了,他吐出一口气:“好,路序如今可是在外院,将人叫他寻来。”

***

过了片刻,初三到了厅堂,躬了躬身,正要说话。范大勇几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具体情况我都知道了,今日辛苦你了。”

“不辛苦。”初三摇摇头道。

范围见范大勇如此热情,又忍不住找问题:“大壶山的山匪原来还抢过我们范家商行的货物,就这样将他们编入我们的队伍,不怕他们是假意投降,心怀不轨吗?”

大壶山抢的那批货物不是范大勇带的队伍,是范围的长子领的头,范大勇对他们的恨意远没有他来的深沉,听了这话,还是免不得有些担心。

初三看着范大勇说:“大壶山的人会进行挑选,若是对义军心怀不满,图谋不轨,便不会将他们纳入义军。”

范围还想说些什么,范大勇发现了,先说道:“初三,这件事就交给你去了。”说完,他朗声笑道:“这次,还是多亏了你和赵妹子。”

初三不愿居功:“是大家的功劳。”除了她和阿泠外,很多人都有功劳,调查大壶山土匪的的来源,整理户籍,寻找他们的家人等等,都不是他和阿泠两个人完成的。

“你和阿泠是头功。”范大勇笑着说,“我打算明日举办个庆功宴,你看如何?”

“庆功宴?”

“是。”范大勇背着手,朗声道,“三日后就是除夕,明日这场庆功宴就当提前一起庆祝了。兄弟们累了两个月,也是时候该休息了。”

初三这才绝了拒绝的心思,他思忖了片刻,应好,如今大家并肩战斗,增强相互之间的了解也是很有必要的。

“对了,初三,我还有一件事拜托你。”范大勇打量着初三的神态,想找个他高兴的时间段说,奈何初三一直面色冷静,看不出来他过多的情绪,范大勇就直接说了。

“范公请说。”

听见他叫自己范公,范大勇乐呵呵地摸了摸胡子,又摇摇头:“你以后还是叫我范二哥,这个称呼倒显得我是你上辈人了。”

初三是因为前几日珙县打出了范公的名头才如此叫的,公私得分明,既然他们的眼光不仅仅是珙县,那么规矩制度一开始就得立起来。

当然了,他们现在是草台班子,不需要一步到位,一步到位反而不合时宜,可是该有的也该执行。

“私下还是叫范二哥,若论公事,还是叫范公为好。”

范大勇哈哈笑了两声,没继续这个话题,他叫了声阿序,从旁边走过来一个少年。范大勇指着他对初三说:“这是我的小舅子路序,仰慕你久已,不知初三可愿带他一带。”

话音刚落,路序便走上前来,看着初三,拱了拱手:“县衙一战,听过赵兄独战数十人的英猛之姿,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吼吼。

阿泠和初三不会一直给屈于人下,他们才是成王成皇的人!!!

打胜仗了,阿泠夸我了,开心^_^。

——初三日札。

☆、除夕

初三微微侧身避过了, 范大勇带他一带的潜台词, 就是让路序跟着他。不过他是奴隶出身,和出身不错,识字习武的路序相比,他不一定有什么能教路序的东西。

思及此,初三说道:“我才疏学浅,怕是不能担此大任。”

听初三这样说, 范大勇的微笑僵了下,他拍了拍初三的肩膀:“初三, 你不必过谦, 你的能干大家看在眼底,或者是你嫌弃……阿序。”

初三闻言想说话, 路序苦笑了下,对范大勇说:“姐夫, 既然赵兄对我不满,你就别为难他了。”

初三皱了下眉,他们两人的意思就是不让路序跟着他就是嫌弃于他了。他抬起头,看着范大勇和路序满脸不愿勉强他的意思,解释:“并非嫌弃之意……”

话音未完,就见范大勇眼睛一亮:“初三,你是愿意让路序跟着你了。”

初三不太好拒绝,他想了想,就算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教给路序,指点他些功夫还是可以的, 一味拒绝还真让他们误会是他瞧不起他。

初三允诺道:“若是路公子不嫌在下才疏学浅,我自然是愿意的。”

路序闻言连忙说:“赵大哥何必自谦。”

他说着十分仰慕的看着初三,只是在初三瞧不见的地方,眼里闪过一丝幽光。身为范大勇的小叔子,亲信中的亲信,他从前从范大勇口里早就探听到了他对杜县令的不满,隐隐约约也猜到了范大勇的雄心壮志。

他一直以为,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和他关系亲密,且在珙县内外颇有威名的他才是帮范大勇掌管义兵的不二人选。

哪里想到一朝事成,义兵统领之权皆归旁人,范大勇对一个外人的信任都比他多。

思及此,路序眼光微闪,他一定会向范大勇证明,他才是最可信的人,才是统领义兵最佳人选。

***

翌日庆功宴一过,便是新年了。按理新年那几日应该是最清闲的时节,但初三忙的不可开交,直到除夕那日,才能休息。

从前的除夕对初三来说和平日里也没什么区别,最多就是饭食可能要好一点,有的时候连稍好一点的饭食都没有。

主人们是不会在乎奴隶是怎么过新年的。

但今日,他刚睁开眼,就看见床头放置的新棉衣,是件暗红色的棉衣,衣袖处还绣了平安如意的字样。他起身,将衣裳摸了好几遍,然后才穿在身上,然后仔细又仔细地束好发髻。

推门出去,阴沉了多日的珙县今日放晴,天空里的云白白的,隐在云后的金乌像着了火一样。

他在廊下站了一会儿,直到听见阿泠屋子里有声音传来,他抚了抚衣裳上的褶皱,才走了过去。

阿泠今日也穿了一件带红色的衣裳,近似于浅粉色。阿泠推开门,看见现在门口的初三,她愣了下,注意到他身上的锦袍。说起来,这还是阿泠第一次见初三穿暗红色的衣服,不得不说,若是一个人五官俊俏,身形颀长,肩直背阔,不管什么样的衣裳都是锦上添花的存在。

红衣的初三闪少了些沉稳,多了些少年的意气。

见阿泠一直看着自己,初三有几分紧张:“衣裳很好看,阿泠,你的眼光真好。”

阿泠抿唇笑了笑:“你人也好看。”

初三被浅粉色衣裳显的越发肤白如月的阿泠,手心有些被汗水打湿:“第一次有人告诉我,在除夕得穿新衣,为我准备新衣。”

阿泠昨日还在纠结要不要把衣裳送给初三,她害怕越是对初三好,将来发生了不想看到的局面,他便难以抽身。

可是此时,看见初三眼里的欢喜,阿泠不纠结了,若是一直担心难以预料的未来,而放弃现下的喜悦才愚蠢。

今日新年,范大勇不是苛责的主人,有亲人的仆人都放回家了,所以整个范家的奴仆便比较少。

不过范大勇虽派了仆人照顾阿泠和初三,阿泠和初三下还是自己做事的多。所以哪怕今日院子里伺候仆人差不多都去和家人团聚了他们也没什么影响。

初三看着整个小院没有了走动的奴仆,只剩下他和阿泠两人时,更是巴不得每日都过年。

当然这些心思都不会在阿泠面前流露出来的。

今天没什么正事,难得休息,枯坐没意思,阿泠拿了竹简笔墨出来,教初三练字。

常用常见的字初三早就认识,可因为练字的机会不多,他的字丑的惨不忍睹。

一日时间就在练字和习武之间过去了,眼看到了黄昏,范大勇来人请阿泠和初三过去一道用晚膳和守岁。

说起来,阿泠骨子里是喜静的,虽然只要她想,她能和绝大多数人好好相处,但她不喜欢这种筹光交错场合。范大勇热情爽朗好客,不用想,今天晚上他家的膳厅一定坐不下,里里外外数十人。

必须参加的时候,阿泠不会拒绝,比如前日的庆功宴。但像这种,阿泠思忖了会,范大勇也清楚她喜欢安静,这种推杯换盏的场合她不适应,所以她可以不去,她就不想勉强自己了。

她看了眼初三,初三从阿泠的眼睛里明白阿泠的意思,他对仆人道:“劳烦你转告范二哥,明日我和阿泠去向他拜年,今日便不去打扰了。”

仆人闻言,将这个消息告知了范大勇。

范大勇被一群人围在中央,从奴仆这儿得知这个消息后,挥了挥手:“既然他们不来,记得通知膳房备些炙肉热酒送去。”

仆人领命退下。

此时,恰好范围正在范大勇的身边,得知这个消息,凑上前锁着两条杂乱的八字眉道:“客院到此间一盏茶的时间都不需,你好意相请,他们却……。”

范大勇顿了一下:“范叔,你又多想了,赵妹子喜静,这等场合她不喜欢出席。我请她们来此居住,本就是希望他们能够住的快活自由,若是还让他们在自己不喜的事情上多加勉强,岂不是本末倒置。”

范围卡了卡壳,继续说:“你处处为他们着想,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范大勇闻言,一副你想多了的样子看着范围。

范围往四周看了看,表情忧心:“你派人去请初三阿泠刚刚都有人看见了,如今他们不来,岂不是不给你面子,让大家知道了,说不准会以为范公你毫无威严!”

范大勇脸色难以察觉地深了深:“今日是除夕家宴,不是什么正式场合,不至于如此。”

范围不是蠢得无可救药之辈,这些年帮助范大勇掌管范家商行,他还是有些心计的。见范大勇不相信,他没继续说下去,毕竟若是他不赞同的观点说的太多,显得他存心找茬。

时不时以为着想的名义提点两句,倒是为他着想的行为。

而这样长年累月下来,他不相信范大勇还能一如既往地相信初三赵泠。何况依他之见,两人本就心怀不轨,早晚有天会暴露的。

阿泠初三倒是不知范围是如何揣测他们的。

随着暮色西沉,阿泠收起了笔墨。

用过暮食,天色暗了下来。光是守岁也没意思,阿泠想到从前的除夕,良姜必定会准备一大桌子美食,阿简话痨,会和兜玲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今日和从前相比,安静了不少,不过看着眼前的初三。有人陪着,阿泠不觉得冷清,实在是过去小半年里,两人独处太多了,多到一看见初三,她就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初三,你会下棋吗?”房间里有一副棋,阿泠原来收拾的东西找出来的。

“不会。”棋是贵人们才能学到的五艺之一,他哪里有这个机会。

“那我教你好不好?”

初三点了点头,阿泠起身去拿棋盒。初三看着阿泠的背影,忽然想到了去年,若是那个时候,阿泠连他学棋,他一定会震惊无以复加,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听见的东西。

这么长的时间下来,他已经能很淡定地说好。不过虽然已经习惯了阿泠一直拿平等的态度对待他。可这份感动和喜欢不会因为阿泠做的多了,便习以为常。而是每一的细节都会让初三心里的温暖越来越多。

阿泠会下棋,不过棋艺一般,她没有太多时间钻研这个,本来就是个臭棋篓子。初三聪明,两个时辰后,就和阿泠旗鼓相当。

阿泠讲究以退为进,棋势圆和,初三看着沉默安静,但于棋一道,攻城略地,来势迅猛,不留余地。

两个臭棋篓子有输有赢,阿泠本来发困的眼睛也变得神采奕奕。但随着时间又过去了些,初三的战斗力大幅度提升,看着即将被黑子围攻的水泄不通的白子,阿泠有几分神伤。

她又要输了!

马上就连输三盘!

她看了初三几眼,初三看了看棋局,问:“要不要我让你?”初三很听阿泠话的,这种事情他也得问一问。

“不要。”阿泠拒绝得斩钉截铁,“我还不一定输呢。”

初三看了几下阿泠,又想起阿泠说了要让他全神贯注,不得防水,她说的是真心话,想到这儿,初三下定了决心,关于怎么下棋的决心。

被一个新手杀的片甲不留,尤其新手看她还是她带出来的徒弟,阿泠再怎么淡然,此时还是生出了胜负欲。

她说着,犹犹豫豫地落下一个字。

看见阿泠落子,初三拿着黑子就要落下,阿泠看着他的手,连忙说:“等一下。”

她让他等,初三自然等了。

阿泠抓了抓脸,将刚刚落下的白子换了一个位置,不好意思地说:“我下这儿。”

初三看着白子新落定的位置,点了点头,然后伸长手在合适的位置放下黑子。

阿泠瞪大了眼睛,看着紧紧被黑子包围成困兽的白子,脸色变了变。刚开始放白子的位置还有可能力挽狂澜,现在彻底成了困兽之兵,败势已定。

阿泠捏着白子,举棋不定,恰好这时候,子时钟声响起,全神贯注之下,阿泠冷不丁听见钟声,浑身下的抖了抖,手里的白子掉在棋盘山,她胳膊又不小心一歪,小半的棋盘都乱了。

不过此时她也顾不得棋盘了,看着初三轻声说:“初三,平安如意。”

初三也立刻回了一句:“阿泠,健康平安。”

这是新年的习俗,也是初三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习俗。新年之始说的第一句话是首言,新年会照着那句话走,所以阿泠和初三刚刚约定子时钟鼓声响起,便要说吉利话。

话说完了,阿泠看着凌乱的棋盘,她偷偷松了口气:“可惜了,这盘乱了,我们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