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带她走的。”段轻哲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冲白忻卉脸上打了两巴掌。力道虽然不大,却也足够把她打得回过神来。

梁婠婠听到那句话后,眼神里明显有受伤的意味。她本来以为,就算段轻哲真的是来找白忻卉的,也肯定不会这么不给自己面子。没想到他说这话时一点儿也不犹豫,甚至带着几分刻骨的仇恨的意味。这不由令她心里一惊,有一种被冰水浇透,从头凉到脚的感觉。

什么时候,她和段轻哲之间的关系,竟然变成现在这样了。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恨自己。即便当年她选择了离开,她也坚信段轻哲会一直爱着她,至少会一直想念着她。但时光却是一把残忍的刀,生生将人的肉一刀刀割下,带着满地的鲜血,渐渐虚弱下来。

她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段轻哲在沙发上坐下,用富有磁性的声音叫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白忻卉,白忻卉,能听到我说话吗?”

白忻卉这会儿还在半梦半醒间。理智告诉她要赶紧清醒过来,可是酒精的作用太过强大,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她半睁着眼睛扫了段轻哲一眼,又困倦地想要睡过去。

段轻哲一把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因为用力过猛,直接把人拉进了怀里。白忻卉的鼻子撞到他坚硬的胸口,疼得眼冒金星,脑子就清醒了不少。

“段轻哲,你来做什么?谁让你来的?”她大着舌头把话说完,好不容易集中起来的精神又变得有些涣散。

“阿枫让我来的,他给你打电话,听说你在酒吧里,快要急疯了。赶紧跟我回去,别让你父母担心。”

“不,我不回去,我不想回去。”白忻卉难得耍了回酒疯,伸手推了段轻哲一把,却没能把他推开。反倒让他一个反手,将她的手腕给握住了。

段轻哲凑到她耳朵边,意味深长地笑道:“我数到三,你最好站起来跟我走。不然我就把你扛在我肩膀上,直接扛出酒吧去。你要不要试试?”

白忻卉的脑子有些不太够用,她停顿了三秒钟后,突然意识到那将是怎样窘迫的一个姿势。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当肩一扛,无论多漂亮的美女,那姿势都好看不到哪里去。

一想到这个她不由打了个酒嗝,身体微微一颤,原本已经醉成一瘫稀泥的人,居然就这么神奇地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虽然步伐有些不稳,出酒吧的时候还需要段轻哲扶着,但总算是没被人扛着出门。

段轻哲扶着白忻卉慢慢向外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了梁婠婠一眼。那一眼真是意味深长又荡气回肠,内里隐藏着多少复杂的情绪难以言说。以至于梁婠婠看到的刹那间,居然有了哭的冲动。

段轻哲看完这一眼后,就转身离去,将白忻卉扶上了停在路边的车,然后替她系好安全带。她身上有很浓重的酒味,像是整个人都泡在酒缸里似的。段轻哲平生最讨厌满身酒气的人,平时有朋友喝醉了在他面前晃荡,他都会觉得嫌弃。但这会儿他却并不讨厌像个醉鬼一般的白忻卉。

他借着车里昏暗的灯光,一直盯着白忻卉的侧脸看,看着看着就有些失了魂。以前他从来不认为,这个小女生有离婚的勇气,但她真的做成功了这件事情。不管是用什么方法,她总算说服了自己的父母,坚持到了最后。

那时候的段轻哲,对她还真有几分佩服。总觉得她身上有股子韧劲儿,甚至比自己还要强。看她现在睡得这么安详,像个孩子般的容颜,很难想象她会在离婚这件事情上,有如此巨大的坚持。

段轻哲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脸颊,然后收回手去,拧了把车钥匙,直接就把车往西郊开去。开车的路上他还给白梓枫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已经找到了他姐姐,让他一切放心。

白梓枫在电话那头笑道:“姐夫,你果然好本事,就知道找你帮忙没错了。我姐怎么样,喝得多吗,要不要让人给她准备醒酒茶?”

“确实要准备,不过你不用忙了,我会让人准备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白梓枫听出了其中的玄机,不由有些好奇。

段轻哲微微一笑,那表情贼得像只狐狸:“你姐今晚不回家,你记得跟爸妈说一声。好了我开车呢,先挂了。”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将手机往旁边的卡槽里一扔。白梓枫在电话那头有些迷茫,望着窗外的夜色想了很久,才终于明白了过来。

段轻哲不准备把白忻卉送回父母家去,他带她去了另一个地方,一个他们曾经一起共同生活了很久的地方。

那是他们结婚后一直住的新房,西郊外的一套别墅,自从离婚之后,段轻哲一直住那里。家里佣人老妈子一应俱全,他车还没开到家,一个电话过去醒酒茶就泡好了,主卧室的床也铺好了。还点上了令人心神安宁的薰香,一切都只为迎接他们曾经的少奶奶回家。

段轻哲一路飞驰,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他把车停在别墅前面的车道上,懒得再停进车库里。然后他走下车来,砰地一声关上车门,直接走到白忻卉那半边车门边,呼啦一把拉开,将里面睡得死猪一样的女人抱了出来。

这一次他没有怜香惜玉,直接扛上肩头,把他逃跑多日的老婆,大喇喇地扛进了大门。

17、连锁反应 ...

段轻哲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一干下人站在偌大的客厅里,眼睁睁地看着他家少爷把少奶奶当沙包一般地扛了进来,从他们面前淡定地走过。期间还不忘加上一句:“把醒酒茶端楼上来吧。”

说完这话后,他就像个古代得了战利品的将军一般,扛着自己的老婆大踏步上楼。他拐过一个楼梯,走过长长的走廊,然后推开主卧室的门,紧接着毫不留情重重地将她往床上一摔。

虽然房内的king-size大床相当柔软,但这一下子段轻哲并没有保留,摔下去的力道又重又狠。白忻卉立马眼冒金星,整个胃部翻江倒海,有一种想吐却吐不出来的感觉。

她趴在床边一个劲儿地干呕,毫无形象可言。幸好她这会儿醉着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否则一定会悔得肠子都青了。当第二天早上段轻哲把她昨晚的丑态添油加醋形容了一遍后,白忻卉真恨不得立马从楼上跳下去自我了断算了。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失态过。整个人就像是被魔鬼上了身,做出一些奇怪而不受控制的举动来。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人操纵着身不由己。而那个提线的人,就是传说中很多都很迷恋的酒精。

她真的是喝高了,当时她趴在床边干呕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肺心肝脾胃都要搅到一块儿去了。那种难受的感觉,事后回想起来,都令人头皮发麻,就像是被人用根棍子在胸腔里不停地翻搅,所有的脏器都被搅成了碎肉。

段轻哲当时就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佣人端着醒酒茶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来。看得出来,二少爷今天心情不怎么样,可以说是有点糟糕,一会儿若是撞在枪口上,只怕没有好日子过。

段轻哲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一见之下,不由笑了:“端进来吧,放在茶几上。”

那佣人如遇大赦,立马将放有醒酒茶的托盘放在一边的茶几下,快速地退了出去,出去时还体贴地替他们把房门给关上了。

屋子里就剩下了段轻哲和白忻卉两个人。白忻卉还趴在那里喘气,整个人像只虚弱的小猫。段轻哲看着她这样子,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说实话,他刚在酒吧找到白忻卉的时候,心里是很有气的。他心想这个女人真是奇怪,拼了老命跟自己离婚,还不就是因为他的前女友。现在居然跟他的前女友搞到一块儿去了,她们两人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居然到了可以一起喝酒的地步了?

要知道,她以前跟自己,也没这么喝过酒。这让段轻哲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儿。幸好他这个人在这方面还算单纯,不怎么上网,也不了解百合这个东西。要不然他肯定会郁闷地以为,他的前妻之所以如此坚决地要跟自己离婚,不是因为怀疑他跟他的前女友要复合,而是想要和他的前女友在一起。

幸好这个惊悚的想法并没有出现在段轻哲的脑海里,他只是对此感到有些奇怪。所以当时他真有种想要骂人的冲动。不过他克制住了,他多年的良好教养让他没办法做到出口成脏,只能先把白忻卉从酒吧里弄回来再说。

他所有的怒气都在刚刚那一摔中得到了完全了释放。所以这会儿他已经不怎么生气了,反倒看着白忻卉那难受的样子,觉得有些心疼。他走过去坐在床沿边,伸手摸了摸她冷汗直冒的额头,轻声道:“是不是很不舒服,喝点茶好吗?”

白忻卉在那里哼哼唧唧的,像个受了委曲的小孩子似的。段轻哲无奈苦笑两下,把她从床沿上拉起来,靠在床头坐好,又拿来了那杯解酒茶,慢慢地喂她喝下去。

白忻卉喝了几口后,突然又不知怎么的,像是有些不太高兴,伸手推开了那茶杯,趁着段轻哲不注意的时候,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扑通一声跳下地来,身子还晃了几下。因为站立不稳,她伸手扶了一下床头柜,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下倒。

段轻哲见状赶紧伸手去抓她。可这时候的白忻卉,力量出奇地大,发起酒疯来一点儿也不含糊。她直接伸手打掉了段轻哲伸过来的那只手,单手在床头柜上撑了一下,努力稳住身体之后,又挣扎着站了起来。

她晃晃悠悠地向前走了两步,突然腿一软,有种想要跪倒的冲动。段轻哲在后面伸手去拉她,却被她带得整个人踉跄了一下。他当时手里还拿着那杯解酒茶,这么一晃之下,茶水就泼了出来,溅得他满手都是。

白忻卉却搞不清楚状况,她只觉得头晕眼花,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她的身子往下倒的时候,膝盖不小心撞到了面前的玻璃茶几。那突然的疼痛令她清醒了片刻,本能地伸手想要去摸膝盖。没想到这时候脚又一软,慌乱间扭了一下。那一下的疼痛比起刚才来更为严重,几乎让她立马就忍不住叫了起来。

惊叫的同时她整个人也跌坐在了地毯上,段轻哲当时一只手还拉着她,另一只手正准备把茶杯放在茶几上。这突然下跌的趋势害他站立不稳,也跟着一起倒了下去。

那杯里还剩的半杯茶水,就这么一滴不剩地全泼了出来。大部分都泼到了白忻卉身上,还在一小部分则泼到了段轻哲身上以及地毯上。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有点狼狈不堪,身上湿漉漉的。其中一个还满是酒气,脚还给扭伤了。这一晚,简直就是灾难的一晚。

段轻哲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想把白忻卉拉起来,却听对方在那里抚着脚踝轻轻呻/吟。他弯下腰来检查了一下,发现似乎有扭到的迹象,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考虑要不要叫家庭医生过来,但一看到白忻卉现在这样子,立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抽了纸巾来擦了擦白忻卉胸前的水渍,却怎么也擦不干净。白忻卉这会儿只觉得脚疼,其他的一概不顾,摸着自己的脚踝在那里轻轻地哼哼。

不知怎么的,这样的一幅情景看在段轻哲的眼里,竟令他产生了一点感觉。身体里的血液瞬间涌上了头顶,令到他脸涨得通红,就像只突然发情的野兽。

其实他在性这方面,一向是比较克制的。平时很少去想这种事情,跟白忻卉离婚这一年多,他也从来没有找过别的女人来替他解决身理需要。他工作不轻闲,经常一忙起来就把这种事情给忘了。很多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圈内人,早已经是家里一个外面好几个,整天风流不羁还自命不凡。

段轻哲和他们一比,简直就是圣人,是柳下惠。要不是熟悉他的朋友知道他的性子天生比较淡,还真会以为他在这方面能力不行呢。

很久没有办事情的段轻哲,在见到这样的白忻卉时,也不免有些心猿意马。他努力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又用力地深呼吸几下,然后跪了下来,将白忻卉从地毯上抱了起来。

白忻卉这会儿酒还没全醒,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他把她抱上床之后,就走出了房间,去外面叫了两个保姆进来,让她们替少奶奶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再侍候她睡下。

那些保姆都是家里的老人,对白忻卉很是熟悉,从来没有见过她酩酊大醉的模样。事实上这个家里,没人见过她这个样子,所以对她醉酒的事情都非常好奇。段轻哲出去的时候,正听得他们聚在一起讨论这个事情,声音虽然不大,但偶尔发出的笑声总让人觉得很刺耳。

他忍不住上前去,握拳放在嘴边轻哼了一声,吓得那些人立马立正站好,然后集体灰溜溜地走人。两个保姆进到楼上房里,小心地把白忻卉扶进浴室洗完澡换衣服,又扶着她躺回到床上去。

其中一个忙完之后还不忘向段轻哲汇报:“二少爷,二少奶奶的右脚好像崴了,要不要请医生来家里看看?”

段轻哲当时正坐在客厅里看文件,闻言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二点了,便摇头道:“不用了,明天再说吧。”

说完他站起身来,拿着那份文件去到楼下的书房里,继续研究。这一研究就几乎研究到了天亮,幸好第二天是周日,他不用上班,可以多睡一会儿。

他看完文件的时候,天色已有些蒙蒙发亮。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疲倦的筋骨,转身走出了书房上楼去睡觉。

他原先一直睡在楼上的主卧室了,但这会儿白忻卉正睡在那里。他推门走进去,拧亮了一盏小灯,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白忻卉的情况。她正睡得安稳,呼吸平稳而缓慢,神情非常自然,一点儿也没有之前焦躁的感觉。

段轻哲一见之下便放了心。看着白忻卉身边空着的半张床,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躺上去。他关掉小灯之后便又走出了房间,轻轻将门带上。随即走进了对面的一间客房,洗澡上床入睡。

外面,初升的太阳已慢慢从东方探出头来,映得整个天空红霞一片。

18、亲密 ...

白忻卉醒来的时候,觉得身处的环境既熟悉又陌生。她伸手揉捏着自己头痛欲裂的太阳穴,睁着眼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间或眨几下眼睛,完全回不过神儿来。

在刚醒来的一刹那,她还以为自己身处梦中,才会看到如此不真实的一幕。一直到过了十来秒后,她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她努力地做了个深呼吸,确定自己现在正处于清醒的状态下,这才低头仔细打量起这间房来。

这里一切都和她离开时没什么两样。一样的摆设一样的布置,窗帘还是她当年选的那款,地上依旧铺着她喜欢的厚实的羊毛地毯。就连拐角处的西式矮几上摆放的花瓶,也和当年一样。那里面插着一束新鲜饱满的白玫瑰,显然是新摘不久的,上面似乎还沾着清新的水珠。

看到这熟悉的装修和摆设,白忻卉不由心头一热。算起来她离开家也快两年了。离婚前的几个月她就搬离了这里,回自己家住去了。后来又出了国,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一眨眼两年就过去了。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两年来,这里还保持着从前的模样。唯一令人感觉不同的是,似乎是少了几分女性气息,多了几分阳刚之气。梳妆台上原本摆放的瓶瓶罐罐没有了,只剩一瓶男士润肤霜。旁边还放着个眼镜盒,令白忻卉一下子想起了回国那天来接机的段轻哲。

那天他就装模作样地戴了副平光镜,一脸斯文败类相。就凭着那一副眼镜,白忻卉明显能感觉到,那天在机场里偷看他的女人,比平时多了至少一倍。女人都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看着有教养有风度,还显得文质彬彬,简直是丈夫的不二人选。

一想到这里,白忻卉就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随即便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已经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了,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跟梁婠婠在酒吧喝酒的那一幕。那时候,她刚喝了两杯啤酒,肚子有些发涨。似乎有人给她打过电话,但具体是谁已经记不清了。

至于后来段轻哲过来把她带走,顺道再带回家来扔在床上,还有后来的撞痛膝盖扭伤脚踝之类的事情,全都从她的记忆里被抹去了。所以当她坐起来的时候,对右脚踝突然发出的刺痛感到相当疑惑。

她快速掀开被子,看到那肿得像小馒头似的脚踝,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竟会将她的脚搞成这副模样。

这么一想之下,白忻卉本能地就去摸自己的衣服。当她的手触及到那柔软的棉质睡衣时,紧张的神经突然跳了一下。她拉开衣领向里面望去,看到自己白皙光滑的皮肤,又仔细摸了摸全身,除了宿醉带来的浑身无力外,似乎并无不适的感觉。这才将一颗心放回了原位。

她可不希望发生那种都离婚了,还醉酒跟前夫滚上床的愚蠢戏码。这种事情一旦发生了,她跟段轻哲之间的关系,就再也不清不楚了,想要撇清就更困难了。

在确认了自己昨晚并没有与段轻哲发生某种关系后,白忻卉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势。她伸手摸了摸那块肿起的地方,指尖刚接触到皮肤,一阵针扎般的痛楚便顺着血管弥漫到了全身各处。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收回了自己那只手,重新将被子盖了回去。根据这初步的判断,她已经肯定,自己今天必定是不能下床了。

想到这里她便想去摸手机,想叫保姆上来帮她一把,至少要想办法让她把牙给刷了。虽然这是她前夫家,但想必家里还是有人愿意帮她一把的。总不见得让她脏兮兮地打的回家吧。段轻哲虽然有点坏,但还不至于太坏,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情,他大约是做不出来的。

于是她扭头开始寻找自己的包,还没看清楚具体在哪里,房门就被敲响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那是以前常照顾她的常姐的声音:“二少奶奶,你起来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在这个家里,所有的人都管她叫二少奶奶。因为所有的佣人老妈子都是从段家过来的,他们早就习惯了按辈分称呼各个主人。段轻哲在家排行老二,她自然就成了传说中的二少奶奶。

“进来吧。”白忻卉冲着门口喊了一声,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顺手还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胸前的睡衣。房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常姐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摆着各色早点。出乎白忻卉意料的是,她并不是一个人,她身后还跟着个人。那人笑得一脸和善,两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

那人很自然地从常姐手里接过那个托盘,顺便说了句:“好了常姐,你出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常姐听到吩咐后,回了一声“知道了二少爷”,转身便退了出去。段轻哲手里端着那个托盘,脚下一步也没停,径直走到床边,将早餐放在了床头柜上,顺手就掀开了白忻卉的被子。

白忻卉被他吓了一跳,本能地叫了一声就去抢被子,却被段轻哲轻松捏住了手腕。他一条腿跪在床沿上,冲她摇头道:“别乱动,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势。脚还疼吗?”

白忻卉挣扎了两下,却没能挣扎开,不由有些恼火,语气不善道:“这和你没有关系。”

真是有点奇怪,他们明明早就分道扬镳了,怎么最近这段时间,接触反而变得频繁了起来。想想以前他们还是夫妻的时候,也不见得有这么多亲密接触的机会。那时候段轻哲总是很冷淡,整个人在家里就像个漂亮的摆设,来去无声无息。如果他不主动开口的话,你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他突然间这般的殷勤,不由令人受宠若惊。惊过之后又会满心疑惑,总觉得精明如段家二少爷,这么反常的举动下,一定掩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段轻哲听出了她不善的语气,却并没有着恼,依旧平淡地说道:“作为朋友,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常姐已经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还把门给带上了。屋子里只剩下曾经的夫妻,现在的前夫前妻段白二人,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了起来。那原本空间挺大的主卧室,刹时间就令白忻卉觉得有些局促起来。

段轻哲还跪在那里,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曾经是自己老婆的女人。半晌之后,他微微叹了口气,指着一旁的托盘道:“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你能不能先出去,我要刷牙洗脸。”

“你可以吗?”段轻哲那充满了不确定的语气,听了就让人生气。他扫了一眼那肿胀的脚踝,伸手默默地替白忻卉把被子给盖了回去。

他随即站起身来,抽了一张写字台边的椅子,顺手就给搬进了一旁的浴室里。当他在白忻卉目瞪口呆的神情中完成这一切后,他又折返回来,做了一件更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他再次掀掉了白忻卉身上的那条被子,然后弯下腰去,将她直接从床上抱了起来。别看段轻哲长着一副斯文小白脸的模样,力气可着实不小。他小的时候也曾被父亲要求和其他两个兄弟一样,进行过系统的军事化的训练。只不过他天生志向不是从军,不喜欢舞刀弄枪,后来也不曾入部队深造。但从小打下的体能基础却依旧保持着。

白忻卉这样的小女人,在他看来不过就比片树叶略微重一些罢了。他轻轻松松就将对方给抱了起来,趁着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直接抱进了浴室里,平稳地放在了椅子里。那椅子正对着洗手池,旁边放着挤好的牙膏,还倒了一杯清水,一副就等着白忻卉刷牙的模样。

这样的架式已经足够把白忻卉吓得魂不附体了。她仔细回忆了结婚三年间的情景,都不曾发现段轻哲给自己挤过哪怕一次牙膏。通常他们两人早上起来用洗手间的时候,总是相当客气,就像是两个同事而不是夫妻。哪怕他们前一晚还滚在一张床上,坦诚相见。

通常段轻哲都是特别礼让的一方,他的那种客气而疏远的态度,总是令到白忻卉十分之不爽。那时候她从来没有幻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当作上宾般对待,从里到外都由他亲手侍候着,完全像个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

在她早就死了这条心,放弃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时,段轻哲的态度却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转变之大真令她有种生活在幻境里的感觉,同时也有几分不安。

她坐在那里抬起头来,认真地望着段轻哲,问道:“你没事儿吧?”

“没有,我很好,倒是你的脚,好像问题挺严重。得找医生来看看才行。”

“不,我是说,你这里没事儿吧?”白忻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有所指。

“你觉得我有什么问题吗?”段轻哲靠在水池边,笑着反问道。

白忻卉认真考虑了一番,艰难地点头道:“嗯,好像是有点问题。你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你以前从来不这么对我的,在你还是我丈夫的时候。”

段轻哲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点光芒,然后他弯下腰来,几乎将脸贴到了白忻卉面前。他甚至伸出一只手来轻抚她的头发,声音在她耳边悠悠响起:“我希望我们能重新开始,你说好吗?”

19、复婚 ...

段轻哲弯下腰来,嘴巴凑到白忻卉耳边,悠悠地说道:“我希望我们能重新开始,你说好吗?”

有那么一瞬间,白忻卉很想拿起面前的刷牙杯,直接把那杯水泼出去,好看看段轻哲脸上会有怎样的表情。

但段轻哲的脸当时离她非常近,大约不到十公分的距离。他细白的皮肤在眼前不停晃动,身上淡淡的须后水气息慢慢地钻进她的鼻子里。还有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一直用一种近乎深情的眼神凝望着她。

在那一刻,白忻卉只觉得目眩神迷浑身无力,那刷牙杯像是突然有了千斤重,怎么也拿不起来。难怪她某个朋友以前说过,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无论对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你都很难对他下手。

段轻哲说完那句话后,就把腰直了起来,然后像没事儿人一样拿起牙刷递到白忻卉手里,看着她默默把牙刷完。那椅子高度不太够,白忻卉坐在那里想洗个脸,却怎么也够不着。段轻哲看她有点儿费劲,便随口问了一句:“要不要我帮你?”

白忻卉的脑子显然有点短路:“帮,怎么帮?”

“帮你洗脸。”

如果她现在嘴里有一口水的话,一定会毫无形象地喷了出来。即便没有水,白忻卉也让自己的口水给呛了一下。她一面咳嗽一面吐嘈道:“段轻哲,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你需要这么费劲巴拉地讨好我吗?”

段轻哲不以为意地摊摊手:“既然我想要和你复婚,讨好你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他当时那神态和模样,竟然让白忻卉觉得有几分无赖相。这样的段轻哲真是千年难得一见,以至于白忻卉看得愣了几秒,然后才反应过来:“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还是不要费劲了。我没跟你复婚的打算,你的讨好只会打水漂,不如就这么算了吧。省点力气吧。”

段轻哲靠在水池边,双手抱胸,目光直视着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半晌才听他平和地问道:“你不愿意和我复婚,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哪个男人?”

“上次在车上见到的那个,和你一起出国的那个家伙。”

白忻卉恍然大悟,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那个男的中文名叫什么来着?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当时他只是随便找了个不太熟的朋友帮个忙罢了。正好那男的也要出国,两人搭同一班飞机,白忻卉就请他陪自己演了出戏。虽然事后那男的吓出一身冷汗,在美国时好几次跟她提起,说当晚车外那个男人的眼睛,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正在一刀一刀将他的皮肉一一割下,令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正躺在案板上的烤全羊。

这个形容实在有些恶搞,以至于白忻卉听到的时候,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烤全羊的身上,而忽略了那人话里深藏的含义。她的这个异性朋友,在美国的时候还一起吃过几次饭,等到回国后就彻底断了联系。现在段轻哲冷不丁地提起这个人来,白忻卉还真要费心思好好想想,才能把他从自己认识的一堆朋友中提溜出来。

段轻哲见她半天没说话,就把头转了过来:“怎么,我的猜测有误?”

“你觉得你猜得对吗?”

“似乎有所偏差。不过没关系,这对我来说,倒算是个好消息。或许对他也是一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段轻哲微微一笑,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邪气:“没什么意思,要洗脸吗,需要我帮忙吗?”

那天早上,白忻卉最终还是靠着段轻哲的帮助才算把脸给洗干净。她当时艰难地倚在对方身上,感觉到他手上的皮肤透过睡衣将体温传递过来的过程,不由有些心猿意马。她必须得承认,刚才听到段轻哲说“复婚”两个字时,她是有点动心的,虽然她口头上一口给回绝了。

但那种心动只是一刹那的感觉,很快她便又冷静了下来。

段轻哲这样的男人,如果他爱你,你将会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而如果他只是出于道义对你负责的话,你将会时时生活在痛苦与纠结之中。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最终会把人逼疯。她已经过了一段这样的日子,实在没有勇气重新又回到这种状态中去。

白忻卉洗完脸后,由段轻哲搀扶着回到了房里。她慢慢地在床头坐了下来,看着旁边那一盘子的食物,想不好先吃哪个。

段轻哲随手拿起一碗粥,递到她面前:“先吃一点吧,至少补充一点能量。”

白忻卉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名为“危险”的预感瞬间将她吞没。她接过那碗粥,勉强喝了一口,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来到底要干什么?”

段轻哲伸手进西裤口袋,从里面摸出个小纸盒子来。当着白忻卉的面,他打开那纸盒,将一瓶药酒轻轻地放到床头柜上:“等你吃完东西,我替你擦。”

白忻卉的脑子“嗡”地一声就胀得很大,从小到大在电视里看到过的那些擦药酒时惨绝人寰的画面瞬间浮现在眼前。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半晌才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不,不用了。你这么忙,怎么好意思…”

“今天是周末,我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