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也不用了。你又不是大夫,万一越弄越糟就不好了。”

“我学过推拿。”段轻哲说着,噗地一声打开那个药酒瓶子,顺手倒了一些暗红色的透明液体在手上,然后便蹲了下来。趁着白忻卉还在消化他那句话的时候,轻轻地托起她受伤的右脚,将药酒悉数擦了上去,同时有规律的顺着一个方向揉搓起来。

“呲…”白忻卉倒抽一口凉气,疼得差点没哭出来。要不是她从小还算是个坚强的女孩子,这会儿只怕早就对蹲在她脚下的那个男人又打又踹了。

她忍了几秒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哀嚎了起来:“轻点,你轻点。段轻哲,你准备谋杀吗?”

“嘘…”段轻哲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冲白忻卉摇了摇头。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那样子竟然意外地性感迷人。眼神似乎迷离而带有几分朦胧的意味,笑容深深地隐藏在瞳孔之中,看得人怦然心动。

段轻哲轻轻拍了拍她的脚踝,微笑道:“再忍一下吧,很快就好了。我已经尽量轻柔了,以前给我大哥擦药酒的时候,我向来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才行。”

“那能一样吗?你哥是当兵的,还是那种最危险的兵种。像他那样的人,子弹打进身体里,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都能面不改色地提着枪去拼杀。你拿我跟他比,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

段轻哲趁她碎碎念的时候又用力揉了几把。白忻卉尽管觉得疼痛难耐,但似乎比起刚才来好了一些。她努力忍了又忍,一张脸扭曲成一种纠结的表情,等到段轻哲终于将手移开时,她已经是满身冷汗,浑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段轻哲起身收起药酒,顺手抽了张纸巾给她擦汗,一面擦一面说道:“这酒你拿回去,得天天擦。你会吗,不会的话找阿枫帮你擦。或者找家庭医生过来。当然了,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

“不用了。”白忻卉勉强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干咽了几下口水,明确地拒绝了段轻哲的提议。段轻哲也不生气,拿过水杯来递到她手里,看着她喝了半杯水。又把托盘上的早餐一一递上来,看着她把它们慢慢全部消灭掉。

一直到白忻卉吃饱喝足了,段轻哲才旧事重提:“我刚刚提的那个意见,你考虑过清楚了吗?”

“什么意见?”

段轻哲顺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关于我们复婚的提议。我本来以为你是因为有了别的男人,才不愿意跟我复婚。现在看起来似乎也没有这个迹象,所以…”

“算了算了,这个问题还是不要再谈了。”

“为什么,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白忻卉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当时段轻哲正坐在她旁边,脸色非常平静,一点儿也不像刚被人拒绝的模样。白忻卉沉默了片刻,突然长长舒出了一口气:“段轻哲,其实你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吗?既然我们分开了,你就应该去追寻你曾经失去的东西了。比如你和梁婠婠,你们两个…”

段轻哲抬手打断了她:“现在是在谈我们两个的问题,和她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段轻哲,你不会忘了我们是为什么离的婚吧。如果没有她,我们会离婚吗?”说到这里,白忻卉顿了顿,若有所思道,“唔,也许没有她,我们也会离婚的。反正你若是不能爱上我,我们的婚姻大约就长久不了。”

段轻哲轻轻拍打着她的手,试图让她冷静下来。一直到白忻卉把话说完,呼吸慢慢平顺下来,他才重新开口道:“忻卉,你告诉我。你跟我离婚,到底是因为你不喜欢我,不愿意和我在一起,还是因为你觉得我爱上了另一个女人,所以才不愿意搅和在这其中?”

“这个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我直接关系到我们两个将来会是个怎样的关系。一段婚姻,有没有感情才是它是否应该存在的关键。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再回答我的问题。”

20、牛皮糖 ...

白忻卉发现,自从她跟秦墨相了一次亲后,就跟沾上了牛皮糖一样,怎么也甩不掉了。

现在这会儿秦墨的吸毒事件已经淡下去了。娱乐圈就是这样,人们的注意力永远在变,难怪很多明星没点新闻还要炒点新闻出来。像吸毒这样的大事,刚出来的时候几乎全城震动、皆知巷闻,到了现在这会儿,明显已经令人淡忘了。大家都忙着议论其他更刺激的事情,哪还有人管一个明星到底吸没吸毒。

现在的秦墨,不仅成功洗白,还让自己的人气更上一层楼,靠着这次的不良事件成功博得了人气。难怪刘哥总是忍不住不住感叹,像秦墨这样的人,天生是吃娱乐圈这行饭的。放眼如今这个圈子,还能有谁比他混得更如鱼得水?

因为工作的关系,也因为秦墨人气的爆棚,白忻卉几乎无法避开他,三天两头要和他见面。不是去做采访,就是去某个固定的地点堵他,希望能拍到一两张独家资料的照片。

这种娱记的生活令到白忻卉非常不习惯,甚至已经到了厌恶的程度。她本来真心想要辞职,但这会儿部长夫人正在兴头上,正兴致勃勃地给她多方寻找相亲对象。经常她人刚回到家里,母亲大人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她,冲她愉悦地招招手,然后扔给她一堆各色男人的相片。

那些男人有些模样还算过得去,有些则真是惨不忍睹。但无一例外全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不是父亲在部队里,就是在地方或是北京城当官儿的。她以前就听朋友们说起过,说这个圈子里的男人,嚣张跋扈的不少,韬光养晦的也很多,但像她家段轻哲那样既斯文有礼又低调行事的,还真不多见。

当时她那朋友说起段轻哲的时候,脸上毫不掩饰地带着艳羡的目光。她大约不会想到,时隔不久,她曾经羡慕的对象,也要开始寻找她的第二春了。

白忻卉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条躺在煎锅里的鱼,那生生要把她烫熟的大火,就是她的母亲大人。

天底下所有有女儿的母亲大约都是这样的,在女儿没有找到人接手之前,她们总是怀抱着一种女儿时刻会砸在自己手里的危机感。抱着一种大无谓的牺牲精神,不惜一切代价要把这个滞销货给销出去。

在这一方面,白忻卉觉得自己的母亲尤其为甚。白部长已经出院回家休养了,部长夫人现在除了在家照顾丈夫外,就是整天忙着张罗女儿二婚的事情了。正因为如此,即便这个工作现在有诸多不如意的地方,在没有找到合适的上家时,白忻卉还是勉强自己依旧留在这里。

她现在要是辞了职,每天待在家里,母亲大人就更有机会逼迫她出去相亲了。所谓相看两厌,说的就是她和母亲现在的状态。

但有一件事情她始终想不通,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跟秦墨相亲。按理说,秦墨并不是能入她母亲眼的那种男人。尽管他现在如日中天,声名显赫,赚的钱也绝对不少。但对于像白夫人这样的官太太来说,这种所谓的男明星是不可能被她看上的。

她宁愿要一个前途不那么辉煌的官家子弟,也不会允许白忻卉嫁给一个所谓的“戏子”。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跟她那帮子官太太朋友们见面,哪里还抬得起头来。

她敢打赌,母亲一定不知道秦墨的真实身份。像她这种年纪的人,是不可能去留意什么电影明星的,她身边的人也不会知道。而且她隐约记得,她跟秦墨相亲前,母亲并未拿到对方的照片。就连名字也是瞎编的,说是她一个好姐妹给介绍的,具体在哪里工作都不太清楚。这么一个三无产品,若不是像秦墨所说的费了点功夫,还真难最终被送到自己身边来。

关于这个问题,白忻卉还曾向秦墨求证过。对方当时笑得颇为高深莫测,那样子真像一只道行极深的老狐狸。他顾左右而言他地敷衍了几句,就没有了下文。感觉这个相亲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想要抽身已经有些困难了。

偏偏秦墨又是个极为厚脸皮的男人,打不走骂不跑,无论你说什么重话,他永远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他长得既漂亮,气场又很强大,白忻卉有时候想要冷起脸子来对他说些重话,话对嘴边一对上他那张脸,好像一下子气势便一泄如注。那些话只能鲠在喉咙口,挣扎了几下便又咽了下去。

她原本以为,自己只要冷处理一段时间,秦墨也就放弃了。他每天在圈子里能见到那么多的美女,环肥燕瘦各具风情,哪里看得上自己这样的,既没情趣也不懂得讨好他,身材也不够火辣,整天包在布料里,白肉也不露几块。她这样的女人,当贤妻良母是很不错的,要满足大明星的胃口,显然还差了点。

但是出乎白忻卉的意料,秦墨这一次似乎还挺执着。平时借着工作的关系时不时就请她吃个饭,她每每想要推脱,刘哥就会在旁边煽风点火。大有一股要把她给绑了送到秦墨床上的架式。

白忻卉不是傻子,刘哥打的什么主意她心里清楚,无非就是想让她牺牲一下,好换取更多的第一手新闻。如果只是吃饭什么的,白忻卉暂时还能忍耐。反正跟谁吃不是吃,与其回家被母亲大人逼着跟那些相亲对象吃饭,倒还不如跟秦墨吃了。

对方既绅士又体贴,关键是从来都很规矩,从第一次相亲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占过自己任何便宜。也没有像某些低素质的男人那样,借酒装疯顺便揩油。而且他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通常都不是两个人。有时候刘哥会在,有时候他的助理方品城也会在。这令白忻卉觉得更像是工作聚餐,而不是什么正式的约会。

但秦墨这个人,岂是那种轻易好糊弄的。他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比起白忻卉这个当惯了少奶奶的小女人来说,手段岂止高明了一点点。像白忻卉那样的智商,最多也就想到应付吃个饭罢了。但好几次饭局一结束,秦墨就会找各种借口送她回家。

有时候说是让女生一个人回家不太好,有时候说什么学弟送送学姐是应该的。刘哥和方品城都不知道他们两个相亲的事情,只是本能地觉得秦墨对白忻卉有点意思,想要追求她。于是每次总是在边上敲边鼓起哄,三下两下的,就把白忻卉给拱上了秦墨的车。

这样一来二往的,白家人就对秦墨有了几分熟悉。通常白忻卉都不会让秦墨进屋,但部长夫人总见有个男人送她回来,虽然暗夜里看不清楚长相,但看身形应该不算差,心里不由也乐开了花。白部长每天躺在床上养病,偶尔也会歪着嘴巴八卦女儿几句,调侃她一下。

但最令白忻卉感到意外的,便要数她的弟弟白梓枫了。有一次秦墨送白忻卉回家,部长夫人那天正巧不在,白部长又在楼上睡觉,白梓枫当时也不知是怎么了,就作主请秦墨进去喝了杯茶。这一喝两人就给喝出了革命感情来了,说说笑笑相谈甚欢,甚至发现彼此有着相同的兴趣爱好,还相约周末一起去打高尔夫球。

白忻卉很少看到弟弟对陌生人表现出如此大的热情来。他向来是个安静内向的孩子,从小除了念书,也不干别的事情。交的朋友也寥寥无几,大多还是学生时代认识的那几个。

他虽然是个男孩子,性子却比她这个做姐姐的还要安静。白忻卉有时候还会跟一帮姐妹淘出去购物唱歌喝茶聊天什么的,白梓枫却总是窝在家里看书。说起来也就最近这段时间,他似乎开始往外跑了,整个人也变得有了几分朝气。白忻卉甚至有几次发现他在往身上偷偷喷香水。

她曾经想向弟弟打听他是不是在恋爱,但白梓枫的嘴巴相当紧,每次只是淡淡地笑笑,什么也不说就给带过去了。白忻卉在看到弟弟与秦墨相约去打球时,突然心里萌发了一股冲动。如果让秦墨旁敲侧击一番,或许会收到意外的效果。

弟弟长大了,似乎不太愿意跟姐姐或是妈妈说自己的心事,或许面对同性朋友时,他会更愿意吐露一些。

白忻卉对自己的婚姻并不着急,倒是对弟弟的终身大事很是关心。她以前一直担心,以弟弟这么闷骚的性格,想要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女朋友未免有些困难。那时候白忻卉就总为他头疼,明示暗示了好多回,要他平时在工作中抓紧机会,赶紧找个喜欢的。如果到了年纪还没有合适的,就非常有可能步上自己的后尘,被母亲大人强逼着去相亲了。

现在突然看到不解风情的弟弟也开始像个正常男人一般谈情说爱,不由让白忻卉放下了一颗心。因为太过兴奋,那几晚她还偶有失眠,总是忍不住旁敲侧击,想从弟弟那里问出点什么来。

无奈白梓枫这人口风甚紧,智商又挺高,根本不入圈套,搞得白忻卉觉得自己就像个八卦狗仔队,越来越有向那方面发展的潜质了。

弟弟跟秦墨去打完高尔夫回来,也是依旧一副天下太平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他在情绪上有什么起伏。白忻卉本来想向秦墨打听一向,无奈天王巨星最近比较忙,没空应付她这个小记者。听说他正在筹拍一部自己投资的电影,正准备开机仪式,白忻卉在报社就总听到关于这方面的消息。

她就这么一直在煎熬中徘徊着,一直到四月底的某天,白忻卉突然接到领导的指示,要她和刘哥一起去参加秦墨新片的开机记者会,她才真正有机会和这个男人再次见面。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开机仪式,到最后竟会搞到那样的下场。

21、冤家路窄 ...

秦墨的新片开机仪式的新闻发布会,定在了四月二十八日。那天是个周五,从大清早开始,白忻卉就陷入了一种紧张忙碌的气氛里。她现在已经比较习惯这样的生活了,相对于当狗仔挖人隐私,像这种正式受到邀请的记者会,她还是比较乐意去的。

那至少会让她有一些小小的成就感,而不至于令她觉得她那几年传媒大学真是白念了,完全违背了她当初想当一个记者的初衷。

那天的记者会其实非常走流程化,基本上就是导演演员齐上场,给新戏造势。如今拍电影已经不像十几二十年前,拍完了再做宣布。现在的情况是,基本上电影还没有开拍,宣传就已经预热了。一部电影从真正筹拍到最终上映,其间大大小小的炒作要经历无数。

从剧本的选定到导演的上任,再到各大小演员的敲定,或许还要经历换角风波。今天这个大牌说来上,明天那个又要来掺一脚。不管最后上不上戏,各人都有各人的目的。哪怕跟这部片子没关系的人,也可以借机弄个话题到自己身上来炒作一番。翻开各大报纸的娱乐版,点击各门户网站的娱乐版块,基本上天天都在上演这样的戏码。

白忻卉也深知这其中的门道,所以那天下午的发布会,她根本没怎么花大力气。按照原有的计划准备了几个问题,随便问了几下,摄影师在旁边挑好角度拍了几张美美的照片。回头再把录音整理成文稿,交给刘哥审阅一下就可以了。这个工作对她来说实在是轻松至极,基本上只要花两三个小时就可以把稿子写好。

坐在她旁边的刘哥还时不时在那里打趣,说秦墨看起来真是有巨星风范,举手投足间已尽显大哥气场。其实秦墨出道时间并不长,加上大学时的小打小闹算起,最多也不过七八年。但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他显然已经不再满足于当一个任人摆布的花瓶,而想要向电影公司老板进发了。

从他开始投拍电影的举动就可以看出,他的野心其实不小。刘哥是在这个圈子里混久了的人,一双眼睛贼毒无比,谁是真正的聪明蛋,谁是蠢蛋,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白忻卉听他私下里说的那些,总觉得秦墨跟自己当年印象中的那个学弟差了很多。如果他们不是长着同一张脸孔的话,她甚至无法说服自己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似乎不知不觉间,她还在原地踏步,而其他人早已迈开大步走向了前方。

那天的发布会结束之后,白忻卉意外地收到了主办方的一个邀请,请她参加晚上为电影开机举行的庆功酒会。她收到这个邀请的时候,简直有些莫名其妙。

虽然请知名记者参加晚宴什么的,在这一行里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但很显然白忻卉并不在“知名”这个范畴里。她不过就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人物罢了,几乎没人叫得出她的名字。那个前来向她发邀请函的公关小姐,都有些念不溜她的名字。可想而知她到底在这一行是多么的默默无闻。

当时她站在有些喧闹的大厅里,身边来来往往的尽是些同行。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白忻卉自己有些茫然地举起那封烫金邀请函,抬头看向刘哥。刘哥立即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那眼神里似乎还有几分艳羡的神情。对于他这样的老狐狸来说,这种事情本就应该看开了。公子想泡马子,自然没自己什么事儿。

他刚想说点什么表表姿态,那个公关小姐就又递上了一张邀请函,客气道:“这是给刘记者的邀请函,请两位今晚八务必光临。”

当时已经是下午四点,白忻卉整个人还像是在倒时差一般。她想了想,只憋出了一句话:“可是,我没有礼服,现在去租,也来不及了。”

这个时间,礼服出租店也快关门了,急匆匆去租衣服,大概也没有好的可以挑。她家里倒是常年备了几件大方得体又高贵的晚礼服,不过这一来一去的还要化妆做头发,估计是来不及了。于是她便想用这个借口给蒙混过去。

在她看来,杂志社有刘哥出马就够了,她这样的小人物,就没必要凑热闹了。

没想到那个公关小姐似乎早有准备,冲她嫣然一笑。那笑容明明明媚亲和,看在白忻卉的眼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奇异的违和感。只见她微微一欠身,再次开口道:“白小姐不用担心,请随我过来,主办方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礼服和化妆师。”

这个如同陷阱的局似乎早已挖好,已经容不得白忻卉决定跳还是不跳。当她最终跟着那身材高挑的美女公关离开时,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活得像现在这么憋曲过。

如那个女公关所说,她被带进了一间休息室。除了化妆师外,还有一整排造型颜色各异的礼服在那里等着她。所到之处,尽显娱乐圈的奢华与浮躁。

白忻卉坐在那里任凭化妆师对她的脸进行全方位立体式的包装。在那之前她匆匆选定了一身礼服,一袭金色镶钻的拖尾款式。那颜色非常亮眼,却并不显得艳俗。相对于酒会上那些穿得红红绿绿的女子,她这一身金色的装扮既抢眼又不扎眼,显得非常恰到好处。

白忻卉并不是社交场合的菜鸟,其实在她成长的二十多年里,参加过很多次相似的晚宴。对于服装化妆发型之类的东西,她其实非常熟悉。只不过她以前参加的晚宴,大多数都是圈内人参加,相比于娱乐圈的奢侈与高调,显得更为沉稳厚重一些。

就像一个是镶满钻石亮得刺眼的手镯,另一个则是带有千年沉淀古朴厚重气息的羊脂玉镯。白忻卉对这两者的差异并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反正她从来都不喜欢这种场合。无论是娱乐圈的还是高干圈的,说到底都是一群为了各自目的虚情假意的应酬罢了。在这种场合一般谈不上什么真感情,隐藏在俊男美女那些微笑的脸孔背后的,通常都是各自算计的小心思。

白忻卉在休息室里折腾了很久,化完妆后又试了礼服,在某些细节方面临时对衣服做了一下修改。出乎她的意料,这些衣服都挺合身,几乎就是按照她的尺寸去定制的。这令她有些困惑不解,一旁的服装师不由露出会心的微笑,显然在她的眼里,白忻卉就和那些个被富商巨星看中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注意到她的笑容,白忻卉忍不住追问道:“这些衣服哪里来的?”

“是秦少特别来我们这里定制的。”那人微微一欠身,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容。

她嘴里“秦少”,指的应该就是秦墨。这个答案不由令白忻卉大吃一惊。她来之前隐约已经猜到,今晚邀请她参加晚宴的人,十有八九就是秦墨。但她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居然会有自己的服装尺寸,顺便还提前让人订做了这么多件。

这衣服材质做工都很上乘,绝不是便宜货。更何况这么一长排的礼服,全部买下来的话也算是大手笔了。白忻卉生活在富裕人家,从小对金钱不是太有概念,但她也不是傻子,也知道多少钱对于一个明星来说无所谓,多少钱就可能要超出他的底线了。

这个秦墨,花了这么多时间精力还有金钱,到底要对自己做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追求自己?这年头花钱追女人不稀奇,关键是,白忻卉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值得他花这么多钱去追的女人。

她望着那成排的礼服,呆愣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化妆师在那边催促她,要她过去做头发,她才算反应过来。

之后她的脸色就一直保持着一种阴晴不定的状态,以至于秦墨来接她去晚宴现场时,见到她那样子,本能地就问了一句:“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对礼服不满意,还是对发型有意见?”

白忻卉心想,哪里有什么不满意。就是因为太过满意了,才令人觉得不安。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很多东西你吃了下去,就得有命消化它。若是无福消受最后弄得消化不良,倒不如不吃来得更好。

但是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她也不好意思多问什么,只能浅笑几下摇头否认。看着秦墨冲自己伸过来的手,她略微犹豫了一下,轻轻将手放了上去。秦墨顺手又扯了件深褐色的披风替她披上,随即拉着她离开了休息室,一路往电梯走去。

后边跟着秦墨的女助理艾玛,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整个人都透露出精练的气息。与盛妆华服的白忻卉形成鲜明的对比。

庆祝酒会就在这间五星级的酒店三楼举行。他们搭了电梯上楼,走出电梯后踩着厚实的地毯,走过一段长长的走廊。白忻卉无暇顾及欣赏走廊两边精致的浮雕与壁画,脑子里一直被秦墨对自己的意图所困扰。

但她还没来得及将这困扰问出口,就已经走到了晚宴大厅的门口。当时她正挽着秦墨的手臂,像每一位参加宴会的贵妇人一样,脸上带着高贵而礼貌的笑容。秦墨伸手替她扯下了那件披风,扔进了后面助理小姐的怀里。

宴会厅门口两位负责开门的侍应生已经在那里微微鞠躬,甚至手已经有了开门的意图。

但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两个人从后面走了过来。虽然地毯很厚,脚步声很细微,但白忻卉还是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

这一眼望过去,就像是一颗子弹,突然打破了一整块十几米高的落地玻璃,哗啦一声尖利的脆响,几乎震得她耳膜生疼。

在他们的身后,有两个人正挽着旖旎而来。那是一男一女,男的名叫段轻哲,女的名叫梁婠婠。

22、争风吃醋 ...

那真是一副再有趣不过的场景。白忻卉和段轻哲这一对曾经的年轻夫妇,在离婚之后同时出现在了某个场合。他们的身边各自都换了“伴侣”。陪着白忻卉的是她曾经的学弟,现在的追求者。而陪着段轻哲的则是她曾经的女朋友,现在的?这个关系谁也说不好。

总之这关系复杂的四男四女就这么在酒宴的大门口相遇了。当时的情况真可以说是暗潮汹涌一触即发。那紧张而乖张的气氛甚至连两个拉门的侍应生都感觉到了,平白无故就觉得背后一阵阴风吹过,拉门的手就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只要不是脑子里缺根筋的人,大约都能看出他们四人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两个侍应生偷偷抹了把汗,暗暗嘀咕着这几人会不会在门口就开战。没想到四人彼此对视一眼后,竟然未说只言片语,脸色瞬间恢复了正常。个个大方得体,就像刚才的暗战从未发生过一般。

侍应生赶紧趁着这个机会将宴会厅的大门拉开,请四人入内。门虽然足够宽敞,可以容忍四人并排走过。但他们都非常刻意地回避了这一点。

在进门的时候,秦墨快走了两步,带着白忻卉率先闪进了那个门。而段轻哲则在后面,隔了几秒后才和梁婠婠一同进入。

四人进入宴会现场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将焦点放到了秦墨身上。他是大明星,本就是非常惹眼的人物,在场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人。而且他又是这场庆功宴的半个主人,自然很多人都对他很感兴趣。

这样一来,跟在他身边的白忻卉,自然也受到了不少注目。很多人都在那里窃窃私语,想要搞清楚这个女人的来历。今天在场的媒体界朋友并不多,就算有也是非常顶尖的人物,几乎没有人认得白忻卉这个小娱记。

突如其来的注视与关注,搞得白忻卉有些迷茫。她没进过娱乐圈,不知道这个圈子里的人做事夸张的风格。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今晚的酒会没什么记者来采访,大家都端着酒杯互相攀谈,想要在这里结交一些朋友,认识一些关系,最好还能谋得一些利益。

白忻卉一进入大厅,就被秦墨拉着去和人打招呼。他介绍她的方式很含蓄,只说是“朋友”,没有再细说下去。这便搞得其他人更为好奇,既然是朋友,那就还未到女朋友的地步,至少没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但这么公然带着就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又不得不说明秦墨对这个女人很是看重。

要知道,秦天王以往出席这些活动,向来是很少带女伴儿的。偶尔带也不过就是带新戏的女主角,顺便做个宣传罢了。他这样的人,根本不愁找不到女伴儿,酒宴场上走一圈,身边就得围上来好几个了。像这么正式又隆重地带个非圈内人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还真是令人极为好奇。

白忻卉被领着与一个个身份显贵的男男女女打招呼,很快就把段轻哲和梁婠婠给遗忘了。等到她安定下来想要喘口气的时候,往大厅里张望了一下,那里却早已没了段轻哲和梁婠婠的身影。

这一发现令她不免有些失落,刚才大门口遇上时来不及体会的震惊与错愕,这下子便排山倒海般地涌了过来。秦墨见她脸色不好,提议去旁边的休息室坐一坐。白忻卉却借口要上洗手间,扔下秦墨一个人离开了。

她走进洗手间,站在镜子前面,总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好像一年多前准备离婚时,她也是这样,在高级酒店装修奢华的洗手间里一个人呆站着。看着镜子里华美的衣裙和难看的脸色,觉得这强烈的对比真是令人感到难受。

她努力深呼吸了几口,想要平复自己的情绪。这时候洗手间里没人,除了她之外,只能隐约闻到空气清新剂的芳香。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出去,出去之后又要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秦墨。

就在她有些为难的时候,洗手间的门从外面被推了开来,一身宝蓝色礼服的梁婠婠走了进来,见到她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但梁婠婠是个心理素质极强的女人,短暂的惊讶之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一面从自己的坤包里拿出粉来补妆,一面冲白忻卉友好地微笑道:“好久没见了。那天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你不太能喝酒,早知道不应该带你去那种地方的。”

那个事她不提白忻卉几乎都要忘了。这会儿听她说起,便客气地回道:“没什么,这不怪你。是我自己要去的。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那种地方,一直觉得挺新鲜的。”

梁婠婠熟练地画着眉毛,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天回去后,轻哲没跟你发脾气吧。你知道他这个人,龟毛得很,像个老学究,年轻人看着很正常的东西,常常也能遭到他的鄙视。”

梁婠婠说这话的时候非常自然,那语气甚至带了几分亲昵的感觉,就像是在跟一个闺蜜谈论自己的男朋友或是丈夫。白忻卉总觉得这感觉怪怪的,却没办法占据主导权。在一个女律师面前,她这个曾经敢跟市长叫板的女记者,似乎也少了几分气势。

她仔细想了想那天的情况,最终决定什么也不说,只淡淡地回了一句:“没什么,他没说什么。”

“那就好。”梁婠婠说着收起自己的化妆品,扭头盯着白忻卉,“你还要继续待下去吗?不出去吃点东西?”

白忻卉想了想,觉得老待在厕所里也不是个事儿,便点点头和梁婠婠一起走了出去。回到大厅之后却没找着秦墨,倒是有个侍应生一见她便主动走了过来,礼貌地躬身道:“白小姐,秦先生正在休息室,请问您现在要过去找他吗?”

白忻卉其实并不想跟秦墨有太亲密的接触,但这大厅里的气氛又实在有些令人难熬。除了梁婠婠,她一个人也不认识,而且那些人她都不想认识。对她来说,她既然不准备长期吃娱记这碗饭,那么娱乐圈的高官和知名记者们,她也没必要认识得太多。而且那些人现在对她特别好奇,都想着法儿想搞清楚她的背景。离开了秦墨的照应,白忻卉也不确定自己能否应付那些探询的目光。

在她的传统印象里,这个圈子总是很乱,稍微不留神就会滑向无尽的深渊。比如前一段时间秦墨卷入的吸毒事件,在娱乐圈就相当常见。只不过大多数人做得比较隐蔽,或是运气比较好,没有被揪出来罢了。

去休息室虽然有可能要跟秦墨独处,但至少可以清静一些。于是她便点点头,正准备跟着那侍应生离开,不料旁边的梁婠婠突然叫住了那侍应生:“请问有见到段先生吗?”

那侍应生显然认得梁婠婠,立马恭敬地回答道:“是跟梁律师一起来的那位段先生吗?他也在休息室。”

两个女人听了这话后,同时惊讶地对视了一眼。这么说起来,段轻哲和秦墨这会儿应该已经碰上了。按照这两人的脾气,有没有可能背着所有人,在那里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这么一想两人倒都来了兴趣,同时决定去往休息室,好好观察观察那两个男人之间的“互动”。

正如那两人所料,秦墨这会儿确实是跟段轻哲狭路相逢了,不过这显然出乎两人原先的预料。段轻哲事实上远比秦墨要早进休息室。几乎从他刚踏进宴会厅的那一刻起,他就在寻找这么一个安静的场所,以避开那些个喧闹嘈杂的环境,以及空气里弥漫着的各色混合香气。

今天这个酒会,他本来是不打算来的。像他这样的人,平时拉关系走后门托他办事情的人太多了。以至于他轻易不敢乱交朋友,甚至连名片都很少备,就怕有人拿着它们打着他的名号胡来。他不希望这边刚跟人称兄道弟吃过饭,那边那人立马就来上这么一句:“你看段少,我们家吧最近出了点什么什么事儿,能不能麻烦你找法院的朋友帮忙疏通疏通。”

如果他整天忙着帮别人擦屁股掩盖罪行的话,他现在大概早就累死了。所以他平时轻易不出门,最多就是待在家里看书喝茶打发时间。偶尔出去见个朋友,也不会来这种吃喝玩乐一体化的高级酒店。他喜欢去茶社,或者索性约人去打球,痛痛快快地流一身汗。

今天他之所以会出来,纯粹是卖他父亲一个面子。这次电影的投资商之一是他父亲一个老战友的儿子,从小也算是跟他一起长大,关系还算不错。那少爷在国外待了几年,回国之后不知道哪根筋搭错,风骚无比地想要投资电影业。

无奈他家虽然背景不错,却在这一行里没个认识的人。于是走了朋友的关系,东找西找的就找上了段轻哲的三弟段轻寒。他三弟是个生意人,接触这一行的人比较多,看在老父亲的面子上,给那少爷牵了一回线儿。于是促成了那人和秦墨此次的合作。

那小子本来是要请他弟弟吃饭的,无奈段轻寒人不在北京,正忙着跟新婚妻子到处旅行放松。于是乎这顿应酬,就这么落到了他这个做哥哥的头上。

人家发了正式的邀请帖来,他们家三个儿子,老三人不在国内,老大正在部队里吃黄沙,除了他这个老二外,还真就没人了。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来了,哪怕在休息室里闷坐一晚上,也算是给了主人面子了。

只是他没有料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白忻卉。令他吃惊的是,自己的前妻居然还是挽着个帅哥一起来的。更令他感到心惊的是,自己当时也正挽着梁婠婠。

请问这个世上,还能有比这更混乱的情况吗?一想到这里,向来聪明过人的段二少,突然也觉得莫名地头疼起来。

23、调戏 ...

秦墨推门进去的时候,休息室里只有段轻哲一个人。当时他正安静地坐在欧式雕花扶手椅里,慢悠悠地品着一杯明前特级豫毛峰。这屋子整个是西式的装修,段轻哲的行事做派却相当中式化,夹杂期间却并不让人觉得突兀,倒是很好地融入了其中,有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