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筝总感觉背后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于是浑身感至少自在。她不时回头去看那几个人,真心觉得碍眼又讨厌。因为忙着回头,她一时没顾得上前面的路,走到楼下大厅的时候不小心跟人肩膀相撞了一下。

两个人同时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一起开口响彼此道歉。只是道歉的话刚一出口,阮筝就愣住了。她看着那个被她撞了的年轻女人,一时有些不敢叫她的名字。倒还是对方更大方一些,笑着上来招呼她道:“表姐,怎么是你?你从美国回来了?”

听她这么一说,阮筝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人是她的表妹夏津津,是舅舅家的女儿。两个人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了。虽然舅舅舅妈对自己不怎么样,还拿着徐天颂给她的钱大肆挥霍,但凭心而论,这个表妹跟自己的关系还是可以的。小时候她们两个是玩伴儿,同样的女孩子比较有共同话题,夏津津面对外人时又是个性子软弱的,每次遇到烦心事就总喜欢找阮筝这个表姐倾诉。

只是后来阮筝去了美国,两个人就渐渐断了联系。她从美国回来后就直接去了s市,竟是一直再没与香港的亲人见过面。如今事隔几年再见,表妹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个子高挑了许多,皮肤也白皙了,眼看着就往美女行列里靠拢了。

阮筝脸上的笑容就更浓烈了:“你怎么来了医院,生病了吗?”

“没有,来看个住院的朋友。姐姐你呢?”

“我也来看朋友。”

“你现在住哪里,怎么回了香港也不来找我们呢?”

夏津津并不清楚父母跟阮筝的恩怨,尤其不知道表弟阮笙的死跟母亲有间接的关系。阮筝不想在她面前说她父母的是非:“我现在在s市长住,这次只是偶尔回香港来住两天。舅舅舅妈都挺忙的,我也就没去家里打扰了。”

阮筝一边说话一边观察表妹脸上的表情,发现自己说到最后时,表妹的神情明显黯淡了很多。她正觉得奇怪,就见表妹直接过来拉她的手臂,把她往旁边带去:“表姐,我们好久没见了,去喝杯咖啡好吗?”

她这个样子像是有话要说。阮筝没有拒绝,跟着她去到医院一楼的小咖啡厅。两个人各要了一杯咖啡坐了下来,那几个保镖就在不远处随意坐着装作喝东西,视线默默地注视着她们。

夏津津显然并没有发现这些人,她手里捧着那杯咖啡,一口也没喝过。她脸上满是纠结的表情,沉默了好几分钟后才开口延:“表姐,你是不是心里怨恨我爸妈?”

阮筝不动声色,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其实,我好几次听到爸妈为你的事情争吵。那时候我年纪不大,也不太明白他们说的什么意思。我只是隐约觉得爸爸似乎对妈妈不太满意,觉得她苛待了你。后来我私下里问过爸爸,他说一直以来有个姓徐的男人在资助你,他每个月都打一大笔钱到爸爸的账户上,要他好好照顾你。但其实这笔钱你花得很少,大部分都被我们家用去了。爸爸觉得挺对不起你的,但妈妈有时候会觉得没必要。你也知道我妈这个人有点小市民心理,做人比较自私。我也知道你在我们家受了不少委曲,所以去了美国之后就跟我们都断了联系。如果今天不是我们偶尔撞见了,你以后应该都不会再来找我们了吧。”

几年不见,阮筝觉得表妹聪明懂事了很多。从前她也有点娇纵的小脾气,也时常要跟自己闹一闹。现在听她说话倒是条理分明思路清晰,很有股子聪明劲儿。阮筝对她的问题既不想承认也不想否认,就摇头苦笑了一下:“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不管怎么样舅舅舅母总是养大了我。要不是他们我现在过成什么样都不知道呢。我爸妈走得早,无父无母的孩子总要比一般孩子多吃点苦的,这也正常。总比住到育幼院去要好。”

“关于你爸爸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

阮筝本来在喝咖啡,杯子已经举到嘴边了,听到这话又停了下来。她拉着表妹追问道:“你都听说了什么?快说给我听听。”

“我其实知道的也不是特别多。就是有一次爸爸跟妈妈吵架,妈妈生气了就冲爸爸吼,说什么你爸爸以前做的都是违法的事情,会,会有这样的结局也,也不…意外。但具体你爸爸从前做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我问过我爸爸,他也不肯说。只说那个姓徐的人还不错,什么明明不是他的责任他也硬揽在身上了,不像个黑社会老大的做派,又说他像个生意人。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这些事儿藏在我心里很多年了,你出国前我就想说的。可那时候我胆子小不敢说,我怕说了你会恨我们一家人,以后就再不联系我们了。没想到后来你真的断了音讯,我就开始后悔,应该早点把知道的事情同你说的。也该代爸妈跟你说声抱歉,没有你,我们家现在肯定过得没这么好。”

这倒是大实话。靠着徐天颂那笔钱,一向生活拮据的舅舅家现在也过得不错了。在香港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一套投资房,那是相当大的一笔财富了。阮筝想到这里,就冲表妹笑笑。她突然伸出手来,想跟表妹握下手:“我得谢谢你跟我说的这些。”

夏津津有些意外,她伸手跟阮筝握了一下,问道:“为什么要谢我?”

“谢谢你的话提醒了我一些事情。我错过的一些事情。津津啊,我现在有事情要去忙,改天我再找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不故意避开你了。”

夏津津立马笑得很开心。阮筝又跟她说了几句后,连咖啡也没喝完就走了。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怎么能就这么稀哩糊涂地走掉呢?她难道不应该亲口问问徐天颂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听听他这个当事人怎么说吗?

她已经不是一年前的阮筝了,她对徐天颂除了恨意还滋生了其他的情愫。现在在听他讲述当年的事情,她应该可以比较客观地判断了。而且以她对徐天颂的了解,他是那种极其高傲的人,在这方面他是绝对不会说谎的。一直以来阮筝都想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么一个有用的当事人她居然不去问他,岂不是太浪费了。

想通了这一点后阮筝开始往回赶。徐天颂去欧洲了,得等到后天早上才会回来。阮筝在去机场的路上一直在想,是回s市还是直接去欧洲找他。车子一路在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疾驰,她的思绪也在高速地运转着。

负责给她开车的是徐天颂在s市的惯用司机。他车技很好,无论什么样的路况总能把车子开得既平稳又舒适,速度还不见得会低。阮筝坐在他开的车里感觉心很安定,不知不觉间竟把眼睛给闭上了。

可变故却在一瞬间发生了。

阮筝的上下眼皮才刚搭上没几秒,就感觉到一股撞击力从后脖颈的地方传了过来。这力量不算太大,只是把她整个人撞得往前倾了一下。她闭着眼睛没留意,身体就冲了出去,前额正好撞在了副驾驶的椅背上,疼得她直抽气儿。

她睁眼一看,驾驶员正一脸惊慌地望着她,关切地问道:“阮小姐,你没事儿吧?”

阮筝一面摸着额头一面又去摸身上其他地方,除了脑门都不疼。于是她勉强扯出个笑容:“没,没事儿。”

她的话音刚落,车门就让人从外面打开了。两个衬衣西裤的男人探头进来,焦急地问道:“怎么样,没伤着人吧?”

阮筝这才顾得上朝前后玻璃窗望去,看这样子是发生几车追尾事故了。她坐的这辆车前后都有车子停着,目测似乎不止三辆追尾,而她这一辆就被夹在中间了。

这两人像是车主,一个劲儿地向他们道歉,还不停追问有没有受伤。块头稍大的那个爬上副驾驶去拉司机的手臂,嘴里叽哩呱啦说着粤语:“大哥你怎么样,出来我瞧瞧,要不送您去医院吧。”

阮筝只觉得这人似乎热心过了头,刚想插句嘴,一个瘦高个就已经凑到了她身边。那一刹那阮筝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她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明明这两个看起来都很面善,可她偏偏就是觉得危险重重。那种不怀好意的气息扑面而来。当那个男人试图伸手来拉自己的时候,阮筝心里的这种感觉变得愈加强烈了。她下意识地一抬手,就避开了那男人的爪子。

她觉得自己表现得够明显了,对方应该明白她的意思了。可她错了,那瘦高个非但没有往后退,反倒更进了一步,直接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

“小姐,您没事吧?”

阮筝的心紧张得“扑通”“扑通”直跳。她顾不得回答,抬头去看司机,想叫对方来帮个忙。但这一看她心里立马咯噔一下。斜前方司机座上的人已经看不到脑袋了,只剩那个大块头转头望着她,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他解释道:“司机师傅累了,睡着了。”

阮筝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她又挣扎着往后面去看。她这一路往机场去,后面应该跟着好几辆徐家的车,那都是徐天颂派给她的保镖。但现在后面的车明显不是那几辆了,全换了清一色的黑色mpv,显得气氛凝重而紧张。阮筝知道自己是遇上事儿了,这几个人显然是故意的,她张嘴想要问个明白,但瘦高个已经凑了过来。他声音不大,说起话来却是斩钉截铁:“司机师傅困了,阮小姐应该也困了,先睡一会儿吧,睡醒了您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说的话仿佛有魔力,阮筝听着听着眼皮子就真的打起架来。最后她只觉得后脖颈那里针刺般的疼了一下,整个人就天旋地转彻底失去了知觉。

她一睡着就立马被人抱出了车子,直接被抱到了后排的某辆mpv上,然后车门一关,在公路上强行调了个个儿,扔下一堆徐家的保镖们,扬长而去。后面紧跟着几辆同款型的黑色车,强行占据了高速公路所有的车道,将徐家的车硬生生拦在了后面。

光天化日下,阮筝就这么让人给劫走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发生了什么阮筝一无所知。当她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黑暗的屋子里。这屋子非常暗,看不到一丝光线,似乎四面都是墙,连一扇窗户都没有。

因为看不见外面的光景,她分辨不出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她醒来时头脑已经清醒,几乎是瞬间就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她本来是坐车去机场的,想要找徐天颂问清楚当年的事情。但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发生了连环相撞事故。撞得并不严重,可事情却发生得很突然。车被迫停下后上来两个男人,一个迷倒了司机,一个迷倒了她。阮筝现在想想,那场车祸应该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

有人故意在那里制造了车祸,把他们的车夹在中间逼停,又在前后包抄等候着,一旦她晕了之后就立即强行将她带走了。从这一点可以看出,绑架她的人相当有胆魄,居然制造这么大的事件只为了她一个人。要知道车祸这事儿可大可小,一个弄不好车毁人亡都有可能。阮筝一想到这人的手段,心就不由颤了一下。落在他手里,自己可没有好日子过了。

阮筝静静地躺在那里,脑子虽然清醒却想不出脱身之计。她试着动了动手脚,发现都被固定住了,根本动弹不得。虽然看不见周围的环境,但她总觉得有一阵细微的阴风正绕着自己转。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具尸体,躺在太平间的停尸台上,冰冷的没有知觉。

她突然想起徐天颂说过的话,他曾说过,徐天颂的妈妈万卿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虽然目前这事儿还不知道是谁干的,但阮筝下意识地就觉得和她脱不了干系。她在这个世界上仇人不多,最近见过的那个就是万卿了。这个女人笑起来直爽而霸气,是那种经过历练的女强人型的。她莫名其妙来找自己已经很奇怪了,而匆匆见她一面就走的做法更是令人不解。阮筝之前只顾着想自己的事情,没分析过万卿的举动,现在想想却觉得处处透着诡异。

而且她现在回忆起来,刚才那个在车里对她动手脚的瘦高个也很眼熟。那一回万卿买了大包小包来徐家时,身后跟了几个拎包的。瘦高个就很像其中的一个。难道说万卿先前的豪爽都是假装的,眼下才是露出本来面目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阮筝直觉自己实在太失策了。其实她应该想到的,两个人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徐天颂这么阴狠变态又霸道,他的师姐怎么可能就是个普通的有钱中年女人呢?她应该也很会玩枪,是那种从小就在道上混的人,她面对自己时表现出来的热情和真诚全都是伪装的,而她真正的内心应该是一个残忍冷血的人。

如果不是拥有这样一个内心,她又怎么会把自己当尸体一样安放呢?

她现在应该是被人绑架了,而这个人最有可能就是万卿。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的动机是什么呢?阮筝在暗夜里眨着眼睛,身体虽然不能动,头脑却在高速地运转着。

可她还没想出个答案来,屋子里突然“啪”地一声响。随即就有无数束光从四面八方向她射来,照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她下意识地紧闭双眼,果然听见耳边万卿在那里说道:“欢迎来我家,阮筝。”

这声音透着那么一股子冷意,甚至比绕在阮筝周围的阴风更令她想要打颤。她努力眨着眼睛,想要看清万卿的脸孔。她猜测这张脸上现在一定写满了得意,她用足够的胆量和魄力,制造了一起超级事故,最终将自己这个小年轻彻底打败了。

早说过,姜还是老的辣。

不出阮筝的所料,当她终于适应了强光睁开眼睛时,看到的第一眼就是万卿俯视她的脸孔。那张脸上的笑容是这样的志得意满,看得阮筝很无奈:“你这么费尽心思搞场车祸,就为了把我绑来这里?”

她一面说一面打量这屋子的情景,然后再次被自己的直觉吓了一跳。这屋子看起来真像个停尸间,到处都是白色的布置,除了她躺的这张单人床外,旁边还有几张一样大小的床。上面铺着纯白的床单,没有枕头也没有被子,完全像是为死人准备的。

但这屋子又跟停尸间有些不同,因为它还摆着一些其他的东西。那是一些类似于化学实验用的器具,瓶瓶罐罐摆得到处都是,桌子上柜子里随处可见。

这女人是打算拿自己做**实验吧。想到这里阮筝不受控制地微颤了一下,但面上依旧强行保持着镇定。哭是没有用的,求她也是不会奏效的,除了让她笑话几句话,什么也不会得到。

万卿似乎挺满意阮筝的反应,看她一脸好奇地打量这屋子,就笑着解释道:“这是我家的地下室,也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实验室。这里面有很多东西,平时都是用来对付小动物的,今天或许可以在人的身上试验一下效果。”

“为什么?就为了徐天颂吗?”

“这还不够吗?他是我儿子的父亲,本应该和我做恩爱夫妻才对。可他现在却为你着了魔。没办法,为了重新得到他,我只能下狠手,亲自毁了你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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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筝愣了一下,条件反射问道:“你还爱徐天颂?”

实验室里灯光亮得刺眼,从阮筝躺着的角度向上望去,几盏顶灯直射在她脸上,阻碍了她的视线,使她看东西的时候变得特别费力。万卿站在那里正好替她遮住了一些光。她整个人背光而立,脸孔隐藏在阴影里,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听到阮筝的问题后,她从喉咙里挤出一连串的笑声来,就像在用力挤压自己的肺部一般:“爱?什么爱不爱的。我和他的感情岂是一个爱字就说得清的。我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和他有了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孩子。我的父亲抚养他长大,名义上是师父实际上是他的父亲。换句话说,我们不仅有同一个孩子,还拥有同一个父亲。你说我们的关系这么紧密,只用一个爱字来形容未免太肤浅了。”

阮筝听她“爱”来“爱”去绕了一大堆,就是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不禁笑了:“你何必再嘴硬。说到底你对徐天颂根本不是爱情,充其量就是占有欲罢了。”

万卿本来挺得意,说得头头是道,阮筝在她眼里不过就是一个将死之人罢了。她没料到在这种时刻阮筝说话还能这么犀利,那一句“不爱爱情是占有欲”简直就是狠狠地煽了她一巴掌,令她一直淡定的脸色突然就变得凶狠起来。

她想也没想,抬手就给了阮筝一巴掌。这一巴掌下手很重,把阮筝打得头晕眼花。她把头撇向一边,感受着脸上传来的火辣的疼痛,屋子里一时陷入了安静之中。阮筝闭目沉思了片刻后,主动开口道:“有一件事情我不太明白。”

“说出来听听,死之前我一定让你当个明白鬼。”

“你上次来徐家到底为了什么?”

万卿脸色微微一变,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你觉得呢?”

“我猜不透。你来找我的时候,说实话我真让你给骗了。我还以为你就是个普通的女人,一个对儿子想要尽点心的母亲。你当时笑话徐天颂想太多的时候,我还真信以为真了。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你这么想我死,费劲心思把我绑了来,既然如此你之前何必来找我,直接绑架我不就可以了?不,你都不用绑架我,直接杀了我不是很好吗?”

万卿穿一身白袍子,高挺的个子显得人气质突出。她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脚上踩一双细高跟鞋,就这么绕着阮筝的床来回的走着。实验室里空荡荡的,没人说话的时候就只有她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一下一下清晰无比,简直敲得人脑门疼。

阮筝听着这声音渐渐有些失去耐心了,就在她忍不住要开口时,万卿突然伸出手来,捏住了她的脸颊,把她的脑袋强行往上抬了抬。她那双眼睛在阮筝的脸上来回扫着,就像是一台激光切割机,要把她整张脸上的肉都一片片切下来似的。

她看了挺长时间,阮筝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微微抬头的姿势,一直到脖子有些发酸时,她才又听到万卿在头顶上开口道:“直接杀了你多没意思,我今天准备了这场好戏,就想请我的师弟来好好看看。你放心,他已经收到消息了,这会儿应该正坐飞机赶回来呢。他那么爱你,即便知道我这里是个火坑,也会义无反顾地往下跳的。至于我那天为什么去找你,这不是很明显嘛。你也说了我费那么大心思制造了一场车祸,好趁乱劫走你。你知道这花了我多少金钱和人力吗?还要冒很大的风险。这么大的一笔买卖,我做之前事先总得调查调查。我得亲眼看看徐天颂对你有多在意,他是不是真的如传闻那样把你放在了心尖儿上,我才能下手啊。万一你也跟那些普通女人一样,不过是他一时贪新鲜的玩物儿,我又何必大费周章。对我来说,那些女人不足为惧,别说一两个,就是一两百个同时出现,我也不会放在眼里。这个师弟从小就跟我在一起,我们同吃同睡同玩,还一同生了个孩子。我本来一直以为他永远都会是我的,他这么多年没结婚也没谈恋爱就是最好的证明。可是阮筝,你令我刮目相看啊。”

说到这里,万卿顺手拿起旁边台子上的一支针管,在阮筝的脸颊上轻轻滑过,喉咙里同时发出令人肝颤儿的恐怖笑声:“我真是失策了,我以为这个男人就是我手里的风筝,无论他在外头怎么飞飞多远,最后还是会回到我身边。因为我手里就握有那根掌握他的线。可在见到你之后我知道我错了,他哪里是风筝,他根本就是野马,我不过一晃神他就跑出去老远,都快追不上了。那天在徐家几次看他对你如此体贴,他看你的眼神里写满了浓情蜜意,他甚至都没对我露出过这样的神情。那时候我就知道,我是非要除掉你不可了。再留你在这个世上,迟早这个男人心里我会连一丝位置都找不到的。”

万卿说话的时候,阮筝一直睁着眼睛盯着她看。她发现她说的很认真,似乎心里真是这么想的。阮筝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万卿的节奏,这个女人想法很奇特,做出来的事也很离奇,所以她才会这么与众不同吧。一般的女人哪里会像她那样,决定对付情敌前还故作洒脱地当面来观察一番,装出一副大度潇洒的样子。她这样真不怕精神分裂吗?还是说她本来就是个疯子,所以再怎么疯狂也不为过。

万卿似乎是想要印证阮筝的这个想法,所以再度开口大放噘词:“不过有一点我挺意外的,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徐天颂的一厢情愿。可见到你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你真的挺爱他的。你跟的关系这么复杂,血海深仇,杀了对方都不为过的关系,可你居然爱他。阮筝,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这样的女人也够可怕的,这也更让我下定决心要杀了你。一对狗男女,两情相悦爱得难舍难分,我最恨看到这样的戏码。所以你今天还真是非死不可了。”

阮筝咬牙骂道:“疯子!”

“没错儿,我是个疯子。不,应该说,我疯得还不够,远远不如你。说实话我还挺羡慕你的,居然能这么爱一个男人。我真希望能回到二十年前,回到当初也那么爱他的年纪。如果我也像你这样一直爱着他的话,现在根本轮不到你来当什么未来的徐太太。”

听到这话,阮筝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她淡淡解释道:“我没有想当徐太太。不过我清楚,即便你杀了我,你现在也当不成徐太太了。你跟徐天颂为什么分手我虽然不清楚,但我可以猜一猜。当初是你主动离开他的吧?一边二十年不出现,现在怎么回来了?后悔了吗,想要重修旧好吗?万卿,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徐天颂,你觉得他会是那样的人吗?他是那种不爱就不爱了,即便你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再爱你的那种人。你杀了我也没用,不过是徒劳罢了。”

“你给我闭嘴!”万卿抬手又给了阮筝一巴掌,她咬牙切齿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吗?徐天颂是你什么人,你忘了吗?他是你的杀父仇人,而你非但不为你的父母报仇,还这么厚颜无耻地和他在一起,你不觉得羞愧吗?你死之后有什么面目去见你的爸妈?”

这是阮筝的软肋,是别人一旦提起她就无法反驳的致命伤。万卿说别的她都可以反驳,哪怕现在她在她的毡板上,但她的内心依旧强大。可万卿一说到这个,阮筝就无言以对了。这是她迈不过去的一道坎儿,每当她被徐天颂压在身下的时候,心里的矛盾和纠结都会无限扩大。她真心觉得万卿说对了一点,她确实没脸死后去见父母,因为她实在太不孝了。

于是阮筝不说话了。万卿觉得自己打击得很对,立马又变得得意洋洋起来。可才得意了一会儿她又高兴不起来了,灯光下阮筝的脸苍白却很年轻,五官分明立体,透露着一股青春的气息。

这是阮筝最大的资本,也是万卿最忌讳的一点。她虽然保养得不错,经常有人夸她只有二十七八的样子。但她心里清楚,她已经不是青春少女了,她的心境已经老得不止四十岁了。她不可能再像二十年前那样眼里心里只有爱情没有其他了。她变得世故圆滑,心里加载了太多的东西和欲/望,已经不能再像阮筝那样纯粹地去爱一个人了。

而且阮筝是这样的年轻,她就像当年的自己,紧紧地贴在徐天颂的身边,吸引了他所有的目光。那天在他们家的时候,万卿清楚地看到徐天颂对阮筝满满的关心,他的眼里几乎没有自己,全被阮筝牢牢地占据了。这令她嫉妒到发狂,也觉得分外沮丧。

她站在阮筝的单人床边,双手撑着床沿,仰起头来看着刺眼的灯光,像是在回忆往事一般:“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对一个人,像对你这么用心的。哪怕从前我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哪怕那时候我怀了阿琛,他也不曾这样过。或许他对我的感情并不爱情,真的只是亲情而已,而之所以有了阿琛,全是好奇心在作祟。年轻男女对彼此的身体感兴趣,互相勾引之下一拍即合,随即**难以自拔。可是你相信吗,我们其实只上过一回床。就是那一回之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本来想把孩子打掉的,我才十七岁,怎么可能生孩子。可这事儿被我爸知道了,他生气归生气,可对这个孩子却很在意。他当时逼我把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这么说,你跟天颂都是定不下来的人,搞不好这个孩子就是你们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了。呵呵,居然让他说中了,生了阿琛之后我真的再没生过孩子,甚至连婚都没结过。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当妈,生孩子对我来说真是个负担。所以阿琛生下来后我直接把他扔给了他爸,自己走掉了。一转眼二十年都过去了,阿琛大得我都认不出来了,甚至都到了结婚的年纪了。真是讽刺,当你的孩子长大后,也就意味着你老了。阮筝,我已经老了,而你还很年轻。你还可以陪在徐天颂身边很多年,这真令我嫉妒。”

“既然如此,当年你为什么要离开徐天颂?”

万卿低下头来,表情复杂地看着阮筝,长长的沉默过后她轻轻摇了摇头:“这不关你的事儿,别人的**少打听。”

阮筝唇角浮起一丝笑意:“看来我猜对了。”如果当年不是万卿背叛在先的话,以徐天颂和她的关系,即便不是爱得很深,也一定不会抛弃她。她是他的师姐,是他师父的女儿,还是他孩子的母亲,这么多关系在里面,他怎么可能投向别人的怀抱?

说到底徐天颂骨子里其实是个将责任看得很重的人。他对从前青膺的老人都照顾有加,对自己也是从小花钱又花精力,他对阿琛也不错,算是个合格的父亲。甚至对家里的佣人们都是和蔼可亲的。

似乎除了在她父母这件事情上他显得极端冷酷无情外,其他时候的徐天颂,其实真是个蛮温情的男人。

阮筝闭上眼睛,细细回忆徐天颂的长相。她觉得自己必须好好想一想,在记忆里再见他一面。因为她这辈子应该是再见不到他了,不抓紧时间再回忆一遍的话,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她这么想着脑海里就真的出现了徐天颂的脸孔,从十七年前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到后来和徐启琛订婚时的场景,再到以后两人在同一屋檐下的过招。她的步步近逼,他的见招拆招,第一次在他面前发病,第一次挨他的巴掌,到最近第一次和他上/床,第一次被他干得几乎昏厥。这些往事都清晰地一一浮现在眼前,就像面前有一个投影正在上映那些画面一般。

阮筝回忆得有些忘我,几乎忘了万卿的存在。直到对方突然又开口说话,这一次她说话的语气里竟带上了几分婉惜:“唉,徐天颂怎么会爱上你这样的女人。一个视他为死仇的女人,我知道你还曾经联手鸿伟的杜兆年想要整垮青膺。阮筝,你真的很幼稚,你觉得能一手创立起青膺这么大规模集团的男人,是你这样的小女人就能整垮的吗?我知道你恨他当年逼死你父母,可我真的要说一句,阮筝,你实在很不了解他。徐天颂是那种可以为兄弟两肋插刀的男人,他怎么可能会逼死你的父母?当年要不是你爸挪用公司资金吸毒贩毒,你们家根本不会搞成现在这样。”

阮筝的意识一下子被她从回忆里猛烈地抽了回来,她瞬间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万卿。她知道这个女人一定知道些什么,而现在她似乎有些感性,想要把当年的幕后故事通通说出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万卿的手机响了。她一下子收住了话头,转而去接手机。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说了些令她愉快的事情,她脸上很快就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当她收起电话看向阮筝时,她说了这么一句:“徐天颂来了,好戏要上演了。“作者有话要说:探妈黑化了,大家没想到吧。另外关于58章肉的事情,大苏在这里再说一遍,请大家不要给我留邮箱,自行到那一章的作者有活说里找入群方法就可以了。大苏现在特别忙,每天都没有休息的时间,我能做的就是尽量挤出时间来码字。保证日更,保证每天更六干字,最近这几章甚至是七干八干,今天这章都破一万二了。希望大家能体凉。爱乃们。

濒死

阮筝很想吐槽:你丫能不能不要说话只说一半。

可她话还没说出口,万卿已经扭着细腰身快步离开了。实验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了起来,声音大得吓了阮筝一跳。

因为心情雀跃而迫切,万卿甚至没让阮筝看到自己脸止满足而诡异的笑容。她走出实验室后还回头看了那门几眼,随即鼻子里发出一记冷哼,重新拿起手机:“都搜过了?”

已是傍晚时分,外面天早就黑了。万卿拾级而上,从地下室走出来的时候特意拉开走廊的窗帘向外张望了一下,外面暮色沉沉,浓重的墨色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徐天颂的到来让她既欣喜又失落。一方面因为能与他正面对话而感到高兴,可另一方面也可以就此看出他对阮筝的重视与在乎。明知道她这里是龙潭虎穴,可他还是来了。

万卿快步走过长廊,停在了会客厅的门口。厚重的朱漆大门后就站着那个她想见的男人,可那一刹那她竟也有些心跳加速。明明自己稳操胜券,一切尽在掌握中,怎么还是有股子心虚的感觉?

她来不及多想,门边站立的保镖已经替她开了门。她不自觉地整了整衣服下摆,然后昂首挺胸走了进去。

徐天颂就站在落地玻璃大窗前,整个人背对着他。他身上穿着簇新的灰色斜条纹衬衣和深色西裤,看上去显得略大一些,但更给人一种随兴的感觉。

这男人果然怎么穿都好看,连不是自己的衣服套着都这么有味道。一眨眼二十年过去了,时间似乎没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反而给了他一种厚重而深沉的气质。这样的徐天颂是女人趋之若鹜的对象,只消让人看一眼,哪怕只是一个背影,都够令人疯狂到极致了。

万卿突然觉得,自己就正处于这种疯狂之中。

他们两个人其实隔得很远,会客厅很大,她站在门口,徐天颂站在另一头。他身边围着十多个神色冷峻的高大保镖,整个人被限制着只能站在那一小块的地方。

这其实有点禁锢的意思,但他却站得很随意,仿佛身边那些彪形大汉不是奉命看住他,而是在保护他似的。他听到动静后随意转身,冲万卿一挥手:“师姐,好久不见。”

这男人笑起来还是这么好看。万卿心里腹腓着,面上也露出淡淡的笑意:“明明前几天才刚见过的。”

“那是你吗?装得太过了,一点儿也不像真正的你了。”

“你来这儿不是只为了讽刺我吧?”

徐天颂微低着头,眼皮上挑双眼微眯,眼神就这么由下而上扫过万卿的脸,然后他淡然道:“当然不是。”

这眼神带了几分凌厉和挑衅,万卿只觉得像是一把刀割过自己的身体。她一下子就有些控制不住,脸上不自觉地就带上了一丝怒意。

徐天颂惹恼了对方却不在意,甚至还开起了玩笑:“这么久不见也不过来给个拥抱什么的,师姐,你躲我这么远做什么。年纪大了,胆子也变小了吗?”

“激将法对我没用,我还不了解你吗?我现在要是近你身哪怕三十公分,也会立马被你制服到动弹不得。师弟,我不傻,这二十年我也不是白活的,别的不说,防你我还是很上心的。”

徐天颂颇为无辜地一摊手:“我都让你的人剥光了搜个干净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现在除了这具身体是自己的外,其他东西全是你的,从衣服裤子到鞋子,甚至连袜子和内/裤都不是自己的。你完全没必要这么紧张。”

“我还是紧张一些的好。从小到大但凡我对你放松哪怕一点警惕,回头必定着了你的道。今天对我来说太关键了,我得亲自在你面前把你喜欢的女人折磨到不成样子,好戏还没上演,我怎么能让你占了先机呢。你既然来了,不如跟我过来好好看一看,看看我这些年练的手艺如何?”

听到万卿准备把阮筝拿来当折磨对象,徐天颂的脸色平静得就像完全不认得阮筝一样。他反倒对万卿说的那些“好戏”比较感兴趣似的:“哦,你这些年又学了什么新东西?”

万卿立马笑得花枝乱颤:“师弟,你这人怎么总这样,心理素质好到让我敬佩。明明心里全是阮筝那丫头,偏偏还要装着关心我的样子。不过没关系,一会儿有你变脸的时候。眼下有一桩事我倒是挺好奇,你这么快就赶过来,看来是找过庄严了?”

“不是我找的他,是他主动找的我。”

“哦?这倒真令我意外,我还以为庄严很恨阮筝呢,恨不得她立刻去死才好。上回在喀嗦丽尔没弄死阮筝,我看他挺不高兴呢。没想到一转头,他还是向着你去了。”

“这充分说明,庄严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小子。他的本质远没有你来得坏,他还有得救,而你已经无可救药。”

听到这话万卿脸色一变,随即冷笑连连:“你就嘴硬吧,你也就现在能有点闲功夫和我扯皮了。回头见到你亲爱的阮筝,希望你也能这么淡定从容,千万不要失态到出丑才好。”

“知道你怀阿琛时我都没有失态,你觉得我会因为你的卑鄙无耻而变脸?”

“徐天颂!”一次又一次的挑衅后,万卿终于失控地大叫起来。她双拳紧握,死死地贴着身体颤抖着。她的内心被嫉妒和愤怒充斥着,简直到了即将爆炸的边缘。

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在这个男人面前,你越失态破绽就越多,他的胜算也就越大。你必须比他更冷静自从容,才有可能在交锋上占先机。万卿和他认识实在太久了,对这一点她二十年前就深信不疑了。

于是她收起满脸怒容,尽力挤出一个微笑,冲徐天颂点头道:“我们也别站在这里说废话了,我先下去准备一下,五分钟后会有人带你下来。阮筝就在下面,临死前让她再见你一面吧,也算我这个曾经的婆婆送她的一份见面礼了。”

“何必这么麻烦,一起下去不更好?”

万卿当时已经转过身去了,听到这话又扭过头来。她冲徐天颂嫣然一笑,抛了个大大的媚眼:“那怎么行,我胆子小得很,我可不敢跟你一道儿,走在你后面十有八/九得让你给溜了。走在你前面呢,又百分百会被你偷袭。我还是小心谨慎点得好,你就和这些朋友们一起下来吧,放心,他们都有不止一把枪,绝对能安全护送你到地下实验室。”

这话里的警告意味相当明显,就差直接说你要是乱动,我就让人打爆你的头了。徐天颂并不在意,目送万卿离开后又重新转过身去,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发呆,片刻后他问身边的人:“有茶吗?”

万卿离开后又回到了地下实验室,那里依旧灯火通明。阮筝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脸上竟没有一丝濒死的恐惧。万卿看到她那张脸就来气儿,上去随手在她脸颊上来了两下,不悦道:“醒醒吧,一会儿你就可以永远睡个够了。你是不是以为徐天颂来了你就可以得救了?别天真了。我是什么人,我是他师姐,论道行他还没我深,他现在自身都难保,你还指望他来救你?”

阮筝睁开眼睛,发现万卿还穿着那件白大褂。这么近距离看她现在这样子看起来真有点做实验的感觉,修长的身材姣好的容颜,配上一身纯白的外套,如果她不是那个被实验的对象的话,阮筝真觉得这样的万卿挺不错的。

“你打算怎么做,当着徐天颂的面解剖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