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娘抿了抿干涩的唇,有些痛苦道:“方锦啊,方锦以前真的是个好人的。”

马夫嘴里吚吚呜呜着,竟然挤出了两滴眼泪,他实在不想供出方锦,方锦对于他们有救命之恩,只是自从方锦和那个面具人合作之后……他原先也曾说过宁可死也不会背叛恩人,现如今却……

刘大娘冲马夫摇了摇头,兀自说道:“方锦不是别人,他就是灵隐寺的方丈。”

众人皆惊,灵隐寺算是皇家寺庙,每一任方丈都需要皇上亲自认证,经过层层选拔,挑选德高望重的寺内僧人,甚至是寺外僧人来继承。

但是十多年前却没听说灵隐寺换了方丈,上一任方丈还是先帝任命的,萧夙机继位以来,浑浑噩噩,自己独自决定的事情,反倒真的没有。

河界,灵隐寺。

果然一切都对上了,灵隐寺的‘空介大师’是方锦,那么阮红姬的尸首便是他带走的,他在多年之前就跟那个面具有所勾连,因为他知道阮丹和阮猩猩是面具的人,想要得到阮红姬就要通过面具,所以他一步步的爬到了阮丹的头上,他和面具不是从属关系,而是合作关系?

可是阮红姬早就死了,他要阮红姬的尸体有什么用呢?只为了睹物思人?

刘大娘简短的介绍了方锦的事,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辛酸事,方锦这人也不容易,从藤家村逃出来以后,他就一路往中原走,人人都说中原人杰地灵,能吃饱穿暖,他也想去碰碰运气,只要他有钱了,有名气了,再回来娶阮红姬,一定可以的。

事不随人愿,方锦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阮红姬已死的消息,他心灰意冷,遁入空门,就拜在灵隐寺中,那段时间险些跟着阮红姬去了。

但是他有一身的功夫,人又吃苦耐劳,方丈倒是挺喜欢他,可惜他被红尘所扰,整日替他念经,告诉他一切相思之苦都是过眼云烟,只有佛祖会永远伴着他,给他信念。

方锦是信了佛,可也算不信,他信了佛的神通,却忘不了与阮红姬的种种过往,他想着是不是可以借助佛的神通让阮红姬起死回生呢?

他废寝忘食的研究古籍佛经,甚至是一些野史旧书,终于让他摸索出一个早已经被荒废的修道之法,妖修。

刘大娘并不是很了解妖修,只知道方锦大为振奋,似乎这个妖修真的能让死人重生,只不过阮红姬只能借着动物还魂,方锦四处挑选有灵性的动物,选中了一只北极白狐。

方锦曾经做过实验,他救活了一个被人丢弃的孤儿,然后用这个孤儿和一只掐死的狗一起做了实验,结果竟然成功了,那个孤儿活了下来,但是狗的意识和灵魂进入了孤儿的身体里,他一直活着,活的很好。

刘大娘说,方锦给那个孤儿取了个名字,就是那只狗的名字,叫做泰迪。

他们之后再也没有见过泰迪,但是方锦一直跟那个孤儿保持着联系,他知道孤儿的近况,知道孤儿遇见了什么人,知道孤儿遇到了什么事……

周遭一片安静,拨云见日。

莆田寨里魏道云和黄粱老道是面具的人,方锦得到了泰迪的消息,便派了那个所谓的被黄粱老道胁迫的和尚前来,催促魏道云和黄粱老道逃跑,所以这两个人才跑的这么快,而和尚留下来收拾残局,将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除掉,将所有有可能暴露身份的物件扔下山崖。

但面具和方锦之间还是有嫌隙,面具决定除去敛血山庄的时候,并没有跟方锦说,方锦知道皇上一行的行踪也并没有告诉面具。

所以黄粱老道和魏道云才钻了空子活了下来,后来方锦又从泰迪口中知道,敛血山庄被灭,那么无论阮红姬在不在他都要去一趟,索性他找到了阮红姬的尸体,面具还没有来得及转移。

马夫和刘大娘是方锦和面具之间的桥梁,刘大娘握在面具手里,马夫不敢不听话,他勒令马夫带着阮红姬的尸体回来,不许告诉方锦。

面具知道阮红姬是牵绊方锦的利器,只是马夫办事不利,杀了阮丹和阮猩猩却没有问出阮红姬的尸体在哪儿,他不了解敛血山庄的构造,又急于去追杀魏道云和黄粱老道,所以面具原本的计划在他这里算是彻底湮灭。

但又或许马夫心中仍是偏向救命恩人,故意毁坏了面具的计划,让方锦成功找回阮红姬,但那都是细枝末节,众人也懒得追究。

萧夙机轻轻皱着眉:“泰迪……”

北极仙翁一笑:“原来是内部出了岔子,亏你们没有一个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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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要处理灵隐寺啦~

☆、回宫!

汴州百姓的热情程度与徽州相比, 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马车一路开往皇城的路上, 京城的侍卫们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稳定住百姓们的情绪,否则刚煮好的乌鸡汤就要送到皇上车前了。

赢裘在宫门口迎接皇上,顺便将擒获的马夫和刘大娘缉拿归案,而城郊由聂卿留下的残局自然也是他们去清理, 那成堆的尸体和满地的血已经吓坏了好些乡下人,估摸着最近都不敢进城了。

至于泰迪,众人虽然觉得他并不知道什么内情, 但到底是与案件有关的人, 由寒敬之挑出暗卫将他带回京城来。

萧夙机回宫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去慰问呕心沥血的丞相大人。

裴钰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出来面见萧夙机,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连官服都显得肥大了许多,丞相大人的辞职信已经写了数十万字,每次濒临崩溃都要写一封情真意切的辞职信, 现如今已经可以集结出版了。

“爱卿辛苦了。”萧夙机亲切的握住了丞相大人的小白手。

“皇上知道就好。”裴钰精神不佳, 但到底盼到了皇上回来,总算能松一口气。

“爱卿真是国之栋梁, 为大祁百姓鞠躬尽瘁,为万里苍生死而后已, 朕有爱卿在,就犹如……”萧夙机刚想长篇大论的夸奖裴钰,在路上背了好几天呢,特别不容易, 谁想到立刻就被裴钰无情的打断了。

“皇上,这是前朝昏君写给宦官男宠的墓志铭。”

萧夙机:“……”

裴钰撅起嘴,愤怒的哼了一声,眼圈微红:“皇上竟然连前朝历史都没有读过!”

萧夙机惊吓:“别别别,朕错了,朕一定好好读书,不辜负丞相大人的期许。”

裴钰哭唧唧望着朗朗乾坤,仿佛天空上长着萧夙机父皇那张圆润的大脸。

“臣对不起先帝!没能及时劝谏皇上,没能尽到丞相指责……”

萧夙机无奈的揪了揪裴钰的衣袖:“爱卿,你当官的时候,朕父皇已经死翘翘了,是朕将你提拔上来的,是朕啊!”

寒敬之冲赢裘使了个眼色,然后揽过萧夙机:“还有正事儿呢,丞相大人也该回府休息休息了,这段时间有劳丞相大人和大统领了,我和皇上从北极带了些新鲜玩意,到时候给你们府上送过去。”

赢裘明白皇上和霖王的关系,也懂霖王的意思,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裴钰已经写好了奏折,就放在皇上案头,他赶紧从怀里抽出了《大祁劝学语录》,认认真真的翻到了做好标记的那页:“丞相大人,我觉得这里写的不对啊。”

裴钰立刻像炸毛的猫一样转移了注意力:“怎么可能!哪里不对了?”

天玑道人和北极仙翁被以天子之师的礼节迎进了皇宫内,宫内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江湖什么上三门,只觉得这两个长者器宇不凡,又跟皇上甚是亲切,便觉得是不能得罪的贵客,更何况那个叫北极仙翁的一身邪气,看起来还有些吓人。

聂卿一辈子去过不少地方,但皇宫还是头一次来,多少有些新鲜,但是他这个人最讨厌人气旺的地方,尤其是一大堆小太监宫女跟在后面寸步不离,烦的要死,于是他一施展轻功,跃了起来,三窜两窜消失不见。

跟在他身后的小宫女们都傻眼了,不知道是该禀告皇上还是满皇宫找人,毕竟这皇宫也不是哪里都能去的啊,比如后宫那种地方,虽然都是种地的妃子,但到底也是妃子啊!

季婓皱了皱眉,让他们稍安勿躁,自己朝聂卿追了过去,旁人跟不上聂卿,他可跟得上,哪怕聂卿只留下衣角划破空气的风声。

“你别乱跑!这里是皇宫!”季婓边追边喊。

聂卿并不答话,他一边四处看着一边向后宫中跑。

季婓一咬牙窜到了他身边,将他拉住:“你胡闹什么!”

聂卿轻轻翘起嘴角,深深的望了季婓一眼。

季婓手指一抖,正色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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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要考试了啊,请原谅我的短小……

☆、香俞庵!

聂卿似笑非笑的问道:“你闻到那个刘大娘身上□□的味道了么?”

季婓一寂, 他自然闻不到, 但是聂卿可以, 聂卿永远都是那么强,别人想都不可能的事,聂卿偏偏可以做到。这功夫聂卿没有教过他,说是他学不了, 但年少的季婓不信,总是喜欢和聂卿争强好胜,他查阅了很多资料, 也问了武林正派的前辈们, 得到的回答是,太过残忍。

真是太过残忍, 需要每种毒都见过,都亲自解过,都日夜陪伴过, □□会使人身上的味道有所改变, 虽然很微小,但是朝夕相处之后就能发现, 那部分气味是属于□□的。

想要学习这古怪的医术,便要先害人, 再救人。聂卿要是想杀人,肯定是没耐性用毒的,他更不会无聊的去救一个身中剧毒的人,季婓不由得想到了聂卿早逝的生母。

他隐隐约约记得, 当初在白鹤仙庄,聂卿闯进庄里来时,好似问了一句:“你还记得我母亲白芷么?”

白鹤庄主反应激烈,聂卿嗜血残酷。

“你又想什么去了?”聂卿皱了皱眉,二十年未见,他是越发摸不透季婓的心思了,时而暴躁的想杀了他,时而又很沉默很听话,总之比小时候难懂多了,那时候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根本不需要他揣摩。

季婓羞恼,他怎么又想到以前的事去了?

“你发现了什么?”

聂卿原本很有兴致的想向季婓炫耀,但是季婓古怪的表现让他没了心思,于是干巴巴道:“自然是这后宫也有气味。”

季婓一惊,他对皇上的后宫可没什么了解,更不知道后宫里除了妃子还有什么人,所以也是手足无措,总不能让聂卿将所有中毒的人都抓来。

“那怎么办?”他心里没有主意便问出了口,好似聂卿说什么他都会照办一样,他无形之中还是很依赖聂卿的决定,聂卿很强,无论如何都不会错的。

聂卿瞥了瞥嘴,有些不开心,季婓对他徒弟们的确是关心,甚至还偷偷跟在后面护法,但是对师父怎么就没那么好呢?他不由得想起了百姓们常常说的,养儿子就像还债一样,当初你爹对你的好,你都会回报给儿子。

他才不像做季婓的爹呢。

“我管不着。”说罢,聂卿挥了挥衣袖,跃下宫墙走了。

季婓无奈,只得一路跟着他,遇到侍卫们便问一句皇上和霖王现在在哪儿。

侍卫们都知道这两个是皇上的师父,哪敢怠慢,赶紧相告,说皇上和霖王一同去看太后她老人家了。

香俞庵在凉薄的雪丝中像个清瘦的小姑娘,素衣淡妆,发上系簪,门前两株茂盛的梅花肆无忌惮的拖着白雪,丝毫不畏惧的样子,香俞庵占地面积不大,只是城郊最为普通的一所小尼姑庵,但是由于太后再次,倒也修葺了一番,即便如此,仍然是孤零零的一小条,还不如个臣子的宅院大。

门上的红漆在雪地里显得格外抢眼,墨青色的瓦片潮湿冰凉,周遭寂静的像是没有人烟一样。

自从太后住进来,香俞庵便不再接待香客了,毕竟为了太后的安全考虑,还是不适宜让闲杂人等混进来。

萧夙机和寒敬之走到门前的时候,竟也有强烈的反差感,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徽州那清瘦的小房子,原本两月有余的微服私访,已经让他们习惯了民间的模样,只是这一回到皇都,回到宫中,便暂时忘却了,时至今日,才又想到了。

“爱卿,朕不记得以前来过。”萧夙机喃喃道。

面前的香俞庵很陌生,里面住着他的生母,但他好像一次都没有到这里来看望过,就好像两个人都对对方的存在并不在意一样,不想想见,也不想问候。

好像只有上次萧夙机生大病,太后回宫一次,萧夙机知道之后也没有过多的反应,反倒是庆幸自己是在不清醒的时候,这才没有和太后正式见面。

“你就是没来过。”寒敬之无奈,两人是单独来的,连侍卫都没带,毕竟是清修之地,更何况是见皇上的生母,不宜太过招摇,所以寒敬之听信了皇上的话,让他带路。

于是两个人围着整个汴州城跑了一大圈,跑的燎原火都快吐血了,这才找到了香俞庵。

萧夙机但得谦虚一点儿,露出犹豫的神色,寒敬之都会拉个路人问问,可惜了,皇上一脸的自信,让寒敬之都怀疑是不是香俞庵后来又搬迁了。

“朕好饿。”萧夙机捂了捂肚子。

“一会儿有素斋。”寒敬之拉着萧夙机去扣门。

“朕想吃烧鸡烤鸭炖大鹅。”萧夙机抿了抿嘴唇。

寒敬之掐了一下他的腰:“闭嘴。”

萧夙机哀怨的闭嘴了,爱卿就好像真的怀了皇子一样,脾气可大!

不一会儿,门微微的拉开了,从里面露出一个小脑袋,是个清秀的小道姑,她疑惑的看向门外的两人,问道:“你们有什么事?”

寒敬之拿出手里的令牌:“当今皇上,来见太后娘娘。”

小道姑没见过世面,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哆嗦起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皇上啊,听说嗜血残暴,分分钟要人的脑袋,这不连他的亲娘都赶到香俞庵来住了,简直没有人性。

“你回去告诉太后一声,顺便准备些斋饭。”寒敬之挥了挥手。

小道姑像个不倒翁一样昏头转向的退下去了,她可没有侍奉过皇上,哪里知道怎么行礼怎么回话,只觉得自己脖子上凉飕飕的,怕是皇上马上就要扑过来咬断她的脖子。

“她见到朕为何不像百姓那般激动?”萧夙机疑惑的看着小道姑的背影。

“因为没看过《花月记》那类的淫-书。”寒敬之揽着萧夙机进了院子,回手又把门给带上了。

萧夙机在寒敬之的背后吐了吐小舌头,什么淫-书,那可是全国畅销书,自从下令不禁《花月记》这种小图册之后,全国的风气真是变得无比的好,娶不到媳妇儿的汉子们也不冒险去作奸犯科了,没钱去青楼的穷苦书生也有排遣寂寞的方式了,大家人手一本,在黑暗寂静的夜里面那啥一番,每天都精神矍铄,孔武有力。

小院子没有几步就走完了,地上的雪已经被扫干净,两人走到大殿内,看殿中供奉的菩萨,相比之下,真是比那个什么井神哆啦A梦正经多了。

绕过大殿便是后院,后院就是住人的地方了,到底是一群女眷,两人不好再往前走了。

“皇上。”

门帘一撩,露出一张倾城绝艳的脸,即便是上了年纪,即便不施粉黛,太后依旧是当年天下第一美人的风姿,萧夙机长得和太后很像,一看就是亲生的。

“臣寒敬之拜见太后娘娘。”寒敬之一撩衣袍,单膝下跪。

太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起来吧。”

萧夙机将寒敬之拉了起来,其实方才看爱卿下跪,他倒是有些不适,寒敬之有多久没下跪了?好像就是见师父才跪过吧,不然凭霖王的地位,和自己的关系,大概没有能让他下跪了。

原来见到太后还要下跪啊。

“皇上前来所谓何事?”太后收回放在寒敬之身上的眼神,看向萧夙机,从刚才皇上扶霖王的动作上,她多少看出了些端倪。

“朕就是突然想起来了,母后好像废了朕的武功,为什么?”萧夙机直入主题。

太后显然一愣,她没想到皇上这么直接的就问出了口,连婉转都不做一下的。

寒敬之也多少有些尴尬,他本来想多套套话,要是太后不承认,不配合,再将这件事扯出来,现在可好,什么都不用说了,就看太后的回答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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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断更了,实在是平时偷懒,考试焦头烂额。

恢复更新了~

☆、太后!

三个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谁也没有再提起话题, 萧夙机正一本正经的等着太后的回答, 而寒敬之却觉得他们母子的事情,自己不方便参与,更何况他的身份,更不适合加入皇上和太后的话题。

“没想到你会想起来。”太后总算张口, 轻柔细腻的嗓音和所做过的事情倒显得格格不入。

“是在母后原来的寝宫。”萧夙机回忆道。

那时候太后还没有搬出皇宫,她住在后宫内最好最大的宫殿,身边有十八名侍女跟随, 先帝死后, 皇上还年幼,她可以说是宫内最有权势的人了, 所以将皇上单独叫进屋内,驱赶走身边侍奉的宫女们,也没人会说什么, 即便外面伺候的人听到了屋内皇上的惨叫, 他们也不敢闯进来护驾。

那次之后萧夙机病了好久,太后寝宫的血却顷刻间就被处理掉了, 只是等皇上的病好了之后,太后却搬出了寝宫, 到香俞庵来住。

“进来吧。”太后转身回了厅内,淡黄色的门帘一抖,将她遮在了里面。

萧夙机和寒敬之面面相觑,终于也迈步进了厅堂。

迎面一股暖气扑来, 熏得两人说不出的舒服,厅堂内一个大大的火炉正在正中间燃烧着,橘黄色的炭火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热量,把整个屋子都染的亮堂了。

“皇上的失忆是不是和您有关?”寒敬之问道,他直觉太后知道很多事情,但都在心里面闷着,按皇上和太后的长相论,这两个不可能不是亲生母子,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亲生母亲怎么会对自己的孩子下这种狠手。

“是,皇上还是不记得好。”太后坦然承认,但看向寒敬之的眼神中却带着几分提防。

寒炳的这个孙子,她只在刚嫁入皇宫的时候见到过,那时候寒敬之还是个小孩,牙牙学语,况且凭她当时的身份,还是不足以和寒炳的孙子亲近的,她能当上皇后,便是靠的萧夙机,一个先帝久而不得的儿子。

“所以母后为什么要废朕的武功?”萧夙机又问了一遍,对于这个母亲,他似乎也忘记很多,连感情都是很淡薄,记忆里也没有什么相处的画面,所以来此处见到太后,他也并不是很激动。

不过武功这个事情还是值得纠结一下的,如果他的武功没有被废,现在估摸和爱卿一样厉害,不,说不定比爱卿还要厉害!

“那种邪功,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太后终究是回答了,她看萧夙机的时候,表情也很平静,毕竟她对这个儿子,也并没有很亲昵,两人终究是不见面的时候多,但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太后和萧夙机说话的时候,声音总是柔柔的,就好像话语太凌厉都会吓到皇上一样。

“所以太后是要救皇上?”寒敬之一愣,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心中思忖了很多阴谋,包括太后是外族卧底,多年来浸淫在皇都之中是为了瓦解大祁的政权。

说来可笑,他单单没有考虑过太后这么做是为了皇上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虽然没有明说,但修习过武艺的人都明白,所谓邪功,害人害己,多多少少是对肺腑有损伤的。

但只是为了皇上的身体,就用那么残忍的方式废了皇上的武功?

寒敬之还是不能信。

“总之,皇上现在过的也挺好,要是想拿哀家去问罪,哀家也无话可说。”太后却不想多说了,她闭上了眼睛,手中的念珠有条不紊的转动着,让寒敬之和萧夙机无计可施。

任你们多想知道,对方就是不说了,做过的事情承认,但其中的源头却是含糊不清。

“朕记得这邪功是有人教给朕的。”萧夙机喃喃道。

太后手中的念珠突然停了,寒敬之敏感的察觉到这个人很重要,但是显然太后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个人是谁。

“皇上还记得么?”太后抬眼,紧张的神色一闪而过。

萧夙机摸了摸下巴:“总会想起来的。”

太后稍稍安心,将手帕放在了桌子上:“那就等皇上想起来再说吧,哀家倒是不怎么记得了,怎么还没人上茶?”

太后话音刚落,便有小道姑端着茶杯进来,给三人依次上了茶。

萧夙机嗅到茶香,这才想起来,自己早就饿了,结果说着说着就又忘了。

“看来太后是不想说了,这个人倒是很重要,值得太后这般维护。”寒敬之佯装毫不在意的抬了抬杯盖,青绿色的茶水打着旋,他谨慎的盯了一眼,确认没毒,这才放心的抿了一口。

顺便抬起皇上的茶杯看了看,也正常。

太后一笑:“霖王对皇上倒是细心,还担心我这个母亲要毒死自己的儿子。”

山茶清冽,入口极涩,寒敬之答道:“这倒是不担心,只是万一皇上再失忆一遍,让幕后黑手多逍遥几年就不好了,虽然总归,是要血债血偿的。”

太后眼皮微微跳动,显然寒敬之的话让她不太舒服,只是她一个深闺妇人,倒是已经无可奈何了,毕竟寒敬之现在大权在握,富可敌国,哪怕是篡了皇上的位,她都不会很惊讶,只是没想到,寒敬之竟然站在了皇上的一边。

“好啊,那就祝霖王殿下早日查出幕后凶手,为皇上讨来一个公道。”

“所以太后真的不愿意告诉我们什么了么?”寒敬之不甘心,这太后的嘴很严,但是这么多年住在香俞庵中,倒是没做什么干预朝政的事,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母后是担心朕查到你身上?母后大可放心,朕会放过你的。”萧夙机看着太后的脸,认真道。

寒敬之最终还是揽着萧夙机离开了,只是太后的这条线索他不会放过,接下来霖王府的暗卫们,怕是要将太后祖上三代的老底挖个通透。

太后微微撩起门帘,望着萧夙机的背影,越走越远,记忆里的萧夙机总是小时候不喑世事的模样,那时候她也年纪尚轻,没有耐性,倒是萧夙机更贴心一点,时时刻刻记挂着她,可她却……却不敢丝毫向萧夙机展示温情。

“娘娘你怎么哭了?”来续茶的小道姑轻声道,一边捡起桌上的手帕递过来。

“外头真冷,他穿的真少。”透过细小的缝隙,萧夙机的身影早已消失,只在雪地里留下了一串脚印。

“娘娘……”小道姑年纪尚幼,但她方才明明看到皇上穿的不少,裹得毛茸茸,霖王还搂着呢。

“见一面少一面了。”

门帘撂下,遮住外面白茫茫一抹雪光。

☆、方锦!

皇宫内的族谱有对太后的简短介绍, 拿到这个族谱自然是没什么压力, 但寒敬之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果然,太后娘娘的出身可谓清白干净。

太后闺名为香妗,是江南书香门第之后,从小识文断字, 过目不忘,父亲是名震一时的大画家,在当地定居之后, 前去求画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母亲也是千金小姐,家里做的茶叶生意, 很是兴隆,爷爷乃是进士出身,只因朝廷未有空缺, 这才一直没有做官, 而后干脆回到祖籍专心研究诗画,教化一方。

香妗生的花容月貌, 自小便颇为出名,为人又谦逊有礼, 有一颗慈善心肠,所以想来攀亲的人真是踏破了门槛。

先帝打下天下,平定大祁外乱之后,便兢兢业业的访查民情, 这一日便来到了江南,却没想,外乱刚刚平定,但内乱尚未打压,先帝遭遇了刺客,千钧一发之际,是香妗小姐将先帝藏在了她的闺房中,这才躲过一劫。

刺客们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这家实在是广施善缘的大好人,更何况小姐也尚未出阁,进去搜查多有不便,又想着一个弱小的女孩子哪有这样的胆量,便路过门前走了。

先帝因此获救,睁眼一看,便对香妗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