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桓被关在玉台之后几天,郑家人就半拖半拽接走了郑璎。萧桓判了流放之后,郑家就由老人出面,做了和离。

郑家只说是心疼女儿,舍不得女儿跟着萧桓去北疆。但明眼人都说郑家是怕受牵连。

郑璎被关在家中,听不到外面这些纷纷乱乱,但她素来聪慧,怎会想不到外面人如何议论。

暮春就要尽了,初夏要来了。她茫然地坐在窗前,看着窗外一片碧绿。侍女给她梳了时兴的发髻,贴了新剪的花子,又说夫人选了新料子来给她做新衣。但她怎样都不露一个笑容。

延平元年元月时候她第一次进宫,那时候她多开心啊。她数着日子,把过去这两三年的日子一日日数过来,延平元年元月依然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璎儿,”她的母亲又在劝她,“你不是之前闹出乌南女那事情的时候就说对萧桓失望了吗?和离了对你对郑家都好,过个一两年等事情平息了,我定会再给你挑个好夫婿,你放宽了心。”

郑璎这会儿正是心灰意冷的时候。她真心想和萧桓和离的时候,郑家不许;她刚和萧桓和缓了,刚出事时候她想着流放到哪她都会去,郑家却逼着她和离了。

她转过头来,看着母亲,未语先泪,流着泪道:“你叫太医来,我好像怀孕了。”

萧桓动身离京时候并不知道郑璎有孕。因为和离一事,萧家与郑家已经闹翻了。他现在的心境不比准备动身去乌南的时候,甚至与刚从乌南回来时候都不可同日而语。

萧家老人都怪郑家,他不怪郑家。临走时候,他托人带了封信给郑璎,信里是两首诗。刚与郑璎成婚时候,郑璎想要他与自己和诗,他一直拖拖拉拉没有完成。

萧家的奴仆都遣散了,美貌的大丫鬟都好安排出路,唯独翡翠一个,是他从乌南带来的,因此惹了那么多风波,又过了明路,他只能带走。

翡翠又做回了普通打扮,荆钗布裙,闷声不响在马车上收拾好了东西。萧桓仍立在马边怅然回望着城墙,过了片刻才淡淡问她:“都收拾好了吗?”翡翠点点头。他一扬鞭,道:“走吧。”

萧家出事已经有三个月。时节已入夏,京中因此而起的风波渐渐平息,天气一热,人都有些松懈。只是皇帝显然还没有完全放心,与往年不同,竟然没有去行宫避暑,仍留在京中。皇帝不走,自然无人敢提避暑之事情。

萧从简依然在东华宫中。天气热了起来,他那个套间不大,虽然通风良好,但日光也厉害。他病好后一直血气不足,有些脾弱。因此李谕没让哑奴给萧从简房间里送太多冰。

萧从简没注意,也不在乎。他不畏热,出汗不多。李谕这天一进他房间,就见他只穿了件单衣,领口松松垮垮的塌着,除此之外,整个人仍是清清爽爽。

李谕顺着萧从简的喉结,看到线条分明的锁骨,再到那深V衣领若隐若现的部分,他的想象一发不可收拾。

李谕艰难地挪过目光,才淡淡道:“朕知道你一直在等着朕处置你。”

萧从简正在整理手稿,听到这话,终于给了皇帝一个正眼。

“哦,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我?”他将处置两字说得颇为讽刺。不论皇帝如何处置他,他都预想过了。

李谕只道:“今晚朕在花园等你。”

到了晚间时候,皇帝到了花园里,坐在凉亭中。萧从简来的时候,面前是一壶酒,见萧从简来了,就道:“朴之请坐。”

萧从简坐下,李谕为他倒了一杯酒。萧从简不喝。

李谕笑了笑:“我要给你毒酒,也不会这样给。”

萧从简仍是不肯举杯。李谕无奈,只好将萧从简那只酒杯里的酒泼了,酒杯扔了,将自己的酒杯中的酒饮了一半,递给萧从简:“你我好歹君臣一场,若你今日就赴黄泉,与我共饮一杯又有何妨?”

萧从简这才接过皇帝喝过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两人就这样共用一只酒杯饮了三杯。

萧从简只觉得脸上略有些烫,他并不容易上头,不知道是这几个月都没喝酒还是因为知道事情就要有个结果,心中竟渐渐轻松起来。

李谕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一样,声音有些飘:“我一直仰慕丞相…有丞相这样的人,是国家之幸…”

萧从简说话也坦率起来:“可陛下还是要铲除我。”

“铲除?”李谕喃喃道,“只要你告诉我该做什么,我都会做。只有一件事情我不能答应,我一定要做。”

萧从简觉得他有些醉了,说话似乎颠三倒四。

“那陛下到底想要如何?大权都在陛下手中。”

他问皇帝到底有没有决定。

李谕忽然站起来,扯着衣服笑道:“这天也太热了。朕听说有个蛮帮,谈要事的时候都要洗澡,两个人坦诚相见一边洗澡一边谈事才能把话说通。”

他不由分说就开始脱了衣服,去露天浴池中泡着。

萧从简这时候也确实觉得热,竟然觉得皇帝的胡言乱语有些道理。也脱了衣服,下了浴池。

他在水中泡着,忽然又觉得这一切都像做梦,脑子里迷迷糊糊说不清楚哪里不对,但他又觉得自己很清醒。然而有一件尴尬事情,他不能让皇帝知道,就是在温热的水中一泡,他并未觉得凉爽,只觉得浑身热血奔涌向某一处集中而去,恨不得有个人立刻与他爱抚一番。

他忍不住并拢了腿,但一转头,就见皇帝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萧从简脑子里轰然炸响。从那不成调的凤求凰,到皇帝坐在他病床边握着他的手,到之前的所有,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已明了。

李谕靠近他,伏了过来,伸手探向他。

第73章

皇帝已经欺了上来, 萧从简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他想挥开皇帝的手,但药效已经上来,他一挥手只拍起一波水花,皇帝的手臂与他纠缠在一起。

“我艹你。”萧从简终于骂了脏话。

李谕已经入了魔,他吻着萧从简的耳朵说:“我知道,我正在艹着呢。”

他一伸手就准确摸到关键处,萧从简的腿立刻绷直了, 李谕的腿立刻勾住他的腿。一个要挡要推, 一个抱住不放, 两个人在水中纠缠起来,竟是越缠越密,身体贴合在一起一丝缝隙都没有。李谕气喘吁吁道:“我一直想…第一次见到你时候就想…”

萧从简抗不住这药性,他又禁欲许久,李谕的手法娴熟, 就这么纠缠时候手上也是不轻不重,揉捏得恰到好处, 可圈可点,他受不住这刺激。

“朴之, ”李谕只是抚摸萧从简就几乎昏乱, “朴之…别憋着…宝贝…”

萧从简she了出来。

一瞬间,两人都是定住了。萧从简是不敢相信皇帝和自己做了什么。李谕是呆看萧从简she出来的样子,连自己还硬着都忘了。

互相凝视片刻之后,萧从简立刻爬出池子,他抖了抖身上水, 歪歪斜斜走过去捡起衣服裹上身,他难得有什么都不想的时候。许多年前他有一次受伤,流了许多血,这时候就像那时候,迷迷糊糊,脑子里什么都不能想,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出去越远越好。

李谕追了上去,他从背后扑住了萧从简,两人一齐倒在空旷的正厅中。

李谕自己也有些不清醒。但他心中牢牢记着,今天不能伤了萧从简。他只是用四肢缠住萧从简,将他按在地上。

“我知道你以为我疯了…我是疯了…”

他伸手去撕萧从简的衣服。萧从简一身水的就裹了件单衣,两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那件丝绸衣服早烂了。

萧从简咬着牙,不说话。他不和不是人的东西说话。扭打了半天他终于一挥手正中李谕的脸。

那响亮的一巴掌下去,李谕也稍稍清醒了些。

但他仍按着萧从简,从他小腹向下吻去。

他给萧从简又来了一次口活。

萧从简到后面几乎半昏过去。

第二天一早,萧从简是在大床上醒来的。他躺了一会儿,只觉得昨晚自己做了一个荒谬的梦。他慢慢披衣起身。一切都和昨晚之前毫无二致,他走过大厅,走到窗边,看向院子。

院子里干干净净,一眼看过去,什么痕迹都没有。只有猫儿在花园里耍,不时惊动繁花和绿叶。但在这寂静中,萧从简越发确定自己并不是做了个梦。

他渐渐把昨晚的所有事情都拼接起来。不光昨晚,他在努力把这几年的事情都拼起来。

他站在窗边,沉思良久。

不知什么时候,皇帝已经站在了门前。

他们隔着一段距离。

萧从简转头看向皇帝,那眼神很淡,也很冷,如冰似雪,明晰透彻。

这完全在李谕预料之中——若萧从简不是这样,也就不是萧从简了。

李谕说:“如今,你都知道了。”

皇帝的声音很平静。没有酒后乱性的慌乱,没有惶恐,没有懊悔,只有陈述一件事实的平静。

萧从简本来还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听到皇帝这么说,他就知道事情就是这样了。

“所以你做了这么多事情,搅动时局,牵连到成千上万人,改变他们的命运,不只是为了将大权握在手中,还为了将我变成你的禁脔?”

萧从简说。

李谕不说话,他只看着萧从简。

萧从简盯着他。

皇帝终于开了口:“是你让我做了皇帝,还教我怎么做皇帝——只要你教的,我都在学。可是你没有教过我一件事。当这天下都是我的,所有人都是我的,可我想要的那个人,偏偏不是我的,我该怎么办。”

他一步步走近萧从简:“只要在明处,你我永远都是君臣。是我太贪心,什么都想要。”

他上辈子就是这样,什么都想要。

有了口碑,他想要票房,有了票房,他想要奖项。有了国内的奖,他还想要国外的奖。有了事业上的名声,他还要做慈善。和他同龄的男演员,没有哪个比他更完美。

他不觉得累,只要有可能到手的东西,他全想拿到手,他乐在其中。这才是人生,这才叫奋斗。

当他成为皇帝的第一天起,他就该料到自己会走到这一步。最初的惶惑不安过去之后,他是很自在的。

皇帝就站在萧从简面前,萧从简能清楚看到他脸上的红痕——是昨夜他一巴掌打出来的。

“我想睡你。”他向萧从简低声说。

萧从简几乎克制不住,抬手又想打皇帝。但这次皇帝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

两人又一起跌倒,无声的只有喘息交缠的扭打又开始了。

幸而这次皇帝没有更多动作,他只是将萧从简压在榻上。

“我想睡你。”皇帝温柔地说,几乎是甜蜜的。

从没有人这么赤裸裸地对萧从简说过这话。他从少年起就很清高。即便爱慕者众多,也从来不曾有人敢这么对他吐露心声。

萧从简一脸不知道是该呸还是该吐的神色。

但皇帝还是说了下去,他说:“我会睡你,天天睡你。睡到你习惯我的jb,喜欢我的jb。”

他絮絮叨叨,只说自己想睡萧从简。

他不能说他爱萧从简,他绝不说。因为他知道,从他把萧从简关起来的那天起,他就失去说爱萧从简的资格。

第74章

萧从简本想把皇帝骂个狗血淋头, 但皇帝那些胡言乱语一出,他想骂也无用。

只能揍了。

李谕伏在萧从简身上,说着说着就渐渐放松了对萧从简的钳制。萧从简已经调整好位置,蓄力已久,对准皇帝的股间就是一膝盖猛击。

李谕说得情动已经半勃,被这一猛击疼得眼泪都下来了。他斜着身子就趴在榻上,半天直不起身。

萧从简推开皇帝, 站了起来。他昨晚是被下了药, 才被皇帝占了便宜。今日他正需要好好把事情捋一捋, 皇帝一来就扑到他身上纠缠,他是断不可能再让皇帝得手的。

两人方才扭打的时候,皇帝不敢真打萧从简的脸和身体,用的是一个“缠”,尽力只缚住萧从简的手脚。萧从简没这么仔细, 都是真打在皇帝身上。

李谕调整了半天呼吸才算缓过来。

再抬起头来,脸色依然苍白。

萧从简见他这样, 便道:“臣误伤龙体,请陛下治罪。”

李谕只是呵呵一笑:“你何罪之有?我知道你是从心里不愿意。”

他每一句萧从简都认真听着, 不管真话假话, 因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他还不好判断事情是变得更好了,还是更坏了。

他原来以为皇帝只是不满他位高权重,功劳太大,才将他软禁起来,慢慢定罪。最坏的可能是逼他自尽。

现在他知道皇帝竟然还有这一层心思, 他的性命暂时无虞,然而这就意味着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被软禁在东华宫,与世隔绝。唯一真正能和他说话交流的人,就是皇帝。

“朕不会把你转到东华宫之外的地方。”李谕坦白说。

他摇摇头:“朕不能冒这个险。”

萧从简心中一沉,就知道皇帝疯得彻底,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难说会关他多久。和男人睡一次,本不算什么事情。萧从简知道有些人好这一口,没什么想法。皇帝去睡宫中的乐伶也好,太监也好,他绝不干涉。

“那陛下打算关我多久?”萧从简问。皇帝总不可能关他一辈子。

李谕的眼珠子一动不动,他挺直了背,一字一句道:“萧从简,你听好了。朕会关你一直关到朕艹腻了你为止。”

他撂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萧从简气得原地打转。他活了三十多年,从来没这么生气过。猫正蹑手蹑脚穿过殿中,萧从简气得憋不住大吼一声,吓得猫喵呜大叫一声窜出去了。

李谕不是光心里疼,他身上也疼——萧从简下手不轻。

只是他不能总是泡在萧从简那里。外面还有许多别的事情。

这个夏天因为他未出去避暑,孩子们也只能在宫中过夏天。李谕让工匠造了个大大的儿童泳池,水浅,池底用各色石头拼出图案,色彩斑斓可爱。

皇帝上午处理完政务,午后就去看孩子们玩水。七八个孩子在水池里嬉戏。除了阿九,瑞儿,金妞,还有几个宗亲和公主家的孩子,最大的七岁,最小的就是金妞,得小宫女牵着她的手才能在水里玩。

李谕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着孩子,他最近睡得不好,这会儿在阴凉处听着孩子们的笑声,就有些睡意朦胧。

他正在半睡半醒间,就听到旁边皇后在和女官轻声说话,无非是些宫中事务,还有京中命妇的八卦。

忽然就听到皇后似乎在说郑璎的事情。

李谕一下子醒来,问:“郑璎怎么了?”

冯皇后连忙道:“这事情我本来也要和陛下说的——郑璎被带回郑家,这边萧桓又走了。她回了郑家才发觉有孕了…”

李谕一怔。

若萧从简不出事。这时候萧府会是多开心,这是合家上下期盼的长孙。这个孩子本应该父母双全,从小备受宠爱呵护。

被他改变命运的人又多了一个。

“怎么,郑家难道不打算让郑璎生下来吗?”李谕声音有些冷。

冯皇后道:“这个他们不敢。只是在吵孩子的去处…是送走还是留下…”

李谕知道这肯定是郑家人托了皇后帮忙探探他的口风。

他说:“孩子生下来。让他们问郑璎。郑璎想留着孩子,郑家就得好好养。郑璎不想养…就送走。”

不管郑家把孩子送去哪里他都能找回来。

他下了决断,此事自然就没了争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