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从简把自己的想法给皇帝说了。

皇帝没有反对——东西造出来就是用的。早晚都要走到这一步。

“行。你看着办。你做事有分寸。”

萧从简要给钦差配一支火铳队。人数不用太多,他估算三十人左右,带上平时的兵器,并带上火铳,不会太引人注目。务必护得钦差周全。

在碧怀山行宫住了几天,皇帝又亲临了一次萧家别业。

这是时隔几年之后,皇帝又一次驾临萧从简的别业。

这一次皇帝将太子也带来了。太子已经显露出俊秀的样子,虽然还是孩子气,但说起话来已经有模有样了。萧从简恢复丞相之职之后,皇帝又给他领了个太子太傅的虚衔,名义上也是太子的老师。

萧家的几个年轻孩子陪着太子玩,只是这几个孩子,都与萧从简的血缘隔得远了。几个孩子在院子中玩蹴鞠时候,萧从简站在阁楼上看着,脸色淡淡的。

皇帝本来正和萧从简上来阁楼,找这藏书楼上的一本旧书。找着找着,就听到外面孩童的笑闹声,萧从简倚窗而看。

皇帝就跟着过来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一个孩子过人,不由叫了一声好。

萧从简这才微微一笑。

皇帝也不找书了。正好这阁楼隐蔽,侍卫又都守护在楼下。他就把萧从简从窗边拖过,拖到屏风后面。

萧从简没阻拦皇帝的动作,皇帝也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让萧从简坐在书桌上,架起双腿,他从腰带中取出香膏,为萧从简润滑一番。

皇帝站在桌边,双手抱紧萧从简的后背,就这么进去了。萧从简恍惚间觉得自己也是疯了,竟然如此随便,允许皇帝对他如此攻城略地。

窗外就是孩子,楼下就是侍卫。两人都不敢大声,只是皇帝一不小心动作太猛,那陈年老旧的桌子难免发出吱嘎一声。两人的动作一顿,幸好那声音只是出现得突兀,倒不至于大到门外都能听见,吱嘎几声之后两人也就不管不顾了,别有一番刺激。

皇帝一边动,一边喃喃:“你要能生孩子…就好了…朕天天这么给你,你给朕生个…”

萧从简正爽着,听到这胡言乱语,忍不住掐了皇帝的腰一把。皇帝腰间一疼一痒,差点跪下,低声喝道:“别动!”两人抱着又是一阵狂乱。

这段时日的碧怀山行宫小住,在外人看来,皇帝游览了山景,赏了梅花,泡了温泉,骑了马,射了鹿,游了湖,每日都过得十分充实。在皇帝看来,他觉得自己在碧怀山这段时间,就是和萧从简做了,和萧从简做了,和萧从简又做了,确实每日都过得十分充实。

回到京中之后,萧从简立刻就着手火铳队的事情。钦差人选他已经物色好了,有两个人选他提给皇帝选择。皇帝选了一个合心意的。

萧从简和这位钦差整整谈了两天。到钦差临行那天,萧从简亲自去送了钦差,并将火铳队亲自交给了钦差。

事情是忙不完的,但好在如今忙里总可以偷闲。

明面上,他们永远是君与臣。这是不可逾越的一道线。皇帝不可能将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即便皇帝想,萧从简也决不允许。这是不可为人知的秘密。

这件事情只要被人在史书上写一笔,甚至只要被人在野史中写一笔,他就逃不过媚和佞的口诛笔伐。

史书不可撒谎,但他至少想将这一段巧妙地藏起来。

皇帝也说过些昏话,说这是他和他的隐私。他听了只是笑笑,天子哪有隐私可言。可他们这对天子和丞相之间,居然有了背着天下人,有了隐私。

夏天时候,皇帝又去行宫避暑。这一次,萧霈霈也去了。

萧从简和霈霈又申明了一次不再续弦的事情。萧皇后见父亲坚持,也就无法,只好放弃。她看着父亲脸色,道:“父亲果然还是要忙些才好,气色比在家赋闲时候好多了。”

萧从简从来就是个劳碌命,从出仕以来,从来没有长时间休息过,更不要说尸位素餐,混混日子这种事情。萧皇后见他官复原职之后,比从前更忙,但气色更好了,心中也欣慰许多。

萧从简将自己在东华宫偏殿时候写的要略书稿交给了霈霈,委托她整理校对。丞相府上可做这件事情的人有很多,但萧从简还是给霈霈做。

他知道霈霈的。整日闲在宫中,吃穿不愁,这种日子并不能叫霈霈十分快乐。

“我写的时候有些潦草,你仔细看看,不光是整理,若你有不同见解,也可在旁边注释。”萧从简温和道。

霈霈起初还不太敢接,只道:“父亲将书稿留给萧桓不是更好?想必他乐得做这件事情。”

萧从简摇摇头:“他在北疆忙得很,我看他如今也没心思磨这些字句。先让他自己好好干实事吧。你读的书多,文采好。这书就交给你了。”

霈霈这才小心接了,她心中欢喜,向萧从简保证一定将这本书做好。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将是她父亲的传世之作,由她完成,意义重大。

接过书,她又问起了一句:“我听说最近量田的事有了大进展。”

萧从简派出去的钦差十分得力,已经有了些进展。

“大进展还谈不上,事情有好转而已。难说那几处难搞地方是不是缓兵之计。”萧从简道。

霈霈忍不住提醒萧从简:“皇帝不知道是个什么态度…”

她怕丈量这件大事做完了,皇帝又会一脚把萧从简和萧家踢到一边去。她内心深处总有些不安。这个皇帝她见过几次,次次感觉印象都不一样,她也不得不评论一句君心莫测了。

萧从简道:“不妨。这次他不会了。”

霈霈道:“父亲为何如此确信?”

萧从简脑子里一瞬间竟然都是些见不得人的画面,他竟无法直视霈霈清澈的眼睛,他只能转过目光,淡淡道:“霈霈,你放心,真的无妨。”

他不能说太多,只能这么对霈霈说了。

但他知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万分确定。若李谕做完了丈量土地,又对和他的床笫之事已经厌倦,那真有可能把他再次踢到一边。

若到那时候,他该如何自保?从一开始,这个问题就时不时萦绕在他的心中。但是从他接受皇帝的那一天起,从他看见皇帝一口血喷出的时候起,他就知道,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他已经把自己的底线交出去了。

若他与皇帝走到那一步,他只能对自己说一句,萧从简啊萧从简,你这是自作自受。

从霈霈那里离开,萧从简去了皇帝在行宫住的唯仁阁。

皇帝正在作画,见萧从简来了,只抬头招呼了一声就继续画荷花图。萧从简就坐在一边,看起皇帝刚刚批阅的折子。两人安静对坐,只听到树荫中藏着的蝉鸣,在这盛夏光景里,竟是十分静谧。

过了一会儿,李谕搁下笔,到萧从简身边坐下,问道:“怎么了?一脸郁郁的,霈霈说什么了?”

萧从简摇摇头,他只是有些提不起精神。他尚不至于为将来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就担忧得寝食难安。

皇帝轻轻抚了抚他的手背,就挪开了手,没有再动作。

“我知道你担忧霈霈。她还太年轻了。”

萧从简本来为一对子女都安排了好婚事。霈霈嫁给孝宗,若不是孝宗早亡,本来应该是帝后和睦的典范,一双璧人多么可爱。霈霈十几岁就受了寡,这几年过去了,对孝宗的哀思渐渐淡了,在宫中的日子也只能慢慢熬。

萧桓么,就不提了。萧桓自己对别人动了心,再加上后来一段时日的阴错阳差,这一对也散了。如今郑璎做王妃做得舒服,孩子在王府也安稳。萧桓在北疆拼事业,几年内都不会回京了。

李谕想想也知道萧从简的心情。

“等再过过…”他站起来,又轻轻抚了抚萧从简的肩头,“由朕做主,让霈霈再嫁如何?”

皇后或太后再嫁前朝也是有的,只是这事情必须慎重。

萧从简叹了口气:“看她喜欢如何吧,看她自己想怎么样。”他不会不准霈霈再嫁,也不会逼着霈霈一定要嫁。

“还有萧桓,你若舍不得,朕召他回来,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皇帝温柔道。

萧从简依然拒绝了。

萧桓正在努力在北疆立足,已初见成果。他何必把儿子拘在自己面前。

“让他去闯吧。”他说。

皇帝忽而一笑:“我忽然想起件事情。这次丈量土地,你们萧氏内部也有不少人和你闹翻了脸吧?”

萧从简道:“这种事情就不值一提了。”

他若镇不住自家人,这丈量一事也不要搞了。虽然不少亲戚是和他翻了脸,但他无所谓。只要他一天在这个位置上,萧氏就不可能真正离开他。

皇帝叹道:“你难道要比我还孤家寡人了…”

萧从简也笑了起来,他一笑,方才的一丝疲惫和惆怅就扫去了,皇帝只能看着他的面孔目不转睛。

“陛下此话严重了。臣至少还有陛下,还要为陛下和天下苍生效力。”

当天夜里,皇帝和丞相去游湖。

夜已经深了,船上的宫人们都轻手轻脚,仿佛怕惊了月色。船在湖上缓缓移动,水很深,声音反而静。

皇帝与丞相躺在甲板上,看着倾入湖中的月色。

他们刚刚做过,这会儿一半满足一半空虚,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说着说着萧从简就有些困倦,他听着皇帝说话,渐渐合上眼睛,半睡半醒地听着。夜晚的湖面上十分凉爽。做完了那事,连觉都变得好睡了。他摊开身体,十分舒服。

“朴之。”皇帝唤他。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皇帝拿了毯子轻轻给他搭在身上。他也没动。

“朴之,今日白天说的话,朕是知道的,朕明白你…你不怕孤家寡人。”皇帝不知道是冲着他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他当然不怕孤家寡人。他要怕这个,也不会走到今天。

“所以你也不用怕朕会负你。”皇帝握了握他的手。

萧从简这才睁开了眼睛,他低声反问皇帝:“是么?”他是怕这个么?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不仅把底线交出去了,连心都交出去了么?

若不把心交出去,他怎么会怕。

皇帝点点头。他不用再起誓了,他只想说句情话。

有一句拉风的台词,他早就想说说看了。

他说:“朕即国家。”

萧从简看着他,他也看着萧从简,他说:“朕既要做你的国,也要做你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朕即国家是路易十四的名台词

最后一句是影帝自己的发挥正文到此完结

后面会有番外

谢谢大家

第96章 番外 小片段

玉如意

皇帝找到了当年他送给丞相, 丞相又立刻转手就送给孝宗皇帝的几件珍宝。

一柄黄金柄紫玉如意, 一尊两三尺高红珊瑚。

他真要萧从简手持那柄紫玉如意,让画师作画。萧从简当然不答应, 他没有那个功夫, 也没那个闲情逸致。李谕拿他也没办法,只好退一步,请萧从简还是让画师画一幅画像。

“你现在的样子, 后人看不到,朕想想就遗憾。”

萧从简觉得无所谓。皇帝有时候就是这样, 太注重他的皮相。

不过既然皇帝如此执着, 他就让画师画了一幅穿着官服的画像。

皇帝要画师又复制了好几份, 分别存在几个地方。他想确保萧从简的画像能传世。

想想后人的反应和议论, 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至于那柄紫玉如意, 还是可以在其他地方欣赏,更私人, 更隐秘,虽不能为外人知晓, 但皇帝已经十分满足了。

丞相躺在床上时候,皇帝用紫玉如意轻轻划过他的裸背。他还用如意按摩萧从简的股间。

皇帝回味时候忍不住笑了出来。

萧从简已经习惯了皇帝这样时不时的痴笑,想的总不会是什么正经事。

果然, 皇帝就在想,那紫玉如意,他将来是会去陪葬的。那上面沾染上了萧从简的DNA。假如以后他的墓穴能保存完整,他和萧从简的DNA都能得到鉴定。那将是极小极小的小概率事件。但假如能够发生, 后人能从这些模糊的线索中推测出什么吗。

也许能,也许不能。给他们一个开脑洞的机会,也是很有趣的。

自从皇帝的手掌被红木筷子戳了个洞,宫中一夜之间就把红木筷子都撤了下来。所有厨房因为丢了这一支筷子,都被好好清查了一遍。

李谕觉得红木筷子无辜。东西是人管的,人用的,都是人的责任。宫中清查完毕之后不久,皇帝就让红木筷子又恢复了上桌。

但皇帝掌心的疤却是永远也祛不了了。

御医为了皇帝的伤口想尽了办法,都不敢保证皇帝的伤口能恢复到原来一模一样。

李谕起初有些不惯,但过了几个月,他已经看惯了掌上这个暗红色的疤痕。只是每到天气恶劣时候,他的手就疼,比天气预报还准。

萧从简身上也有疤痕,不过因为年月久了,只有一道浅浅的痕迹。

他让萧从简看他手掌上的疤痕,问:“你说要多久才能褪掉?”

萧从简道:“难说。你这伤口当时是中了毒的,一辈子都褪不掉也有可能。”

皇帝就把那只伤手放在萧从简的胸口,低声道:“我很高兴,是我的手被戳了个洞。”

窗外是寒风呼啸,雨雪交加,萧从简知道皇帝的手一定又疼了。他握住皇帝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

丞相养了只猫,还是宫里皇帝赐的。

也没瞧出那猫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比一般猫胖些,且十分亲近丞相。从宫中抱来时候,一下子就黏着丞相了。

府上都称奇,说难得见到这么亲人的猫,果然是宫中会调教么?

猫也得了丞相的宠爱。丞相竟放它到自己书房去走动。要知道丞相的书房,不是谁都能进的。这猫惹得有些人都眼红。

睡觉时候猫要去丞相床上,丞相也不赶它,任它睡在自己身侧。有时候早晨猫压在丞相身上,小侍儿慌忙要去赶猫,丞相也只道一句:“无妨。”

丞相自己抱起猫,喃喃嘀咕了一句:“物似主人形。”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正文已结束

会再添两个番外就全部完结啦

谢谢大家

第97章 番外两则

番外过客

晏六如在京中逗留了几年, 收获了诗名和画名。虽然皇帝不肯放他去任外官, 但给他打理画院, 整理诗集。

晏六如做了段时间,不甚愉快。他喜欢与人结识交友, 但在画院中与同僚相处共事,处理事务, 还是免不了会有龃龉。他志向本不再此,无意长久留在宫中做个御用文人。在京中经历够了,于是在延平八年冬,向皇帝辞了宫中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