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鹿源打量了廖掌事那一眼后,就转头看向旗殿侍长:“马上年三十了,殿里上下应当有许多事需要您,殿侍长就先去忙吧,如需要什么香品,现在这藏香楼里有的,就先取了去,若是没有,命人记下,晚些我让人给您送去。至于这边的事我知道了,殿侍长若是信任我,就先交给我。说到底会出这等事,也是我看管不力导致,我自会去向先生请罪,只是在此之前,我需将这该算的账都算清楚了,到时先生问起来,我也好知道怎么答。”

旗殿侍长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鹿源这个人,他一直看不透,这几年,他在这个男人身上唯一确定的事是,安先生及其信任他。眼下天枢殿已然是山雨欲来,连他想找安先生,也只能通过蓝掌事,但他却知道,鹿源可以直接联系安先生。

默了片刻,旗殿侍长才开口:“那就有劳源侍香了,希望源侍香能让先生过个好年。”

鹿源点头:“会的。”

旗殿侍长将需要的香品取走后,鹿源才往旁吩咐一句:“去请蓝掌事过来。”

廖掌事的脸色又白了三分,源侍香是真打算将藏香楼上上下下都洗一遍了,无论有没有嫌疑,怕是都要脱一层皮,他几乎是认命的闭了一下眼睛。

鹿源又开口:“廖掌事。”

廖掌事不由打了个激灵:“是!”

“先不用清点了,把人都叫过来吧,名册也拿来。”

“是,是。”

“廖掌事无需这么紧张,不管是谁做的,只要查,就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到时无论他吞下去多少,都让他一分不少地吐出来,咱尽量不让先生为这些事劳心费神。”

“是是”

藏香楼上上下下,包括殿侍,只要在香殿内的,都被叫了过来,整整齐齐站在鹿源面前,人员名册拿过来了,交到鹿源手中。

鹿源刚翻了两页名单,蓝靛就到了。

刑院的手段一贯雷厉风行,不到一个时辰,就将名册上近一半的人先定了有嫌疑,全都给关押了起来。藏香楼内一开始还有人哭喊着冤枉,被刑院院侍直接卸了下巴后,才都战战兢兢地闭上了嘴巴。

一直到太阳将落山的时候,廖掌事才拖着几乎要虚脱的身体出了藏香楼,刑院暂时没有将他关起来,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庆幸。他在香殿也有十多年了,比安先生在香殿的时间还要长,他隐隐觉得,藏香楼失窃一事,没有那么单纯,但他一时找不出头绪,今天一天,他实在是太累了。

第224章 安排

天色暗下后,鹿源回了正殿,殿内其他几位侍香人都围过来,向他打听藏香楼里的事。鹿源面上露出怒意,当着一众侍者的面,毫不客气地呵斥了他们一顿。那几位侍香人脸上顿时一阵儿红一阵儿白,但却无一人敢出声表露不满,全都垂下眼,默默受了这一顿训斥。

天枢殿里的人,极少看到源侍香发过这么大的火,待他们都退出去后,才低声悄悄议论起来。

“藏香楼到底不见了多少香品,竟让源侍香如此大动肝火。”

“那里面的东西,就算是少了一样,都是不得了,你难道不知,已经有一半人被押进了刑院。”

“到底是何人?竟敢动藏香楼里的东西。”

“哼,普通人哪能够得着里面的香品,源侍香刚刚那一顿火气,可不是平白发的。”

“你是说”

“咱们几个,但凡这段时间跟藏香楼那边打过交道的,都赶紧想办法自证清白吧,要是等刑院的人找上来,以源侍香那冷心冷肺的性子,还能容得下你我?”

“都是侍香人,他怎么就那么大派头!”

“呵呵,这话你可敢到源侍香面前说去?”

“你”

“好了好了,还是说藏香楼的事,难道真不成只要和那边打过交道的,都要被牵连?”

“应当不至于吧,刑院今日不是都没动廖掌事。”

“今日是今日,谁知道明日会如何。”

“源侍香想不想动廖掌事我不清楚,不过肯定是要将藏香楼里的人洗一遍。”

“有人下去,肯定是有人要上来,且看着吧,这天枢殿真的要出大事了。”

“源侍香如此大动干戈,安先生知道吗?”

“咱们有多久没见安先生了,我都怀疑”

“住口!”

“慎言啊。”

“”

香殿外的风灯陆续点上后,鹿源从正殿出来,袖手站在深深的殿檐下,看着远处连着重重殿宇的星星火光,刚刚的怒意已从他脸上消失,那带着稍许冷意的温柔,又重新回到他的眼角眉梢间。

“位置已经空出来了,该安排的人,你可都挑好了?”一个声音冷不丁地从他身后传来,鹿源没有回头,片刻后蓝靛从殿檐下的阴影处走出。

今日忽然将藏香楼的人刷下去一半,年底的事情本来就多,更何况现在还是多事之秋,所以明天必须要将备用的人手替上,否则香殿肯定会出更大的动乱。

鹿源默了一会才道:“此事不用你我插手,藏香楼的人事安排照例交给廖掌事,总归眼下能安排进去的人就那些,左不过这几天的事了,他们再不可能坐得住,你我等着看就是。”

蓝靛皱了皱眉头:“我觉得,你此番动作太大,怕是已经打草惊蛇了。”

藏香楼并没有真的失窃,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鹿源在暗中安排,若没有他的授意和蓝靛的配合,不可能有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藏香楼内搬走三成珍贵香品。廖掌事的直觉没有错,只是他不敢,也不可能往鹿源身上怀疑,更没想到刑院也参与其中。

从南疆香谷的人进入长安,在景府引出那场祸事开始,香殿就针对白蚊的特性,将香殿内长年焚烧的香调整了香方,取名“寐香”,寐香的药性虽不能像无香花那样,对白蚊有绝对压制的作用,但也足以影响白蚊的活跃性,白蚊接触寐香的时间越长,被唤醒的难度就越大。

只是寐香有一点不足,就是寐香在点燃后,在一定范围内,也会影响到别的香的品质,因而整个香殿,只有藏香楼的香炉不会用寐香。而正好藏香楼几乎每日都有香品入库和出库,所以若是有人想将白蚊悄悄送进香殿,藏香楼是最合适的选择。

香殿各处改用寐香的事,鹿源在司徒镜联系他的时候,就告诉了司徒镜。他本是想用这个消息换取司徒镜的信任,由此获得司徒镜对香殿的下一步动作。只是可惜,司徒镜并未如他所愿,司徒镜甚至没有让埋在香殿内的棋子与他联系,从始至终,司徒镜就只交给他一个任务,唯一的任务:在挑战日之前,杀了安岚!

鹿源心里明白,唯有亲手杀安先生,司徒镜才会重新信任他。

挑战日定于腊月三十,今日是腊月二十三,他的时日不多了,他知道司徒镜的耐心正一点一点地被耗尽,他这几日甚至隐隐感觉到身体里的命蛊在苏醒,只要命蛊完全醒过来,就会马上朝他心脏行去。

而这鹿源被种了命蛊之事,蓝靛后来也知道了,因此当鹿源要求蓝靛配合他设计藏香楼失窃一事时,蓝靛并不答应,只是此事已获得安岚的许可,蓝靛只好配合。

鹿源道:“这蛇早就被惊了,此举不过是想在先生回来之前,替先生清理一下那些藏头露尾的人。也顺便给他们开一开方便之门,他们若真想将那些阴邪之物送进来,我便给他们划出一块好地方,也省得我们漫山遍野地去找。”

蓝靛道:“司徒镜既然能猜出你的意思,难道还会如你所愿。”

鹿源道:“他那样自负的人,可从未真正将我放在眼里,要不要送白蚊进香殿,我从来不是决定这件事的主要因素,说到底,你我都只是在这件事上推一把罢了。安先生将挑战的地点定在哪里,司徒镜就会将白蚊送到哪里。挑战的日期是由香谷那边定的,挑战的地点自然就是先生来定了,而且照旧例,地点不能定在荒无人烟之处,所以眼下司徒镜就是猜先生会将地点定在长安城内,还是定在长香殿。”

蓝靛问:“你觉得先生会将地点定于何处?”

鹿源轻轻叹了口气:“长安城有百万居民,先生有慈悲之心,多半会将挑战之处定于天枢殿。”

蓝靛的心情有些沉重,因为白蚊的巢穴藏在天下无香内,所以天下无香所在的那条街的所有居民,都已经被景府和天枢殿联手暗中替换了,目的就是想万不得已时,一把火烧了天下无香。但如果白蚊真的被送进藏香楼,那就要做好将整个藏香楼付之一炬的准备。

良久,蓝靛才道:“如果白蚊真被送入香殿,即便我们真的舍得藏香楼,也不一定就能将它们除得干净,你心里清楚,那东西随时有可能被唤醒。”

鹿源淡淡一笑,转头看了蓝靛一眼:“你可知道,司徒镜要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唤出白蚊?”

蓝靛道:“我们以火攻之前。”

鹿源点头:“此是其一,所以我们只要不动,他便也不会动白蚊。”

蓝靛问:“还有其二?”

“其二便是,他败给先生之后,做困兽之斗时,就必会唤醒白蚊。”鹿源说到这,却又是轻轻一叹,“所以先生定会将地点定在长香殿,先生不会败,所以先生不会任那些阴邪之物留在长安城内。”

蓝靛道:“这还是回到刚刚的问题,白蚊最终会被唤醒,到时我们该如何?”

鹿源道:“这就要看先生的安排了。”

第225章 临界

南疆香谷的白蚊是仅次于蛊虫的阴邪之物,也是香谷的人在对敌时最喜用的手段。只是这东西有天生的克星,那就是无香花,之前蓝靛闯入天下无香后院的暗房里,差点被里面的白蚊吞噬,是安岚利用无香花制造了一场香境,瞬间压制了那些宛如涌潮一样的白蚊,才救出蓝靛。

只是无香花及难获得,它只产于南疆,而南疆每年产多少无香花,又有多少被送出南疆,南疆香谷都有严格控制。并且从五年前开始,香谷就不再允许无香花外流,因从那个时候香谷就在为入主长香殿做准备了。只是长香殿本就汇聚天下奇香,即便香谷控制了无香花,但长香殿有往年的积累,还是存下了一定量的无香花。

要从香殿内偷出无香花是不可能的,所以为了耗尽长香殿的无香花,司徒镜便设了一个局:用镇香令的去向诱蓝靛入天下无香,再引安岚出手,令安岚不得不用无香花压制苏醒的白蚊。

香殿内存有多少无香花,司徒镜心里早就有数,那个晚上白蚊苏醒的数量,正好耗尽了香殿仅存的无香花。

至于那个局,白焰是否参与其中,镇香令是不是他故意弄丢的,香殿内无香花的存量是不是他告诉司徒镜的。鹿源对此一直持有怀疑,只是他没能找到有力的证据,但答案很可能就写在白广寒留下的那封信里。

安先生应该已经看过那封信了。

鹿源从夜空那收回目光,转过脸看向蓝靛:“安先生要的是一网打尽,白蚊那等阴邪之物,若没有无香花压制,是极难控制的,到时即便是一把火烧了藏香楼,也难保真能烧得干净。”

“他们若真将白蚊送进香殿,不到最后,我不会惊动它们。”蓝靛面上带着几分凝重,“只是如果花容没办法将无香花送过来的话,这把火迟早是要放的。”

安岚安排花容去清河,除了暂时替代崔飞飞的身份外,还有另外一个任务,就是为长香殿找到无香花,并准时送达香殿。

这两件事,无论哪件都不容易,蓝靛很难想象花容能做得到,在她看来,安先生是最后一赌,并且把重要的赌注压在了花容身上。

鹿源却道:“安先生既然说花容可以,那花容就一定可以。”

温缓语气融化在这冰凉的夜色中,带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意味,他是她最虔诚的信徒。

蓝靛未在言语,只是心里道,希望如此,希望安先生能渡过此劫。

“回去吧,这么冷的天,该早点休息。”鹿源说着就转身,只是他刚走两步,身体突然顿住。

蓝靛本也是要转身离开的,却看到鹿源忽然又停下,便问:“怎么了?”

因鹿源是背着蓝靛,所以蓝靛看不到他此时的脸色已是煞白,额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司徒镜开始唤醒他体内的命蛊了,那是催命的符咒,催着他的命,也在催着安先生的命!

“源侍香?”蓝靛见鹿源一直没有回应,而且背影似乎越来越僵硬,她觉得不对劲,遂转身走过去,只是刚走到鹿源身后,就看到鹿源突然就往地上倒了下去!

“源侍香!”

腊月二十四,白焰给安岚送饭时,在外面敲了四五下门,里面却一直没有声音,他便直接推开门,结果却发现安岚竟晕倒在地上。侧躺在地上的那个身影,脸色比她身上穿的衣服还要白,房间里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外面的风卷着雪花飘进来,冷得可怕,她看起来就像是已经死了一般。

白焰突然看到这一幕,脑子有瞬间的空白,兴许连他都不知道,这一刻,他面上第一次现出惶恐之色。

他是那样自负的人,自负聪明,自负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在走进长香殿,接受镇香令时,他不曾想过会后悔。就算后来做出改变,他也未曾觉得那是因为后悔,更未曾想过,即便后悔了,也恐怕已来不及。

难道真的已经来不及了?

“安岚?”他向她走过去,此刻他的脸像是带上了面具,僵硬得没有任何表情。他将手指伸到她鼻子下面,片刻后,终于感觉到她还有呼吸,那一丁点的温度,遂令他脸上的面具一下破开,双目竟露出劫后余生之感。

他赶紧将她抱回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将汤婆子放到她脚下捂着。

一刻钟后,安岚终于醒来。

白焰这才长吁了口气,面上也恢复了正常:“你晕过去了。”

安岚睁开眼看了他一会,在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我晕过去了?”

“是,敲门不见你应声,一进来就看到你躺在地上。”白焰扶她做起来,再给她倒了杯热茶,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觉得怎么样了现在?”

“还好”她再次试图重建香境却依旧失败,并且精神受到了重创,可她总觉得离成功就差那么一点了,就那一线的距离,可她就是跨不过去。

安岚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良久才道:“你当年,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白焰接过她手里的茶杯,替她拉好被子,才道:“你可知道,当年白广寒当年我为什么在最后一刻放弃了,放过你了。”

安岚沉默了一会才道:“因为我不愿,我若不是心甘情愿替你去死,你就没有十成的胜算。”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误以为当时的自己,是心甘情愿的,后来才明悟,其实她做不到,她接受不了自己那样的结局,那从来就不是她的目标,她只是认赌!服输!但她做不到心甘情愿为别人献祭自己的生命。当年他看错人了,他费尽心血培养出来的不是傀儡,而是要取代他的人。

白焰轻轻笑了,转着手里的茶杯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莫名的愉悦:“我想也是。”

安岚抬起眼,漆黑的双眸沉默地看着他,带着询问。

白焰面上的笑容淡去,目中陷入沉思,片刻后才道:“当初在涅槃香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境况,当真是想不起来了。只是这些天,我思来想去,当时在那等绝境下,白广寒能放过你,情根深重自然是原因之一,其二便是如你所说,你之不愿,使之不得十成把握。只是你想过没有,对陷入绝境的人而言,求生,只需一线希望便足矣,哪会去求十成的把握呢。”

安岚微怔。

白焰接着道:“所以,那一线生机,其实一直就在白广寒手里,所以这也是他最终放过你的第三个原因。虽都只是我的猜测,但这并非是没有可能。”

安岚怔了许久才问:“要如何抓住那一线生机?”

白焰似不愿说,只是安岚一直看着他,于是沉默了一会,才道:“重建之前,必先毁灭,置之于死地,而后生。”

安岚看着他,瞳孔微缩。

根基已受损,在断壁残垣上,是没办法建立一个新的世界的。

她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但若真的将她的香境世界全部摧毁,其后,更有可能陷入彻底的虚无死地。

白焰握住她冰冷的手:“无论是最亲的人,还是最爱的人,无论他多想为你承担痛苦,其实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有些苦,我们注定是只能自己承受,所谓的感同身受,不过是嘴上说来安慰正在受苦的人罢了。”

这兴许也是白广寒当初放过她的原因,那场涅槃香境,即便她承接得起,也并不代表她能真正感受到他的痛苦。

他垂下眼,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我最大的痛苦,是明知你正承受着凌迟,却只能在一旁看着。”

第226章 后事

蓝靛等鹿源醒过来后,问了一句:“你还好吧?”

鹿源睁眼后恍惚了好一会,才发现这里不是他的房间,便坐起身:“没事,失礼了,多谢。”

他说着就已经下榻,蓝靛也没有阻止他,只是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着他道:“是你体内命蛊的关系?司徒镜动手了?”

鹿源没有应声,穿好鞋后又对蓝靛揖手:“刚刚多谢蓝掌事,天已不早,蓝掌事早些歇息吧,在下告辞。”

然而当他要走出去时,蓝靛却挪了一下身体挡住他的去路:“恐怕不能让你出去了。”

鹿源顿了顿,问:“为何?”

蓝靛只是看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而眼神微冷。

鹿源沉吟稍许,便道:“我不可能会对先生不利,眼下天枢殿已是山雨欲来之势,你我二人还是莫要起争执为好。”

蓝靛道:“我或许能相信你不会受司徒镜胁迫,但,先生现在亦不能因你而分心。”

“你以为我会告诉先生。”鹿源恍悟,随后淡淡一笑,“蓝掌事多虑了,此事我自己会解决,绝不会让先生多费一点心。”

他面色极为平静,那是一种已有了决策,并且心志坚定,因而看淡生死后的平静,这是,已抱着求死之心?!

蓝靛定定看了他一会,才又问:“你还能活多久?

鹿源沉默了一会才道:“这就要看大祭司的心情了,刚刚他只是让命蛊动了一下,它并未完全苏醒,不过也快了。若我运气好些,兴许能看到先生清除污浊邪物,胜利归来的那一日,若运气不好多少也能熬上三四天吧。”

蓝靛意外于他的坦诚,更惊讶于他说出的时间竟会如此之短。

鹿源想了想,又道:“这几日我会尽快将我手里的一应事务整理清楚,列出个章程来。只是眼下天枢殿内值得信任,并且还能接手我之事的人选,暂时还找不到合适的。所以会先交托到蓝掌事您手里,旗殿侍长那里我也会留一部分,到时就劳烦二位交给安先生。”

蓝靛迟疑了一下,才问:“你不打算亲自交给先生?”

鹿源道:“既然司徒镜已经催动了命蛊,我就无法保证当见到先生时,先生会看不出来,所以我不会再见先生了。”

他说出最后那句话时,语气很是平常,但闻者却听出了里面有无尽的落寞。

蓝靛一时无言。

鹿源接着又道:“还有一事,便是镇香使白焰,此人我一直觉得他进入天枢殿,是另有目的,只是我怕是不能再替先生盯着他了,以后也只能托蓝掌事多多留心,鹿源在此先谢过了。”他说着,就弯下腰给蓝靛郑重行了一礼。

蓝靛微怔,受了他这一礼后,开口道:“那也是我份内之事,我自会尽职尽责。”

鹿源直起腰,面上浮出浅笑,衬得他眉眼如画,一笑而倾城。

腊月二十五,藏香楼的廖掌事连夜将新的人手安排妥当,不过一个晚上,藏香楼的事情就恢复了正常。并且在刑院和鹿源的联手强压下,香殿各司都极配合,基本没耽误什么事,该送上来的香品一样都没漏,该送下去的香品也一刻都没耽误。

只要失窃的那些香品,已全权交由刑院负责察办,余者皆不能过问。

天枢殿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甚至影响到了其余六殿。于是明明春节将近,长香殿各处都挂起了除旧迎新的灯花,上上下下也都开始发放新的布匹器具等物,长香殿的一切看起来和往常年底的时候无异。可如果有人留意各处负责人的话,就会发觉,他们每个人近来行事都添了几分以往没有的小心,偶尔还会私下交流几句,但又点到为止,不敢说得过多。

下午,蓝靛过来找鹿源的时候,正好鹿源已整理好手里的事情,正打算着人去请蓝靛。

蓝靛看着交到自己手里的东西,只见上面所写,件件条理清晰,人事安排得当,赏罚分明,香殿不足之处亦一一点出,这绝非一日一夜功夫可得,便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整理这些东西的。”

鹿源随口道:“大约一个月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