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飞青今日休息没去酒楼,故而早上不曾起得很早,但却被一个梦给惊醒了。

梦里因为一个姑娘的离去,他痛得撕心裂肺,难以承受,然而醒来时却不记得那个人。

他坐在床上怔怔出神,暗道这人莫非是师妹?最近师妹不在仙游楼,他确实感觉少了些什么,有时候心里莫名的空荡荡的,却找不到东西来填补,叶飞青想,他是想师妹了。

这样的话,他只能去京都了。

孟溪是在下午到的孟家。

见到她,王氏咧嘴大笑:“阿溪,我们都听说了,阿深考上状元了,是不是?哎呀,他人呢?”说着往后看,却并没有看到孟深,“他没有跟你回来?”

“定然是嫌弃我们家了。”孟竹冷哼道,“管他做什么呀,倒是阿溪委屈了,给他做了整整两个多月的饭。”

瞧瞧,这两人天生是死对头。

孟溪见祖母等人也出来了,帮孟深解释:“他现在是翰林院的修撰,虽说你嫁人那日不上衙,可皇上赐了恩荣宴……就是请他们吃饭的意思,你说,他怎么能不去?”

“这当然不能不去!”孟方庆忙道,“皇帝请吃饭,不去的话脑袋不得掉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原来还有正当理由?孟竹不再说话。

老太太拉着孟溪的手:“这段时间辛苦了,但幸好阿深争气,我们孟家可是祖上冒青烟了!”

王氏笑道:“是啊是啊,阿溪你不知道,最近串门的人特别多。”

孟溪听了皱一皱眉:“大伯母,若是要让义兄做什么事情,可千万要拒绝,也不能收他们的东西。”他才当官,不能被污了名声。

“那当然,我会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你放心,我不会替阿深找麻烦的。”她也不敢,那小子不当官时就很不好惹,如今当了状元,她那是要在老虎身上拔毛,疯了不成?

孟溪放心了。

众人见到她回来,忙着去准备晚饭。

孟竹拉着她说话。

孟溪将孟深的贺礼拿出来:“往后你别对他冷言冷语的,不说他是个官,就不是,你们闹了这些年也够了,难道要做一辈子的仇人不成?”

谁让他这么讨厌,孟竹哼了哼,将贺礼打开来,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她看清楚之后,尤其是看到里面画了她跟孟溪坐一起的样子,忽然心头就软了下来。

“哥哥的意思,应该是等你想家了,看看这画,虽然你就嫁在附近,可挂在家里总是一种念想不是。”

“嗯。”孟竹点点头,问她,“那你老实告诉我,他可欺负你?”

“没有。”孟溪笑道,“哥哥怎么会欺负我,他就算是状元了还是一点没变,今次也是没办法,不然他肯定会回来。”

“好吧。”他们孤男寡女在一起两个多月,要发生什么早就发生了,她还有何可说的?如今孟深还是状元郎,要说这身份,娶堂妹也配得上,如果他是真心,她可以不反对,她露出笑容,“我们好久没好好说话了,晚上你跟我睡一起,我们说一晚上,好不好?”

“好。”孟溪答应,她也确实很想孟竹,往后她们很难再有这种亲密。

两个小姑娘手拉着手,靠在一起说个不停。

等到晚上,孟深从翰林院回来,就见到屋里漆黑一片,他点了油灯,坐在安静的院子里,感觉心里十分荒凉——好像一片空阔的野地,呼啦啦吹着狂风,冷清的要死。

他拿起笔,在宣纸上画了一条小溪。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事请假一天哦,后天元旦来给大家发红包O(∩_∩)O~

孟深:妹妹不在的第一天,想她。

感谢在2019-12-29 01:13:05~2019-12-30 00:5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潇潇0411、安夏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十二日礼部甚是热闹,得皇帝旨意,在此设宴款待殿试读卷官,会试主副考官,以及受卷,弥封,收掌,监试,参领,填榜等各官与新科进士。

对于初入官场的新人,实在是一场极为重要的会面,孟深仔细打扮一番前往礼部赴宴。

在礼部小吏的带领下,他走入礼部会堂。

已经有好几位进士在了,包括榜眼顾彦真,他看到孟深心里有些不悦。他可是会试的第一名,结果殿试的状元竟然被孟深给抢了,难道说因为皇上临入殿前的一问,留下了好印象?

可这小子答得中规中矩,不过就是一张脸生得好看些。

他并不愿去行礼,奈何孟深因为得了状元,官都比他大一品。

他敷衍的行一礼,询问:“还不知孟修撰住何处呢,可是离礼部有点远?”

“我家并不在京都,是在花枝胡同租了处地方。”

许多来京都赶考的学子都是租地方住的,且多数是租一间,看孟深的打扮也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腰间连块佩玉都没有,顾彦真笑一笑,提建议:“往后你可以住在官舍。”

那怎么行,去官舍的话就不能天天看到孟溪了,他会很难受,孟深道:“已经习惯了,暂时不想搬。”

不是吧,官舍怎么说也比那种地方好,顾彦真奇怪的看孟深一眼。

说话间,礼部尚书与众位考官陆续进来,他打住话头,急忙上前行礼。

章昀是副考官之一,第一眼就发现了孟深,当然这主要是因为跟他大舅子相像之故,他一直都记着,后来听说这孟学子在殿试得了魁首,也很是替他高兴,这时笑着道:“我就说青出于蓝吧。”

他可没有得过状元。

其他考官都记得这件事,有一个便道:“孟状元真该谢过章大人,他的话可真是灵了。”

众人都笑起来。

孟深低头行一礼,并未多话。

这举动未免木讷,顾彦真心想,但凡是脑子灵活的,这时候就应该借机拜在章昀的门下了。这章昀自个儿是工部侍郎不说,女儿还是太子妃,将来章家必定会飞黄腾达,然而孟深却是毫不主动,可见不是个聪明人。

倒是章昀觉得他颇为稳重,更多了几分欣赏。

只有孟深明白,他不能这么做。

万一真成为章昀的门生,以后进出章家,将来如果想要与姑母相认,恢复身份时可能会有麻烦。因姑母是个多疑的,谁知道会怎么想呢,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恩荣宴,受卷官员以上,包括状元,榜眼,探花皆是一人一席,其他则是四人一席,各自陆续入座。

礼部准备了丰盛的佳肴与美酒,且还请了乐姬歌舞助兴,堂内一派热闹。

在座那么多年轻才俊,有些官员为了将来打算,借此便偷偷观察,尤其是家中有女儿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得挑个东床快婿。

而此时的孟家也很忙碌。

不过没孟溪什么事儿,她此次回来就是送堂姐出嫁,便一直待在她闺房。

“阿溪,我们最近挣了不少钱,过阵子就租个铺面卖糕了,名字叫孟记点心,你看可行?”孟竹手里拿着孟溪送的添妆,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租个铺子好啊,这样不用晚上去卖,冬天也不受冷。”

孟竹一只手握住她:“等再挣到钱,把你的闺房也修葺一番。”

孟溪愣住:“为何?”

“我们家能走到这一步,都是你的功劳,我爹我娘也同意,以后你出嫁,你的嫁妆都由我们来操办。”她说着看一眼郑秀梅,“嫂子也知道的。”

“是,相公说了,你的事我们得管。”郑秀梅道。

孟溪听了很是感动,笑道:“我自己也会挣钱的。”

“你挣得钱都花在堂兄身上了,能有多少?”孟竹皱眉,“我不管,反正你得听我的,不然我们俩就不是好姐妹!”

看她很认真,孟溪便不拒绝了。

她父母双亡,确实缺少长辈替她来想这些事,但是此事还早,不知得等到什么猴年马月呢。

“行吧。”她答应。

孟竹就笑了,半靠在她身上:“你难得回来,在这里多待几日再回京都吧。”

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孟溪点点头。

外面鞭炮声这时响了起来,她看到堂姐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前世也一样,但那个时候的堂姐除了不舍之情外,还有无奈,悲壮,对着钱财低头的懊恼,不像现在却是欢喜,期待,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孟溪拉着她起来:“快走吧,等你回门时我们再见。”

余靖住的地方离孟家只隔了两条街,且不说这,就说开点心铺的事,孟竹其实跟在家里没有什么区别,以后还是要跟堂兄他们天天见的,所以孟溪几乎没有什么分别的伤悲。

孟竹哼了哼:“竟催着我走,行,等你以后嫁人,我也一样。”

孟溪噗嗤一笑。

倒是王氏抹起了眼泪,直到看到余靖骑着马来到院门口,英气勃勃,她难过的感觉又没了。

女儿嫁给这么好的小伙子有什么可哭的?那小伙子家境富裕,父母也是宽厚的好人,她低声道:“去了要改一改你的脾气,别欺负人家阿靖,虽然不住在公婆家,你也是余家的儿媳妇,做事得懂规矩。”

感情她光是缺点了,孟竹心想,出嫁前也不知道说点好话。

结果孟方庆也是这么叮嘱,孟竹差点跺脚,眼见哥哥来背,她急忙就趴在他身上。

孟奇道:“阿竹,你要好好待妹夫啊,你的性子也得改改,别太过泼辣……”

孟竹一拳捶在他背上。

孟奇老实得闭嘴了。

王氏看着女儿上了花轿,笑容满面的看向孟溪:“阿溪,现在家里可就只剩下你了,你这两个月在京都可遇到什么合适的公子?我跟你祖母虽然也想帮你挑个相公,可盐镇如今哪里有合适的,你可是状元的妹妹啊。”

孟溪无言。

“有没有啊?”

“哎呀,瞎问什么。”孟方庆插嘴,“阿深现在在那个什么翰林院,让他去挑不就行了?他的同袍,随便哪个都比盐镇的强。”

“也对,他自己说过,以后你的婚事他做主,就让他去挑,这个时候他还不出力像话吗?你都把他养成状元了!”

孟溪听了一阵头疼。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快去吃饭。”老太太笑眯眯的拉住孙女的手,“过阵子阿深有空了,你同他再一起回来。”

“我还没想好何时去。”

“啊?”老太太一愣,“你不想去京都了?”

孟溪也不知道怎么说。

她觉得她也许应该跟孟深分开一段时间。

“不去也好。”老太太一向顺着子孙,“就留在家里,反正你还是可以去仙游楼烧菜的,阿深也不是孩子了,没你难道还不吃饭了?”

可这种时候,更该照顾好孟深啊,王氏倒觉得孟溪应该去,往前付出那么多,该讨回这份恩情才对:“阿深习惯吃阿溪做得菜了,他做官了又不清闲,晚归了连口热饭都没有,万一去外面的饭馆吃到不干净的,说不定还会生病。”

孟溪一愣。

义兄有多喜欢吃她做得东西,她心里清楚,这些天他恐怕是不太好过。

都不知道他是去何处吃饭的?

若说有合他胃口的恐怕只能是醉仙楼,可那里的菜很贵,她突然想起来,好像没给义兄留什么钱,他上回请她去吃了一顿,已经把余钱花光了吧?

想着,又皱眉,她又不是他娘亲,为何要管这么多,她就是管得太多了,才让孟深生出奇怪的心思。

早知道,她一开始就不该烧饭给他吃,这样他还不是什么都会吃吗?

孟溪狠下心肠不想了,拿起筷子吃饭。

第二日她去了仙游楼。

看到师妹,赵奇峰十分高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师父去京都了,你可遇到?”

“嗯,跟师父,还有,小少爷,两位师兄吃了一顿饭。”孟溪解释,“我堂姐昨日嫁人。”

“原来如此。”赵奇峰昨日确实听到了鞭炮声,但镇上每日都有喜事,也不曾注意是谁家的,“听说你堂兄考上状元了?这一定要向你恭喜的。”

“哥哥苦读这么多年,也是他应的。”孟溪笑笑,转头找叶飞青,“叶师兄人呢?”

“找我?”叶飞青刚刚从库房过来,手里提着一条鱼,“亲手挑那才是百里挑一的好鱼,”再次见到孟溪,他笑得格外欢喜,“师妹,好久不见。”

孟溪道:“师哥,我看明白你的心得了,受益良多,特此来道谢。”

“有益处就行,就怕你来一句全是废话。”叶飞青把鱼放在砧板上,“你何时再回京都?”

“还不知呢,打算在家里先待几天。”

“不如来酒楼帮忙?”他很想念她做菜的样子,“你知道吗,我差点就去京都了。”

孟溪不知道他真实的意思:“你也要去醉仙楼掌勺?”

“有这打算,不过再看看。”叶飞青瞄一眼孟溪,全看她在何处,“正巧来了,替我把这条鱼片了吧,瞧瞧你的刀工如何了,可有进步。”

“好啊。”孟溪并不拒绝,洗洗手过来片鱼。

时隔两个月,她动作快了不少,手背切动间快得都模糊了,只见一片白皙之色在晃动,仔细盯着看甚至会觉得眼花。然而就在众人使劲眨眼睛的时候,那鱼片如雪花般落下来,叠成了一座晶莹的玉山。

每一片都厚薄均匀,众人忍不住连声叫好。

中午,孟溪就被留在仙游楼吃了顿饭。

而孟深这阵子却是在翰林院吃的,由院里的吏厨掌勺,滋味就不必说了,好处就是不要钱,他因为余钱不多,俸禄又未到手,便总在衙门用饭。

咬了一口味道古怪的白切鸡,孟深此时格外的想念孟溪。

她到底何时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元旦快乐哦,2020年身体健康,平平安安,财源广进^_^,晚上统一发红包,撒花的都有~~

孟深:后妈,你自己元旦节好吃好喝的,瞧瞧给我吃的什么?

作者:拌点老干妈香辣酱,你可以的。

孟深:……

第46章

孟竹跟余靖回门那日,王氏请孟溪帮着张罗了一桌子菜招待女儿女婿。

看着各色精美的菜肴,孟竹很是感谢堂妹,低声道:“过几日来我家玩,我也给你烧一桌。”

“好啊。”堂姐已经嫁做人妇,这是邀请她去做客,孟溪当然要去了,前世堂姐嫁得远,她从来没有去过她家。

余靖则跟长辈说话:“祖母,岳父岳母,我听阿竹说你们要开点心铺,我这里正好有些银子,不如这两日就把铺子开起来吧?”他知道了妻子的计划,有心贡献一份。

“你才给我们这么多聘礼,怎么还能拿你的钱?”王氏瞪女儿一眼,“是不是你要的?”

“我才没有!”孟竹委屈。

“是我自己要给的,我看阿竹跟嫂子做得糕很可口,开了铺子的话更有前途。”他也是想,妻子不用站在路边卖糕,将来再请几个学徒,往后他们就自己当掌柜,这样谁都不会太过辛苦。

王氏对这女婿更是满意了:“你别这么惯着她。”

妻子不就是惯的吗,何况孟竹那么勤劳体贴,这几日忙里忙外,什么事儿都干得很利落,且她还有志向,这是多好的事情。

“你们同意就好,”他看向孟奇,“找铺子的事儿就交给大哥了。”他要去衙门抽不出什么空。

“好好好。”孟奇一叠声答应,“我找得包你满意。”

第二日他就带着妻子跟两个妹妹去看铺子。

挑来挑去,最后在惠阳街寻到一处合适的地方,虽然租金贵一些,可往来的人多,他们以前又在惠阳街卖糕的,熟客也不少。四人回去后与家人相商一番,很快就把铺子定下。

名字就用之前想好的,叫孟记点心铺,孟奇找人去做牌匾的时候惋惜的道:“阿深不在,不然这店名让他写,不知道刻出来多好看!”

义兄的一手字没得说,宛如游龙飞凤,可惜就算教过她,她也不及他十分之一。大约还是学得时间不够久,他可是练了足足有十年。

“这有什么,等他回来我们让他再写就是了!”孟竹道。

孟奇挠挠头:“那不知等到何时呢,阿深当官了,不比我们平头百姓,他是替皇上办事,哪里有这么多空闲回来?”

“这可难说,”孟竹瞄一眼孟溪,“指不定哪日就回来了。”

那眼神叫孟溪的脸发红,她感觉堂姐是在暗示她,孟深会为了她回来盐镇。

如果这样的话,如何是好?

孟溪想着摇摇头,应该不至于,他金榜题名,如今正是最风光的时候,怎么可能真的惦记几顿饭专程来盐镇找她呢?只要熬到月底,他就拿到俸禄了,到时候他还不是想去何处吃就去何处吃?

可晚上却突然做梦了。

她梦到义兄变得瘦骨嶙峋,身上也穿得破破烂烂,站在寒风里瑟瑟发抖,格外凄惨。

她极为震惊,走过去询问他为何如此,好歹是状元,再怎么也不至于这般潦倒的。

他抬起头,眼睛里满是血丝,一字一顿的道:“谁让你离开我的?”

这话仿佛一把尖利的刀刃扎在她心上,孟溪睁开眼,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轻轻喘着气。

她怎么会做这种梦?

义兄再如何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除非他惹了什么官司或是得罪了什么人。

她的心突然砰砰跳了起来,她想到了那天在醉仙楼遇到那位贵女的事儿。要不是她拦着义兄,就凭他那张嘴必定是要惹怒那贵女的,那就等于惹怒了她背后的势力。就算义兄有才华,又如何呢,不过是个六品官,怎么斗得过?

这么一想,她的心就乱了。

会不会就在她离开的这些天,义兄已经出事了?

她走的时候应该好好叮嘱他的,不要如此任意妄为,京都是天子脚下,不是他们盐镇!

她怎么偏偏忘了?

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阵,孟溪忽然重重叹了口气,义兄习惯了跟她相处,其实她也一样。然而她欠他的已经还了,她供着他考上了状元,还要怎么样呢?

可为何她还是放不下?非得强迫着自己不去关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