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璇红着脸不说话,转念又想起之前臻珊的大胆,心中暗想,自己怎么说前世也已经嫁过人了,果真是因为变小了,心境都跟年幼的女孩子一样了。

臻琳也没有尴尬很久,另起了个话题与臻璇说,一直等到臻玟过来,才别了臻璇回去了。

夜里桃绫端了水进来与臻璇泡脚,忍不住将下午四房的事提了一提。

那时九老爷是很心烦,母亲过世本就是人生至痛,又因为被姜老太太允许留下来的十六老爷哭得真切,心里到底有些动容。

现在已不是年轻气盛的时候。看着十六老爷,想起他刚去二房那几年自己和十二老爷对他冷嘲热讽,心里有些过不去,兄弟三人谈了一晚上的心,这才都轻了些心结。

这么一来,难免有些唏嘘,想着世事难料,对于滑胎的男孩也就少了几分纠结,毕竟是天意如此,强求不得。

回来之后略微歇息了一会。九老爷就去看了查姨娘。查姨娘病怏怏的。他少不得宽慰几句,又见茶香不在跟前伺候,反倒是多了一个老婆子,便问了起来。

查姨娘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哭哭啼啼把事情说了,茶香犯了大错她是瞒不过去的,倒也交代得利索,只说是如今远离家乡人生地不熟,心里本就迷茫,又加上没了孩儿,没了寄托,哪晓得雪上加霜,她亲近信赖的茶香调走了。她如今当真是有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九老爷心疼妾室是一回事,道理还是分得清的,又被哭烦了,嘴上就有些敷衍了。

查姨娘没留意九老爷的心理变化,哭过了头。把九老爷气得甩门而去。

查姨娘吃了亏,梅氏也没讨到好。九老爷一出门就有些后悔了,他极少和查姨娘发脾气,可既然气已经撒了哪里有收回来的理,只好回屋休息去。

梅氏一见怒气冲冲的九老爷,一时慌了手脚,没伺候妥帖,九老爷在气头上,当时就发作起来,说是梅氏笨手笨脚,伺候不好自己,又连累了查姨娘滑胎。

梅氏有口说不出,只当是吞了莲子心里苦,背过身去擦眼泪。这一哭,反倒是火上浇油了。

这厢九老爷扬手摔了东西,那厢查姨娘靠着门抽着身子,不知道是哭是笑;臻徊、臻珊的房门紧闭,没有人出来劝一声,似乎是根本没听见外头的声音。

到最后是八老太爷看不下去了,走到梅氏的屋子外面破口大骂,说九老爷没出息,只会冲梅氏发脾气。

等看到查姨娘靠在那儿看戏,八老太爷更是气极,只可叹不能出手教训儿子房里的妾,指着九老爷骂“宠妾灭妻,明明是这个妾没规矩,你被糊了心眼跟着发疯!”

查姨娘还想煽风,瞧见这样的局势哪里还敢,慌忙缩了回去一把关上了门。

九老爷不敢顶撞八老太爷,梅氏出来打个圆场,让人把摔了一地的瓷器片收拾了,八老太爷不准,说谁砸的谁收拾。九老爷被八老太爷训了会儿,再大的火气都被骂散了,这会儿没办法,自食其果去了。

桃绫说完,看了一眼臻璇的神情,见她若有所思,便没有多问,扶着臻璇睡下,掖好被角,端了水出去了。

臻璇听见桃绫又进来吹了灯,忙道:“桃绫,陪我睡好不好?”

桃绫“咦”了一声,明白臻璇定是有话想说,便应了一声,脱了外衣爬上床去。

“桃绫。”臻璇声音轻轻的,“这夫妻相处,还真是怎么样的都有呢。”

听出臻璇是在说九老爷与梅氏,桃绫便道:“有好的,总也有不好的。咱们裴府里,像这样的也就只有九老爷与九太太呢。若说好的,奴婢觉得大爷与大奶奶就是极好的呢。还有还有,咱们绍州的舅老爷与舅太太,也很好呢。”

臻璇扬起唇角笑了,确实如桃绫说的,有好就有不好,而人,总是会因为那些不好的而觉得忐忑,就怕那好的落不到自己的掌心。

臻璇的睫毛抖了抖,握着桃绫的手,道:“桃绫,若是你,你喜欢怎么样的?”

第九十三章 夜谈

桃绫闻言只觉得心头一紧,她不知道臻璇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抬眼去看臻璇的眼睛,可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不真切,一时僵在那儿不知道怎么说了。

臻璇没听见桃绫回话,却感受到了握着的那只手往回缩了缩,便猜到桃绫大约是搞拧了自己的意思:“我就是问问你,怎么你跟我说话还要保留着不成?”

桃绫慢慢放松了下来,低低垂着眼帘,道:“奴婢是小姐的丫鬟,小姐怎么安排,奴婢便如何。”

桃绫话说完了,心里却有些空,她有自己的想法,以前总想着小姐年纪小,她不用着急地表心思,可眼下有个这么好的机会,若是错过了,将来要红着脸儿再和臻璇提,饶是她再大胆也有些开不了口。

这般想着,桃绫吸了一口气,黑夜给她添了不少勇气:“小姐,奴婢说句心里话。奴婢晓得,每一位小姐出阁,陪嫁丫鬟是少不得的,这其中也有不少会被开了脸抬作妾,就好像李姨娘那样。只是,奴婢不愿意,奴婢觉得秦嬷嬷那样就挺好的,跟个家生子,能多少年都照顾老太太,奴婢若是那样,也能一辈子陪着小姐了。”

听了这些真心话,臻璇闭上了眼睛,内心深处,已不是感动一词可以说明白的,她没有看错桃绫的性格,就如臻琳说的,桃绫是个有心气的。

“桃绫,我会记得你今天的话。”臻璇吸吸鼻子,往桃绫身边靠了靠,心里踏实了很多,“我不知道挽琴和挽墨将来如何,会不会跟着我过去,你是肯定会去的。你们自己有想法,我绝对不会硬着来,你选了路子,若能有一真心人,我定将你嫁出去。”

这样的话题。由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来说是否合适,臻璇没有认真去掂量。只是她对桃绫素来信任依靠,又因为臻琳的话,就想着要问一问仔细。

只要桃绫永远是这个心意,她就绝不会让桃绫吃了亏。

桃绫亦是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愿与人为妾,光看看这大宅子里的几个姨娘,无论是得势的不得势的,她们的日子她都不喜欢。

只是将来臻璇若存了那样的心思,要她去给姑爷做小。她又何如去反抗呢。真要和亲手照顾大的小姐闹翻了才算数吗?

好在。臻璇并没有那样的心思,今日既然出口应了她,日后定是不会反悔的。

话说开了,心情也放松了。一夜好眠不多说。

之后的几日,臻璇本以为会安静一些,毕竟九老爷刚被八老太爷教训了一顿,查姨娘亦不敢大胆在老太爷眼皮子底下挑事,可哪里想得到,查姨娘不闹,却有人闹腾上了。

三奶奶任氏和肖姨娘是彻彻底底地对上了。

无论多小的事,任氏都能挑出肖姨娘的错来,什么发髻梳歪了。什么茶水不够热,肖姨娘水一样的人儿,从大清早开始就一直垂着泪花。

这么过了几天,臻徊看不下去了。

他本就不喜欢任氏这火爆脾气,肖姨娘的体贴才是他的温柔乡。只是暂住在庆安堂,地方不够大,肖姨娘只能宿在外面,夜里没有机会,白天又都在任氏眼皮子底下,他怎么能有机会和肖姨娘说说贴心话,亲一亲芳泽呢。

回回见肖姨娘梨花带雨,哭得他心都碎了,只好长话短说,柔声安慰几句。

肖姨娘心里委屈,免不了哀怨诉苦,又说夜里天寒,臻徊时不时要守灵去,定要多注意身子。

这话说的,但凡有心人,哪里听不出是抱怨独自睡在外间的榻子上,身冷心冷。

臻徊心底愧疚,抱着肖姨娘好言相劝,浓情蜜意。

哪里晓得正好被任氏撞见了,当时就炸了锅,冷嘲热讽了一番,直闹得臻徊远远避开。

那边闹腾,这边也时不时就会听见一些响动,桃绫受不了,窗子便一直都关着。

下午天气晴好无风,臻璇不愿意闷在屋子里,抱了一个汤婆子就去了潋滟湖。

南方的湖面很少结冰,平静的水面被阳光一照,添了几分晶莹,光是瞧着就宽了心境。

桃绫也忍不住深深呼吸了几口,笑道:“小姐,总算觉得舒坦多了,天天在那里憋着,奴婢都吃不消了,巴不得冲到那边去塞住她们的嘴,日日吵,也不会腻。”

臻璇被桃绫逗乐了,抬手捏了捏桃绫的脸颊:“也亏得这里没人,要不然,定是你被拖下去塞上了嘴。”

桃绫吐了吐舌头,还要再说什么,却是见到一人走了过来,顿时闭上了嘴。

臻璇看着桃绫脸上的变化,一时不解,待见到桃绫恭敬行礼时,才转过身看向身后。

来的人是臻徊,他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人,本想避开的,可臻璇和桃绫的对话传到他耳朵里,他便改了主意了。

“七妹妹,”臻徊先开了口,“哥哥向你赔不是。”

臻璇略微有些诧异,见臻徊拱手作揖,忙侧开了身子,道:“三哥哥何来道歉之说?”

“我那一妻一妾没日没夜地吵,闹得你受不住要来这里松口气,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就不该赔不是了呢。”

这番话,臻徊说得很自然,不见任何尴尬,似乎本该如此,只是臻璇看见他嘴唇微微扬着,笑容不羁,倒给这些话减了几分诚意。

只是臻徊先赔礼的态度摆在了这里,她哪能追紧了不放,便道:“三哥哥严重了。”

臻徊却不看向臻璇,抬眼去瞧桃绫,见对方错愕地避开目光,他笑意更浓了:“这个是你的丫鬟?刚才我听见她说要堵上你三嫂子的嘴嘞。”

臻璇一怔,狐疑地看向臻徊,心说刚才的道歉莫不是以退为进,实际是想抓着桃绫的错来做些文章?

桃绫那些话,若是真有心闹大,少不得要被扇几百个耳刮子,再不依不饶些,这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定是做不得了的。

臻璇心里防备,看向臻徊的目光就有些不友善了。

正想着要如何应对,臻徊又道:“我听说那一日七妹妹教训茶香。有一个丫鬟很是胆大,硬是将茶香压在了地上,如此看来,定是这一个了。也只有这样的脾性才敢去塞三奶奶的嘴!”

臻徊说完哈哈大笑,上下打量了桃绫几眼,也不管臻璇和桃绫是什么面色,等瞧舒坦了,笑声却不停,一面笑一面走了。

桃绫之前一直低下头咬着唇,不敢多话。等臻徊走远了。才抬眼望着臻璇。苦着脸道:“奴婢就猜想三爷会为了上回的事记恨上奴婢了。”

想起上回桃绫在那个当口上笑出了声,臻璇也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回就跟你说了要避开三哥哥一点,哪里晓得今天就这么撞见了。我看啊。咱们还是回屋子里憋着,等过了这段日子,也就好了。”

桃绫一想到刚才臻徊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虽说是笑着,可怎么都觉得不怀好意,真的是让她心惊胆颤,忙不迭点了头,跟着臻璇回去了。

即便是冬日,也不好停灵太久。毕竟从过世到扶灵回甬州已经花去了不少时日,族里便由方士算好了时日,就正式落葬了。

梅氏和赵氏替包老太太换上了新作的寿衣,十八层寿衣,穿一层。说一句恭送的话,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可哪里敢放开了哭,只好让丫鬟帮着擦了脸,继续伺候着,足足费了一个时辰才好。

棺椁上了钉子,比来时简单的棺木重了许多,也就不是单单靠九老爷和十二老爷就能抬得动的。臻徊这个嫡孙义不容辞,可还是少了一人。

十六老爷求了四老太爷和姜老太太,得了允许,这才擦了泪水过去扛起了棺椁,送生母最后一路。

女眷们送到二门外,男人们送出了城,只有送葬的人上了山,待一切规矩做足,回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下午。

因着有丧事,这一年的腊八也是匆匆过的,并没有热闹一番,眼瞅着这一年只剩下小半个月了,裴家上下才有些热乎起来,等着过年。

臻玟最近一直往庆安堂跑,多是去的臻徊屋里,臻徊经常不在,她便与任氏一道。

臻玟不会说话,任氏又喜欢说,正好凑成一对,一个说一个点头,相得益彰,这反倒是轻松了肖姨娘,只要上好了茶水和点心,便能休息一会,不用担心任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跳起来寻事。

腊月二十五的时候,臻璇去了一趟长房。

自臻衡伤了之后,又接连有事发生,她来长房的次数少了,这回得了空,正好来瞧瞧姐妹几人。

到了李老太太的屋子外头,臻璇整了整衣服,想要进去请安。

看门的采梅没有打帘子,凑过来压着声与臻璇道:“三老太太来了。”

臻璇闻言一挑眉,自上回苏满玥的事情之后,贾老太太与马老太太闹翻过一次脸,平日里再也没见她来过庆荣堂,怎么今日就在了呢。

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帘子却被挑了起来,臻琳从里头出来了。

见了臻璇,臻琳惊讶不已,却是生生把一句“七妹妹”压回了肚子里,看了眼屋子里头,臻琳拉了臻璇就往自己屋里走。

回了屋关上门,臻琳让花露看好,低声与臻璇道:“三叔祖母在呢。”

“我听采梅说了。”臻璇咬着唇,略微有些不安,“三伯祖母怎么突然就来了呢?为了什么事?”

臻琳理了理思绪,把自己听来的整理了一下:“为了两样事,一样是为了苏表姐,一样是为了四哥哥,你要先听哪一样?”

第九十四章 各有打算(一)

章节名什么的,太痛苦了…

起先听了臻琳的话,臻璇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可慢慢沉下心来一想,却是释然了。

上回的事最后是由三老太爷出面教训了贾老太太,以贾老太太的脾气只怕是恨死了长房和五房,那之后一直以养病为由闭门不出,直到四房扶灵回京那日才在众人面前出现。

那日也不过就是匆匆一面,贾老太太带着她身边的四太太、十五太太以及林姨娘一道站着,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受了隔房太太、奶奶、小姐、姨娘的礼,偏又不让四太太他们行礼回礼,更惹得其他几房生气。

这般关系之下,今日贾老太太会出现在庆荣堂才让人不解。

只不过细细推敲起来,也不过就是这么几样事,能让她低头来和马老太太商量。

臻璇倒是不介意先听谁的,不过臻琳让她选,她便选一个:“先说苏表姐吧。”

“我想也是,四哥哥都到了京城了,三叔祖母便是有什么想法也鞭长莫及了,而苏表姐就是在眼前的。”臻琳说到这里顿了顿,面色沉静不少,“大约是想着二哥哥那里指望不上了,苏表姐提出想回苏家去。三叔祖母和八姑母不答应,已经闹了一场了。”

“回苏家?闹了一场?”这样的情况是臻璇完全没想到的,当即听得瞠目结舌,不知该评说些什么。

臻琳皱着眉头,一脸苦恼:“我刚才听见,也和你一样想不通。苏表姐对二哥哥那么执着的心思,当真就这么说放下就放下了?便是放下了,也不用回苏家去,她们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了,与苏家根本不往来,她便是回去了。能靠得到谁?”

听着臻琳的声音,臻璇思绪万千,她想起了头一回陪臻珧去庆福堂的时候,被放出房间的苏满玥请她过去说话,较之之前的防备和敌对,言语看似平静许多,只那底下埋藏的恨意和不甘是骗不了人的。

“四姐姐,一个人真的会变得这么快吗?”臻璇一时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样的感觉,脑海里挥之不散的是苏满玥带着哭腔的大笑,说着要编织一个更美的更甜的梦。

见臻琳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臻璇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我曾经想过。苏表姐是喜欢二奶奶这个地位,还是喜欢二哥哥这个人,想来想去,许是都有吧。只是她更看重的二哥哥。”

若非如此,她如何能在水阁外头声泪俱下,让三老太爷有一丝动容。

“你的意思,是苏表姐不会轻易放弃?”臻琳的话虽是疑问,口气之中倒也带了几分笃定,心里也是有了计较的。

“她既然不打算放弃,那留在这里也没有用,二哥哥在金榜题名之前是不会回来的。只是我不懂,她为何要回苏家去?”苏满玥的事。想不明白的,臻璇也不愿意想了,只问了一句,“三伯祖母来与大伯祖母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臻琳微微摇了摇头。道:“三叔祖母猜想苏表姐是被三叔祖父伤了心,因她不姓裴,三叔祖父不会尽心为她考量,这才动了回苏家的心。苏表姐来年就及笄了,三叔祖母想请祖母选了合适的人家,替苏表姐说说亲事。”臻琳挑了挑眉,对臻璇她也是放心的,便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因为我们最近走动的人家都不错,才入了她的眼?”

最近往来的人家里,能客气说话的也就是永凉王府和傅将军府上,若是能搭上这门亲,贾老太太还不笑歪了呀。

只是,臻琳不会着急,臻璇亦不会着急。

马老太太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由着一个做出那样事情的表小姐坏了裴家上下的名声,毕竟,她还指望着自家的爷与小姐们能在甬州的这些望族之中寻到良配,断断不可能接了这个烫手山芋的。

不愿意在苏满玥这个八字都没有一撇的事情上多转悠,臻璇开口问了臻徐的事。

臻徐是当真到京城了。

那日偷溜出门,只因四老爷、四太太和林姨娘极力瞒着,贾老太太的心思又不在这桩事上头,根本不晓得臻徐不见了。

等她终于察觉出不对,让人踹开了臻徐的屋子,已是几日之后了,便是气得头晕目花也没有办法,再追哪里还能追得回来。

贾老太太不肯罢休,使着劲折腾四老爷、四太太与林姨娘,偏生那三个为了儿子将来的出路都是豁出去了的。

自家儿子是个什么脾气底子他们是极其清楚的。

臻徐性子软,做事有些温吞不干脆,功课也只是尚好并不出彩,这可都是被贾老太太给生生压出来的。若是没了这个虎狼祖母在身边,在京城有裴大老爷指点,又与臻彻一道拜了名师,两兄弟有商有量的,定是会好起来的。

他们费了番口舌才让臻徐下了决心,留下父母姨娘在甬州,自己上京谋将来去。

若是以后能得份功名,他们三人还怕没有好日子在前头吗?

毕竟臻徐不过十五岁,一切都还来得及。

等臻彻点了头,长房点了头,他们日日盼夜夜盼总算等到了这一天,趁着贾老太太没空搭理他们,送了臻徐出门了。

现下臻徐成功出了甬州,一片光明等着他们,那还有什么苦吃不得的,愣是由着嫡母撒气了几日,还每日都喜滋滋的,跟喜事临门了一般。

瞧着那三人的样子,贾老太太更加气结,这折腾起来也没那个意思了,将他们打发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一心要压制的庶子庶孙出了这种事,贾老太太咽不下这口气,便把帐算到了长房的头上——若没长房同意,光靠臻彻能把臻徐带去京城吗?

因此这一回,臻徐的事也被提出来,来给苏满玥的婚事加码。

臻璇听完忍不住嗤之以鼻:“三叔祖母的心思真真让人瞧不懂了,若四哥哥将来有了出息。不就是给她这个当祖母的长脸吗?”

臻琳也叹了一口气,道:“她心里的孙儿只有十弟一个。”

说到十爷臻後,两人皆是摇头,好好的一个孩子,愣是给贾老太太宠得不成样子了,长大后别说是光宗耀祖了,不惹事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既是说起了上京的事,臻璇便问了一句:“二哥哥他们可有捎信回来?”

“大姐是正月里出阁,他们早就到了京城了。父亲来过一封信,说是一切都好。让我们莫要担心。二哥哥与四哥哥的事他都会打点好的。他们都是读书的料子。又寻了好先生,放心吧。”

臻琳这番话,让臻璇松了一口气,如此便是好了。她做她的七小姐,他去谋求他的前途,从此各走各的路,过往皆云烟,谁也不再欠了谁的。

贾老太太与马老太太的对谈似乎并没有商量出什么结果,但也不至于就让对方下不了台阶,说不得愉快,好歹脸面上能过得去。

臻璇给马老太太磕了头,想着一会看过了孙氏和臻琪再回去。却被马老太太叫住了。

马老太太斜斜靠坐在榻子上,锦虹在边上拿着美人捶替老太太轻轻捶着腿。

马老太太阖眼养神,只与臻琳与臻璇道:“有空去看看你们九妹妹,这府里上下的小姐当中,你们与她处得最好。又是心思细的,去宽慰宽慰她。过几日就要祭祖了,她的事只怕二房还没拿出个主意来呢。”

臻璇心头一紧,只是不好对着马老太太表现出来,与臻琳对视了一眼,应了声出来了。

两人不敢在庆荣堂里胡乱说话,又不好再回臻琳的屋子里去,便干脆依了马老太太的意思,去一趟庆德堂。

没有叫马车,又怕脚下路滑,姐妹两人手牵着手走,让花露和桃绫远远跟着,不到跟前伺候。

臻璇想着马老太太的话,略微有些不安:“我们对九妹妹的那些猜忌,不晓得大伯祖母知道不知道。便是山上别庄的事没传到她那里,之前弟弟和十三弟受伤的事,大伯祖母也会有些计较的吧?即使这样,还特地让我们去瞧瞧九妹妹…”

臻琳亦是有些不解,她相信以马老太太的心思应当是看穿了不少事,想的也比她们两个小丫头多得多,只是那一些都是没有确凿的证据的,都是猜测和推断,因此做不得准数。

“祖母的考量可能与我们想的一样,不因为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坏了姐妹感情。”臻琳挤出一个笑容,可落在臻璇眼里,觉得比哭好看不了多少,“只是山上的事是能做准的了,我们对她,总会有疙瘩在那里。”

臻璇心中戚戚,想着那月牙儿一般笑着的眼睛:“我只是没想明白,她到底图的什么?”

“是啊,图的什么呢…”臻琳也是不解,应了一句。

“大伯祖母也在烦恼九妹妹的事吧?毕竟这不上不下的身份,算个怎么回事呢。”

臻璇摇了摇头,眼瞅着就要祭祖了,等开了祠堂,二房、四房新入门的太太奶奶都要磕头入了族谱,一切都要有个说法,尤其是臻珧的身份。

臻琳看了一眼臻璇,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些对臻珧的态度来,毕竟臻珧几次下手挑的都是臻璇,自己心里都过不去,又怎么能让对方无半点迟疑呢。只是她到底还是没看出来臻璇的心思,那张脸上淡淡的,没有欢喜也没有摆出一丝丝的厌恶来。

这般情况,臻琳只能苦笑,叹道:“你觉得她是记到十六婶娘名下,还是记到自个儿生母名下比较好?”

臻璇脚步稍稍顿了顿,待回过神来又急忙赶上,眼神倒是飘开了:“若是记到十六婶娘名下,就是正经嫡女了,十六婶娘未必乐意;可是让十六婶娘认下那个妾,只怕也是要让她怄死了。”臻璇轻咬下唇,握着臻琳的手紧了紧,犹豫了一会,终是说了出来,“其实这事儿我们定不了,只想着快些过去,早点做个决断。莫要一直这么拖着,反倒是累了我们。”

臻琳听了,浑身一颤,也没挣扎被臻璇握紧了的手,只是跟着喃喃念了一句:“莫要累了我们…”

第九十五章 各有打算(二)

嫡出也好庶出也好,与其他姐妹并不会有什么影响,而若是一直不明不白的,倒是要惹人闲话了。

十六老年年轻时候那些事,到底是裴家不体面的事,自家晓得也就罢了,无论哪一位老太爷老太太都不愿意传扬出去的。

真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裴家的名声可就要连累的。不单单是这些,连累的还有臻珧的姐妹们,有这么一位姨娘偷生、嫡母不认的小姐,这府上的小姐也要跟着受人指点了。

臻璇这么说,倒是说的心里话。

不是不顾姐妹之情,话说到底了,臻珧在做那些事的时候也没想到过什么姐妹之情,只是到底还是在一个大宅子里住的,裴家家风如此,没有夺妻夺子的深仇大恨,是绝不会撕烂了脸皮的。

她们平日里依旧会好好处着,却是一点也不愿意被这莫名其妙的事连累。

臻璇话出口了,心里的石头也落下了,虽是真心话,听起来确实是自私了些,她想了想,还是道:“这也怨不得九妹妹,她也不想这样没个身份,只是十六婶娘那里不松口,又有什么法子呢。即便是四伯祖母在这事上都觉得对不住十六婶娘,不会强要塞个主意过去的。”

臻琳哪里不知道这里头的条条道道,亦是头痛:“祖母让我们来,我们便先听听九妹妹的意思,能劝的劝几句,不能劝的也是真的使不上这个力气。我是想着你说的有道理,不管怎么样,拖下去与我们几个都没有好处。若是等祭祖前日还不给个说法,我也要母亲去与祖母说,不能这样子的。”

臻璇点了点头,与臻琳一起进了庆德堂。

姜老太太在歇中觉,自是不好去打搅,等到了臻珧房门外,才晓得臻珧并不在屋里。

棠雪倒是在,一见了来人。赶忙迎过来请安。

臻琳问了声:“九妹妹呢?”

棠雪起先紧绷着脸,这回松下来不少,央求道:“见了两位小姐来了奴婢也就踏实了。咱家小姐在太太屋里呢,太太…”棠雪声音越来越轻,只眼神不住往张氏的屋子里飘。

臻琳和臻璇心下了然,大约张氏心里不爽快,臻珧又在张氏那边,棠雪怕臻珧受委屈,想叫她们两个去救火。

只是这火如何能救?不管关系如何,到底是母亲教育女儿。打一顿都是天经地义的。现在不过就是关起门来骂上几句——臻珧到底受了姜老太太喜爱。张氏不会也不敢随意打她的。

棠雪见臻琳和臻璇都没有动作,也琢磨过来了,脸上讪讪的,不敢再提旁的。只请了两人坐下,又奉了茶水,去外头伺候了。

臻璇喝了口茶,支着下巴与臻琳说话:“原先十六婶娘住在庆荣堂的时候,经常寻九妹妹吗?”

臻琳闻言一愣,摇了摇头:“不曾见过。那时九妹妹虽然日日来请安,也很少能在十六婶娘的屋里待上一刻钟的。婶娘不喜欢她,从来不愿意她在跟前,请了安就打发了。”

“许是时间不多了。婶娘特别烦闷,这才训起了九妹妹。”臻璇咕哝了一句。

臻琳听了,倒是认同臻璇的想法的。

离祭祖之日不过那么几天了,张氏这么不喜欢臻珧,也是一日比一日看着心烦。

让张氏心烦的不仅仅是臻珧。还有受伤的臻循,伤筋动骨一百天,小孩子又歇不住,哪里是这么好养回来的,又并上十六老爷伤心生母过世,少不得要劝着顺着哄着,这再温和的脾气也是扛不住了的。

一面是伤了的嫡子,一面是马上就要定下身份的庶女,一面又是难过的丈夫,她烦乱她不安她不甘,只是这一些她不会对着丈夫与嫡子发作,亦不好对着下人发作,只往臻珧身上招呼。

张氏性子在那里,她不会骂人,也不会寒碜人,只几句就说不出旁的来了,可就消不去火气,一般就让臻珧罚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