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太太瞧着贾老太太那脸色,就知道信里内容不会让人满意,她过去从桌上拿了信,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只觉得一股子火从心里冒起。烧得五脏六腑都痛了。她咬牙切齿地撕了信:“是我昏了头了。那个老东西从来都不喜欢我,我还耐着性子写什么信,当真是自取其辱。母亲,苏家不管满玥。这回可怎么办?”

贾老太太也是头痛,她搬出苏家来,一是为了推脱,二是为了拖延,如今推脱不成,拖了一个多月也拖不下去去,她猛得站起来,拉着六姑太太道:“走,找你爹去。”

水阁之上。三老太爷正在听戏,眯着眼儿摇头晃脑,贾老太太在一边说了一盏茶的工夫也没将他说醒过来。

直到那戏台上一幕结束,余音绕耳足足绕了一炷香,等得贾老太太要破口大骂的时候。三老太爷才慢吞吞地道:“我不找你,你却来找我,真是比新写的戏还传奇了。”

贾老太太阴着脸,把来意一说,道:“这苏家果真是个混账人家,现在可要怎么办?”

“混账人家?”三老太爷哼笑了一声,“这样就是混账?那你算什么?”

贾老太太看见了三个美眷眼底的嘲讽笑意,气得跳脚:“我也是昏了头才来问你,我自己想法子去。”

三老太爷挥了挥手,直接让流竹送客。

一个“客”字让贾老太太怄得胸口发痛,踉跄着退了几步,直到撞到书桌才停下来。腰上痛得让她红了眼,想也没想,直接从书桌上捧起一个精巧的山石盆景,用力往地上一砸,也不管那盆中泥土飞溅开赃了鞋面,推开了流竹往外头走。

流竹蹲下身去收拾那一地狼藉,心疼道:“这是八老太爷带回来送给老太爷的,老太爷喜欢才放在了书桌上,真真是可惜了。老太太在气头上,不晓得会想出什么主意来。”

三老太爷摸着流兰的手,上一回被六姑太太烫着了,到现在都还有些泛红,他一面摸着,一面道:“她能想出来的,都是馊主意。”

三老太爷这话说得一点都不错,贾老太太当天就请了管婆子来,也不提苏家怎么回复的,只说请人合过八字了,颜大爷和苏满玥的八字不合适。

管婆子眼观鼻鼻观心,脸上没露出半点不耐烦来,也不说让贾老太太把苏满玥的八字拿来再让颜家去合一合,咕咚咕咚喝完了茶,拍拍屁股起身走了。

臻璇那时正把绣好的荷包拿给臻琼,臻琼靠着窗边看见管婆子进了周氏的院子,没一会儿,就有丫鬟把话传了过来。

臻琼撇了撇嘴:“真亏她说得出来,再闹下去,连我们都要跟着被人笑话了。”

臻璇笑得也很无奈,这八字不合是个推脱的好理由,却不是在这个时候用的。

若是管婆子头一回进门,贾老太太和和气气将八字送上,两家各自去合,回头再说不合适,颜家也不能说这边合得不对。

如今过了一个多月,对方都明白贾老太太是压根瞧不上自己家,搬出了苏家不算,又一口咬定八字不合,偏偏是连苏满玥的八字都没有送过去过,这就是欺人太甚了。

果不其然,管婆子在周氏这里坐了坐,一出了裴家就直奔颜家去了,将这话一说,气得颜太太劈头盖脑地骂了颜大爷一顿。

颜大爷心里存着火气,对上看笑话一般的颜大奶奶,更是不爽了,拉了管婆子到一旁,取出一块素色方帕给管婆子看,说:“妈妈再跑一趟吧,告诉她,帕子还在我这里,她自己拎得清的就趁早消停了,再闹下去,过了门都没好日子过。”

管婆子接过赏银收到袖子里,又一次进了裴府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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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一更~~~

第一百一十七章 贵妾(四)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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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婆子一个多时辰就去而复返让臻璇有些意外,她支着下巴看臻琼画花样,道:“这回又生出了什么变化来?”

臻琼在画一套莲花,从小荷才露尖尖角开始,到接天莲叶无穷碧,再到泥中采藕白纤纤,最后一幅留得枯荷听雨声。

这是臻璇央她画的,说是过年时金氏买过一个掌上屏风,四扇屏面相映成趣,很是讨巧。臻璇见舅母喜欢,便想出也绣一套出来表表心意。臻琼平日里也就是写字画画,听臻璇说了觉得有些乐趣,这才应下了。

臻琼小心下着笔,花刺绣花样与一般作画不同,她格外仔细些:“这莲花能有的变化都让七妹妹你想全了,还能有什么变化?”

臻璇扑哧笑出了声:“六姐姐这是拿我取笑呢。”

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记挂着管婆子的来意,只是等了小半个时辰,也没见管婆子出来。

又等了一刻钟,却是流竹来了。

流竹没有直接进来,在院子门口叫了个小丫鬟过去,问道:“听说七小姐在这儿?”

小丫鬟点了点头,唤了桃绫一声。

桃绫在屋外和丫鬟们聊着天,听见声音过来,一看是流竹,怔了一下,道:“姑娘寻我们小姐?可是三老太爷有什么事?”

流竹弯着眼,道:“我们老太爷请七小姐过去听戏呢。”

臻璇听了桃绫的话,透过窗子看了一眼站在外头的流竹,努了努嘴:“这不就是变化了吗?”

桃绫被留在了水阁下面,流竹独独请了臻璇上楼,一路上流竹什么口风都没有透。只说是到了就知道了。臻璇琢磨了许久,也不知道管婆子会再和贾老太太说什么,就更猜不到三老太爷要问自己什么事了。

三老太爷没有在听戏,坐在书桌后头,摆弄着碎了的盆栽,时不时皱眉叹气,一副心痛懊恼的模样。

流梅见臻璇来了,闷声不响地取了一个蒲团在书桌前放下,冲臻璇眨了眨眼。

臻璇深吸了一口气,上前跪下:“七娘臻璇请三伯祖父安。”声音不轻不重。气息平缓。双手伏地。额头磕在地上,力道恰到好处。

三老太爷拿起一块碎石看了又看,眼睛一会眯起一会睁大,看了许久才摇着头放下。看见臻璇还跪着,开口道:“把头抬起来吧。”

只让抬头不让起,臻璇直起背,等着三老太爷问话。

“七丫头,”三老太爷一面说,一面又拿起了另一块石头,“正月里上街那一日的事,你再仔仔细细与我说上一遍,不要漏掉一个字。”

离那一日过去了一个多月。臻璇做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又比照着上一回的说法,将经过又说了一遍。

三老太爷听完,脸上不见任何情绪,又道:“那一日你们先走了。满玥后来做了什么,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臻璇闻言,脸上白了一白,好在思路还算清楚,一下子反应过来三老太爷关心的到底是什么。

三老太爷记着六姑太太那天说过的话,臻璇明明事先知道了一些什么,却一直缄默,看着事情一点点地发生,做了一个看客。其实不仅仅是她,还有臻瑛和臻琳,她们三个一起做了这个决定,没有告诉其他姐妹,更没有在长辈面前漏过口风。

臻璇吸了吸鼻子,若她此时在三老太爷面前露了端倪,便是把臻瑛和臻琳一起拉下了水,这对她没有一点好处。

磕了个头,臻璇沉声道:“七娘不知道苏表姐那之后去做了什么。”

这句话倒也没有扯谎,她们只是猜过苏满玥去做了些事,至于是什么事,是一丁点也不清楚的。

三老太爷盯着臻璇看了许久,道:“刚才官媒来,提到了一方帕子,是满玥的,而现在颜家那位大爷手上。”

臻璇只感觉背后一凉,睫毛轻颤,深呼吸了好几口才没有落下泪来。

人在做,天在看,这世间真的有因果循环,莫妍被苏满玥陷害,一方帕子定了罪名;而现在,苏满玥自己也受困于一方帕子,脱身不得。

“在那之后,苏表姐给了颜大爷一方帕子?”臻璇平复了情绪,抬头看着三老太爷,道,“我若那时知道,断不会让表姐这么做的。私相授受,对表姐也好,对裴家也好,传扬出去都不好听。王府摆宴那天也请了苏表姐,我们去了之后,见宴席上有不少人家是表小姐一起来的,也就没有多想。直到那日六伯母问我话时,我才知道官媒上门了。”

臻璇答得很小心,三老太爷对苏满玥给颜大爷为贵妾这桩事并不满意,若让他知道其中还有她们姐妹的袖手旁观,只怕这事不会善了。三老太爷不会为了苏满玥让裴家姐妹吃亏,并不表示在知道她们存了异样心思之时,还能偏袒。

“表小姐给王府旁支为贵妾,对裴家而言,并不是什么体面事情。”臻璇想着那日周氏与三老太爷说的话,小心翼翼地道,“七娘与王府里的小姐们有些交情,往后也要多走动的,如果事先知道,不会做出这种让自己尴尬的事情来的。”

三老太爷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机灵的丫头。行了,你先起来吧。”

流梅过来扶着臻璇起来,也许是跪得有些久了,膝盖发胀,臻璇没站稳,往流梅身上靠了靠。

流梅冲臻璇笑了笑,道:“七小姐,先在一边坐一会吧。”

臻璇才一坐下,就见流竹带上门出去了。等了一刻钟,便听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一下一下的,走得特别慢,臻璇便明白了,来的是苏满玥。

苏满玥进来看见臻璇时,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然后抿了抿唇,笑了。不知怎么的,臻璇也笑了。

苏满玥不是从前的那个苏满玥了,若是半年前,苏满玥听了臻璇刚才的那些话,定要跳起来对质一番,将其中谎言全部挖出来,赤裸裸地扔到三老太爷跟前。而现在的苏满玥,对那些话不会提出一个字的异议来。

在上一回的交谈里,臻璇就看出来了,苏满玥已经接受了自己弄错了人表错了情,只是贾老太太不肯而已。

三老太爷有些累了,靠在太师椅上,声音里满是疲倦:“为什么上一回不说帕子的事情?”

苏满玥眨了眨眼睛,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才道:“忘记了。”

流梅扫了苏满玥一眼,拿了狐锦给三老太爷盖上,道:“表小姐,奴婢多句嘴。老太爷为了这事费心费力,夜里都睡不好,您却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老太爷便是有三头六臂都帮不上了。您若是有什么想法,还是早些说出来,别憋在心里,让长辈们跟着受罪。说句不好听的,真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奴婢看在眼里,除了大着胆子说上这么几句,也实在是没有一丁点办法了。”

苏满玥低着头,淡淡道:“确实是忘记了。”

三老太爷拍了拍流梅的手,示意她别再多说了,重重咳嗽了两声,他强打起精神,道:“我知道为了上回的事,你对我存了怨恨,这样的事就瞒着不告诉我。我原想着这不是门好亲事,能回了就回了,可现在这样,不嫁也不成了。你的名声,裴家的名声,都系在了你那块帕子上。多余的事我也不管了,你自己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着颜家轿子来接吧。”

苏满玥听了,脸色如常,只应了一声,就回去了。

臻璇也没有再留,下楼时还想着苏满玥会不会在楼下等她,可看见院子里桃绫孤零零的身影,暗暗道,自己果然是想多了。

桃绫已经等得着急了,臻璇上去了那么久没个消息,中间流竹下来,她想问几句都被流竹拦了,直到苏满玥跟着流竹回来,桃绫的心更是沉到了水底。

现在好不容易见臻璇来了,桃绫赶忙迎了过去,小声问道:“小姐,没事吧?”

臻璇握着桃绫的手,心里一点点踏实了下来,摇头道:“我没事。我们走吧。”

一路上桃绫都没有说话,等终于回到了庆安堂,关上了门,她倒了杯茶递到臻璇手里,道:“表小姐又为难小姐了?”

这桩事总要有个结果,路是苏满玥自己选的,选对选错与臻璇没有关系,只求着她能把这条路走完了,对裴家的姐妹们来说,也就松口气了。

这不是落井下石的陷害,更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同情,这是闺阁里的斗争,但凡臻璇有一丝一毫的手软,对上苏满玥就会全盘皆输。

上一辈子,在苏满玥手里吃了大亏,把身家性命一块赔了进去。臻璇不是傻子,她记得在臻彻怀里断气之前,她的恨意有多深。这一次,她不愿意再走那条老路,若能让眼前的路更平坦一些,她不介意做一次恶人。

捧着茶盏,暖意从指尖渗入,身子也跟着暖了起来,臻璇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眨了眨眼睛,笑着道:“是我为难她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贵妾(五)

昨天有两更,大家别看漏了哦。

这是今天的第一更,第二更还是在晚上9点这样。

桃绫听了臻璇的话,手上的活计顿了顿,扭过头去看她。臻璇半弯着眼睛,鼻尖红红的,在茶水的热气后头笑容都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桃绫心头一紧,叹了口气,道:“奴婢说句心里话,小姐也该学一学三小姐,不能让自家吃亏。表小姐来来回回地给小姐添了多少麻烦?那些龌龊事,也亏得她那脸皮子能做出来。这一回也是,那日虽是偶遇,她却是借着了小姐的东风,她自己表错了情,与颜大爷搭上了,现在又这般应对。王府里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人,说不定还要编排上小姐了。”

臻璇的牙齿轻轻咬着杯沿,被桃绫这么一说,也抬起头来,道:“你放心吧,我不会一直吃亏的。三伯祖父放了话了,让她收拾了东西等着去颜家。”

“那真是阿弥陀佛了。”桃绫念了一句,到底心里愤愤,抱怨道,“既然是一定要去的,之前何必生出那么多的事端来?这人还没见到公婆大妇,就落了一堆口实,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吗?等嫁过去了,能有什么舒服日子。依奴婢说,便是颜大爷之前对表小姐再上心,这会儿也是一肚子怨气了。”

听得桃绫抱怨几句,臻璇的心情反倒是豁然开朗起来,哧哧笑了几声,道:“桃绫,我瞧着啊,你确实是将来做管事娘子的脾气。”

桃绫一怔,猛得想起那天夜里与臻璇说的话,脸唰得一下就红了,一跺脚。道:“小姐这是笑话奴婢呢,不说了,奴婢瞧瞧秦嬷嬷去。”

桃绫话还没说完,人就先跑了出去,背后还传来臻璇大笑的声音,更是羞得加紧了步子。

臻璇笑完了,这才取了一本书过来,随意翻了起来。刚刚看了五六页,又听见脚步声传来,她抬起头去看。只见回来的桃绫换了另一副表情。一脸的紧张严肃。身边还有一个臻琪。

臻琪风风火火地进来,把臻璇从榻子上拉起来就要往外走,臻璇不明所以,只是不好用力甩开。急忙道:“五姐姐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

“再不走,可就要被堵在这里了。”臻琪撅着嘴,脸颊因为生气有些发红,“我刚去找六妹妹,却见六姑母在她院子外头大呼小叫地要寻你。六妹妹绊住了她,我想着要给你通个气,就赶紧来了。别管六姑母又在闹什么,赶紧跟我去庆荣堂,咱们那里人多。不怕她。”

晓得臻琪是担心自己,臻璇舒了口气,笑着摇摇头:“庆安堂里人是不多,却也不怕她。我若避六姑母避去了庆荣堂,祖母和母亲会伤心的。”

臻璇说得简洁。臻琪倒也是听懂了,拉着臻璇的手不肯松,道:“是我着急了没个分寸,我们这就寻六叔祖母和十四婶娘去,我陪着你。”

李老太太刚歇了午觉起来,听说臻琪来了很是高兴,可一瞧见两个丫头皆是皱着眉头进来的,便问:“出了什么事了?”

臻璇把之前被三老太爷叫去问话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看了一眼祖母略略有些发青的脸色,道:“大约是六姑母听说了三伯祖父下决定时我也在一旁,这才生气了要寻我说了明白。”

李老太太哼了一声:“她裴世逦做事向来颠三倒四的,无理都要闹三分,这会儿不闹反倒是不像她了。咱们只管坐着等,看她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季氏安慰似地拍了怕臻璇的背,平缓的语气让边上人也跟着静了下来:“璇儿,别担心,我们都在这儿呢。”

臻璇看着季氏慈爱的目光,鼻子一酸,用力点了点头,有祖母和母亲在,她有又什么能担心的呢。

没一会儿,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进来了,臻琪指了指茶盏,她端起来一口气喝完,又倒了几杯下去,这才算缓过了气来。

臻琪看向李老太太,道:“福满是我留在六妹妹那儿听信的。”

福满忙不迭点头,她在那里把事情听了个八九,见六姑太太再没耐心和臻琼兜圈子了,这才飞一样地跑来传信。

原来,管婆子今日第二回来,根本没在贾老太太那里坐多久,只提了提帕子的事,让贾老太太自己拿个主意,然后就告辞回去了。可还没走出几步,就被流竹请了过去问了几句,便把那帕子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这么重要的事情流竹不敢瞒着三老太爷,带着管婆子去见三老太爷,三老太爷听完了气急,先后找了臻璇和苏满玥过去。

贾老太太一时不查,等反应过来时三老太爷已经把事情都定下来了,她急得跳脚,与六姑太太一道冲上了水阁。

三老太爷正枕着流梅的腿歇午觉,贾老太太一进门就看见这么一幕,气得大骂狐狸精。

流梅哪里是个省心的,取了一个枕头给三老太爷垫上,自己从床上下来,没穿鞋子,一脸惶恐地跪在地上,颤着声儿道:“老太太让奴婢三个人来服侍老太爷,原来不是让奴婢们这么服侍的?这些年奴婢们都伺候错了?”

几句话让贾老太太怒火中烧,冲过去又把三老太爷拼了许久的盆栽砸到了地上。

三老太爷睡得正香,却没有柔软的美腿做枕,心里不高兴着呢,一看心血碎得比前一次还彻底,拄着拐杖敲了地:“你今日是铁了心要把我这里闹得鸡犬不宁是不是?”

“也好过你老不羞被迷了心了,要把满玥往火坑里推!”贾老太太不怕三老太爷吼,直直顶了回去。

“火坑?”三老太爷瞪着眼,喝道,“好好一个姑娘被你养成了这般脾气,臻彻那事不吸取些教训,这回更是和别人私相授受,你倒是告诉我,要怎么收拾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贾老太太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气势却不肯输,梗着脖子,道:“早早让她做了臻彻的填房,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三老太爷闻言,气得差点背过去,扬起拐杖就要往贾老太太身上招呼:“你这个死鱼脑袋怎么就是不开窍!若不是你给老祖宗守满了孝,这会儿说出这种话来我就要把你休回贾家去,也好过我死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这些重话年轻时挂在嘴上,到了这把年纪却是很少出口了,贾老太太听得傻了,也没想起来要去躲拐杖。六姑太太扑过去拉她,自己背上吃了一杖,痛得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见三老太爷还要再打,六姑太太可顾不上那三个美眷在一旁看起来是又拉又劝,实则煽风点火,护着贾老太太就下楼了。

送了贾老太太回去,抚着背顺了好一会儿的气,贾老太太才终于发作出来:“老匹夫竟然想休了我!”

六姑太太一吸气,背上又是一阵钻心的痛,她咬牙切齿,待知道之前臻璇和苏满玥前后去过水阁,拳头重重往桌子上一砸,道:“那个臭丫头刚是在六丫头那里?我倒要问问她,几次三番与我儿过不去,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六姑太太带了人到了臻琼院子外头,这会儿周氏刚刚去了庆荣堂,并不在庆福堂里,她此时行事也就更没了顾忌。

臻琼听得外头吵闹,下笔时一顿,墨就在纸上晕开了一个黑点,她啧了一声,放下笔把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里,叹了一声:“可惜,都快画完了。”

六姑太太被臻琼院子的丫鬟婆子挡着,一时也进不去。那些婆子嘴上说着臻璇不在,可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她不想就这么走了,直吵得臻琼出来,才气冲冲地把下人都骂了一顿,又问臻琼讨人。

臻琼本不愿意理她,斜眼瞧见远处臻琪来了,她眨眨眼睛,与六姑太太打起了太极。

福满把经过一一说了,等说完了,外头六姑太太的声音也传来了:“七丫头,给我滚出来说话。”

挽琴看了李老太太一眼,见她闭着眼冷笑,便走出去打起了帘子,巧笑着道:“六姑太太怎么来了?我们老太太和太太在屋里呢,您进屋里来说话?”

挽琴到底只是个丫鬟,有些词用不得,可即便这样,还是把六姑太太气得够呛,几步上前要来教训。

挽琴是得了李老太太授意的,哪里肯吃半点儿亏,放下帘子往后退了几步。

这日子才刚进了三月,冬日寒气还未消,也就没有取下冷天里挡门的塞满了棉花的厚重帘子。挽琴手一撤,帘子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只轻轻晃了两下,不动了。

六姑太太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对着蓝色福禄寿的锦缎布面帘子,只觉得自己吃了一鼻子的灰。

边上的婆子见六姑太太的脸都气紫了,犹豫了一会,还是上去打起了帘子,低着头不敢看六姑太太。

六姑太太重重哼了一声,带头进了屋。

她一眼就看见了臻璇,竟是把一方帕子折成了小耗子,玩得不亦乐乎,她张了嘴就要骂,却又撇见地上摆了个蒲团,一时怔住了,待回过了神,白着一张脸瞪着李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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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魃幼儿园:旱魃夫君一箩筐,各色小哥求包养吃心不改:小萝莉爬向美食帅锅

第一百一十九章 贵妾(六)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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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太太坐在榻子上,语调平稳,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世逦啊,你有多少年没来过我这儿呢?婶娘年纪也大了,记性差了很多,都想不起来了。”

六姑太太盯着李老太太,半响没吭声,也不跪,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六姑太太自己不行礼,跟着她来的婆子们也不敢行礼,苦着一张脸各自寻思。若是在庆福堂里帮着六姑太太对付臻璇,她们是不怕的,可哪里晓得竟然会闹到庆安堂里来,这可不是贾老太太能说了算的地方,现在除了自求多福,还能如何?

李老太太也没指望世逦真的会跪下行大礼,见她如此,不由冷笑了一声。

季氏叫了挽琴一声,道:“既然六姑想站着说话,便把蒲团收起来吧。”

挽琴应了,真就把蒲团收了。

这下,六姑太太更是没了退路,只能站在中间,不能落座了。

这一肚子气,因臻璇而起,又不好对长辈发作,此刻一并爆发出来,自然是朝着臻璇去的。六姑太太一个转身,一双眼睛若能喷出火来,只怕是早就把臻璇烧化了,咬牙道:“七丫头,你刚才在水阁里说了些什么?”

臻璇此刻是完全静了下来,抬头看着六姑太太,道:“自然是三伯祖父问什么,我就答什么呀?”

六姑太太啐了一口:“你表姐给那种人家做妾,与你有什么好处?真的是晕了头了才兴风作浪!”

“既然对我没有好处,我为什么要兴风作浪?六姑母这话说得可真奇怪。”臻璇撇了撇嘴,低头拉着手帕耗子的尾巴在掌心滑了一圈,道,“明明是苏表姐自己凑上去的,还给了人帕子。怎么能说是我的错呢?真要计较起来,还是我们在颜家面前丢了脸面,六姑母,我和姐妹们以后怎么能跟没事人一样的去王府做客啊。”

这个臭丫头真的是个惹事的,这会儿还在自己面前玩什么手帕耗子,不就是在说苏满玥因为一方帕子成了笼中的耗子,再也脱不出身来了吗?

想到这里,六姑太太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三步并成两步要拉臻璇拉起来教训一顿。

臻璇哪里肯让她得逞,仗着身形小。从六姑太太的身侧转了过去。躲到了李老太太的身后。

李老太太等的就是六姑太太的出手。她一掌拍在榻子边上,道:“反了!没半点规矩!秦嬷嬷,给我拦住她。”

秦嬷嬷得了令,冲过去就要拦。六姑太太根本不把秦嬷嬷放在眼里,一心要推开她去抓臻璇,可惜臻璇躲得远,她压根够不到,气得又要把火气往臻琪身上发。

“你也不是什么好心肠的。”说罢,六姑太太红了眼,扬手就要打臻琪。

臻琪丝毫没料到六姑太太会冲着自己来,一时懵住了,迷糊之间已被秦嬷嬷一把护到了身后。只听得“啪”的一声,秦嬷嬷的手先打到了六姑太太。

这一动手,与六姑太太一起来的婆子们醒过了神,不能让主子吃了亏,纷纷上来围住了秦嬷嬷。

“哐当!”又是一声响。

李老太太手中的瓷杯被狠狠砸在了地上:“这么是庆安堂。不是庆福堂,要撒泼回你母亲跟前去!这里由不得你胡来!”

六姑太太被秦嬷嬷打了一下,又被李老太太这一声喝,恼羞成怒地跳起来,就要往李老太太那里扑。

屋外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几个粗使婆子,架住六姑太太不让她动弹。周氏和曹氏跟在后头急匆匆进来了。

周氏一见这架势就晓得已经闹上了,她一面行礼,一面打量了一圈,见并没有哪个像吃了亏的,这才略微松了口气:“侄媳妇听了信,就和五嫂一块来了,六姑不懂事,冲撞了婶娘,婶娘千万放宽些心,不要气坏了身子。”

李老太太摆了摆手,道:“这女儿都要嫁人了,她还不懂事?我也累了,挽琴扶我进去歇会。老六媳妇,后头的事你收拾妥当吧。”

周氏赶忙应了,恭敬送了李老太太,扭头对上六姑太太时就没什么好脸色了:“六姑,这事怎么算,我说了你也不服气,我也就省省口舌,一会禀了三叔父,由他老人家来说吧。”

听见要去三老太爷跟前说,六姑太太缩了缩脖子,可到底还是气不过,恶狠狠瞪了臻璇一眼,道:“风水轮流转,今天你看你苏表姐的笑话,总有一天,我也要瞧瞧你的笑话!”

臻璇挑了挑眉,看着六姑太太被周氏手下的婆子带走,心里暗暗道:可不就是风水轮流转,一年之前,你们瞧够了我的笑话!

曹氏正抱着臻琪低声问着话,见她只是被吓了一吓,并没有磕着碰着,这才安了心。臻琪不是个细腻脾气的孩子,这些不愉快的,一转眼也就会过去的。

曹氏放下心来,与季氏道:“说句实在话,当娘都晓得当娘的心。这么桩婚事,六姑气极了也是能想象的。可话又说回来了,这婚事是她女儿自己惹来的,又不是我们裴家上下塞给她的,做什么这么气急败坏,胡乱撒气,还往孩子们身上来。”

季氏苦笑着摇摇头,拉了臻璇在身边坐下,道:“娘晓得你委屈,这一年的工夫遇到这么多没头没脑的事,也是难为你了。”说完,又与曹氏道,“既然三伯父已经点头了,总归也就这些日子了,等真的嫁出去了,她还能再闹个什么?”

曹氏与季氏本就亲厚,此刻对贾老太太那边是不满到了极点,少不得又抱怨了一通,安慰了臻璇几句后,带着臻琪回去了。

臻璇几番保证自己没被六姑太太吓着,季氏才真正松了口气,让桃绫好生伺候着,送了臻璇回屋。

到了夜里,周氏又来了一趟,说三老太爷气坏了,一拐杖打在六姑太太的腿上,打得她跪在地上,罚她在自个儿跟前跪上三天三夜,再回去闭门思过。

贾老太太得了风声,哭着喊着要来救,被三老太爷哄下水阁,闭门不见。

管婆子去了颜家,把三老太爷的意思说了一说,颜大奶奶劝了颜太太几句,让人第二天备好轿子就去抬人。

没有人再提八字,也没有人提什么聘礼嫁妆,这哪里是抬贵妾,真是比买个冲喜丫鬟还简单。

等轿子在二门外停下,苏满玥没带一个丫鬟婆子,抱着一个小布包,一身妾室穿的粉色,上了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