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丫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似乎是有的,我听阿爹提过一次。那边虽是我们季家的地方,却因为林子深,除了庄户去打些野味,很少进去的。若那泉水真的那么好,我都想去玩一玩了呢。”

谢管家一听季家并没有用那处泉水,心思更活络了几分,道:“东家是真心想讨泉水,或者由我们夏家来出银钱,在泉水处修个小庄子,平日里与我们老太太休养。若季家有人要来小住,我们便退出来,小姐看这样如何?”

谢管家是一心想成事,臻璇却是做不得主,道:“谢管家,我只能答应你与我舅舅提一提这处温泉,后头的事我帮不上忙的。”

便是如此,谢管家也是千恩万谢:“表小姐能去信说上一说,事后我们爷再去提,也不算唐突。小人替我们爷谢过小姐了。”

这章写得奇卡无比,乱七八糟的好伤心啊…

捂脸跑。

第一百二十三章 信

感谢书友天堂无爱的粉红票,大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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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璇在庄子上住了小半个月,精神舒爽,偶有兴致提起想去瞧一瞧那处泉眼,青丫劝说那在老林里面,行走不便,这才作罢了。

臻琳让人送来了一封信,细细说了几样事情。

那染苗被送走了,由几个婆子看着,头几日夜里依旧是不得安静,有婆子来回戴嬷嬷,说只怕是真的被勾了些神智去,没得救了。

可又过了几日,却又一日比一日好起来了,夜里不闹了,白天也就清明多了,戴嬷嬷琢磨着是不是天宁寺的和尚念的经文管用,这才送走了阮妈妈。

既然是慢慢好了,自然没有人再提打发出府的事,染禾也去看了一次,听说她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

而最让一家上下记挂的是袁姨娘,前天夜里痛了一宿,生下了十六爷,名字早就取好了,叫臻御。

六老爷和袁姨娘喜不胜收,周氏强打着精神,一面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一面又要打点人手照顾袁姨娘。

臻璇看着臻琳的信,长长叹了一口气,她还记得周氏气急时与梅氏说的那些话,生不出儿子来是周氏心头最大的痛。如今袁姨娘又添了一个儿子,周氏自然是不舒服的。

又住了几日,臻璇挂念家里,便下了山,又顺道带了些野味回去。

等各房都送了礼,夜里回到屋子里时,臻璇扭头对桃绫道:“那处温泉的事,你怎么想?”

桃绫正在收拾东西,闻言转过头来,道:“小姐是要与舅老爷去信?”

“信是要写的。”臻璇应了一句。道,“到底答应了别人,不能食言。舅舅要如何判断,我插不上嘴。”

“小姐,奴婢说句心里话。既然那泉水好,对咱们老太太也是好的吧。”桃绫眨了眨眼,下定决心把心里话说出来,“若是能在泉水边建个小楼,将来老太太想休养时也有个好去处。夏家是诚心的,但若舅老爷也喜欢。谁来建都是一样的呀。”

为了李老太太的身体。这样的话臻璇是听得进去的。只是那庄子已经给了郁惠,不比自家方便。

叹了口气,臻璇道:“若是自家庄子,我自然是要为了祖母建一建的。”

“小姐。奴婢说句逾越的话,这本来就是太太的庄子,给了惠姑娘做陪嫁,小姐以后出嫁时要回来也是可以的。”桃绫说完抬头看了臻璇一眼,见她面无表情,怕她误会自己,又忙道,“奴婢这么说是对不住舅老爷,可也确实是想着老太太。”

“我晓得你心意。”臻璇叹了一口气。道,“八字都没有一撇的事,我们不说了。你研磨吧,我先把信写了。”

信上臻璇说得很简单,提了那个冒出来的泉眼。也说了夏家想借了建休养的庄子,旁的都没有多提。她怕自己说得多了,就露出些为李老太太打算的小九九来,季老爷这般疼爱自己,定是会想着法子满足自己的心思,可若因此让郁惠为难,是臻璇不愿意看到的。

信送出之后便耐心等着回音,没有想到这季老爷的回信还未到,京里却来了一封信。

写信的人是臻彻,里头写了两样事,一喜一忧。

喜的是臻珂过门才短短几月,就有了身孕,喜得夫家上下都把她捧在了手心里。若能一举夺男,这将来的日子也就有依靠了。

这本来是天大的喜事,可后面跟着的那一忧却让所有人都沉重了心思,便是李姨娘心里替臻珂高兴,面上都不敢表露出来。

八姑太太世筠年前小产了,养了这么些日子都没有养过来,整天病怏怏的,下不了床。

八姑太太是邵老太太亲生的闺女,六老爷的胞妹,兄妹两人打小感情就好。

八姑太太婚配延岭柳家,柳姑爷年纪轻轻便在朝谋了个京官,作风清廉,亦没有妾室通房,夫妻感情很好。六老爷每每提起来,都对妹夫夸赞不已。

臻彻信里写得婉转,可看信的人都明白,那意思是油尽灯枯,不过是勉强拖着日子罢了,不知哪一日就要去的。

六老爷看了信,悲从中来,脚下踉跄了几步差点就摔倒了,更是连刚添了儿子的喜悦都给冲没了。

周氏急急忙忙地来寻段氏,想将孙氏生圆姐儿时孙家太太拿来的那一份月子餐抄一抄了送去。小月子也是月子,便是参考着看看,也是好的。

段氏哪里会不肯,命人取来抄好快马加鞭地送去京城里。

月底时,季老爷的回复来送到了,看起来对夏家的提议也有点兴趣,等过些日子,郁均得了空就来甬州走一趟,去看看那处泉眼,也会一会夏家那位爷。

臻璇看完,想着既然郁均要来,便赶在那之前将掌上屏风准备好,由郁均亲自带回去,自己也好放心些。

打定了主意,便是天天躲在房里,埋头绣着。

自从上回注意到了自己和小臻璇的绣功针脚完全不一样之后,很多东西臻璇都交给了桃绫绣,若是要她自己动手的,就想着法子调整,模仿小臻璇的手法。

可这么一来,别扭又不习惯,不仅速度慢,连成品都少了几分灵动,显得呆板。

这一回既然是送给金氏的,臻璇想了想,还是不花那些奇怪心思,照着自己原来的绣法来,到时候郁均一带走,这裴家哪里会有人瞧见了。

几场春雨落下,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起来,到了五月末时,竟然热过了往年的七八月。

那份月子餐刚到了京城还没用上,八姑太太就已经熬不住一夜睡了过去。

柳姑爷悲痛万分,也是病倒了,却是强撑着把亡妻的身后事一样样办妥了,才在床上躺了七日,抱着独女哭了一整夜,终是化了心结。慢慢打起了精神。

消息传回来,六老爷只觉得两眼一黑,生生就倒了下去。

周氏招呼着人把六老爷安顿好了,又是请大夫又要熬药,忙得团团转。

六老爷转醒时,看着坐在床边的周氏不觉老泪纵横,握着周氏的手道:“这家里兄弟姐妹虽多,与我一母同胞的也只有三哥和八妹。我原想着我们都还年轻,定是能一起活到老的。前些年我和三哥一直念着八妹,她最小。又是个妹妹。她嫁得那么远。我还记得当年她出嫁,我一路送到了延岭,我们都放心不下。”

六老爷说着说着就梗咽了,缓了好久才缓过来。继续道:“哪里晓得,三哥竟然那么早就去了,那么早啊!古人说三十而立三十而立,我那哥哥连而立之年都没有到,就去了!可怜三嫂和臻彻,一下子就没了依托了。”

“老爷…”周氏叫了一声,嗓子一紧,说不出话来,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得了六老爷。只能陪着掉眼泪。

“二十八岁,又是二十八岁!三哥走的时候是二十八岁,如今八妹也是。独独留下我,一个人过了而立之年,又要一个人不惑、一个人知天命!我、我…”话未说完。六老爷猛得拽紧了周氏的手,重重咳嗽了起来。

周氏手上吃痛,又不能缩回来,只能咬着牙挺着,另一手用力拍着六老爷的背,帮他顺气。

六老爷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了,好不容易稳了下来,就着周氏的手喝了几口水,道:“世事无常,今天不知明日事。能做夫妻是福分,哪一天一个先走了,这福气也就到尽头了,跟三嫂和八妹夫比,咱们还算有福气的。”

六老爷这么几句话,周氏听得泪眼婆娑,哪里还计较袁姨娘的事,顺着六老爷的话说了几句。

“旁的也就算了,我担心亦晚。她也就咱们六丫头这么大吧,年纪轻轻没了娘,她父亲便是再疼她,也总归是少了女人照顾。”

六老爷提到的亦晚是八姑太太和柳姑爷的独女,比臻琼小了一个多月,周氏见了几面,印象里是个温柔规矩的孩子,八姑太太将她教养得极好。

周氏心头一动,话刚要出口又觉得不妥当,可六老爷正瞧着她,只好硬着头皮,道:“今年正好三年期满,姑爷还会留在京里吗?”

六老爷猛得听周氏一提,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想了许久,才道:“听说是要外派的,具体去哪儿任什么官还没定下来。”

“老爷,我也就是个想法,您先听听,觉得不好便当我没有提。”周氏理了理思路,道,“姑爷外派了,若是个繁华地方也就罢了,可要是个穷苦地方,难道是要带着亦晚一道去吃苦吗?亦晚这个年纪的,没有个女眷在身边照顾总归不好,可姑爷没有妾也没有通房,便是有,咱们也不放心把亦晚交给她们带。柳家长辈都在延岭,那里山高路远的,也不放心。”

六老爷听了周氏的话,眼睛一亮,握着周氏的手又不自觉地加了些力道,道:“那依夫人的意思?”

“接亦晚来住几年吧,我亲自照顾,老爷也就能安心了。”周氏见六老爷很是心动,又道,“京城到甬州路是远了些,可水路畅通,很是方便的。咱们只留亦晚三年,等三年后姑爷回京叙职了,再把亦晚送去。只要亦晚不在咱们这儿出阁,单单是在舅舅家住上几年,没人会说闲话的。”

六老爷听完,越想越觉得周氏这个主意甚好,心里挂念着柳亦晚,倒是把他从八姑太太过世的悲痛中拉了出来,催着周氏去写信给柳姑爷,提一提接柳亦晚回来的事。

这章算是过渡,过渡章节最难写了抱头。

第一百二十四章 皇商

今天晚了,不好意思。明天一定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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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老爷与周氏想接柳亦晚回来住几年的事,是臻琳告诉臻璇的。

臻琳看着窗外冒着青芽的树梢,轻声问道:“七妹妹,你记得柳表妹吗?差不多四五年前八姑母带着她来住过一阵子,那时我还小,只记得她粉雕玉琢似的模样,旁的如今都不记得了。”

臻璇轻笑着摇摇头,道:“四姐姐都不记得,何况是我,真当是记不清楚了。六伯母提起这事自有她的考虑,我就怕送走了一个苏表姐,又来一个柳表姐。”

臻琳眨眨眼,听懂了臻璇话里的意思,抿着嘴,道:“八姑母带大的小姐,应当不会和苏表姐一个性子。我倒是听三姐姐说了一些,在京城的时候她们偶有来往,三姐姐夸她温婉柔顺,只怕我们裴家这么多姐妹,论性子好,谁都比不过柳表妹。”

“哦?”臻璇闻言也是一怔,能让臻瑛有这样的评价,当真是不容易,不觉有些期待起来,“那我真想她能早些来,叫我们学学那温婉呢。”

柳姑爷的信还未到,郁均却是先来了,为的自然是那山庄上的温泉。

郁均没有直接去找夏家,进了裴家依次去长辈跟前问安磕头,再到臻璇这里把事情又打听了一边。

臻璇说完,抬头看着郁均,见他微微皱了眉头,便问道:“我瞧着听了这个消息,你们反倒比那夏家的管事还要上心了,这是什么缘由?”

郁均苦笑,摊了摊手,道:“若是其他人家要,父亲未必肯给。只是夏家不同,人家是皇商,我们不仅不能得罪,还要示好。只是这示好要有方法,不然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这关系再要圆过来,就难了。”

“皇商?”臻璇听了瞪大了眼睛,脑海之中不禁又浮现出那张让她觉得无比熟悉的容颜,上回那匆匆的一眼,一直刻在她心中的是对方那微微抿紧的薄唇。从晓得夏家经商之后。她也猜测过一些。却是从未想到。夏家竟然是皇商之家。

“百年的皇商,历经五位皇上而不倒,听说是有过拥立之功的。”既然是要与夏家谈事,这一些关系在来之前。郁均就从季老爷那里听来了不少,见臻璇感兴趣,便把知道的都一一说了出来,“我听说,如今也是深得皇上信赖的。父亲说,夏家很懂为臣为商之道,这些年没有仗着根基牢就盲目扩展生意,就只做着皇家的胭脂水粉、锦缎首饰及一些小玩意,旁的半点不碰。按说以夏家的圣眷。便是兵器督造,只要有心也能夺过来,可却是从来没有动过那样的心思。大约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能繁荣至今。”

臻璇默默听完,理了理思绪,琢磨着郁均的话。试探着问了一句:“我们的那处庄子边上就是夏家的庄子了,以往从未打过交道吗?”

郁均有些无奈,却不打算瞒着臻璇,道:“最早的时候不是夏家的,是在姑母嫁到裴家之后,那地才给夏家买了去。父亲后来知道了,只说那已经是姑母的陪嫁了,他不好插手。我再说一句不敬的话,父亲骨子里还是读书人的脾气,怎么肯以‘邻居’的身份去接近夏家,向夏家奉承拍马的人多了去了,夏家也不一定就把我们的示好放在心上了。所以这回父亲接到你的信时,也有些意外,只是想着到底是个不错的机会,便让我来先探一探口风。毕竟,夏东家虽是喜欢那个温泉,却从未开口来跟我们商议。这一回也是那位谢管事自作主意,夏东家只怕并不知道。”

“表哥,舅舅有舅舅的想法,那会不会夏东家也有他自己的心思呢?”臻璇说到这里就见郁均略带不解地看着自己,忙又解释道,“夏家做事好像真的一点也不张扬,不仅仅是我,家里的几个兄弟姐妹都不知道夏家是什么来头,直到你提了,我才晓得是皇商。他们没有提温泉的事,是不是怕我们本不愿意给,却碍于他们身份,落一个仗势欺人的名声?”

“难说。毕竟,听了是夏家要,不管是甬州还是绍州,亦或是附近的镇子,都是忙不迭就要献上去了。”郁均耸了耸肩,“只是父亲不愿意做得那么献媚。”

臻璇转了转眼骨子,视线落在一旁的绣花绷子上,不由一亮,道:“表哥可记得过年时舅母在玲珑阁买过一个掌上屏风?小巧玲珑很是精致的。我瞧着舅母喜欢,也绣了一组,想请玲珑阁做成屏风给舅母送去。我出门不便,要麻烦表哥替我跑一趟了。”

郁均一开始还没领悟过来臻璇为何好端端提起了屏风,待想起父亲说过那玲珑阁就是夏家的铺子时,会心一笑,摊手道:“跑个腿而已,有何难?你把东西给我,我一会就去,回来时再跑一趟浓香阁,与你和老太太、姑母,带一些点心吃食。”

臻璇哧哧笑了两声,从床上的小抽屉里取出了四块水波纹的织花丝绸绣布,拿块帕子包了,递到郁均手上,送他往外走,道:“那我们便留着肚子,等着吃了,记得带些鱼片粥,祖母喜欢的。”

秦嬷嬷正巧经过听见,赶忙道:“对头对头,表少爷记得,让厨子把姜丝切细一些,少一些葱花。”

郁均失笑,点着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臻璇笑了一会,这才回屋去。

到了傍晚,郁均回来了,没有忘了秦嬷嬷的嘱咐,那一碗鱼片粥香气扑鼻,软烂适口,李老太太禁不住美味,多喝了一碗。

等从长辈跟前退出来,郁均把去玲珑阁发生的时与臻璇说了说。

也是赶巧了,郁均去的时候,夏东家正在玲珑阁里与掌柜盘账。

郁均提了提过年时金氏在这里买过掌上屏风,又将臻璇绣好的花样拿了出来。掌柜的听小二报了信,记得那时的买家是裴家的亲家太太,与夏东家说了一声,便迎了出来。

郁均把屏风的要求细细说了,付了银子,想了想也不拿乔,免得适得其反,与掌柜把另一桩来意也一并说了。

“那掌柜的就去转告夏东家了。我们也是猜对了,谢管事还没有跟夏东家提过那事,只是他确实喜欢那处温泉,提了一些想法。”郁均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摸了摸鼻子,道,“我原本以为,夏家世代皇商,能做东家掌一家之事的,定是六十几岁的老商人,哪里晓得只比我大不了几岁,真是意外。”

臻璇一愣,回过神来时,问题已经冲口而出:“是不是身材略高,有些瘦,脸色清冷?”

“是。”郁均不明白臻璇为何有此一问,“你见过他?”

臻璇挤出一个笑容,若要编个理由出来,一时半会只怕越说越错,只好把从傅家别庄下山时遇见过夏家一位爷的事说了一下,只把觉得对方很熟悉这一样很隐了下来。

等说完了,有些怕郁均再问,便另起了个话题,道:“那个屏风,要多久才能做好?”

“掌柜的说,七八天便做得了。等我回去时便带上给母亲,你且放心。”

臻璇笑着点了点头,送郁均回潋滟阁。

郁均这一次也住在裴家,若是李老太太知道他来了甬州却去客栈住店,只怕会更不高兴,便也顾不得打搅不打搅,上门来了。

这回庆安堂里虽然空着,但他对潋滟阁比较熟悉,两处又不远,便还是要了住过的那间屋子。

七八日也不过就是一转眼的工夫,郁均与夏东家年纪相仿,说起事情来自然是便利很多。那块温泉地的地契还是由季家保管,夏家和季家各自出钱造一处小园子,夏家老太太随时可上山休养身体,季家一年半载也不一定会去一次,若要上山,自会提前告知夏家。

郁均眯着眼,笑着对臻璇道:“听起来似乎我们吃亏些,可我们和夏家不过是各取所需。”

臻璇也跟着笑了,道:“生意上的事我是不懂,我只记着那屏风,明日不是就能好了吗?送给舅母之前,我要自己瞧一瞧。”

郁均回去休息了,臻璇抬头看了看月色,只觉得那一轮弯月,柔美细腻,比圆月时更好看了,便一时起了心思,在潋滟湖边的长廊上坐下,让桃绫回去取一件披风过来。

臻璇抱膝坐着,看着那皎洁月光,心中一动,轻轻唱起了《水调歌头》。

一字一顿,俏皮不已,只求尽兴,到兴起时,声音也跟着大了一些。眼角瞥过远处黑暗之中,朦胧月光下,似乎有一人身影伫立一旁。

臻璇来不及细想,继续唱着自己的调子,直到桃绫拿了披风过来,她才高声往黑影处问了一句:“可是表哥在偷听?”

黑暗之中,没有一丁点儿回应,臻璇嘟了嘟嘴,歪过头时视线正好落在了边上的白墙之上,清丽月光将湖水涟漪清明印上,斑驳的影子洒下,粗粗一看,竟也有人影的感觉。

臻璇不禁失笑,道:“原是我看错了。桃绫,我们回去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算计(一)

还是晚了半小时,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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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后,臻璇便见到了崭新做好的掌上屏风,丝绸拉得挺括,却没有歪了经纬,虽不晓得是什么木头,倒是用荷叶熏制过的,凑近就有一股子淡淡的幽香,只觉得神清气爽,仿佛回到了夏日荷田,与那屏风上的刺绣相得益彰。

“这个点子是表哥想的,还是那掌柜子想的?”臻璇忍不住又深呼吸了一口,问道。

郁均也很满意,支着下巴道:“我是提了许多要求,这一样却是没想到的,是掌柜的有心。”

臻璇看了一会,有些不舍地收进了盒子里,道:“想来舅母是会喜欢的。”

两人正说着话,桃绫进来行了礼,道:“小姐,庆荣堂里锦虹姐姐来了,说是九姑太太带着两位表少爷回门,那边晓得我们表少爷也在,就请小姐与表少爷一起过去。”

臻璇听了微微一挑眉,心中疑惑泛上,只是问桃绫也问不出来什么,赶忙让她将锦虹迎了进来。

锦虹已是马老太太屋里的大丫鬟了,平日里除了锦澄,马老太太最喜欢的丫鬟便是锦虹,便是老太太吩咐了要请臻璇和郁均过去,锦虹打发了小丫鬟过来也就是了,怎么就亲自来了?

臻璇见锦虹行礼,忙过去扶了一把,问道:“这么远的路,姐姐怎么亲自来了?”

锦虹笑得甜美,声音却轻了一些,悄悄与臻璇道:“四小姐嘱咐了一些话,奴婢怕小丫鬟们说不清,就自己过来了。”

“四姐姐?”臻璇抿了抿嘴,臻琳用这种法子来传话,只怕是事出突然。而锦虹是马老太太身边的人,做事自然有考量,若臻琳想提醒臻璇的事与马老太太心中所想不一样,锦虹也不敢接下臻琳的事,臻璇想完这些,便问,“四姐姐想与我说什么?九姑母这一趟回来得突然,我们都不晓得哩。”

“其实九姑太太上个月就来了信了,只是信上没有说清楚具体日子。又因为八姑太太刚过,怕提起来伤心。老太太便没有与太太小姐们说。”锦虹解释了几句。想着一会马车上说话也不方便。便长话短说,把事情都交代了。

九姑太太世遥是马老太太的庶出女儿,十几年前就出嫁了,婚配扬岭罗家。罗家祖上显赫。封过爵位,降等以袭,传一代降一代,到了罗五老爷的祖父那里,已是没落的贵族,封号没有了,又远离京城,还没有高品级的官宦人家金贵。

罗五老爷成过亲的,原配生了嫡长子罗三爷文诚。在生二胎时难产过世,罗家老太爷做主,求娶裴家女做填房。只是罗家不比几十年前,又是续弦,罗老太爷不敢强求嫡女。最后选了世遥。

九姑太太一过门就有一个儿子,便是那时罗三爷只有三岁,也不可能与亲生儿一般,再加上九姑太太没多久就生了八爷文议,在罗三爷身上花的心思自然没有对罗八爷的多了。

而最让所有人意外的是,皇上前些年亲巡扬岭后就惦记上了罗家,又把爵位给了罗老太爷,这一次是世袭的,再也不会传着传着就没有了,罗老太爷感激涕零,在祠堂里跪了三天三夜,供奉上了金券。

罗家一时间就名声鹤起了,罗五老爷不是嫡长子,上头还有两个嫡出哥哥。谁想到一个病了两三年还是拖不住去了,留下寡妇闺女,没有一个儿子做依靠;另一个倒是有个机灵的小子,好端端遇到无妄之灾,被人连累得断了一只手,从此消沉,与酒为伍。

罗家的爵位并非只能给嫡长子,只要是嫡子都可以,以现在的情况看,罗五老爷是最有机会的,他的两个儿子都极为出色。罗三爷现在十四岁,就已经是举人了;罗八爷自小聪慧伶俐,连罗三爷都说,弟弟在十四岁时也定是会中举的。

九姑太太一桩不被所有人看好的填房婚事,竟然最终翻了身,只要平平稳稳过下去,就等着罗老太爷把爵位交到她丈夫手上就行了。

眼见着日子一天一天过,九姑太太的心病就越来越厉害,罗八爷再出色,前头还有一个同样出色的罗三爷拦着,做母亲的都有私心,谁不想着将来亲生儿子能得了爵位呢。所以九姑太太这一回回门,就是想向马老太太讨一讨主意,而且罗三爷已经到了年纪说亲了,比起其他人家,还是裴家女儿最让九姑太太放心。

九姑太太一心想挑个合心意的,最好是柔弱温顺好拿捏的,顺着她的想法来,能把罗三爷看得死死的,叫他不能与罗八爷抢爵位。

九姑太太与马老太太说这些的时候,早早的就把身边的小姐们打发出去了,是臻琳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叫身边的丫鬟去打探消息,才知道自家姑母做的是如此打算。

臻璇听锦虹匆匆说完,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臻琳是在提醒自己小心,不要着了九姑太太的道;锦虹敢传这个话,就是马老太太压根不赞同九姑太太的小九九,不肯让她这么糟蹋裴家女儿,让自己不要晕了头。

这婚事瞧着光鲜,却是烫手山芋,到时候帮着既是姑母又是婆母的九姑太太牵制自己的夫君,那这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若是一心靠着罗三爷对付起婆母来,也是投鼠忌器,不好行事的。

臻璇在心里冷冷一笑,这可不就是亲生与不亲生的差距吗?

九姑太太为了亲生儿子想要牵着前妻留下的独子,马老太太也不肯为了庶女赔上裴家的小姐,若九姑太太是嫡出女,这事还不知道怎么算呢。

臻璇深吸了一口气,对锦虹道:“姐姐放心,我晓得如何做事的。”

马车就等在外面,一路行到庆荣堂,锦虹和桃绫扶着臻璇下了车,身后传来车骨子的声音,扭头一看,原来是臻琼、臻玟和臻珧一起来了。

臻珧见了臻璇,赶忙过来,道:“七姐姐好大的面子,竟是劳动了锦虹姐姐去请,我们好生羡慕呢。”

这话让臻珧说得俏皮,没有一丁点儿酸味,反倒是几分调笑,便是臻琼和臻玟听了也笑了。

臻璇眨了眨眼,佯装生气,轻轻一跺脚,道:“九妹妹这是想看我笑话呢,我哪有这么大的面子,不过是因为表哥这个客人在,锦虹姐姐不好怠慢,才跑了这一趟,我不过是沾了光而已。等表哥回去了,你们再瞧着,看锦虹姐姐还肯不肯亲自跑一趟。对了,八妹妹,怎么不见二姐姐?”

臻玟说不来话,臻珧替她答了:“二姐姐昨日染了风寒,这会儿歇着呢。”

一番说笑,倒是把话都给说圆了。

郁均被请去了前头,说是家里几位爷与罗家的表少爷都在一处说话,不与小姐们一道。郁均与臻璇说了一声,便随着去了。

马老太太屋子里,长房的小姐们都已经在了,臻琳见臻璇来了,抬头看了过来,见臻璇稍稍一颔首,便也安下心来。

九姑太太一张鹅蛋脸,眉色青黛,眼神温和中却也透了几分犀利,捂着嘴笑了:“我自己没有闺女,看着这一圈姑娘们,当真羡慕死了,一个个多乖巧,比起混小子们可有意思多了。”

马老太太靠在榻子上,眯着眼道:“你还年轻,想生个闺女不是比生个儿子容易?着急什么。怎么不见二丫头?”

后头来的这四个里面,臻琼年纪最大,只是臻琼不爱开这个口,臻璇记着臻琳的交代,也不做这个出头鸟,臻玟不会说话,最后只能落到臻珧身上,上前替臻珊告了病。

九姑太太早晓得臻珊许了人家了,也就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这会儿认真打量起了在座的小姐们。

之前与马老太太的对话,她就听出了母亲并不赞同自己的想法,心里不由有些埋怨。可想了一圈也就想转过来了,嫡母不是亲母,她能指望嫡母什么?自己对待原配留下的孩子已是如此算计,对庶出的更是苛责些也是正常的。

长房的小姐们是不敢谋划了,九姑太太偷偷瞧了马老太太一眼,老太太不点头,她难道能强娶吗?剩下的那四个,臻珧是个庶出,以罗家现在的家世是做不了罗三爷的嫡妻的,臻玟不会说话,好拿捏是好拿捏,就怕还没进门,自己先被罗五老爷骂上一顿,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九姑太太看向臻琼和臻璇的目光就更暖了几分,两个丫头一比较,她心里的算盘就打明白了。臻琼是族长亲女,到时候靠着裴家,自己未必弹压得住她;臻璇不一样,没了祖父父亲,只剩下一个幼弟,印象里六叔祖母是难对付些,可若这事成了,六叔祖母那么大年纪,还能护着孙女儿一辈子?

一个隔房的侄孙女,马老太太跟前自己还能再周旋周旋。

“我这是嫁了人之后头一回回来,一转眼十年多了。”九姑太太端起笑容,冲她们招了招手,“那时候就三丫头才刚出生,底下的我是一个都没见过,都过来,让我好好认一认。”

第一百二十六章 算计(二)

这几点都不准点,对不住大家。明天我赶准点,捂脸跑。

九姑太太面带微笑,眼底里的精光一闪而过,一瞬间竟是让人有一种看花了眼的错觉,只剩下了和蔼和关切。

她微微侧过头,与身边一个胖得喜气的婆子道:“张嬷嬷,把礼物拿出来。”

东西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张嬷嬷应了声,从小丫鬟手里捧过了一个紫檀木的雕花盒子,打开盖子,将里头的东西给九姑太太看了,就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一旁。

“我不偏心,就照着长幼来选吧。”九姑太太见马老太太点了头,便冲臻瑛道,“三丫头,你先来。”

那盒子里装的都是些簪子耳坠,前头的挑完,轮到臻琼的时候,她盯着盒子看了一会,才伸手拿了一根玉质的发簪。

臻璇来不及感叹那簪子倒真是合了臻琼的口味,就听九姑太太唤自己,忙上前几步,还未开口,手就被九姑太太握住了。

“这就是七丫头吧,长得这般俊俏,这是年纪还小,等再过两年长开了,可要惹人羡慕了呢。”九姑太太说时还带着笑,却是突然之间就垮下了脸,目光悲戚地看着臻璇,只把人看得心头一紧,“这么俊俏的孩子却是个可怜的,我还记得六叔父是最最疼爱小辈的,便是在京城里做官离家远,逢年过节的都没忘了给我们这些侄儿侄女的捎些新鲜玩意回来,你却是连他的面都没见上,他老人家知道你这般好,也该是高兴的。最让人遗憾的是你那父亲,臻字辈的里头,也就你和你弟弟幼年丧父。咱们一家人想起来都觉得心酸得紧呢。”

几句话说完,九姑太太已是红了眼眶。

若臻璇没有事先得了臻琳和锦虹的提醒,这会儿听了这些话,只怕也要落泪了。她半路接了小臻璇的身子,祖父和父亲一直都是别人话里的人物,她并没有任何的印象。单单看李老太太和季氏对自己和臻衡的疼爱,对多年没有感受过亲情的自己来说当真是视若珍宝,便也想过若是祖父和父亲也在,这份感动更是深刻了吧。

臻璇偷偷看了臻琳一眼,见她眼中隐隐有些担忧。赶紧整了情绪。轻声道:“九姑母。不仅仅是我和弟弟,二哥哥也是幼年便没了父亲的。”

九姑太太一心琢磨着自己的事,想多拉一拉臻璇的心才好成事,哪里记得去数一数家里是不是还有旁人也一样幼年失父。就把臻彻给漏下了。这会儿被臻璇挑了话,错开了重点,刚才那一段深情感慨都跟流水一般东去,白费了口舌。

她心里暗暗恼怒,面上却不露声色,道:“臻彻也是个可怜孩子。只是男娃和女娃到底不一样,你是个丫头,我们本就该多疼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