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臻琳才长松了一口气,脚下一软,若不是程宗瑜眼疾手快,差一点就摔倒了。

等好不容易顺了气,臻琳抬头与程宗瑜道了声谢谢,谢谢他把臻徽和臻德带了回来。

程宗瑜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也是偶然遇见他们两个,见边上一个婆子小斯都没有,就猜他们是偷溜了出来的。不过,你为什么要帮他们隐瞒?”

“这段日子母亲很操劳,又是大病了一场,我怎么能让她再多烦恼呢。”

那一日,靠着庆荣堂外的青灰砖墙,两个人聊了很久,那时到底说了些什么,到现在臻琳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花露提着灯笼急匆匆地出来寻她,见到程宗瑜也在时花露那惊愕的目光。

“那个时候他们在甬州住了七八天,后来就赴任去了,直到这一次回来。一晃三年,他和那时候相比,更不一样了。”

臻琳说完,侧着头笑了,臻璇看着她,只觉得灯笼光之下,臻琳的容颜格外的柔和,嘴角微扬,脸颊微红,仿若山水画卷之上落了神来一笔,墨色晕染,清淡相宜。

一时之间,臻璇便明白了臻琳的心绪,她对程宗瑜的怦然心动,是因为对方在她最无措最惊慌的时候,伸出了自己的手,把她拉了起来。

只那个瞬间,便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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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章节名字我实在纠结啊。本来想些“情之初”,可不知道为什么,看了我就想笑,于是改成了现在这个,虽然也蛮好笑的,抓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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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前,她是重点大学的高材生,小有名气的网络作家。

人后,她是为帝国效力的异能谋士,帝国第一家庭的未来儿媳。

第一百三十六章 初动(二)二更

臻琳的声音很轻,仿若瞬间就会被夜风吹散一般:“七妹妹,我小时候总想,还未出生就订了姻缘,不就少了变数,也少了期待。后来倒是想转过来了,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臻璇应了一声,伸手握住臻琳的手掌,暖声道:“很多女子在新婚之前,与丈夫能有寥寥数面就已是不容易的,还有一些在拜堂之前更是一面都没有见过。比起那样的,四姐姐和宗瑜哥哥这样打小相熟,到了成亲时也能少些不安了。是挺好的。”

被臻璇这么一说,臻琳弯着嘴笑了,末了轻声道:“你说的也是,总比两眼一抹黑好些。话说回来,七妹妹,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臻璇疑惑着应了一声,她没想到臻琳突然就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一时有些语塞。

若是往常时,臻璇也许就用一些旁的借口搪塞过去了,可刚才臻琳细细说了那么多,句句都是交心之语,怕是从没有和别人说过的。在这个时候,自己若还对臻琳推脱,未免有些辜负了臻琳的一份心意。

臻璇吸了吸鼻子,她是真的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叹了一口气,道:“四姐姐,不是我要隐瞒,是我当真不知道,我连将来何去何从都不晓得的。单说心里想的,也就只有一样,盼着能和睦一些,便是不能恩爱同心举案齐眉,就如君子之交一般,我也能满足了。”

臻琳闻言,笑容凝了,她听得出来,臻璇不是在说谎,而是真心这么想。

而臻琳不解的是,闺阁女子即便嘴上都不肯说,心中对婚姻总是有一份美好向往的,想着美满幸福,夫唱妇随。而不是臻璇这样只求平和相处。她张了张嘴,叹了一声:“七妹妹…”

臻璇恍然未觉,低着头想着自己的事,不知不觉间,话语溢出唇齿,带着说不清的悲伤和无奈:“不要像二哥哥和二嫂一般。”

声音虽然很轻,可此时夜色微浓,本就没有什么声响,这一句话一个字不漏地落到了臻琳的耳朵里。心中一闷,臻琳不禁深吸了一口气。道:“七妹妹。不是都像二哥哥和二嫂那样的。你看大哥和大嫂…”

臻璇被臻琳这一唤才醒过神来,她竟是把最害怕的事情呢喃出了口,赶忙收拾了心中情绪,挤出一个笑容。道:“恩,大哥和大嫂就是极好的,我可是很羡慕大嫂的呢。”

臻琳没有忽略臻璇那急急掩盖过去的慌张,想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看着臻璇的眼睛,她突然就莞尔一笑,道:“我们两个厚着脸皮说这些,让别人知道了,可要笑话死了。”

臻璇也跟着笑了。道:“只我和四姐姐知道就好,不能说与别人听呢。”

臻琳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还是道:“七妹妹,世子爷如何?”

猛得听臻琳提起颜慕安。臻璇脑袋嗡的一下,茫然地看着臻琳。

她是想过颜慕安的,她喜欢那份安静和自在,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莫非那份心情太过直白,让臻琳给看了出来?

“四姐姐怎么这么问?”臻璇白着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话已经问出了口,臻琳也没有再瞒,道:“有一回祖母与六叔祖母吃多了酒说起过几句,祖母想着若是能和王府直接联姻,而不是绕上一绕,那我们裴家在甬州的根基便更牢靠了。朝廷里的事你大约是没听人提起来过吧。皇上已过了中年,底下皇子们都大了,皇上没有立太子,朝中大臣各有党派,各有拥立的皇子。父亲不愿意过早地卷入皇位争斗,一直维持着中立,只是这中立也并不容易的。”

这些事臻璇的确是头一次听说,甬州与京城说近也不近,一直在这繁华小城生活,才会觉得那些朝堂争斗都是远远的,却是忘了,裴家是有朝官的,还是大员。

臻璇吸了一口气,问道:“这中立能立到何时?”

臻琳见臻璇听懂了自己的意思,慢慢点了点头,道:“祖母说过,父亲不求有拥立之功,却怕万一站错了队将来祸及家人。我们这种世家,几代朝官,不是一句适时而退就能躲得一干二净的。永凉王府是闲散宗亲,不掌权不介入朝政,如果能和他们联姻,即便是到了父亲不得不告老还乡的时候,我们在甬州还能有个依靠,将来兄弟们再回朝中也有个助力。”

在家族利益面前,以儿女婚姻为媒介来谋取生存,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以自己的婚姻来换取家族的繁盛,是每个世家子弟的责任,裴家子女自然不会例外。就如同臻璇想要在夫家过得好一些,就需要娘家人的支持一样,臻璇的娘家也需要她的一桩好婚姻来给家族增添助力。

世家之家的婚姻,便是如此了。

臻璇低头沉思,臻琳握住她的手,道:“你要晓得,要成为世子妃,必须是嫡女。对家里来说,无论是哪个嫡女都可以,只因为你和王府多有往来,这才把你放在第一位。除了我已有婚约,八妹妹不能说话,三姐姐、五妹妹、六妹妹,还有你,都是可以的。那日六叔祖母也是这个意思,如果你心里不愿意,那还有旁的人可以选,她不会勉强你。可如果你和世子爷真的有缘,你该自己多把握些。”

眼前隐隐有些雾气,臻璇眨了眨眼睛,努力消化着臻琳说的这些事情。

臻琳是关心她才会把这些话都说出来,而祖母亦是疼爱自己,即便是为了家族利益也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好的将来,她们待自己真的是好的。

臻璇抿了抿唇,让自己的气息平稳一些,道:“四姐姐,我会好好想一想。只是这婚姻大事,我们女子能做的其实很少,更何况对方是宗亲。”

这并非妄自菲薄,而是事实。

臻琳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女子能做什么?她们不可能去学苏满玥做出那种事情来。

对方是世子,裴家也不能厚着脸皮上门去说亲,只能等着对方来谈。而王府,并不是非裴家不可的,他们能选择的太多了。

臻璇扬了扬嘴角,放轻松语调,与臻琳道:“四姐姐,既然不是我说使劲就能使上劲的事,我们现在便不说了吧。你和我说说宗瑜哥哥,这三年来,你们可有联系?”

臻璇问中了,臻琳耳根子一红,笑容里带了几分腼腆。

三年来,偶尔会收到程宗瑜的信,拆开信封是厚厚一叠信纸,程宗瑜的字与他的人一般,隽秀端正,仔细看去,又有些飘逸之感。

信的内容多有不同,有时是家中琐事,有时是城中趣闻,有时会回忆在甬州的日子。臻琳每每看完,都会回复一封,内容也是随心而发。

字里行间,虽没有儿女之情表露,却在不知不觉间拉近了心思,臻琳是如此,她想着程宗瑜也应当是如此的。

信里偶尔会夹些东西,一片红透了的枫叶,一颗光滑的石子,那些东西臻琳都收得好好的,拿出来看时,也能会心一笑。

有一回写完回信,吹干之时,才恍然察觉,不经意间自己的字一点点的和程宗瑜的字相像了起来,平日练字,竟是不知不觉地仿了对方了。

臻琳想得出神,臻璇不忍打搅,抬头去看空中皎洁圆月,月光虽冷,却也能撒下斑驳,朦胧之中,自有一股味道。

臻璇就这么想起了颜慕安,那夜亭中,月光之下对方的容颜已经朦胧,只记得那片树叶置于唇间,轻快跳跃的小调绕梁而来,即便是隔了那么久,都能哼唱出来。

那时颜慕安想了什么,臻璇无从得知,而她的想法如今还萦绕心头,安静,自在,能把所有不高兴的都抛却脑后,只剩下平静。

那是她头一次知道,并非只能一个人,原来两个人也可以如此的平和。

没有多余的对白,只是那吹叶小调,就有了让人安心的力量,将她从郁结情绪里拖了出来。

她记得颜慕安替她打灯笼,一直都是在身前几步,侧着身子小心地不挡到光线,这般细心,若说不为之动容,那便是骗人的。

夜风习习,衣角已沾了寒露,而他却浑然未觉。

那些过往一幕幕泛上心头,一个声音在与她述说,若是颜慕安,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只不过,就像臻璇告诉臻琳的那样,在这件事上,她是被动的,全看颜慕安,看王府如何打算了。

臻琳回过神来时有些不好意思,可见臻璇也在神游,不禁扑哧笑了。

臻璇听见笑声,木然扭头看着臻琳,臻琳抬起手轻轻点了点臻璇的额头,笑道:“夜要深了,再不走庆荣堂要落锁了。这些话就你知我知,要是说出去,我要你好看!”

臻璇亦是笑了,眉眼弯弯冲臻琳点了点头,叫了候在远处的花露和桃绫过来,道:“那四姐姐,我就回去了。”

没有准备马车,臻璇扶着桃绫的手一路往庆安堂走,有灯笼照着,今日月光清亮,又是平日里走惯了的路,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得不说,双更太痛苦了,我码字慢,好羡慕那些一天可以更三更四更的作者。

96是废柴,废柴求支持~~~~~~~~

第一百三十七章 凶事(一)

这几天写得太晕了,晚上的二更96不敢保证准时,我尽量赶,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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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有月明如洗,在这样的夜中,长长的青石板甬道亦看不见尽头,只有灯笼光照亮了脚边的路。

桃绫时不时念着当心,小心翼翼地扶着臻璇,四周寂静,除了两人脚步声之外再也听不见别的了。

走了一盏茶的工夫,已到了庆和堂附近,突然传开“吱呀”一声,划破了黑夜的沉寂,是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又是迅速的“吱呀”声,门又被关上了。

臻璇和桃绫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脚步跟被钉住了一般迈不开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朦胧月光下的人影。

那人似乎也没有料到会遇见人,猛得扭过头来恶狠狠地看着她们。

桃绫压住几乎要破口而出的尖叫,大着胆子提起灯笼往那人的方向照了一照,声音直发颤:“是谁在哪里?”

没有回答,那人似乎是有些迟疑,在桃绫再次询问之前,低下头快步跑过臻璇和桃绫身边,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再也听不见了。

臻璇握着桃绫的手,在这个时间里遇见这样的事,即便是在自家大宅中,还是让人慌张的。

刚才擦肩而过的时候,臻璇虽没有勇气去抓去那个人,却还是看清了对方衣衫不整,一双眼睛又圆又小,贼亮贼亮的。

臻璇深吸了几口气,许久才说出话来,道:“桃绫,这道门是庆和堂的侧门吧?怎么会有人这么匆匆忙忙地出来?”

“是庆和堂。”桃绫咽了几口唾沫,道,“小姐。这个点了我们别想这么多了,赶紧回去吧。”

臻璇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人离开的方向,只是这会儿人早就无影无踪了,臻璇点了点头,决定把这事先放到脑后去。

原本以为会做噩梦,却是一夜好眠,起来得比平时还晚了一些。

臻璇梳洗妥当,去了李老太太屋里请安,与季氏、臻衡一道陪着李老太太用早饭。

几样清口小菜,配上煮得糯糯的粥。担心姐弟俩吃得不够。还另外备了些包子。

饭还没吃完。秦嬷嬷进来了,脸上神情略有些凝重,走到李老太太身边,弯下腰附耳道:“老太太。四房出事了。”

李老太太眉头一皱,没有停下筷子,夹了一块酱菜,又喝了口粥。她是等着秦嬷嬷说下去,却不想秦嬷嬷一直没开口,便看了秦嬷嬷一眼。

秦嬷嬷有些为难,卢妈妈瞧见了,轻声问臻衡道:“爷吃饱了吗?吃饱了就要去族学了。”

臻衡眨了眨眼睛,知道长辈们有事要商量。便点头道:“吃饱了。”嘴上这么说,可眼睛还是往包子上瞟了一眼。

卢妈妈会意,向李老太太和季氏告了罪,拿了一个包子,抱着臻衡出去了。

臻璇正要起身一块出去。却听李老太太道:“璇儿坐下吧,一道听听。”

既然是李老太太的意思,秦嬷嬷也不再顾及,道:“四房那里,昨夜死了一个丫鬟,是肖姨娘身边的那个染禾。”

闻言不仅仅是李老太太面色凝重,臻璇也愣了愣。

深宅大院之中,死了一个丫鬟并不稀奇,只是裴家向来宽厚待人,极少出现莫名其妙死了一个人的事。而能让秦嬷嬷如此谨慎紧张,恐怕这后头还有别的事。

果然和臻璇想的一样,染禾的死能被秦嬷嬷重视,是因为她死时凄惨,衣衫不整,下身出了血,被人污了身子。

臻璇脑袋嗡了一声,她前世与臻彻虽然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并没有行房,可不表示她完全不懂那些,出阁时邵五太太没有耐心与她讲,却还是嘱咐了喜婆同她说了一二的。

而她记得肖姨娘屋里的染禾,模样算不上标致,只是干净而已,最让臻璇难以置信的是,染禾只有八九岁,是谁能对她下得去手?

臻璇还在惊愕之中,秦嬷嬷下面的话让她更是瞠目结舌了。

秦嬷嬷说,发现染禾死了,肖姨娘哭得失了魂,三奶奶任氏见了染禾的惨状,差点晕过去,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冲去了查姨娘的院子破口大骂,说查姨娘红杏出墙,害了染禾的是那奸夫。

李老太太放下了碗筷,紧紧抿着唇角,摇了摇头:“她这么一说,这事到底是该查还是不该查了?老六媳妇有的头痛了。这个臻徊媳妇,胆大包天,这样的话也敢说。”

臻璇低垂了眼帘,李老太太的意思她听得很明白,无论查姨娘这事是真是假,都不应该这般叫嚷开来,私下处理的法子多得是了,不必连累了裴家的名声。

李老太太示意挽琴扶着自己去榻子上,靠得舒服些了,才又问道:“臻徊媳妇说了些什么?”

庆和堂里闹成了一片,消息也就传到了各房,一开始秦嬷嬷还当弄错了,等让人去打探了回来,这才大致摸清楚了事情。

从染苗魇了搬走后,肖姨娘身边使唤的人就少了一个,她不是没想过再买一个,可为了她一个人叫一回牙婆,肖姨娘没这个厚脸皮。想着染禾年纪虽小,做事还勤快,偶尔让任氏那里的丫鬟帮个忙,也就将就了。

染禾一人挑了大梁,虽不能说事事妥帖,总归没有犯过大错,连任氏都刮目相看些,赞过几句。

前些日子,任氏想去园子里乘凉,又不愿意留了肖姨娘一个人,省的她抓住了机会与臻彻甜言蜜语,便叫了她一块去。

肖姨娘身子弱些,夜里风凉,没坐一会就有了寒意,她不能先走,便让染禾回去拿件披风来。

肖姨娘左等右等不见染禾回来,心里就有些不踏实了,任氏也觉得不对劲,正要叫人去看看,就听见不远处的山石后头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

任氏面色一变,带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赶过去,正好瞧见一个男人慌慌张张要跑开,忙指着让婆子冲过去拦。

那几个婆子很是壮实,力气又大,把人抓住了。

任氏过去一瞧,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厮,那模样他是认得的,有几次悄悄出入查姨娘的院子时被她身边的婆子见到过。任氏脸上一白,冷哼一声,道:“一个婆娘还不够,你多黑的心肠,这么小的丫鬟都不放过?”

肖姨娘去看染禾,见她抱着披风哭泣,衣服倒还整齐,这才松了一口气。

任氏彼时生气归生气,却不敢真的叫嚷开去,查姨娘是九老爷的妾,不是臻徊的,她不可能没凭没据的就因为这个小厮要轻薄染禾就去咬查姨娘一口。

到最后也不过就是打了一顿,出出气罢了。

昨天夜里,肖姨娘那儿是由向任氏借来的丫鬟守夜,没见到染禾过来,肖姨娘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想。

到了今天早上还是不见染禾,肖姨娘就坐不住了,正要找几个人问一问,却见一个丫鬟跌跌撞撞地进来,过门槛时还绊到了脚,摔坐在地上没有起来。

那丫鬟花容失色,结结巴巴地道:“姨、姨娘,染禾她、她死在园子里了!”

肖姨娘听了,几乎一口气背过去,跟着那丫鬟去了园子。

染禾是死在山石后头的,就是上一回差点被那小厮轻薄的地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脖子上的勒痕青紫青紫。最最瞩目惊心的是她的身子,衣服被撕开了,有如破条,下身未遮一物,红肿得就像地上落的鲜血一般刺眼。

肖姨娘倒吸了口凉气,大哭出声。

任氏也被惊动了,急匆匆地赶来,看见这一幕,只觉得眼前一花,若不是身边婆子扶着,几乎要倒下去。

任氏是过来人,新婚之夜,便是丈夫再细心体贴,破身时撕裂一般的痛楚还是无法避免。

眼前的这个年幼的丫鬟不过八九岁,身子都没长开,更何况凶徒歹毒,根本不会顾及她的感受。

虽然染禾只是一个丫鬟,可到底也是日日在眼前走动的活生生的人,不过一夜就遭如此厄运惨死,任氏哪里能不激动。

让人给染禾盖了层外衣,任氏咬牙切齿道:“那个不要脸的臭婆娘,我要去她算账去!”

任氏的脾气上来了,根本没有人拉得住,她几乎是冲到查姨娘的院子外头的。

查姨娘的丫鬟见情况不对要上来拦,都被任氏几句大骂给骂退了。查姨娘挪着步子出来,见任氏红着眼,几句酸言酸语就吞下了肚子。

任氏上前几步,叉着腰道:“查氏,你要做那些苟且之事随便你,我管不着也根本不屑来管。可你好歹管好你那奸夫,上回他轻薄染禾我已经忍了,这一回,毁人清白,害人性命,你真当我任敏儿怕了你不成?”

查姨娘被任氏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她以为那些事都藏得好好的,没有让人抓住一丁点把柄,哪里晓得竟然被任氏知道了。

只是,后头那些又是怎么回事?

查姨娘一个激灵,现在要是不说些什么,这罪名不都扣到自己头上了,出墙的那些事,是万万不能让九老爷知道的。想到这里,查姨娘梗着脖子,尖声道:“三奶奶说的什么,我怎么就听不懂呢?你们那儿死了丫鬟了?那与我有什么干系,不要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还奸夫呢,他人呢,你把他抓来对质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凶事(二)

昨天只更了一章,对不住。

今天是两更,时间不变,谢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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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姨娘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虚得很,她不住地安慰自己,昨天那人到天亮前才回去,哪有工夫去害什么人,定是别人做的。至于抓奸要抓现行,便是任氏知道了,没证据哪里能把自己怎么样。

任氏张嘴还要再说,臻徊已经冲了过来,一把拉住她,低沉怒吼道:“你疯了吗?胡说些什么!”

任氏用力挥开了臻徊的手,哑着声音,大喊道:“她查氏能做,我难道就说不得吗?!染禾那丫头比八妹妹还小一些,那样子,换谁瞧了不心碎啊!”

几句话说完,边上的丫鬟婆子都红了眼,与染禾熟悉的更是背过身去抹着眼泪。

臻徊闭上眼,长长叹了一口气。染禾的死状他没有亲眼去看过,可光想一想也就能知道了,那么小的孩子受了那样的难,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唏嘘的。

查姨娘紧紧叠着眉头,她没心思去惦记死了的丫鬟,只想着自己要如何脱身。

谁都没有防备,臻徉挣脱了奶娘的手,猛得就冲进了院子,用尽全身力气去撞任氏。

任氏腰上一痛,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气得要骂人,却被臻徉抢在了前头。

“你胡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姨娘,你这个泼妇!没脸没皮的泼妇!”臻徉是吼出来的,声音极大,任氏懵了,一时无言。

查姨娘面露讥讽,嘲笑之言还没出口,就见九老爷和梅氏远远地疾步走来,她赶忙换了一副委屈模样。一挥帕子哭倒在地上:“老爷,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九老爷黑着脸进了查姨娘的屋子,指着臻徉,道:“奶娘呢?还不把臻徉带下去!”

奶娘灰着一张脸,哪里还敢让臻徉再说话,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抱起了他捂着嘴就跑开了。

九老爷双眼微凸,红丝满布,查姨娘扑过来时他不顾往日恩爱情面,一脚踢在查姨娘的肩胛骨上。痛得她毗牙裂齿:“你个贼妇。你是要教坏了臻徉不成?这么小的年纪就胡言乱语说她嫂嫂是泼妇。你昏了头了你!”

查姨娘痛得直掉眼泪,坐在地上没爬起来:“老爷,您怎么就说我呢?您也不看看您那儿媳妇说的什么混账话,她说我不守妇道啊!我知道。我只是一个妾,不比她是个主子,她那里死了丫鬟她心里不舒服,也不能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啊。”

任氏被臻徊拉住了,此时听查姨娘满口狡辩,一股子火就窜了上来,也不管臻徊要拖开她,朝着查姨娘用力吐了口唾沫:“阿呸!你自己做的事还就不敢认了!说我泼,我就泼给你看!我再泼也好过你干出那种勾当来。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九老爷一个头变做了两个大,一面吼着臻徊让他把任氏架回去,一面叫人把查姨娘拖进房间关着不许出来。他气得浑身发抖,梅氏几次开口想说话。对上九老爷那黑得掉渣的面色,又不得不闭上嘴,以免引火烧身。

早上刚起来的这一个时辰,庆和堂里完全炸开了锅。

秦嬷嬷把事情说完了,又补了一句:“六太太已经过去了。本来这事是四房的事,六太太不管也没关系,可三奶奶非要说查姨娘出墙,就非同小可了。”

李老太太无奈地摇了摇头:“内宅的事总归要有个女人来处理,八弟妹没了,老九媳妇又不是个能压得住的,十二媳妇更不会惹事上身去管哥嫂屋里的事了,最后只能扔给老六媳妇。”

李老太太说到这里又免不了感叹几句,五房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从没有那些乌烟罩气的事情。她正要和季氏说几句,瞥见臻璇蹙着眉头坐在那里出神,便道:“璇儿这是怎么了?”

臻璇被李老太太一唤才回过了神,刚才听说染禾被人强暴之后死了,她的脑海中就冒出了昨夜遇见的那个人。

黑夜之中,只记得对方衣衫不整,一双眼睛贼亮贼亮,又是从庆和堂侧门出来,说不定就是那个人害死了染禾。

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袭上心来,臻璇咬着下唇,跟李老太太和季氏原原本本地把昨夜的事情说了,见季氏后怕不已,又安慰了一句:“他看见我和桃绫就跑了,并没有伤我们,我是怕他和染禾的死脱不了干系,才提起来的。”

李老太太陷入了沉思,指尖时不时敲着榻子,半响才和秦嬷嬷道:“去打听打听,这事老六媳妇打算怎么处理。若要细细追究的,再让璇儿把昨夜的事报上去。”

秦嬷嬷点点头,赶忙出去了。

出乎意料的,周氏的手脚格外得快,到了下午的时候,已经押着查姨娘跪倒在了马老太太的跟前。

马老太太屋里只剩下段氏、周氏、梅氏和几个心腹婆子,查姨娘跪在中间,缩着身子不说话。

李老太太晓得了,便让下人备了马车,送臻璇去了庆荣堂。

臻璇正想着要怎么进去和马老太太说,就被守门的锦虹和锦澄拦住了。

锦虹用手指比了一个噤声,压着声音与臻璇道:“老太太吩咐了,小姐们谁都不能进去。七小姐,去四小姐那儿坐一会吧。”

臻璇刚要说明来意,就见一个小厮被戴嬷嬷和何嬷嬷押着从外头进来,锦虹看了一眼,忙把臻璇挡在了身后,让她们进去了。

即便是那小厮一直低着头,臻璇也看清了他的模样,心中一震,诧异地看着他入了李老太太的屋子,便是锦虹唤了她两声都没有回过神来。

昨晚她遇见的,绝对不是刚才的这一个!

昨夜那个个子不高,臻璇对他的眼睛印象深刻,那是又小又圆,贼溜溜的。而这一个,身材略高,在这么要紧的时刻,都没有遮掩了桃花眼中的流光。

光看眼睛,臻璇就能分辨得出来。

臻璇抿了抿唇,既然这会儿进不去,便只能和锦虹和锦澄说了。这两个是马老太太的贴身丫鬟,由她们斟酌,便是此刻不成,等下也能传进去。

尽量轻着声,臻璇把昨夜的遭遇说了一遍,又着重点了点刚才那个并非昨夜从庆和堂鬼鬼祟祟出来的那个小厮。

锦澄一听就绷着一张脸,道:“七小姐,放心吧,奴婢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