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群坏蛋。”他和她说。

是啊,这么听来布谷鸟是坏蛋,可能怎么办,从那个遍地开满黄花的春天,她就喜欢上了布谷鸟,说不清是因为穿深色毛衣的男人还是那遍地的小黄花。

一喜欢就喜欢很多年,很多东西都是先入为主,喜欢那么多年的布谷鸟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再说了,布谷鸟是因为自己不能筑巢才出此下策。

布谷鸟叫个不停,说布谷鸟是坏蛋的男人似乎在唠叨个不停。

假惺惺呼应:“是啊,它们坏透了。”

耳畔:“什么坏透了?”

“布谷鸟。”喃喃说出。

侧耳细听,布谷鸟还在叫着呢。

“快快割麦”“快快播谷”。

这是一只雄性布谷鸟和一只雌性布谷鸟。

笑开。

耳畔:“笑什么?”

“布谷鸟。”

在她回答出那声“布谷鸟”时身体腾空。

眼睛懒得睁开,总是这样,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打游戏打游戏打着就睡着了,反正他都会把她搁到舒舒服服的所在让她继续呼呼大睡的。

手顺势搭上他肩膀,脸往他怀里躲。

隐隐约约间,感觉到不对劲,刚刚那在耳畔的声音不对,走路节奏也不对,抱着的姿势似乎也不对。

无奈眼皮太重。

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柯鈤?”

丛林法则

已有些年头的木板门被打开发出“吱哑”一声, 伴随这一声还有林馥蓁试探性的“柯鈤。”

这两声同时落下。

抱着她的人脚步停滞不前。

周遭安静极了,暖色光线打在她眼皮上,很暖和, 眼睛一点也不想去睁开的意思,林馥蓁叫出第二声“柯鈤”。

停滞不前的脚步再次移动开。

说不清道不明,林馥蓁心里松下一口气。

那口气还没松彻底。

冷冷的语气“他也这样抱着你吗?林馥蓁, 你自己没长脚吗?你自己不会走去睡觉吗?”

不是给她说布谷鸟不是的柯鈤。

林馥蓁奋力睁开眼睛。

这一次,穿高领毛衣的柯鈤变成二十五岁的连嘉澍。

她现在正在连嘉澍房间里,还被他抱在怀里, 连嘉澍以居高临下之姿态冷冷俯瞰着她。

手从他肩膀处收回, 眼珠子移动着,最终定额在天花板上。

天花板跟着他脚步在移动着,移动至床前。

她被以一种极具粗鲁的方式往床上一搁丢,背部先着床垫, 吃痛,没给她任何调整机会, 再以一种极具野蛮的形式把她压在他身下, 紧随其后地是那道灼灼气息, 状若下一秒就会长出獠牙来,让她瞬间灰飞烟灭。

选择刻意去忽视, 脑子转得飞快。

嗯, 该怎么形容她现在和连嘉澍的状态呢?用双层糕来比喻应该很合适吧。等等, 她似乎想不起双层糕应该是长着什么模样。

双层糕, 双层糕…

“林馥蓁!”这警告是不打折扣的。

只能把思绪从双层糕拉回来。

“你是故意的吧?我能理解你现在的行为, 我们之前一比一的相处模式被打破,现在又是有求于我,你现在心理很不平衡,你也知道我很讨厌我那土拨鼠叔叔,所以,故意说出土拨鼠的名字来惹我生气?”

怎么会是一比一呢?他们之前的相处模式怎么会是一比一呢?一比三都有可能,甚至于,一比五,一比五以上多的是。

心里泛上淡淡苦涩。

“对吧?嗯?”灼灼气息在她颈部处流连着。

连嘉澍有一点说得对,现在的她是有求于他,游戏规则有可能一日三变,顺着他应该是最简单又奏效。

“嗯,是故意的。”细声细气说出。

九月末,秋露凝结成霜,霜气从还没完全修好的窗户缝隙渗透了进来,带着一丝丝冷意。

林馥蓁眼睛盯着天花板,和连嘉澍维持着双层糕形式。

布谷鸟还树梢上有一下没一下叫着,她从盯着天花板瞧变成脸转向窗外。

凝视窗外夜色。

连嘉澍从她身上起身,林馥蓁起身速度也不慢,他也就刚站稳,她已经规规矩矩坐在床上。

年对那束冷冷的视线,林馥蓁摸着鼻尖。

连嘉澍忽然倾身,速度姿态像荒野中的猎豹,手掌撑在床垫上,伸展肢体,那一下鼻尖几乎要触及她的鼻尖,林馥蓁慌忙把身体往后倾斜。

两张脸隔着一个半拳头左右距离。

“林馥蓁。”

“是。”脆生生应到。

“以后,要是从你口中听到那只土拨鼠叔叔的名字,听一次就当犯规一次,每一次犯规就得多增加一个百分点的投票率!外加洗卫生间三次。”

这哪里丛林法则,这分明是变态者法则,心里一个劲儿念叨着,可嘴里还是乖乖应答是。

连嘉澍站直身体,林馥蓁稍微把身体挺直一点点。

“现在,你可以出去了。”连嘉澍说。

林馥蓁“啊”出一句,她想不明白连嘉澍把她弄到这里来,又让她出去。

“难不成你还想赖在这里?”连嘉澍揉着手腕,“林馥蓁你肯定不下一百二十磅,真可笑,超过一百二十磅的人居然把自己装成娇滴滴的九十几磅,以为把自己假装成九十几磅抱起来会很浪漫,真可笑,不过,我那土拨鼠叔叔应该会很吃你这套,老男人需要从比自己小十岁的女人身上获取精神上的荷尔蒙。”

连嘉澍的话让林馥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哪里有把自己装成九十几磅的样子,还有,她就是喜欢老男人。

更有,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也许连嘉澍把她弄到这里来是为了名正言顺嘲笑她,是的,应该是这样,连嘉澍有时也和她一样会犯小家子气。

“林馥蓁。”

“是。”

看她的眼神是勉为其难,表情更是写满嫌弃:“你不走吗?”

“啊?”

“你现在太粗糙了。”

粗糙?刚刚被弄醒,反应总是慢半拍。

“你现在和那些为了一点点鸡毛蒜皮就大动干戈的女人没什么两样,你现在更加适合睡在布满灰尘的房间里。”这话岂止是毫不客气。

是,是,她现在和那些为了一点点鸡毛蒜皮事情大大动干戈的女人没什么两样,了解,这应该就是连嘉澍口中所谓的粗糙。

一刻也没有耽搁,在连嘉澍唯恐避之不及的目光下快速离开。

回到自己房间,洗完澡已经临近午夜,刚躺下就听到敲门声。

这个时候敲门的人还能有谁?让她不能安安稳稳睡觉也许是连嘉澍的战术,目的是为了给所谓游戏设置障碍。

打开门,好脾气问:有什么事情吗?

毫无反应。

林馥蓁打了一个哈欠。

“你还是到我房间去睡吧。”连嘉澍低声说出。

呃…

“这里晚上空气潮湿,在不干净的环境睡觉会很容易生病,你生病了,游戏就无法继续下去。”连嘉澍一口气说完以上的话。

林馥蓁站立不动。

片刻,她听到了那声嗤笑声。

“别担心,我目前对那种为了一点点鸡毛蒜皮小事就大动干戈的女人没任何兴趣,而且,一百二十磅的你抱起来和抱一只猪没什么两样,你睡房间我谁客厅沙发。”

头枕在枕头上,林馥蓁听到不远处教堂敲响的午夜钟声。

一天过去了,新的一天到来,二十一天走完了一天。

这真是漫长的一天。

林馥蓁以为,接下来每一个二十四小时都会无比的难熬,但事实与她想象中完全相反。

日子过得飞快,甚至于快得让她慌张,很多事情她还没有完成,比如说六个孩子的房间布置还没有完善;比如说一些想象中会很温馨很有爱的设想在落实后并没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比如说她按照网上那些温馨图片打造出来的一家八口之家不管哪个角度看都让她觉得心里没底发慌。

可她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更加糟糕的是,距离时间只剩下一天,院子里草没除,围墙也没修。

这个社区家家户户的院子都是井井有条,蔬菜番茄鲜花琳琅满目,让看着的人不由自主发出会心的微笑。

林馥蓁观察过这个社区的人,一看就是那种对待生活很认真注重细节的人,这类人不是你陪上笑脸或者买个可怜就会把票投给你。

现在,院子的事情先等明天,她得把这个空间所有不对劲的地方都找出来。

晚餐过后,连嘉澍和往常一样到书房去处理带回来的工作,林馥蓁在楼上楼下来来回回走着,她觉得关键点应该出在她给六个孩子们准备的娱乐广角上,怎么看都不对劲。

也许到外面走走会让思绪清晰一些。

可,从外面兜了一圈回来,林馥蓁还是没能看出个究竟,呼出一口气,走下楼梯。

再次走上楼梯时,书房门打开着,连嘉澍站在书房门口处。

想必,她上楼下楼的声音吵到连嘉澍办公。

“吵到你了?”小心翼翼问。

这里不得不提连嘉澍这几天的表现,准时起床,准时吃早餐,准时出门,准时回家,准时睡觉,没对她的行为加以任何干涉,甚至于,偶尔会帮忙她搬重物,还数次客串起木工,以及…

在过去三个晚上就有两个晚上她被连嘉澍从工具房抱回她房间,每次林馥蓁都一再告诫自己,不能中途睡觉,可是她太累了。

除此之外,他还是一名合格的护工,今天早上,林馥蓁又在手臂上发现一处伤口,那处伤口在她发现时已经被妥当处理好。

他在遵守游戏规则,她没有不遵守游戏规则的理由。

连嘉澍应该很忙的,从他每次下班带回来的大叠文件就可以窥见一二。

林馥蓁冲着连嘉澍做出我明白的手势,蹑手蹑脚往着娱乐广角走去。

直到睡觉前,林馥蓁还是没能找出娱乐广角的不对劲,也许所谓不对劲只是她多心了,抱着这样的念头沉沉入睡。

次日清晨,林馥蓁站在二十五坪的空间处,眼前一切她傻眼,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刚刚醒来眼花。

没眼花。

她精心布置充当六个孩子乐园的娱乐广角现在简直变成一个灾难现场。

火车模型被破坏成好几节轨道七零八落;书柜晾着花色头巾;延伸至书柜的梯子被拆掉几节;很酷的黑武士变成烈焰红唇咋看像在卖弄风情;墙上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彩绘纸被撕掉一半变成白雪公主和四个小矮人;白雪公主脸上被添上大黑框眼镜,还是林馥蓁同款眼镜。

确信这不是她眼花所导致,林馥蓁大力拍打连嘉澍的房间门板。

她就不应该相信连嘉澍,所谓丛林法则压根就是连嘉澍在耍她,他才没那么好心。

他要的是让她看清楚事实:林馥蓁,乖乖回到我身边,当聪明乖巧的女人,就像那只温顺的猫儿一样,我一勾勾手指你就过来。

门打开。

没给连嘉澍任何机会,整个身体扑了上去,用那半吊子格斗术把连嘉澍狠狠搁倒在地上,整个身体压上,脚快速缠上他的腿以手肘抵住他下颚,用尽全身力气一顶。

混蛋,下颌骨碎掉才好。

“连嘉澍,你让我觉得恶心,想和我睡觉就直说好了,想睡多少次,想睡多久都没关系,何必大费周章弄出这些。对了,对了对了…”语气不胜唏嘘,“一百二十磅的我你应该没什么兴趣,让你更感兴趣地是,如何把我当成动物园的猴子耍,看着我被你耍得团团转你心里乐坏了吧,嗯,那个小公主现在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当然,这也是必然的,她现在没任何发脾气的资本,她那副德行再闹的话就是自取其辱。”

在说这些话时眼泪不争气沿着眼角,这让林馥蓁难以接受,更加难以接受的是她控诉的话语中隐隐约约含带撒娇意味。

不应该是这样的,这像话吗?

会流眼泪是委屈,劳动成果被糟蹋了,那是为妈妈争取的劳动成果。

但是,撒娇呢,她现在不是二十岁。

抵住连嘉澍下颚的手渐渐松开,去缠住他腿的脚松开也不是,继续也不是,对了,她还没有为自己此番行为正名。

“娱乐广角是你弄的吧?混蛋!”这简直是明知故问。

连嘉澍拿下抵在他下颚处的手:“一家八口的六个孩子中第三个孩子有点暴力倾向,午睡时被吵醒了,这让他十分生气,吵醒他的是模型火车轰隆隆声,双胞胎正玩得不亦乐乎,咔嚓一声,火车断成几节,留下那对双胞胎在发呆得意洋洋回房间继续睡觉。双胞胎在六个孩子中排行老四老五,都是男孩,经过商量决定找姐姐告状,姐姐排行第二,很喜欢双胞胎,为了帮双胞胎讨回公道她用口红把老三喜欢的黑武士弄成了个小娘们。”

语气很缓很慢:“姐姐的行为让老大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挑战,老大是个有点大男人主义的家伙,他认为双胞胎应该找的人是他,六个孩子中没人比他更适合主持公道这个工作,于是,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还有炫耀身高,他把姐姐的花头巾挂在大家都够不着的地方,并毁掉了梯子,这些事情都是在爸爸妈妈去上班时发生的。”

“林馥蓁,真正一家八口应该是这样的,而不是按照网上房子开发商弄的模板,孩子们的想象力总是让你有操不完的心,特别是那种孩子一箩筐的家庭。”

林馥蓁再去细细想她刚刚看到的一幕,好像…连嘉澍说得有点道理,所以…

“嘉澍,你这是在帮我吗?”小心翼翼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