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哪方面怎么样?先开车行吗?”

包子扬拐了个弯,又开始催问:“他们怀疑了吗?”

“怎么可能!我浑身上下有让人联想到绑匪的地方吗?”

“那倒是。”包子扬表示同意,“可是你居然能如此镇定,好恐怖。”

“又不是真的绑架,怕什么。”

“话虽如此……”包子扬语塞半晌,只能在胸前画个十字,感叹,“但愿事情不要闹大。”

“不会闹大的!第一,我们不会伤害璟贤;第二,我们也不会真要五百万,怎么能算绑架呢?所以安心啦!”

但是套句梁刻铭最近的口头禅,怎么可能。

一到医院,医生就告诉她杜璟贤醒过一次,无论如何非要出院不可,他没办法,只好在吊瓶里放足了镇静剂。

梁刻铭叹口气,她最怕这个。

“说你是个麻烦,你什么时候能让人省心点!”梁刻铭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翻找,把病房里所有钱、卡、手机之类的物品搜刮一空,衣服一件也没留,总之让他离了医院寸步难行。

“有劳,如果他醒了还闹,你就把这个字条给他看。”

“哦,哈哈,好。”护士哭笑不得,这跟小学生有什么两样。

“走了,明天见!”

“再见。”

拧亮台灯,梁刻铭坐在沙发上动了动脖子,一整天马不停蹄,真是累得都快散架了,看看时间都六点多了,就从冰箱里翻出几个青椒鸡蛋,拆一袋把牛卷做了个烩饭。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秒针滴答滴答的声音,她才吃了两口,就没有食欲了。

拿勺子划着碗沿,她忽然苦笑,摇摇头跟自己说:“你自找的。”

强打精神舀了一勺饭往嘴里送,手机响了,还没来得及看,杜璟贤的手机也跟着响了。她索性一并掏出来,放在眼前打开,是平小山发的短信。

给梁刻铭的是:“人家跟大关已经修成正果,你跟璟贤呢?”

给杜璟贤的是:“人家跟大关已经修成正果,你跟刻铭呢?”

梁刻铭一口饭喷出来。

平小山这死丫头,她怎么看出来的?难道真有那么明显?

她靠在椅背上,那椅子仿佛变成了电线杆,她看着头顶上的吊灯,那光圈仿佛成了当时那盏路灯。她抿了抿嘴唇,肥牛青椒和豆瓣酱的味道,不知为何让她想到杜璟贤那近在咫尺的吻。

对了……梁刻铭脑袋里的一根弦突然动了一下。不会那时就感冒了吧?所以没有亲下去。

忽然间心烦意乱,而前两只手机里两条近似的短信,给她微妙的感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她在手机上按了一句话出来,没有多考虑就选择了收件人杜璟贤,发出去后,左手很快震了两下,消息来自:铭。她打开,“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梁刻铭看着,不自禁地笑了。

“什么怎么想的?”

她用杜璟贤的手机回给自己,好像回复的人真是他一样。

“就是,情侣啊,为什么?”

“那你呢?”

“我怎样?”

“从来没朝情侣这方面想过?”

“当然了!”

梁刻铭左手问右手,乐此不疲,虽然一部分理智提醒她这很无聊,可另一部分本性却控制不住。

“我想知道,我们到底多了什么?又少了什么?”

“再亲密的朋友,也不会觉得你独一无二,可你在我心里,真的是无法比较的存在,这大概就是那部分超过朋友之间的东西;但是再大大咧咧的恋人,牵手拥抱也会不好意思,我们却不会,这大概就是缺少的那部分东西了。”

“那你相信,这种感觉,会慢慢改变吗?你相信我们做情侣,会比做朋友更幸福吗?”

然后她就卡住了,一直盯着这个问题,直到黑屏。

何时才能找到答案?

初五,还在梦乡中的梁刻铭忽然被手机吵醒,她以为是闹钟,随手掐掉了,可是忽然觉得音乐不对,忙去看号码,居然是医院打来的,再一看时间才六点多,吓得她边回拨边坐起身,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喂喂喂,是我,我朋友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别紧张,是他想跟你说话。”

“哦……”一颗心落回去,“有劳。”

“刻铭。”

“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没事,对了,我要出院,你能帮我带套衣服过来吗?”

梁刻铭打了几拳被子,怒道:“杜璟贤!你还敢提出院两个字,没看到我给你留的字条吗?”

“看到啦……你会带笔记本给我嘛,不过不用了,医生同意我出院了。”

梁刻铭信他才怪,叫他把电话还给医生再三求证,得到肯定答复时还不服气。

“怎么样,可以了吧?”电话那头,杜璟贤的声音虽然听起来低哑,没什么中气,但还算有精神。

“得意什么,要定时回去复查的!”

约好了一个小时后见面,梁刻铭深呼吸几下后联系包子扬。

听说杜璟贤可以出院,包子扬惊得一下子就清醒了,连声问怎么办。

“没事,回家待着也好,不让他乱跑不就得了。”梁刻铭刷着牙,叽里咕噜一阵漱口声,听得包子扬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哦对了,你有进货的车对吧?你来我家之前,先去璟贤那边。你拿笔记一下,要带衣服,还有茶几上的笔记本,大门密码是#198350#,房门钥匙在牛奶箱里,牛奶箱……你就直接撬了吧!”

七点半,雷克萨斯停稳,梁刻铭推开车门说:“到了,下车吧。”

杜璟贤一脸疑惑,奇怪地看着她,“这里不是你妈妈的家吗?为什么不去润花园?”

梁刻铭早就把理由想好了,张口就来,“那里所有店都关着呢,不方便,初十再回去好了,你不就是要个笔记本吗,包子已经帮你拿来了。”然后不由分说连拉带推地把他弄上楼。

杜璟贤打开电脑时脸色一变,抬眼看向包子扬,问:“你去的时候,门锁有被撬过的痕迹吗?”

“没有吧?我不记得了……”包子扬一阵心虚,不知道撬牛奶箱的锁算不算。

“怎么了?”梁刻铭问。

杜璟贤在键盘上敲着,面无表情,“全是病毒,都没有了。”

梁刻铭瞪大眼,“什么?”

“肯定被人动过了。”他冷冷地说。

梁刻铭愕然,和包子扬四目交接,包子扬捏了把冷汗,梁刻铭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杜璟贤突然合上笔记本扔到一边,撑着额头喃喃地说:“我该小心的,怎么这么大意……他知道我住那里的啊!”

梁刻铭缓过劲儿来,愧疚万分,“是我不好啦,忙着送你去医院都忘了给这么重要的东西备个份。”

他把脸埋在手里,“不关你的事。”

“什么东西?难道就不能再写了吗?”包子扬看看杜璟贤,又看看梁刻铭。“是不是来不及?”

杜璟贤一语不发,木偶似的坐着。

“那就没别的办法了?”气氛太安静,包子扬讪讪地问。

梁刻铭无言以对,她也实在没想到,杜宇辰会这么绝,这岂不是连最后的生机都不留给他们?想着就忍不住嘀咕:“至于嘛,报告只是为了自保,又不是拿去害人,太过分了!”

杜璟贤慢慢坐直身体,说:“刻铭,手机给我。”

“你要干吗?”

“给我就是了。”

“不行,先说你要干吗!”

杜璟贤缩回手,定定看着她说:“我想知道那张母盘,毁掉了没有。”

梁刻铭愣了一下。

包子扬问:“什,什么盘?”

“刻铭?”

梁刻铭抓抓鼻子,无奈地叹口气,“那个东西,我猜王舟已经交给李老板了,我昨天给他打电话,他说有东西对付杜宇辰,他不怕。”

杜璟贤呆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说:“哦……”

“那个啥盘可以帮老板吗?”包子扬愣愣地问,“那干吗不早点拿出来?还搞得我们要绑……帮也不知道怎么帮。”

杜璟贤只是发呆,包子扬把梁刻铭拉到厨房,低声说:“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梁刻铭也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喂!问你哪!”

她把朝着包子扬的目光慢慢移到抽油烟机上,咬着手指自言自语:“难道这样真的行不通?难道我一开始就做错了?”

“你不要现在才说这种话啊!”包子扬想晕倒,“天啊,你什么都没考虑清楚就想玩绑票啊?”

“你别吵!”梁刻铭把门拉上,瞪了他一眼,“我承认!我是很冲动!不然在怎么办?有那么多时间去策划吗?”

包子扬忙举手投降,小心翼翼地问:“那那个盘是怎么回事?”

“总之是对杜宇辰不利的东西吧。”

“那早拿出来不就完了?还藏着捂着!”

梁刻铭陷入沉默,搞得包子扬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欸欸,要是不对你纠正我啊,别深沉啊,你这样我害怕……”

梁刻铭抠着手边翘起的墙皮,忽然问:“包子,作为朋友,你觉得,对璟贤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包子扬皱起眉头,撇撇嘴角,“你的意思是,亲情?还是养育之恩?都这样了,还放不开呢!”

梁刻铭一笑,“可能你才知道他的身世,所以感触不深,但我这一年多来,是看着他一点一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以前我觉得,不管他跟他的家人关系怎么样,我作为朋友,只要支持他就行了,不是吗?”

“咔”的一声,墙皮掉下来好大一块,墙上留下一个丑陋的黑洞,她叹口气,“可是不是那么简单的,前天晚上我想了很久,我第一次站在他的角度去想整件事,如果是我,我恨一个我非常敬爱又感激的人,恨不得置他于死地,而且,如果我不弄死他,我就要去死,我的朋友也要去死,没有别的选择,这是一种什么滋味。”

梁刻铭说着,忽然缄默,手指又伸向墙皮边缘。

包子扬一把抓住她的手,“好了,别抠了!这可是你家的墙!”他耸耸肩,嘟囔道,“我倒是爹妈亲生的,又怎么样,有阵子我每天都想拿菜刀砍死我爸,而且我知道我爸也想剁了我,哎!直到家里欠了一屁股债,要债的每天来闹,生意更没办法做了,我爸绳子都吊在房梁上了,我抱着他的腿,我说我就算要饭也不会少了他和我妈那一口……嘿嘿,我突然就不恨他了,他也突然就开窍了,你看我爸现在对我和眉顺眼的。”

他眼睛一湿,忙咳嗽两声,“扯远了,两码事,我们来说璟贤的问题吧。”

梁刻铭笑了,胳膊肘一顶包子扬,“说得好,很爷们儿。”

“什么?”包子扬一脸茫然。

“要饭也不会少了爹妈一口的那句。”

“哦,别寒碜我了!我要是爷们儿还能去要饭?刻铭,你……”他憋了半天,梁刻铭以为他要说什么复杂的话,翘首以盼,结果就是简单的一句,“你就放心做吧!出了事我们一起扛!”

梁刻铭愣了愣,然后又笑了笑,抽出菜刀说:“去,我要做饭了!”

这世上最爱我的人by贾童4569-4588(水儿)

Chapter 21平小山的参与

“什么也不要想,反正你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老天吧。”

梁刻铭理好被子,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自言自语:“我觉得还是有点烧啊!嗯,还是把水挂上吧。”

找出微风吊扇那套支架装起来,排空气体,梁刻铭专注地捏着针头,瞅准了血管一个发狠戳进去,那只手一点反应也没有,她一紧张,抬头,杜璟贤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又或者什么也没想,再低头一看,橡胶管里一片血红。

“......疼吧?”

他摇摇头,正不知道怎么善后,平小山偏在这时打电话来,梁刻铭一紧张,又把针带出了半截,刚接通就听平小山惊天动地地大喊:“怎么办啊!刻铭——我才知道璟贤他被绑架了啊!怎么会这样啊!哪个天杀的这么缺德啊!”

梁刻铭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忙着搞定那吊针,“你先告诉我,挂水怎么入针啊?”

“什么入针,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话?璟贤他被绑架啦!”

“我听见了,你冷静点。”梁刻铭的耳朵被炸得嗡嗡作响,忙不迭用眼角余光偷瞥杜璟贤,还好他没有听清的样子,但下一秒,他居然自顾自地把拽出半截的针头又推进了血管。

梁刻铭呆了一下,背脊忽然有凉飕飕的感觉,脱口而出:“你......这样没问题吗?不用换个针头吗?”

手机那头安静了一会儿,再度响起平小山匪夷所思的声音:“我说梁刻铭,你那边是什么情况?你一点都不紧张璟贤啊?是不是有什么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

“哪有这种事......你从哪儿听来的?”梁刻铭敷衍她,抓住杜璟贤的手看了看,贴上胶布固定住针头,然后走到阳台。

“我刚刚去了他家,想把这一年的房租先给了,谁知道一屋子都是警察,我才知道他出事了!”平小山忽然悲从中来,在手机里大骂,“去死吧!生儿子没屁眼的破落户!璟贤人那么好,谁绑他谁死全家!”

“你够了啊!”梁刻铭怒喝一声,“你你你,你先过来我妈这儿,过来再说!”

如果可以,她绝对不想让平小山知道,更别提介入,因为平小山在她的感觉里就是个嘴巴和手永远比脑子快的傻妞,心眼可能是好的,可是后果难料。

不过璟贤现在的情况,光有她和包子扬两个不够,平小山作为护士,起码打吊瓶这种事不成问题。而且她也不打算把真话全倒给平小山,就说璟贤跟家里关系差,又惹了一些不好惹的人,暂时需要躲起来避避风头,这话糊弄别人不行,糊弄平小山绰绰有余。

果然平小山看到杜璟贤时整个人顿时呆了,梁刻铭拍拍她的肩,在她大叫之前把她拖去了厨房。

“刻铭,绑票不是你搞出来的吧?难不成璟贤爸妈反对你们在一起,你就绑了他私奔?”

“神经!”这话听着怎么耳熟啊!

梁刻铭把编好的理由说了,才说几句,平小山已经作恍然大悟状,连连点头,还故作神秘地问:“是不是跟那个香港大佬有关?”

“......呃,算是吧。”

“嘁,那种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璟贤也真是的,怎么跟那种人来往啊!”

梁刻铭揉着眉心,假装没听见,“所以璟贤不大方便去医院,护理这方面,暂时要靠你这种级别的专业人士出马了。”

“了解!朋友一场包在我身上!一个钟头比市价低十块钱。”平小山拍拍梁刻铭,梁刻铭顺势抓住她的手,“另外,璟贤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现在要紧的是养病,先别让他知道,明白?”

“这我懂,守口如瓶,你放心吧。”

梁刻铭点点头,算算日期已经是初五了,温从善初十就会回来了,这事必须在初十之前了结,否则,就算杜宇辰和李时空发现不了,她也瞒不过亲妈。

去杜家的路上,梁刻铭给李时空打电话,现在的她已经很有身处美国大片的代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