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秀平生不爱念书,摸摸鼻子打算转身就走,迈开脚步那的一刻,她忽然想起李淳风也是国子监博士。

李淳风…

裴承秀的心脏无缘无故地疼了一下,瞬间回忆起她与李淳风不欢而散的那一夜,也想起了令她非常不痛快的一本书,《天文大象赋》。

哼,会写书,了不起啊?

想当年,本姑娘还是平阳公主的伴读呢,不照样随手拈来,写下一篇又一篇举世无双的打油诗作。

裴承秀暗暗不屑,登时改变心意——她不打算折回了,她倒要看看,李淳风这么一个忽冷忽热的怪人,能教出什么样的学生?

心随意动,裴承秀拔腿往前走,通过南庸门,进入国子监的西侧,此地又名“西舍”。

西,即西宾,是太阳和月亮落下的方位。

旧隋以来,国子监所教授之内容分为六大类学科。其中,国子学、太学、四门学面向五品及以上亲贵子弟;律学、书学、算学则面向五品以下通贵子弟。

“亲贵”与“通贵”,只有一字之差,然而,亲贵子弟高人一等,居住于东方主位,通贵子弟低人一等,居住于西方宾位。

裴承秀神情黯然的垂下眼眸,又想到了李淳风。

世人都知道李淳风博涉群书,才华横溢,又为秦王所用,但是,在东宫太子眼中,李淳风一介道羽,不值一提,至于李淳风所钻研之天文术数,更是下乘之学,不足齿数。

想到李淳风心无旁骛钻研学术的样子,裴承秀忍不住欷歔;想到李淳风对她不留情面,裴承秀一时又胸闷气短。

她对他,极为上心;他对她,可谓无情。

裴承秀一边走一边骂李淳风,走走停停,气消了不少,肚子也开始咕咕叫,索性加快脚步往西舍膳堂而去。

她今日依然是男儿郎打扮,又穿了一袭素白锦袍,相貌好,气度尔雅,食堂学监因此并未能认出她的女子身份,由着她混迹于国学生队伍之中,拿走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和两个白面馒头。

裴承秀之前没在东宫进食,这会儿也确实饿了,丝毫不讲究,端着小馄饨左顾右盼地找座位,找来找去,与几位国学生拼桌坐到了一块儿。

裴承秀刚吃下一口热乎乎的馄饨,便听见其中一位国学生发出感叹:“昨日夜不能寐,秉烛研读李淳风博士著作《乙巳占》,愈发深深钦佩李淳风博士之智慧。他不但为风向确定方位,还从四个方位发展到八个方位。”

裴承秀擦擦嘴唇,悻悻地抬眸,丢了一个白眼给身旁这位高谈阔论国学生——呸,八个方位了不起啊!

这时,另一位年纪稍长的国学生赞同道:“说来也巧,我也曾拜读李淳风博士的《乙巳占》,个人之见,《乙巳占》是一本非常完美的星占著作,甚至超越了李淳风博士父亲所著的《天文大象赋》,甚好,甚好。”

嗬,这些学生,一个一个挺会吹嘘拍马。裴承秀撇撇嘴,嗤之以鼻。

此时,第三个国学生放下手中的吃食,煞有介事叹息一声:“《乙巳占》再完美,却无法与李淳风博士另一篇占星著作《推背图》相提并论。”

《推背图》,这又是什么鬼扯淡的东西?

裴承秀暗自纳闷,其他桌的国学生们纷纷汇聚到在她一桌,饶有兴致讨论起来。

“据说,《推背图》共有六十幅图像,每一幅图像皆附有谶语。若能一睹这些谶语,便可预知大唐后世六十年之吉凶。”

“我听闻《推背图》其中一幅图像的谶语是:‘朝无光,日月盲’。你们想想,朝无光,日月盲,描述的恰是今年刚发生的日蚀之相。天地黯淡无光,太阳被月亮所遮挡,这是大凶之兆,分明预示四维不张、奸臣当道。”

“奸臣当道?可知是哪一位奸臣当道?”

“这还用猜?自然是指太子身边的近臣,魏徵。据说这位魏大人,相当不乐意见到秦王屡立战功,数次向太子进谗,欲杀秦王。”

“秦王忠君为国,怎能蒙受如此不公正之对待?”

如此胆大妄为议论朝纲,哪怕议论者只是手无寸铁的学生,裴承秀亦无法容忍。

很生气的放下碗筷,正欲责备,突如其来的,一道不知属于哪位学生结结巴巴的声音毫无预兆的传了过来,带着惊讶,又藏了心虚——

“淳、淳风博士?”

裴承秀一惊,赶紧的低头。

第三十章 冤家路窄(下)

膳堂安静得连一根绣花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

裴承秀非常心虚地腹诽这群国学生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居然如此忌惮李淳风,然而,她也莫名的一阵紧张,大气都不敢出,如鸵鸟似的把脑袋埋得很低。

真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正抱怨着,她听到了脚步声,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再然后,一双锦缎翘头珠履出现在她视野之中。

裴承秀咬住唇,不敢动,维持着僵硬的坐姿,心脏却开始不受控制的扑通扑通直跳,跳得她一阵心慌一阵心悸。

片刻,一道低沉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质疑响起,令她又羞又愤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裴承秀?”

完蛋了,李淳风会不会误以为她对他死缠烂打,偷偷摸摸地追到国子监?

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输人又输阵。

裴承秀深深呼吸几口,忽的抬起小脑袋,目光从那一双珠履转至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袍,再慢慢地往上,无言的瞥了一眼白袍腰间的玉带,最后,停在一张轮廓清晰的脸庞。

裴承秀和李淳风四目相望。

她坐着,他站着,她与他如此接近,她能清清楚楚看见他深邃眸子里的坦然镇定,他亦能从她绯红俏脸瞧出一丝强作镇定。

…阵势,还是输了。

裴承秀坐姿不改,脸色很郁闷。

之前异常静谧的膳堂,此时渐渐响起国学生窃窃私语之声。他们不明白,他们的老师为何出现在此地,亦不明白他们的老师为何与一位年龄相近的“男子”长时间对视。

裴承秀重重的咳一声,站起来,起身离开座位。往门口走了几步,她想起很重要什么,回眸望向李淳风,语调紧绷:“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话音未落,膳堂里一片哗然。国学生们纷纷打量着裴承秀,交头接耳,密谈之间是掩饰不住对她的好奇。

裴承秀充耳不闻这些嘀咕,脸上带着很明显的烦闷,转身就走。

*

“李淳风,你知不知道什么书可以写,什么书不可以写?就算你闲来无事写完《推背图》这种预测大唐国运的鬼神之书,为什么不仔细藏好,偏要流传出去?”

裴承秀站在树荫下,双眉紧蹙,精致的五官笼罩了一层不痛快。天地良心,她真不是没话找话,更不是故意抬杠,而是严正交涉。

“今日幸好只有我一人听见学生们的胡言乱语,我嘴牢,不会外传。万一被太子或齐王的人听到,治你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你担待的起?”

“还有,你既为人师表,理应提醒学生慎行谨言。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诽谤魏徵大人为奸臣,还要不要性命了?”

面对裴承秀的指责,李淳风神色如常,不做任何辩驳,凤目凝视着她,聆听她所讲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李淳风,你不要以为深受秦王重用就能够呼风唤雨为所欲为。想当年,刘文静也深受秦王重用,比你心高气傲,比你的学生们更口无遮拦,不但处处宣称我父亲何德何能占据右仆射之职,更公然与我父亲作对。结果呢,刘文静被皇帝赐死,还抄了全家。”裴承秀这会儿急火攻心,所说的话不加任何修饰,非常直接——

“你和刘文静一样,活腻了?”

“活腻了?”三个字掷地有声,犀利的责备却戛然而止。

裴承秀自知失言,心里一阵尴尬,赶紧补了一句:“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学刘文静。你应该珍惜自己。”

“应该珍惜自己”这句话好像有点儿奇怪,裴承秀瞥向李淳风,见他原本轻抿的薄唇微微勾起,好像是对她的言论不以为意,她愣了一下,接着,脸色变得很暴躁:“算了,你爱听不听,我不说了!”

“在下听着。”李淳风薄唇微动,打断她。

裴承秀充耳不闻,气呼呼地转过脸去。

李淳风亦沉默。

之前与她不欢而散,他以为与她再无交集,不想,刚离开尉迟敬德的府邸,在国子监集贤门瞧见她的身影,鬼使神差地跟随她,来到膳堂。

她不知道,他一直在观察她。

观察她酒醉微醺时的俏颜,观察她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吃得很香,观察她被学生们口无遮拦的谈论气得柳眉倒竖,观察她心虚的一低眸…为什么每一次遇见她,她的情绪总是大起大落?甚至,连她的表情也非常丰富夸张?

李淳风凝视着裴承秀,忽然的,倾身挨近她,修长的手毫无预兆地握住她尖尖的下颔,端起她的脸。

裴承秀吓了一大跳,本能的转过脸,惊愕的眸子撞上李淳风平静的目光:“干,干嘛?”结结巴巴的质疑。

“有一只夏虫。”李淳风沉声解释,缓缓地松开手。他的动作如此温柔,手势也仅仅极轻地一拂,裴承秀的身体却颤抖一下。

仲夏的傍晚,夕阳余晖温柔地映照在裴承秀的小脸,令她不自在的垂下脑袋,呼吸微促,秀挺的鼻渗出点点的汗珠,半晌,闷闷地应了一声:“君子动口不动手。”

短暂的沉默之后,是李淳风淡淡的询问:“你…还生气么?”

裴承秀最初没明白李淳风在问什么,困惑的摇了摇脑袋,很快地,心如明镜,点头如捣蒜:“气!气得要死!”

“不要生气了。”

“你当我傻子啊?说不气,就不气?”

李淳风无奈:“姑娘家说话不应如此咄咄逼人。”

裴承秀丢给他一个大白眼,想也不想直接顶回去:“堂堂男子汉,说话难道就可以昧着良心?!是你李淳风觉得我裴承秀比较好欺负,还是我裴承秀觉得你李淳风先天缺心肝?”

李淳风怔住,须臾,薄唇一弯,温柔的笑了。

“在下觉得,你比较好欺负。”

第三一章 上卷完

“你居然说我好欺负?!”裴承秀弯弯的柳眉一扬,着急了,不但不能听出李淳风的言外之意,反而与他较劲,“信不信我动动手指头,揍你没商量…”

“在下第一回与你相见,指责你聚众博赌,你敢怒不敢言。”李淳风打断她。

“第二次相见,在下劝说你在室静养,你笑嘻嘻插科打诨。”

“第三次相见,在下刻意隐瞒身份,你隐忍而不揭发。至于第四次,你眼眶泛红,只因在下未能赴约。”

事实胜于雄辩,裴承秀生生地哽住——她好像,确实常受他欺负?

李淳风适时的保持沉默,看着裴承秀深呼吸再深呼吸,杏眸扑闪几下,很想反驳什么,但又不知如何反驳。

一会儿,裴承秀磕磕巴巴的辩白响起:“我待人接物,谦恭有度!”

“或许。”李淳风颔首,语气依然温和,“可是,你也说过不再与在下接触。”

“…”

“否则,随在下姓李。”

“…”

“裴承秀,你知道自己现在姓什么?”

裴承秀不说话,小脸憋得通红。倏尔,她一咬牙,跺脚,带了三分委屈七分羞愤的声线颤颤地从唇齿之间迸出:“李淳风,算你厉害!我…我无话可说!”

李淳风并不觉得意外听到这些,他凝视着她,半晌,低低的叹:“裴承秀,你是不是喜欢在下?”

突然听见一番不加任何掩饰的疑问,正在气头上的裴承秀懵了,好不容易回过神,仔细品味一番,才发现这句疑问不像是在说笑。

她噎住。

久久不得回答,李淳风薄唇微动:“如此,在下且当你默认。”

怎么回事,这是在表白心迹?裴承秀很是震惊。她抿了抿发干的唇,打算回答,却听到了一句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大转折——

“谢谢你的抬爱,可惜,在下承受不起。”

裴承秀足足愣了一盏茶的时间。

当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只觉胸口遭受到了一记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疼得她一口气提不上来,浑身哆嗦,微微的在喘。

李淳风沉默一下:“裴承秀,你不要哭。”

仿佛被戳中命门,裴承秀怒急攻心,怒喝:“我没哭!”她没哭,她只是眸子里泛着可疑的泪光。

李淳风的面色浮现出一丝尴尬,言辞却并未就此打住,温柔的语调既是安慰亦是哄劝:“你其实是一个好姑娘。”

“不要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废话!”裴承秀咬着唇道,抬手揉了揉眼眸,揉散眸子里的泪。“李淳风,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喜欢你?”

李淳风叹了口气,答非所问:“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裴承秀吸了吸鼻子:“不说也罢。换一个,你喜欢我么?”

李淳风有些为难,避而不答。

“如此,且默认你不喜欢我。”裴承秀极度郁闷,语气越来越酸涩,“再换一个,你有没有可能喜欢我?”

“…没有可能。”

裴承秀又吸吸鼻子,摇头:“我不信,你对我一定有几分好感,不然,你方才不会询问我是否还生你的气。”

“没有。”非常直接的否认。

“一定有!你刚刚还对我动手动脚的。”

“真的没有。”

裴承秀强忍住想揍李淳风的冲动,视线紧紧地攫着李淳风,很迫切地想从他平静如水的目光之中看出一丝破绽,然而,无论怎么看,始终看不出任何欺瞒。

“你怎么能这样呢?刚刚还与我有说有笑,怎的一眨眼功夫又拒人于千里之外?”裴承秀完全不信,“李淳风,你如果继续说没有,我与你之间即使有什么也会变成没什么。”

“裴承秀,”李淳风眉头微蹙,念着她的名字,重复一遍,“真的没有。”

裴承秀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一刻,她与他所有的相处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她尝试着想要找出他对她别有不同之处,然而,无论她怎么找,确实没有,一点儿都没有。

裴承秀咬着嘴唇,柳眉拧得几乎成一条直线,仍不死心:“李淳风,你在捉弄我?为什么突然和我说你承受不起?”

李淳风沉吟,缓缓开口:“裴承秀,无谓这般无理取闹。”

裴承秀一瞬间暴怒!

健步走上前,伸手抚向李淳风的脸,她模仿着他之前对她的动作,食指极轻极缓的在他脸庞摩挲,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告诉我,你是一个随意触碰女子容颜的轻薄男子。”

李淳风惊讶,却也很快地恢复镇定,语调是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平静:“那是一只夏虫。”

“再说有虫子,信不信我杀了你?”

李淳风眉头紧蹙:“何必如此?”

生硬的语气令裴承秀倏然收回手,极其错愕的看着李淳风,杏眸眨了几下,还未说出什么,一行泪哗的就夺眶而出:“李淳风,你欺负我…你不要觉得我好欺负,就老是变着花样忽冷忽热的欺负我。你如果再这样对待我,我就不喜欢你了。”

李淳风心头一颤,薄唇微张,终究,维持了沉默。

无声的哭泣,并不是裴承秀的作风,她不愿意哭哭啼啼,忙不迭拭去眼角的泪,喃喃道:“李淳风,你大概不知道,我前几日入宫拜谒陛下,陛下忽然问起尉迟敬德的为人如何,还问起秦王与太子是否越来越不和睦。”

李淳风愣住,脸色一变。

裴承秀轻轻地拉了拉李淳风的衣袖:“现在还来得及…你好好想一想,你真的不喜欢我么?”

听见这番近乎于恳求的诉说,李淳风的反应是平静地盯着裴承秀好一会儿,尔后,深邃的凤目无一丝动容:“裴承秀,不必这般无休无止。”

裴承秀张了张嘴,哑口无言,下一刻,裴承秀勾唇,斩钉截铁,“好。”

一低眸,她转身步出树荫。

第三二章 图谋不轨

武德五年,皇帝李渊任齐王李元吉为河北道行军大总管,征讨刘黑闼。

十月初五日,刘黑闼强攻瀛州。初六日,刘黑闼再攻沧州。齐王李元吉畏惧刘黑闼兵强马壮,裹足不前,致使唐军不战而败,连失数城。

初八日,唐军右路先锋裴承秀率六千兵马暗袭下博城,与刘黑闼激战。

刘黑闼中流箭,退至沧州,避开右前锋裴承秀,于十一月十八日南下进攻魏州。彼时,皇帝李渊下旨,易唐军主帅,以皇太子李建成代替齐王李元吉。

皇太子李建成率大军与右路先锋裴承秀、左路先锋李元吉三军相并,且与刘黑闼部众对峙于昌乐。李建成用兵如神,刘黑闼节节败退不得不向北逃窜至毛州。

战报传来,这一日,正是武德六年正月初一。

长安城内大雪纷飞,炮竹声声辞旧岁,万民同庆喜迎春。皇上李渊龙颜大悦,亦降圣旨诏令天下——

【太子护国有功,劳苦功高,封为监国。自今以后军国事务,无论大小悉数奏闻于太子。】

【裴氏满门忠贤,特赐每日御膳,并允裴氏自行铸钱之特权。】

*

正月初六日,北风呼啸,满地冰霜。

长孙无忌,尉迟敬德,程咬金,李淳风几位心腹之臣受召前来.秦.王.府。

李世民站在议事厅的窗边,遥望着窗外纷纷洒洒的细雪,眉宇渐渐蒙上淡淡的怅然:“本王昨夜做了一个梦。梦中,时光倒退回武德四年,本王为主帅,麾军讨伐刘黑闼。”

长孙无忌拱手,第一个道:“殿下,往事不可追,沉湎于过去只会影响今日之绸缪。您应振作精神,趁太子与齐王皆不在长安,广罗人才,积极争取关陇贵族的支持,以图东山再起。”

“无忌老哥所言甚是!”程咬金高声赞同,“齐王气量狭窄,太子及东宫近侍也不是善类,比如太子洗马魏徵那个老匹夫,三天两头便向太子进谏,试图把咱们天策府排挤出洛阳,安置到其它鸟不拉屎的地方。奶奶的,别让老子在路上遇见魏徵,否则,给他个一刀斩!”

李世民听见“魏徵”这一个人名时,面上的忧愁一扫而空,赞赏道:“洛阳自古为‘九州正中’,得洛阳,则得四方朝贡。本王若是魏徵,也会想方设法驱逐天策府离开洛阳。”

说完,李世民离开窗,走向书桌,端起案上一盏清茶抿下一口:“不知为何,本王近日有了一种想法,打算放弃长安,回归洛阳天策府,好好经营洛阳。”

长孙无忌大惊失色:“微臣惶恐,殿下岂能有这种不战自败的悲观念头?若放弃长安,一旦太子登基,太子势成刀俎,我等必为鱼肉。”

“太子已担监国之职,势必问鼎天下。”尉迟敬德忽然开口道,语气晦涩,“无忌,你今日所说似有图谋不轨之心。”

长孙无忌并不打算遮遮掩掩,冷笑着直抒胸臆:“天策府与东宫已经势成水火,迟早会斗个你死我活,与其现在犹豫不决,不如把握先机,谋定而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