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好梦留人睡,就由着她酣然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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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的时光里,马车继续往南方疾驰。未几,马车行至江南西道,此地连洞庭湖,气温骤变,雨频,露重,夜凉。

裴承秀的身子越来越糟糕,没经受几场风雨便发起低烧,忽而畏寒,忽而恐热。这还不算什么,倘若撞上姑娘家一个月里总有那么几天不舒坦的日子,不仅仅是裴承秀难受,李淳风也不好过。

启程之前,李淳风为裴承秀准备了换洗的衣衫,亦准备了应对突发急症的中草药,甚至不忘提醒她带上随身佩戴的青霜剑,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堂堂八尺男儿,万事考虑得再周到再仔细,也万万不曾考虑过姑娘家所用之月事布。

当裴承秀小小行囊里的月事布一片都不剩,当裴承秀的绸裤沾上触目惊心的血迹,李淳风震惊不已,误以为她受了重伤,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被满脸通红的裴承秀凶巴巴地赶下马车。

经车夫提醒,李淳风始知一切真相,颇无奈在荒山野岭寻找人家,寄希望于借到几片月事布。

天地良心,他已经豁出去尽心尽力寻找了…然而,荒山野岭,远山起伏,能寻找到的人家,除了猎户,还是猎户。

李淳风脸色尴尬,原路折返。

凑近马车,还未掀起帷裳,便听见车厢里的裴承秀发出很焦躁的追问,不痛快的语气里隐约藏着极低极压抑的闷哼:“你怎么回来了?”

李淳风清澈的眸子里浮起一丝尴尬。

想要安抚裴承秀,又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李淳风犹豫了好久,碍于男女有别,只好转过脸庞,尽量维持语调平稳,缓缓开口道。

“前方十里便是客栈。我们去客栈避一避。”

第四一章 裂痕难消

客栈。

天字号房间里,水雾氤氲。

全身浸泡在热水里,裴承秀低低的舒了一口气,紧蹙的眉终于微微地舒展开。

她自幼习武,身子骨练得极硬朗,从未体会过月事之苦。然则今时不同往日,且不说三天两头就生病,连每月一回这种例行公事也变得极不规律。

或是飘忽不定,将至不至;或是突如其来,数日不止。

月事不顺,她的情绪亦不顺,起起伏伏,心神不宁,心焦如火。

想到之前火冒三丈地把李淳风赶下马车,裴承秀心头掠过了一丝淡淡的歉意,正考虑是否应该向李淳风赔个不是,腹部竟又出现一阵剧烈的坠痛。

裴承秀苦笑,双手按住腹部,把身子往热水里沉了沉。

坠痛难忍,痛到想尖叫,却又没力气尖叫,头晕目眩恨不得拔出青霜剑抹脖子一了百了之际,发昏的头脑飞快地闪过了一个疑问。

五灵止痛散。

…或许,能止住月事之痛?

*

少顷,叩门声响起。

李淳风站在门外,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汁。

耐心等待了许久,始终不见门开,李淳风猜测裴承秀已经入睡,犹豫着是否唤醒她,一声低微的.呻.吟.从客房里传了出来。

奇怪的响动,时断时续,似在抽泣。

李淳风暗自诧异,以裴承秀的性子,即使遇到不开心的事,只会借酒浇愁,绝不会默默饮泣。

李淳风犹豫了一下,走上前,仔细聆听。

这一回,他听得清清楚楚,不是哭泣,而是承受痛苦时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喘.息,一声比一声压抑。

李淳风惊讶,急叩门扉,连声呼唤裴承秀。

短促且激烈的敲门声打破了客栈的宁静,其他房间的住客们不约而同地打开房门满腹疑问地看着李淳风。

仍然不闻裴承秀的回答,李淳风一时情急,推门而入。

出乎意料,他并没有看见她,走了几步,脚下踢中一个小小的包袱,药包散落,白色的粉末扬在空中,鼻端立即嗅到一股硫黄的味道,然而,却不仅是硫黄。

硫黄,赋大热之性,能补命门真火不足,女子孕期及癸水期慎用。

李淳风微蹙了下眉头。

绕过屏风,掀开重帘,李淳风瞥见到满满一地的碎片,始知裴承秀把房间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

何事令她如此暴怒?

李淳风百思不得其解,抬眸凝向卧榻,帐幔之后隐隐约约坐着一道纤细的身影,是裴承秀…

是一.丝.不.挂.的裴承秀!

白茫茫的雾气在室内氤氲萦绕,将裴承秀的肌肤烘成淡淡的粉色。她显然没有意识到不.著.寸.缕的样子有多么刺激见者的视觉感官,一动不动的僵坐着,脸颊泛着诡异的酡红眼中含泪,呼吸急促,胸口轻颤。

李淳风震惊得呆立在原地!

他迈不开双腿亦收不回视线,心跳猛烈,愣愣地盯着裴承秀,脑中犹如千军万马在奔腾,一瞬间闪过很多个杂乱无序的想法。

她,与尉迟敬德有婚约。

她,喜欢他。

他,应该对她负责么?

他,终此一生,不能娶妻。

李淳风猝然回过神,脸色大变。

就在同一刻,裴承秀柳眉蹙起,发出一声痛苦的抽息。

她看不见李淳风,事实上,她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的景象,是尸横遍野的边关战场,是突厥兵发出狂野的呼喊声、策马向她急驰而来。

战马奔腾,尘土飞扬起,暗无天日。

她浑身是伤,孤立无援。

裴承秀压制不住心底的恐慌,扯开嗓子尖叫。

凄厉的声音令李淳风一愣,视线缓缓向下,看见裴承秀左手紧攥着一枚碎瓷片,锋利的瓷片刺破了她的掌心肌肤,殷红的血滴在洁白的碎瓷片上晕开。更触目惊心的,是她雪白的右臂被划出几道纵横交错的伤口,一道比一道深。

还来不及发问,又见裴承秀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抖,那不是寻常的肢体颤栗,而是一种接近于病态的哆嗦。

李淳风大惊失色,急忙步上去,脱下外衫披在裴承秀的肩膀,将赤.身.露.体.的她紧紧地拥入怀。

也就是这么一个很寻常的动作,李淳风感觉到怀里的裴承秀很不安的挣扎,她似乎拼尽全力抗拒他,力气大得惊人,于是,她越是激烈反抗,他越是竭尽全力按住她不允她乱动,不一会儿,她暴怒,暗淡的眸子泛出一丝阴戾——

她手中锐利的碎瓷片,划破了他的脖颈皮肤,温热的鲜血霎时喷出,几滴飞溅上她的额。

李淳风吃痛一声闷哼出来。

裴承秀怔住,脸上流露出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狠绝,霎那之间,她整个人扑上去,沉甸甸地压在李淳风的身上,一阵胡乱摸索,她牙根紧咬,双手狠狠掐住李淳风的喉,使出所有的力气,欲置他于死地。

李淳风纵有千万个疑惑和不解,这一刹,也由不得他多思,本能的,他抬手袭向裴承秀的要害。

最初的打算是袭击她腋下中府穴,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大手刚触碰上她滑腻的肌肤,她猛然一侧身,他出手偏了,非常意外却也是相当精准地握住她柔软的.丰.盈。

裴承秀懵了,双手瞬时松开。

李淳风也懵了,这一刻,陌生的情潮陡然升起,如滚滚波涛翻腾,他一阵心悸,腹下的尘柄亦一阵蠢动,情难自控地挺了起来。

一种从未有过的嫌恶与羞愧,登时满溢在心田。

李淳风的俊颜立刻烧起来,身体如被针扎不受控制的颤栗,几乎是同一刻,李淳风沉下脸,没有仔细琢磨后果,简单粗暴地做了一件让他立刻后悔的事——

他扯住裴承秀的胳膊,把她从他身上拽起来,不容分说把她拉到浴一旁的桶,摁住她的脑袋,把她往水里压。

裴承秀猝不及防,呛了好几口水,急咳不止。

李淳风脸色阴郁,缓缓地松开她。

他没有别的意思,无意欺负她,更无意羞辱她,只是希望她尽快恢复清醒。可是,当她扶着喉咙咳出眼泪,当她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瞪向他,暗淡的眸子里浮出悲伤与哀怨,他突然意识到,他似乎做错了。

他,又一次推开她。

他和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却好像什么都发生过了。

裂痕,难消。

第四二章 你懂不懂

天亮之时,马车驶入了城内,停驻在一家百年老字号医馆。

为裴承秀把脉的医者,是一位年过七旬的中医。

老中医满头白发,精神矍铄,眼神亦犀利,仅仅一眼便看穿一袭男儿郎打扮的裴承秀实为女子之身。

枯瘦的指搭在裴承秀的手腕,老中医屏息,聆听诊脉搏跳动。不多时,老中医布满皱纹的脸庞渐渐浮现出惊疑,一番寻思,老中医看向裴承秀身旁的李淳风,张嘴道:“令夫人最近出汗多否?睡得安稳否?排泄畅通否?”

此处自古属于楚地,老中医的询问掺杂了浓重的地方乡音,李淳风一时未能听懂,反应慢了一拍,正要回答,忽闻裴承秀道:“我这几个月常出虚汗,忽寒忽热,寝食难安,倒没有出现便秘,却颇受月事之苦。”

裴承秀的口音是字正腔圆的长安官话,老中医听得毫不费力,又问:“除此之外,有无其它异症?”问完,老中医不忘回头瞪李淳风:“小伙子怎么搞的,连堂客的病情都说不出来?”

堂客,即是夫人。经昨夜一事,李淳风的心情依然很震动,很杂乱,突然听见老中医如此说,他心中浮出一丝奇异,薄唇微张,竟无言。

裴承秀面无表情地收回搭在诊布上的左手,淡漠道:“误会了,我不是他的夫人。”裴承秀的麾下有几位户籍来自楚地的士官,她时常与这几位士官来往,多多少少听得懂潭州的地方话。

反正也看不见李淳风的表情,裴承秀完全不去想李淳风是否会尴尬,兀自往下道:“若论异状,辰时与傍晚常常头疼,心跳紊乱,呼吸不畅,偶尔耳鸣之症,当然视力也愈来愈差,起初还能模模糊糊看见人影,现在则是完全看不见…我的身体亦大不如从前,且不说行动不便,左肢自膝盖以下常出现麻痹,痉挛。曾有军医为我开出五灵止痛散,我每日服用,药效倒也不错,副作用却太强,以至于我脑中常有幻象,情绪大起大落,不能控制自己的行动。”

裴承秀的语气慢慢吞吞亦云淡风轻,不像是在陈述她这几个月来所忍受的深重痛苦,反而像是在描述一桩旁人的事迹。

李淳风的心情五味杂陈。这些时日以来,从不闻裴承秀提过身子不适,他便以为她的身子不算太差;偶尔见她脸色不好,他也以为她在想念长安的父亲。即使昨夜亲眼目睹见她行为可怖,他…反而推开了她。

是他不够关心她。

她宁愿一个人忍着所有的不适,也不愿意对他透漏一个字。

李淳风脸庞泛出惭愧,犹豫了一会儿,仍然伸出手,轻轻地握住裴承秀的左手。

裴承秀冰冷的小手蓦然僵硬,下一刻,她面无表情地抽开小手,兀自挣脱李淳风温润的大手。

李淳风很尴尬。

老中医的疑问在此刻响起:“小妹子,你服用的五灵止痛散,还有剩余否?”

裴承秀依言递过一包五灵止痛散。

老中医抓过一撮药粉送至鼻端,仔细嗅闻一番,神色为之大变:“小妹子,你这包药粉是不是搞错了?这哪是五灵止痛散,分明是掺杂了马钱子及五石散的催命符!”

李淳风与裴承秀俱惊,异口同声道:“什么?!”

老中医叹气,脸上的皱纹全都舒展开:“马钱子是世间奇毒,却惧怕硫黄,毒性被五石散一味药剂硫黄抵冲了不少;五石散使人燥热急痴,却被马钱子这一类阴寒之物削弱了药效。如若不然,两毒齐发,你绝对不可能活到现在。”

“隋唐以来,五石散因药效猛烈而被禁用。”李淳风蚕眉紧蹙,脱口而出,“军医用药受控,不可能私携五石散…”

“是吕珠。”裴承秀冷不丁打断道。

李淳风愣住,不可置信:“吕珠?”可能么?居然是她?

裴承秀的脸色非常难看,她张了张嘴,竟然如鲠在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

从医馆出来时,李淳风试图去搀扶裴承秀,岂料刚刚碰上她的衣袖,就被她一双冰冷的双手很不客气的推开。

李淳风知道她心情不痛快,自然不敢勉强她。

裴承秀胡乱摸索一通,双手攥住扶栏,指节泛白,额头青筋暴起。

“…下毒者,当真是吕珠?”良久,李淳风道。

不问也罢,一问,裴承秀像是被刺激到了,遽地转过脸,语调紧绷:“有一件事我一直隐忍不说,事已至此,由不得我不说。你和吕珠,究竟是什么关系?”

李淳风完全没料到裴承秀会这么问,怔了一下,脱口而出:“她只是我的学生。”

“国子监向来只招男学生,吕珠怎么可能是你的学生?”裴承秀冷笑。

李淳风语气一滞:“此事说来话长,我和她…”

“行了,不必解释。反正你与吕珠私下接触,这已是既定事实。”裴承秀打断他,“李淳风,不要怪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太子殿下知道我被吕珠暗算,又知吕珠是你的学生,您自己想一想,东宫幕僚会不会把这两件本无干系的事结合在一起,继而上疏中伤你?中伤秦王?”

李淳风愣住。

对于朝堂之事,他向来不能够观察细微,也极少放在心上,但是,裴承秀三言两语却让他立刻懂得了事态的严重性。

裴承秀弯唇,冷冷道:“李淳风,吕珠是天策府的细作么?”

李淳风惊讶:“当然不是!”

“那真是奇了怪了,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吕珠下毒的理由。”

“如此说来,你不相信我?”李淳风看着裴承秀,凤目有了一闪而逝的气恼,“我若得知吕珠在你的药中下毒,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裴承秀沉默,许久,朱唇微开发出一声无奈叹息:“也罢。我刚刚还在想,我不应该去益州,反而应该止步于此,调头回长安,将吕珠之事禀报父亲大人。”

“我们即将乘船渡过洞庭湖,你怎么可以止步于此?”李淳风大吃一惊,“前往益州,一旦见到恩师,你或有生机。如调头回长安,群医束手无策,你必死无疑。”

“你不是我,怎知我会怕死?”裴承秀勾唇,绽出一抹薄凉的笑,“人固有一死,大不了,二十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吊儿郎当的语气令李淳风平生第一回没有耐性,语调不复平静,反而咄咄逼人:“裴承秀,我不会同意你回长安。”

裴承秀冷嗤,不留情面,直接泼他冷水:“笑话。论品阶论官阶我皆高你三等,你在下,我在上,你不同意?你算老几?”

“…”李淳风噎住。

裴承秀冷哼,摸索着扶栏,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生怕裴承秀脚下踏空摔下去,李淳风苦追上前,拦住她:“不要回长安。”见她还是不理,他只能拉住她,放低身段,哄她,“承秀,不要为了昨夜之事和我置气。”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裴承秀缓缓地抬起头,一双空洞的眸子盯视李淳风,语气不爽:“昨夜之事?什么事?你是打算解释摁着我的脑袋逼我喝洗澡水的事,还是打算解释趁乱偷摸我胸口的事?”

李淳风哑然,表情相当复杂,薄唇抿得紧紧的。

“话说回来,我还真就与你置气了。”裴承秀柳眉微挑,讽刺一笑,“我是尉迟敬德未过门的妻子,你如此无礼待我,‘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懂不懂?”

第四三章 尉迟敬德

话不投机半句多。李淳风没打算逞一时口舌之快,避而不答,直接走到裴承秀的身旁,将她横抱起,健步走向马车。

咦,居然来一招霸王硬上弓?裴承秀怒从心中起,奋力挣扎,一记粉拳狠狠地揍向李淳风的胸膛:“李淳风,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派人拿下吕珠?你还要不要脸呢?放我下来!”

挨了骂,挨了揍,李淳风并不生气,不但不放裴承秀下来,反而一手将她扛上肩膀,腾出另一只手在胸口处揉了揉,脸色平静:“得势狸猫凶似虎,落地凤凰不如鸡。裴承秀,你完全可以闭上嘴,省点力气。”

裴承秀挣扎的动作猝地止住,同时,她也惊呆了:“你,你竟然把我比作鸡?”话音刚落,一霎那,屋檐下全是裴承秀的怒吼——

“李淳风,我日你先人!”

“我要写信给尉迟敬德!我要告诉尉迟敬德,你羞辱我!我要让尉迟敬德一刀斩了你!”

李淳风充耳不闻,抱着裴承秀一路阔步向前行,步出医馆,上了马车,吩咐车夫继续南下。

马车奔驰,尘土飞扬。此时此刻的裴承秀好似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小脑袋,神色颓唐。

李淳风叹了口气,挨着她,低声哄她:“好了,不要闹脾气。”

听到李淳风这般说话,裴承秀在颓废之中来了一场大爆发,果断一脚踹上去!万勿以为她目不能视就丧失了战斗力,她身为武将,攻击方位拿捏得相当好,不踹则已,一踹则效果惊人,如果不是李淳风避得快,她早就精准无误地踹中了他的下半身要害。

这下子,李淳风不动怒也动怒了,恼怒的目光攫住她,语调陡然升高:“裴承秀,你怎么回事?”

裴承秀显然是被李淳风的怒意惊吓到,她张了张嘴,半晌,理直气壮道:“嚷什么嚷,我又看不见。”

“…看不见,还使劲乱踢?”

“你说话欠揍!”

乖张的行径宛如火上浇油,李淳风压抑不住心底一股怒火,板起脸,沉声训斥:“裴承秀,你怎么一点都不矜持,完全不像一位姑娘?”

裴承秀脸色发白,飞快的回答他:“李淳风,你就是一个书呆子,一辈子没接触过几个女人,有什么资格说我不矜持?至于我像不像女人,你不该看的也看了,不该摸的也摸了,那你给个说法,我浑身上下哪一处不像真正的女人?”

李淳风噎住。她振振有词,又说个不休,一时之间,他被骂她得理屈词穷,胸膛竟堵着一股闷气,不上不下。

“…裴承秀,我真是怕了你。”李淳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竟在这一刻觉得头些微疼痛。

“承蒙相让,我也怕了你!”裴承秀气急败坏道,霎时,扭过脑袋,嘴里嘀咕不停,“亏得我福大命大,要不然,不必劳烦吕珠下毒,早就被您这位才高八斗门徒三千的李淳风博士气死!”

一语毕,李淳风与裴承秀皆不再说话,车厢陷入无言,惟有车轱辘声悠悠,不绝于耳。

沉默,维持了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