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秀一边跨过青藤门,一边在心里嘀咕。她实在是很生气,脸上的表情风云突变,浑然不自知。

这一刻,李淳风不动声色地合拢书卷。

*

尚未抵达长沙之前,裴承秀听李淳风提到过,二十八宿中的轸宿有一附星,名作“长沙”,是南方朱雀的尾星。依据星象分野之理论,长沙对应长沙星,因此,当地百姓非常信奉一位上古大神:火神,祝融。

然而,这种信奉不仅仅是精神上的信奉,还涵盖了“饮食”方面的信奉。

楚人脾气大,喜辣,天下皆知。

火神殿便是一间在长沙城内极富盛名的酒菜馆。

裴承秀慕名而来,孤身占据了一张大圆桌,桌上摆满了她不明就里随意点下的菜肴。想到这些日子滴酒不沾,她又立刻吩咐小二上了一大坛米酒。

李淳风坐在裴承秀的对面酒桌,看着她尝试着抿了一小口米酒,停住,眉眼弯弯,朱唇勾起,绽出一抹盈盈浅笑,旋即一口闷尽杯盏里的酒水。

受到了她的情绪感染,李淳风也淡淡一笑。

身在病中,应忌酒忌辛辣,她偏偏反其道而行,身在病中不知病,胃口极佳,百无禁忌。

难道…这些时日他执着于赶路,在膳食方面怠慢了她,以至于她现在宛如挣脱牢笼的囚鸟,胡吃海塞,很是开心?

李淳风也不多说什么,安静地凝着裴承秀。

裴承秀双目不能视,不知李淳风就在她身旁。

彼时,她的全部注意力皆集中在离筷箸最近的一道菜品,她凑近小脸,深吸一口,嗅闻摆在面前的菜肴:油淋越椒。

辣味,呛人。

娇躯,一震。

然而,在好奇心驱使下,她提起筷箸,夹起几根泛着油光的越椒送至唇边。大约心怀畏惧,她迟疑了一会儿,把越椒夹入碗中,抬手端起一盏米酒,饮酒压惊。

李淳风脸色一变,立即起身,趁裴承秀分神品尝酒水的间隙,迅速地将她的碗与他的碗互换。

裴承秀放下酒盏,夹起碗中的椒干,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咦,怎么闻起来辣辣的,吃起来却酸酸甜甜的?

裴承秀觉得很奇怪,一双筷子直接伸过去,夹起盘中剩余的越椒,也不多想,就往口里送。

李淳风想阻止却来不及阻止——

他看见,她捂着嘴叫唤了一声,火烧屁股似的,跳了起来!

头皮发麻!眼泪奔涌!胃部烧灼!*一点就燃的劲爆辣味,逼得裴承秀面红耳赤,鼻尖直冒热汗,大咳不止。

李淳风目睹裴承秀一边疾咳一边手足无措的在酒桌上摸索,登时心如明镜,端起他桌上的一杯消火凉茶,送到她手中:“快喝。”

意料之外的醇厚嗓音令裴承秀怔住,然而,救命要紧,没工夫计较李淳风为何尾随而来,只能如获至宝的接过茶盅,一气喝完!

好不容易止住眼泪,一身香汗淋漓的裴承秀抬起脸,泪眼婆娑,嘟着红肿的唇,张嘴便是一通算账:“李淳风,你来都来了,为什么不事先劝说我不要点这道菜!你这个人,竟然闷不吭声看我笑话!”

“我晚到一步,你不该点的都已经点了,我能有什么办法?”李淳风的口吻很无奈,凤目却噙着笑意,没有多想,伸手抚上裴承秀的唇,“让我瞧一瞧,伤着没有。”

“伤着了!我刚刚咬到自己!”裴承秀懊恼的回答,保持不动,让他的指在唇间抚摸。

李淳风俯下脸,仔仔细细地察看她唇瓣上的伤是否严重,好在只是细微的破皮,他修长的指也就在她唇间无声地摩挲,不急不缓地划着圈,助她缓解疼痛。

不知何故,随着时间的推移,裴承秀的呼吸依然很急促,小脸依然微微地泛着红晕。

李淳风心中拂过一丝困惑,以为裴承秀被越椒的辣味呛得受不了,非常细心地拍了拍她僵直的脊背。

感受到裴承秀的身体掠过一阵颤栗,李淳风很讶异,鬼使神差地一低眸,清澈的目光顺着她的下颔一路向下看,瞥过白皙的颈脖,细致的锁骨,最后,停留在了随着她的呼吸而上下起伏的.饱.满.浑.圆。

李淳风愣住。

李淳风猛的回过神,凤目微眯,环顾四周——酒馆喧闹,酒客喧哗,无人注意到他举止失礼。

李淳风抿着唇,缓缓地放开裴承秀。

裴承秀太熟悉李淳风的这个动作了。数次经历过被他忽冷忽热的对待,她并没有太多的难过,相反,她很后悔,后悔忘记了她和他的冷战,后悔轻易地搭理他,后悔与他不设底线的接触。

她都已经尽可能避开他了,他为什么总是出现在她身边呢?

裴承秀的表情一瞬间黯淡了许多,默默地整理一番衣衫,默默地戴好帷帽,默默地掏出一锭银子搁在酒桌,拄着黄花梨木杖,转过身。

然而,她还没迈出脚步,身体腾空,被李淳风抱了起来。

“我带你去夜市。”醇厚的声线缓缓道,“有一些小吃,不辣,应该会合你心意。”

第四七章 求而不得

马车缓缓前行,驶入热闹非凡的夜市。裴承秀坐在车内,刚一掀开帷帘,立即嗅闻到满街美食飘香。

爆炒猪肝发出的葱香令她食欲大增,龙脂猪血的麻油香气令她心痒痒,她明明什么都想吃,奈何李淳风以食材与药性相冲这一个理由横加阻拦,什么都不准她吃。

马车驶过半条街,停在一个小巷子,李淳风离开马车一会儿,片刻之后,复又回来。

“尝尝。”

一碗金黄脆嫩、甜而不浓、油而不腻、软糯香柔的糖油糍粑放到裴承秀的手里。

裴承秀仅仅品尝一口便觉得好吃得舌头都要化掉,哇了一声,毫不掩饰心中的惊喜:“这是什么东西?真好吃!”两个糖油糍粑被迅速地吃掉。

不知是否因为美食当前,所有的坏心情在这一刻一扫而空,裴承秀开心的笑了,眯起的眼眸就像天边一轮月牙儿,还主动同李淳风讲和:“觅食有功,我原谅你了。”

李淳风掏出白帕,拭去裴承秀唇角的残余糖渍,淡淡的问:“原谅我什么?”

裴承秀想了想,郑重其事道:“原谅你偷偷摸摸地尾随我。”

李淳风面色不变:“那么,凡是令你不开心的事,都一笔勾销罢。”

咦?

裴承秀以为自己听错,毕竟,最后的回答不怎么符合李淳风清高孤介的作风,反而隐隐地放低了身段。

心中生出一丝狐疑,又听见李淳风道:“是我不对,曾经说过许多令你难堪的话,也曾经做过许多令你难堪的事。”

裴承秀听得愣了,脸上一热,又惊又喜,思来想去一番,大大咧咧道:“没你想象的那般严重,我还好…算啦,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原谅你就是。”

李淳风不再说话。

裴承秀很纳闷,不明白李淳风为何忽然向她道歉,正要询问,行驶在岔道口的马车为了避开忽然涌出来的一波人群不得不急停,她没坐稳,身子遽然一偏,直直地往前栽了过去——

李淳风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脑袋,避免她撞向车壁。

裴承秀有些不好意思,想要别开脸,发现李淳风的手还按着她的头,她怔了怔,无意识地抿了抿朱唇,一层薄薄的绯红渐渐蔓延到双耳,讷讷地开口:“你…可以放开我了。”

李淳风低低的应了一声,大手缓慢地放开她,视线却在她微启的唇瓣流连了一会儿,刹那,一种异样的情怀从心里泛了出来,他没有避嫌,微凉的指抚上去,拂过她的眉梢,轻揩她的双唇。

她如此娇羞。他,想亲吻她。

可以?抑或,不可以?

李淳风的思绪在这一刻停滞,最终,他俯下脸,缓缓地拉近了与她的距离。

裴承秀不是没有预感到什么,然而,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李淳风不喜欢她,从来都不喜欢她,哪怕看过她的身子也依然可以摁着她的脑袋逼她喝洗澡水,怎么可能轻薄她呢?

裴承秀侧了一下脸庞,无意识地拉开与李淳风的距离。

然而,想到喝洗澡水这件事,裴承秀难免窝火,咽了咽发干的喉咙,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地开口:“李淳风,我越来越不懂你了,你真的应当好好反思一下你的言行举止。”

裴承秀提的是旧事,李淳风却以为她意指当下。

登时,李淳风停下动作,神色尴尬。

彼时的夜市人声嘈杂,小贩们的吆喝买卖声不绝于耳,还有谈笑声及杯盏碰撞声从沿街茶馆食肆酒楼不时地传出,鼻端嗅闻到酒香,裴承秀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兴致勃勃的说:“李淳风,我想下车走动走动。”

也不管李淳风同意与否,裴承秀戴好帷帽,拄着木杖下了马车。

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裴承秀被撞了好几次,好不容易走到卖酒的摊子,还没开口询问酒水价钱,一旁贩卖胭脂水粉的老板娘赏心悦目地打量她身后的李淳风,一道媚眼抛过来,抢占先机道:“这位郎君,为您夫人买一盒燕胭罢?我家的金花胭脂名扬全城,轻轻捻一片涂抹在双颊,肌肤立刻粉嫩红润,整张脸宛如出水芙蓉,千娇百媚,婀娜妖娆,谁见谁怜。”

“我和他不是夫妻。”不待李淳风回答,裴承秀脑袋摇得似拨浪鼓,“我不需要燕胭。”

“不是夫妻,那便是未婚夫妻。”老板娘媚笑,“姑娘,您素面朝天的模样也很好看,只不过,若能薄施粉黛仔细打扮一番,必定艳压群芳,更得未婚夫之欢心。”

“艳压群芳”四个字令裴承秀顷刻之间没了反对意见,莫名想起了吕珠。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赞同吕珠越来越楚楚动人的主要原因应归功于长安城里的胭脂水粉。

她如果认真地打扮打扮,说不定,可以把吕珠比下去?

思及此,裴承秀当即改变心意,立即去摸腰间的钱袋,岂料一阵摸索之后,裴承秀很惊讶地转过脸:“李淳风,我的银子被偷了。”一定是刚刚被挤在人潮中,顾此失彼,遭了窃贼!

普天之下,居然有毛贼敢在她头上动土?!裴承秀脸色一变,气愤不已:“你等我片刻,我去追贼。”

“流贼勿追。人来人往,你又行动不便。”李淳风拉住她,“想要什么?我赠你。”

“…不用你赠,算我借你的。回去之后,我让尉迟敬德把银子还给你。”

听见一番亲疏有别的回答,李淳风睨裴承秀一眼,语气很是微妙:“向我借银子?我收取高利。”

裴承秀长长的眼睫扑闪:“高利?有多高?”

数术问题,李淳风信手拈来:“三十七分之二相乘四十九分之二十八,再相乘七分之四,所得几何,便是高利。”

这道问题,是国子监学生答题试卷里最简单的一道题,但是,裴承秀听得懵了,目瞪口呆。

她的脑子好像被浆糊黏住,很费劲很费劲地思考,过了很久,结结巴巴地回答:“万分之十七?”

李淳风温柔的笑了,揉揉她的脑袋:“不错,还算机灵。”说着,一锭银灿灿的元宝抛给老板娘,“全都包起来。回去之后,由着她慢慢挑选。”

裴承秀又惊又窘:“我…”

“公子,我这厢还有一些从苗疆贩来的银饰,您挑选几样合眼缘的,一并儿送给未婚妻?”老板娘接了一桩大买卖,心情激动,眉开眼笑,“你不必再破费,随意挑选。”

李淳风没有说话,目光瞥去,皆是一些常见的簪,钗,錾花,虽精巧别致,却缺少了苗疆的奇异特色,故而显得普普通通。

惟有一支丹雀发簪,丹雀立枝头,口中衔枝蔓,寓意“生命不灭、循环无穷”,雀背满布银片银花,远看恰似一团繁花锦簇,质感极强。

李淳风迟疑了一下,仍然揭下裴承秀的帷帽,露出了她一张不施粉黛却也姣好的容颜,亲手将这支银簪戴在了她的发髻。

仔细端详,半晌,凤目之中闪过一丝满意。

“承秀,”李淳风弯唇道,倾诉,一语双关,“你这样,很好看。”

*

并不遥远的巷口。

吕珠目光阴冷地盯着李淳风与裴承秀。

从晋阳一路跟踪至长沙郡府,她只能远窥,不敢接近。如今,亲眼见证李淳风对裴承秀动了真情,她如何能袖手旁观,如何能隐忍不发?

滚滚恨意袭上心头,狰狞之色在吕珠的脸上一闪而过——

手心里的回钩暗器,猝然齐发。

凌厉地袭向裴承秀。

第四八章 战则即战

听风识异动。

裴承秀变了脸色,用力推开身旁的李淳风,与此同时挥动手中的黄花梨木杖,迎向袭击她的厉风——

几支寒光闪闪的回钩深深地嵌入木杖!

沿街吆喝叫卖的小贩们全惊呆了,也不知是谁带头叫嚷一句“杀人啦!”,小贩们收摊的收摊,推车的推车,慌不择路如鸟兽散。

如此一来,熙攘拥挤的游客们亦受到惊吓,产生恐惧,亦纷纷逃命。不一会儿,人潮汹涌,许多人欲进,许多人欲退,全堵在狭窄的小街,险酿踩踏。

裴承秀被人群撞得站不稳,即将往后倒的时候,她被李淳风用手臂紧紧揽住,带到了一个墙垣角落。

李淳风用身体护住她,把她拥在他的怀抱里,隔开了他身后人挤人的混乱场面。

充斥在街巷各处的喧哗声以及凌乱的脚步声,仿佛变成了平行世界里的噪音,若忽略这些噪音,裴承秀只听得到李淳风急促的心跳声,只听得到他起伏不均的呼吸声。

…咦,李淳风非常担心她?

裴承秀下意识地抬头,柔软的朱唇竟贴到了李淳风的下巴。李淳风微微怔住,缓缓收紧揽住她细腰的双臂,稍稍俯下脸,他的薄唇便轻轻地压在她的唇瓣,停顿一下,旋又很快离开。

裴承秀觉得自己从头到脚立刻烧起来了!李淳风!刚刚和她唇贴着唇的男人,是李淳风!

她守了这么多年的初吻!就这么没了?!

然而,此时此刻由不得裴承秀太激动,目不能视听力却极佳的她敏锐的捕捉到一阵过于轻细的足音在以极快的速度接近她,接下去,一股剑风势如破竹地劈来!

裴承秀倒吸一口冷气,拉住李淳风,一个仓促闪身,避开暗袭。

忆往昔刀光剑影的日子,裴承秀从不惧怕,可是,想到自己手无寸铁,想到李淳风不是刺客的对手,又想到刀剑无情极有可能误伤李淳风,今夕,她第一次感到了忐忑。

【不战则退,战则即战。】

裴承秀想到自己的人生准则,当机立断道:“李淳风,你先走,我来殿后。”话音未落,她凭借足音判断刺客的方位,反守为攻,挽动黄花梨木杖,出其不意地用杖尾击袭刺客。

木杖,沉沉地击打在刺客的心窝,霎时,她听闻一声痛苦的抽气。

…是个女人?

得知对方是女人,裴承秀一瞬间镇定了许多。

如果偷袭者是一个男人,她难免担忧体力不济,然而,对方是一个女人,她便有极大的胜算在短时间之内制敌。

裴承秀动起了小心思,对刺客道:“我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你能不能在动手之前先给个说法,为什么要暗算我?至少嘛,我也死得瞑目。”

女刺客当然不会回答,恰恰就是在女刺客默而不答的这段时间里,裴承秀欺身逼近她,鹤形头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朝她膝部一杵,瞬时,裴承秀听见了髌骨碎裂的声音。

裴承秀以常识来判断,女刺客势必以一个非常难看的姿势摔在地上,但是,事情的发展出乎她的意料,女刺客不但没有摔倒,猝然迎上前,一双手死死地掐中了她的咽喉!

裴承秀立刻不能呼吸。

令裴承秀匪夷所思的是,女刺客的力气大得惊人,掐着她,狠命地把她提起来,遽然往地上一摔,接下去,她又被女刺客扼着脖子拎起来,生猛地撞向硬邦邦的墙垣。

裴承秀被撞得头晕眼花耳内嗡嗡直响,须臾,她意识到一道咄咄逼人的剑气刺向她的胸口,悲惨的是,她手无寸铁,无法迎战。

大限,将至。

“不要伤她!”忽的,裴承秀听见了李淳风的呼喊,随即,她知道他扑过来,用身体挡住她。

剑风,骤偏。

裴承秀呆住。鼻端,嗅到淡淡的血腥气息,与此同时一股湿润粘稠的液体,无声无息喷在她手背。

裴承秀大惊,脱口而出:“李淳风!”

不闻李淳风的声音,只闻一柄剑坠落在地面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裴承秀的眼泪夺眶而出!

杀意,在裴承秀一双黯淡的眼眸迸发,她以惊人的爆发力从地上跃起,勾起长剑,左手死死地按住女刺客的肩,一发力,将锋锐的剑刃深深地.插.入.女刺客的腹部!

暗红色的鲜血,飞溅在裴承秀的额。

裴承秀面无表情地抽出长剑,约莫半寸,再一次地深深刺入!

女刺客发出痛苦难耐的.呻.吟,一掌猛地劈在裴承秀的脸庞。裴承秀的脸颊顿时被挠出几道血痕,这一时,裴承秀无心恋战,松开手,放任女刺客逃脱。

等裴承秀转过身去寻找李淳风,她已经面色惨白。

寻寻觅觅,终于摸索到了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握住那只手,裴承秀全身颤抖,连说话的声音都在抖:“李淳风,你还活着吗?”

许久许久,久到裴承秀几乎情绪崩溃的时候,她终于听到李淳风嘶哑的声线:“…活着。”

裴承秀立刻跳了起来,疾呼:“快来人!救命…”

她的呼喊,消失于李淳风虚弱地用手捂住她的唇,“承秀,不要声张。”

裴承秀按捺不住难过的心情,紧紧地抱住李淳风,让他靠在她的肩膀,潸然泪下:“你对吕珠就这么偏心?”

李淳风费力地喘息一口,很艰难的道:“承秀,不要气我。”

“好,不气你,你说不声张就不声张。”裴承秀吸吸鼻子,眼泪止不住地涌落,“你伤得严不严重?”

“…不严重。”

方才生死攸关之际,他义无反顾地用身体护住裴承秀,吕珠手中的长剑一偏,刺入了他的肩膀。

“承秀,”李淳风哑哑地开口,“吕珠之事牵连甚广,不能被.秦.王.府.幕.僚知晓,否则,我担心别有用心者攻讦吕珠为突厥细作。那时,你亦脱不了干系。”

“我知道,我不说,一个字都不说。”裴承秀打断道,吸吸鼻子,点头如捣蒜,“你不要为我担心了。你不要说话,留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