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敬德骑在马背上,一身的玄黑衣袍被风吹得飘扬:“淳风,我把秀秀托付于你了。此去益州,路途艰辛,请务必好好照顾她。”

李淳风立在马旁,抬头仰望尉迟敬德:“会的。”

“请看在我的颜面,不要与她置气。”

“不会的。”

“那么,就此别过罢。”

李淳风点头,低低地道了一声珍重,转身步向城门。尉迟敬德并未扬鞭策马,一动不动地看着李淳风的背影,看着他撩起衣袍上了马车,看着马车被缓缓地驱赶向前行。

知道今日之别只是短暂的分别,仍然觉得不舍,尉迟敬德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渐行渐远的马车,心口一紧,攥住马鞭,突然地呼唤:“秀秀——”

他的声音不大,又轻又淡,仿佛随时会湮没在风中,然而,前行的马车还是在这一刻猝然停住,须臾,车帘被掀开,裴承秀一张薄施粉黛的小脸探了出来。

尉迟敬德立即策马,驰近裴承秀。

并不顾忌李淳风还在一旁看着,他伸出手,抚摸她的脸:“秀秀,我就要走了,你不打算再和我说些什么?”其实,临别之前他已经和她说了许多的话,然而,他不满足,远远不满足。

裴承秀想了想,凑近唇,伏在尉迟敬德的耳畔,语气委婉:“记得给我写信,多多益善。”

非常很实在的一句话令尉迟敬德心情大好。他温和的笑了,轻轻地捏住裴承秀的脸,说出藏在他心中很久很久的顾虑:“此去益州,一路上只有你与李淳风…不要与他再起争执,也不要与他太接近。”

裴承秀表情不变,点头,很顺从地“嗯”了一声。

尉迟敬德看着她,轻声道:“答应我,时刻记挂着我。”

裴承秀勾起唇,还是点点头,噤声不语。

“秀秀,尚未分别,我已经在想念你了。”尉迟敬德轻叹,伸出手按住裴承秀的后脑,毫不客气地吻了过来,感觉到她整个人蓦然僵住,他以指扶着她的下颔,迫使她把脸转向他,他的舌尖更是主动地顶开她的朱唇,加深了这一个吻。

过了许久,尉迟敬德才从裴承秀的唇上离开。

他呼吸急促,瞥她,她同样呼吸不稳,眉目间隐约透露出一种别扭的神色。

尉迟敬德当她羞赧,揉了揉她的脑袋,转过脸,望向一旁的李淳风。

李淳风没有回避,明亮如炬的眸子攫住尉迟敬德,半晌,言不由衷道:“聚散本是常事,不必太牵挂。”

尉迟敬德点头:“秀秀,来日你我再重逢,再不分离。”随即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一袭玄袍随风飞扬,孤身掠向远方。

*

马车,再度踏上了前往益州的行程。当车轮驶过长沙城北的门留狱所,裴承秀出声喊停。

她绞着十指,内心经过激烈的天人交战之后才笃定了心意,没有预兆地开口:“李淳风,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避开你,并不是疏远你,而是我不愿让尉迟敬德瞧出什么端倪。不论我是否嫁给尉迟敬德,我都不会让尉迟敬德察觉到我对于你的感情,这一点,是我能为你做的第一件事。”

严肃的陈述令李淳风有些意外,他没有打断她,继续聆听。

“无论你是否回应我的感情,我都会竭尽所能去证明,你这一生绝对不会孤独终老。这一点,是我能为你做的第二件事。”

在她看来,即使他在天文历法阴阳数术方面的造诣有多么高深,他若没有爱过,抑或没有被人爱过,他这一生,也未免过得太孤单了。

裴承秀一口气很干脆的说完这些,提起裙摆就要下马车,李淳风当即拦住她:“承秀,我知你心意,你听我说…”

“你不必回应我。即使你现在说喜欢我、想娶我,我也只会认定你一时吃醋、丧失了理智。”裴承秀打断他,酸溜溜的揶揄他,“你的心又不是铁打的,一再地目睹我与尉迟敬德亲热,你肯定不能接受,也肯定会嫉妒。”

想说的话被裴承秀猜中,李淳风一时语塞,只能避重就轻地纠正她:“我不是嫉妒,我只是心有埋怨。”

“埋怨?”疑惑。

李淳风没有立即回答,伸出手握住裴承秀的小手,十指相缠,凤目微合,一个字一个字道:“埋怨我自己。”

裴承秀抿了抿唇,陷入沉默。

她知道这句话所蕴涵的意义,然而,想起李淳风拒绝她之时曾经说过的“三个不可能”,又想起李淳风极有可能为了她而与尉迟敬德决裂,她一颗欢欣雀跃的心又在刹那间冷静了下去。

裴承秀垂下脸,默默地挣脱开李淳风的大手,话锋蓦转:“来日方长,先不说这些没羞没臊的话。你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带一个人过来。”

李淳风知道裴承秀在顾虑什么,即使有些话现在还不能和她推心置腹,他并不打算勉强她,只能顺从她的心意。

“去罢。”

裴承秀拄着木杖跃下马车,迈开脚,火急火燎地直奔狱所。

这些日子以来,裴承秀严格服药,又坚持习武,身子状况改善了许多,能走能跑。约莫一炷香功夫,裴承秀单肩扛着一位被她打晕的女子,威武霸气地走了出来。

当裴承秀走近马车,李淳风看清楚女子的容颜,登时大吃一惊:“怎么是她?”

“没错,就是她,我的好表妹。”自嘲的笑。

把木杖递给李淳风,裴承秀一捋衣袖,把毫无知觉的吕珠抬入车厢。

坐定,裴承秀歇了歇气,抬手拭去鼻尖上的薄汗,吩咐车夫启程,与此同时对李淳风道:“吕珠恨我,我本打算动用私刑把她沉江。然而,我改变心意了,我打算带上她,一同前往益州。”

乍听见一番草菅人命的话从裴承秀的口里说出,李淳风没反应过来,又听闻接下来的倾诉,他愣住,脱口问:“为什么?”

裴承秀抬起下巴,莞尔:“为证明你李淳风这一生绝对不会孤独终老。”

她不相信袁天罡的预言。

她非要证明,她可以与吕珠和平相处,一个都不死。

谨以这一片心意,寄希望于来日,李淳风敞开心扉,不再轻易地放弃本来可以属于他的一段感情。

*

日夜兼程,马车驶入楚蜀二地通津之镇——芙蓉镇。

此地辖属武陵山脉地区,多险山,多峻岭,是三苗九黎之异族人的聚居地,也是李淳风携裴承秀西进入蜀的必经之地。

上古时代,炎黄二帝争夺黄河流域,先后与战神蚩尤发生征战。蚩尤先败于炎帝,后又被黄帝擒杀。蚩尤死,黄河流域大乱,蚩尤旧部流亡南迁并分散在楚地,经世代繁衍,蚩尤旧部繁衍出了三苗九黎等各个部落。

不论是三苗九黎之中的哪一个部落,皆仇恨汉人——

汉人,是炎黄的后裔。

第五三章 初入苗疆

清晨,雨水初霁,山岭深处白雾茫茫。野径蜿蜒曲折,马车前行缓慢。

驶入一片密林,传来一阵潺潺溪流响动,裴承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正想询问李淳风什么时候才能抵达芙蓉镇驿站,忽闻数声遥远不可及的轻柔妙曼的歌谣。

仔细倾听,稀奇古怪的歌谣令裴承秀打了一个哆嗦,睡意全消。

【死难者。】

【尔魄莫彷徨。】

【此处非尔丧命安息之所。】

【随吾前行,回归故乡。】

李淳风靠近裴承秀,轻轻拍抚她的肩膀:“不要害怕,这是苗人在施行赶尸之术。”

“赶尸?”倒吸一口凉气。

“此是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风俗。蚩尤曾在黄河流域与黄帝对阵厮杀,彼时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蚩尤战败欲后撤,遂施行赶尸之术,令所有死难者同时撤离。”

“人已经咽气,尸体如何能自行撤离?”

一问一答打扰到了倚窗假寐的吕珠。被裴承秀生擒已经让她很窝火,被裴承秀打晕继而掳上马车更是令她恼怒。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若非碍于李淳风还在很有耐性的解释,她这会儿就直接开骂了,而非轻声细气地嘲讽:“淳风博士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表姐,你真是孤陋寡闻、少见多怪。”

阿谀奉承的言论,令裴承秀一下子停住询问。

自从吕珠恢复清醒之后,她就被吕珠冷嘲热讽太多次,不习惯也习惯了。反正也没打算要她性命,更无所谓一时的口舌之争,她顿了顿,态度冷淡:“难不成,你比我懂得多?”

吕珠看不起裴承秀,语气鄙夷:“五千年前,蚩尤与黄帝大战。世间人仅知黄帝得到九天玄女传授《遁甲天书》故而成功擒杀蚩尤,并不知蚩尤也曾得到八地魔君传授《叛道离经》。《叛道离经》是一本妖魔志,记载了许多旁门左道的诡异之术。赶尸术,是最微不足道的法术之一。稍微厉害一点的法术,如‘忍死术’,可以把魂魄强行封印于体内,以活尸形态续命。”她现在之所以能够强占死者肉身,就是动用了忍死术。

裴承秀很不以为意,取笑:“真是越说越离谱。”

凡夫俗子,愚不可及!

吕珠斜睨裴承秀:“你以为我在胡诌?《叛道离经》涵盖了卜筮吉凶、画符念咒之术,被道派列为天下第一.禁.书,不然,淳风博士也不会亲手烧毁他在弱冠之年所著的《推背图》。”

话音落,李淳风顿觉意外,不假思索地问:“吕珠姑娘,你从何得知《推背图》与《叛道离经》有渊源?”

裴承秀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推背图》,听吕珠说得煞有介事,她扭头就质问李淳风:“《推背图》?难道是我曾经在国子监听到的、推测大唐后世六十年之吉凶的预言书?”

“没错。”吕珠提高嗓音,语气寻衅还特意带了几分褒赞,“淳风博士一介凡人,天资聪颖,稍稍研读《叛道离经》,就以决策之术推算出历代帝王更替,能力实在了得。”

听到吕珠的一席话,李淳风脸色复杂,薄唇紧抿。

裴承秀的反应,则是一拳头不轻不重的揍在李淳风的胸口,觉得不能起到警示作用,又补了一记:“李淳风,你和你师父袁天罡一个德行。一个嘛,乱说;一个嘛,乱写。”

见李淳风挨了揍,吕珠心中不爽利,当即反驳:“他没有乱写…”

“是我的过错,不应该乱写。”李淳风不著痕迹的阻止吕珠,转移话题,“承秀,你累不累?不要说话了,再睡一会儿罢。”

吕珠相当看不惯李淳风如此温柔体贴地照拂裴承秀,不待裴承秀回答,她捏着嗓子娇滴滴的叫唤:“淳风博士,我肚子疼,我想出恭。”想睡?偏不给睡!

李淳风脸色微窘,噤声。

“够了啊,你一天到晚嚷嚷肚子疼,有完没完?”裴承秀咬牙,语气阴恻恻的。

吕珠皮笑肉不笑:“只许表姐你掳我入蜀,就不许表妹我水土不服?”

“若再啰嗦,我直接揍晕你,看你服不服。”

吕珠非常委屈,撅起嘴,挤出两行眼泪,扭身就朝李淳风所坐的方向扑过去,了带起脚镣数声响动:“淳风博士,表姐她好坏,我暗杀她纯属被逼无奈…呜呜呜呜,您一表人物,为什么偏偏看走眼,看上了她?”

李淳风无比震惊,没来得及避开,被吕珠钻了空子扑入他怀中,揪住他的衣衫,凄凄惨惨哭个不休。

李淳风从未见识过这种撒娇方式,惊诧万分,忙道:“吕珠姑娘请自重。”

“妾身卑贱,命如草芥,无法自重…”

“哭哭哭,哭魂啊?!”裴承秀柳眉一挑,满脸寒霜。

吕珠立刻不哭了。

“不就是出恭么?好,我带你去。待会儿若是出不来什么,看我不揍死你!”

*

丛林深处,裴承秀不耐烦的催促:“好了没有?”

吕珠席地而坐,闭眸运气,汲取着天地山川之精华,一边排除体内的瘴气,一边心不在焉道:“再等等。”

她是活尸,不是真正的活人,每日必须释出污秽之气,不然,尸气太重,很容易引来阴曹地府的勾魂使者。

“真是事儿精。”裴承秀嘀咕,把身体倚靠在树干,稍作休憩。

阴风拂面,顷刻,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从密林深处传来,并且越来越接近。

未几,一股阴森森的寒意从正后方迫来。隐隐约约,鼻端嗅闻到*的气息。

有刺客?思绪瞬息即逝的刹那,裴承秀脑子里突然想到了这三个字。然而,身处于深山险岭又非通关要塞,她很快地否定了此番念头。

难道,是猛兽?裴承秀心头蒙上一丝惊悚,又很快的镇定下来。管它是什么东西,敌不动,她亦不动。

维持着不急不缓的呼吸,裴承秀一动不动伫在原地,左手悄然向下探,按向悬在腰间的青霜剑。

拜吕珠所赐,现在的她无论走到哪儿,武器不离身。

然而,窸窸窣窣并未再响起,万籁无声,周遭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空气,彷佛凝结了。

吕珠亦在这一刻意识到不对劲,停止吸纳,她睁开眼眸,转过脸,目光落到裴承秀的身后。

她看见了惟有她一人能看见的景象。

黑压压的鬼尸,满山满谷。

鬼尸们绿幽幽的眸光虎视眈眈,嘴里吐出的舌头异常湿润粘稠,仿佛在垂涎三尺,要将她卷入干瘪的腹里!

吕珠一双黑眸双黑眸睁得大大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脸色又惊又恐,渐渐地发白。

她怎么能够忘记,她是活尸,不是真正的活人。未能及时排出的污秽瘴气,没有引来勾魂使者,却引来了觊觎这一具鲜活尸身的同类。

该死的须菩提!她现在丧失了法力,打不过满山满谷的鬼尸啊!

吕珠两股颤颤,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惊声尖叫——

“裴承秀,救我!”

第五四章 追悔莫及

过于凄厉的叫声扎扎实实地令裴承秀寒毛倒竖,脚下打滑,踉踉跄跄地奔向吕珠所在的方位。

相当费劲的穿过乱石草丛,不容分说拽过吕珠,把吕珠扛上肩,裴承秀拼出性命拔腿就逃。

逃出几步之遥,裴承秀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转脸就把吕珠摔在地上——

“吕珠,你在逗我玩?”以为她遭到猛兽袭击,豁出去不管不顾地救她,结果呢,根本听不到猛兽的咆哮,与之相反,拂过耳畔的声音仅有一阵继一阵肆起的阴风。

吕珠这会儿惊魂未定,毫无保留地说出大实话:“裴承秀,不要在此废话,赶紧带我走罢!你身后有鬼…”

裴承秀一脚踹上去,生生地阻止了吕珠神神叨叨的屁话。“去你的!别以为我之前没杀你现在就不会再杀你,把我惹急了,我直接把你变成鬼。”

裴承秀目不能视,看不见邪物。吕珠哆哆嗦嗦地跪坐在地上,看着满山满谷的鬼尸挪着僵硬的步伐慢慢的向她逼近,慢慢的包围她和裴承秀。

大约是忌惮裴承秀腰间的青霜剑,鬼尸没有纠缠裴承秀,只把吕珠一人围在中央。须臾,包围圈越来越小,鬼尸的数量越来越密集,鬼尸的情绪也越来越亢奋。

无数条粘稠且伴有腐烂气息的舌头凑上吕珠的头、脸、胳膊,恶臭的涎水滴在吕珠的衣衫,令她胆颤心惊。

也不管裴承秀相信或不相信,吕珠抱住裴承秀的腰,第一次低声下气的开口求饶,声线颤栗还带了压抑的哭腔:“表姐,我能看见鬼。真的有鬼,救救我!”

裴承秀在这一刻觉得吕珠的脑子不正常,相当不正常。

思绪展开,联想到梁洛纱一夜之间变得疯疯癫癫,裴承秀几乎就认定了这两个女人都有先天缺陷。否则,真的很难以理解吕珠一边居心叵测毒杀她、一边抱着她大喊有鬼。

脑子有病,为何不早治?

裴承秀在心底默默嘀咕,不情不愿的俯身,把瘦骨伶仃的吕珠扛上肩膀,不慌不忙地迈向来时之路。

没走几步,裴承秀遽然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双腿沉重得仿佛灌了铁铅,完全迈不开步子;肩膀上的吕珠居然重若泰山,令她很是吃力,难以负重前行。

裴承秀睁着空洞的眼眸,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奇了怪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裴承秀很困惑,本能地伸出右手按向青霜剑,然而,她的胳膊沉重无力,她的五根手指头酸酸麻麻,完全不能拔剑出鞘。

…难道,白日青天撞鬼了?!

裴承秀打了一个冷颤,额头泛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她没有说什么,尽可能维持镇定,咬紧牙关背负吕珠,无比缓慢的向前行。

吕珠心慌意乱地望着缠住裴承秀四肢的几百具鬼尸,又看了看压在裴承秀头顶正上方的小鬼尸,面无人色,身体抖个不停。

“裴承秀,你,你会不会扔下我?”

“要扔,早扔了。”裴承秀憋着一口闷气,好不容易从牙缝中硬挤出几个字。

牙齿都快要咬碎,裴承秀仍然奋力迈着疲惫沉重的双腿向前方走去。只走了几步路,却仿佛刚刚爬完几重山,体力消耗殆尽。然而,无法坚持也要坚持,强撑着继续迈出一步,压在肩椎至腰椎的野蛮力量猛然一沉,浑身骨骼发出“咯咯”响声,裴承秀步履一收,口中发出一声惨叫!

在这万分凶险的紧要关头,系在裴承秀脖颈的玉佛迸出数道金光!

佛光万丈,霎时,万鬼成灰。

几乎是在同一刹,裴承秀身子猛地摇晃,整个人直直地摔倒在地。

吕珠猝不及防,也摔了一个五体投地。

“裴承秀,你干嘛呢啊?”吕珠吃痛。

裴承秀脸色惨白如纸,说不出一个字。

非常吃力的喘息着,她颤颤巍巍地张开唇,竟从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液溅到了吕珠的衣衫。

吕珠的眸子里闪过惊愕:“裴承秀,你骨折了?”难以置信,却也慌忙撑起身子,“裴承秀,你要不要紧?”

浑身上下宛如被千斤鼎重重地碾压了一遍又一遍,裴承秀痛不欲生,艰难的伸出手,揪住吕珠的头发。

吕珠被拽得生疼,忙不迭惊呼:“裴承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指望着我背你回去,对不对?”

裴承秀的手劲勉强地松了一松。

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这么霸道!吕珠忒不高兴的瞪视裴承秀,拍拍衣衫上的尘土站起来,非常不温柔地拎起裴承秀的一只胳膊,将她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