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接触,裴承秀觉得李淳风揽着她的双臂力气大得惊人,以至于她觉得自己被勒得快要喘不上气,浑身发热,心跳宛如战鼓擂。

她的脑子乱了,四肢发软,恍恍惚惚仅记得一件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所以偷偷摸摸地来探视,怎就变成了和他正大光明的吻个不停?并且,沉溺其中而不能自拔?

感受着李淳风的手抚过她细致的脚踝,掀起长长的襦裙,裴承秀当即明白了,下意识地往后退,睁着一双困惑迷惘的眼睛看着李淳风。

他,该不会是偷听到她和吕珠关于生孩子的一番对话而大发雷霆罢?裴承秀懵懵懂懂的想。

裴承秀不敢询问,李淳风也不语,他俯身压住她,温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她还想说些什么,他的吻又落了下来,重重的、一个接着一个吮住她的唇瓣。

裴承秀被吻得昏昏沉沉,慢慢的闭上眼眸。

身上的衣裳,被一件一件的剥掉…所有的事情,发生的很意外,也很自然。

刚开始,她觉得自己是在水中自由自在游走的、浑身滑溜溜的小鱼儿。

但是,她很快就不这样设想,她觉得自己变成了被剔除鳞片搁在砧板、手足无措的小鱼儿。起初不知李淳风的厉害,当被李淳风按住,她立马就震惊了,当序幕开始,她愈发悔不当初直叫唤“痛痛痛”、“停停停”。

痛?忍受着。

停?已经来不及。

突然的一下,令裴承秀痛得实在受不住。

她憋着气,摸索一番,用力推了一把李淳风,带着自作孽不可活的懊恼与委屈喃喃地商量:“不要了,好不好?”

抵在她身上的李淳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亲了亲她红得似要滴血的脸颊,稍稍停下来,等她缓上一缓。

这会儿,裴承秀终于好受多了。

眼巴巴地瞅了一眼李淳风,与她相比,他衣衫完整。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她一边歇气,一边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想要偷看一下下。

裴承秀自幼习武,肌肤腠理.异.常.紧.窒.,乍起身,什么都没有看见,她就被李淳风遮住双眼压回去。

这会儿更加不好受了,裴承秀蹙着柳眉哼哼:“不要了,真的不要了,好不好?”

“嗯。”李淳风气息紊乱,低沉的嗓音闷在喉咙里,正处在紧要关头,无论裴承秀说什么他一律口头应允,一律不照办。

裴承秀累得不行,也就放弃了徒劳的反抗。再度进行之时,李淳风腰间的玉佩磕在书案发出脆响,他把玉佩解下来丢到了不碍事的一旁,把裴承秀翻过去,他下颔的汗水滴落在她的后颈,拼尽全力一战到底。

事毕,他大汗淋漓,她香汗不止。

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脊背,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她,与她一起平复呼吸。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张了张唇,低哑的嗓音不经意的透露出一丝少有的情绪波动:“秀秀。”

“嗯?”她伏在书案,闭着双眼,虚软无力的回应。

他没有多言,俯下薄唇,吻住她的眉梢。

*

弯月如勾,接近子时。

一件一件的穿回衣裳,又目睹李淳风把血迹斑斑的白绫收入一个金丝楠木匣子,裴承秀无比尴尬,仓促别开眼。

考虑到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再扭捏,也似乎说过不去。裴承秀支支吾吾一阵子,讷讷的问:“你一直很克制,为何忽然不守规矩了呢?”

李淳风抚摸着她散开的万缕青丝,眼看着乌发从指缝溜走,缓缓开口道:“我不守规矩,是因为我不打算给尉迟敬德争夺你的机会。”

裴承秀愣住:“尉迟敬德抵达益州了?”她知道李淳风曾经写过一封书信送至长安,却不知尉迟敬德来得这么快。

“尉迟敬德已经在白云观住下。”委婉的回答,亦是不着痕迹的点拨,“他打算明日来探望你,还希望过几日就带你回长安。”

裴承秀的脑子里瞬间冒出了很多个纷乱复杂的念头,先想到尉迟敬德与她的婚约尚未解除,再想到李淳风与她刚刚行了夫妻之实,她浑身打了个激灵,推开李淳风立即跳下书案。

李淳风稳稳地扣住裴承秀的肩膀,把她拉回来:“秀秀,从现在起,你归我一人所有。”说出这番筹谋很久很久的肺腑之言时,李淳风的脸色很平静,平静得仿佛是信口拈来。

裴承秀已经非常了解李淳风的一言一行背后隐藏的含义,没有说什么,低下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他也顺势搂住她。

“是我先喜欢你,也是我缠着你,要不,我去向尉迟敬德解释?”闷闷的语气。

李淳风勾起薄唇,温和的笑了:“不必,当由我一力承担。”

话音刚落,一切似乎如有默契,笃笃的敲门声倏然在门外响起。

“淳风,是我。”尉迟敬德的声音。

裴承秀诧异的抬眸,也几乎是在敲门声再度沉沉响起的刹那,她清楚的看见了李淳风平静眸子里的一抹痛下决断的神色。

裴承秀大惊,眼看着未被栓死的木门被推开一道细缝,她把心一横就想往书桌底下钻进去,李淳风牢牢地箍着她的腰,不准她闪避。

下一刻,尉迟敬德持着一盏灯烛推门而入。“听见你房中还有动静,便知你尚未歇息。你我都睡不着,不如禀烛夜谈?”

孤灯,只影,偌大的房间里惟有李淳风一人…不,还有一个女子。

衣裙凌乱,乌丝垂散,几缕垂覆在李淳风的胸膛,一张娇俏的小脸艳若桃花,仿佛刚刚经历了什么,因为她的呼吸都是不平稳的。

尉迟敬德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张了张嘴,心脏的绞痛令他呼吸窒息完全发不出一个字。

“如你所见,裴承秀现在是我的人。”李淳风出其不意的道,“不要恨她,是我强占了她。”之前在引勾面前隐忍而不说出真相,现在则无须再回避。

“啪!”烛台摔在墙上,裂得粉碎。

尉迟敬德阔步逼近,长剑霎时出鞘,暴戾的剑气正面劈来,李淳风一动不动不曾往后退却——

鲜血,飞溅的鲜血,迷离了裴承秀的视线。

右手,李淳风编撰了天文历法阴阳五行无数书籍、能写出极漂亮毛笔字的右手,就这样,被尉迟敬德生生地挑断了筋脉。

第七十章 洪水猛兽

李淳风的脸色,变得煞白。

正在上演血淋淋的一幕使得裴承秀连滚带爬的扑倒在尉迟敬德的脚下,“敬德,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李淳风,我们…”

解释根本来不及诉出于口,裴承秀被盛怒之下的尉迟敬德从地上拎起来又推开,他有没控制力道,她连退了几步,背部硬生生撞到墙,小脸皱成一团。

大约是裴承秀的吃痛声缓回了尉迟静德的理智,他缓慢地松手,手中那一柄淌着血滴的长剑被弃之于地上。

尉迟敬德走过去,扯住李淳风的衣襟,目眦欲裂:“任何一个女人都好,为什么非得是她?你强占她,又置我于何地?”

李淳风一双凤目神采尽失,疼痛使得他几乎站不稳,语气却出奇的冷静沉着:“抱歉,是我对不住你。”

尉迟敬德怒不可遏,刚猛硬拳击在李淳风的胸膛:“无耻!枉我把你当成可以交心的挚友!”

李淳风不闪躲,忍受着暴雨般的痛击一次次落在身上。

血腥气息弥漫在唇齿之间,终于,凤目隐隐浮现出哀伤:“敬德,我爱裴承秀,我对于她的感情丝毫不逊于你。”

尉迟敬德的拳头猛地收住。

突然听见李淳风这一番诉说,裴承秀的心弦也为之震动。

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李淳风从来没有提过“爱”,甚至也几乎不曾表达过“喜欢”这一层含义,惟一说过还算动听的情话,则是在落花洞中避难之时所述“一往情深”这四个字。

彼时的她并未往心底去,仅认为那是他与她久别重逢之后的轻率言语。

李淳风对她的感情有多深,她以前不敢肯定,更羞于质问。现在,她真正明白了,李淳风堂堂大丈夫,即使喜欢她十分,也碍于颜面只在她面前表现出了三分。

裴承秀怔怔地望着李淳风,李淳风也在此时心有灵犀的转过脸,看着她。

“我不是没有犹豫过,不是没有拒绝过,然而,相思入骨,早已割舍不了这份感情。”最平淡的语气,诉说着最真挚的深情,“从今往后,我愿背负所有骂名、放弃一切仕途前程,凡你尉迟敬德所在的地方,我李淳风退避三舍。凡你尉迟敬德所求的东西,我李淳风拱手相让。但是,惟有裴承秀,我李淳风无法放弃,更无法退让。”

裴承秀听完,轻轻的吸一口气,眼眶蓦的就红了。

自从认识李淳风,她哭过好几回。

委屈时哭,落寞时哭,等待李淳风时哭,看不见李淳风时也会哭,无论为何而落泪,从未像现在这样被他一番表白感动到又想笑又想哭。

裴承秀吸吸鼻子,立即紧紧地抱住尉迟敬德肌肉贲张的臂膀,阻止他再对李淳风抡起重拳。

“李淳风没有强迫我,是我自愿委身。”裴承秀仰着脸直面尉迟敬德,“我知道现在说出这番话很伤害你,但我不想再欺骗你,我和李淳风并非一时意乱情迷,而是…”

话,生生地止住于尉迟敬德猝然的伸手捏住裴承秀的下巴。

“你难道打算告诉我,你曾经爱慕的公子,就是李淳风?”嘶哑紧绷的声线,透露出无尽的隐忍。

裴承秀本来打算一个劲儿点头也无法点头了。撞破未婚妻失贞于好友这一件事足以让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失去理智,何况铁骨铮铮的尉迟敬德?

裴承秀不敢回答,不是害怕尉迟敬德会对她怎么样,而是害怕尉迟敬德会对李淳风再下重手。

她犹豫不决,李淳风却替她做出了回答:“是我。”

此话既出,捏在她下巴上的大手登时加大了力道,饱含种种痛苦情绪的质疑扑面而来:“你既然放不下李淳风,为什么还打算嫁给我?求而不得的滋味,你尝试过了,难道也想让我尝试?秀秀,你不能因为李淳风对你动了真心,就认定我对于你只是虚情假意。”

一声“秀秀”,唤起了被遗忘的回忆,裴承秀想起尉迟敬德为了弥补她所受的剑伤而默默地采摘半个多月的草药,也想起尉迟敬德为见她一面不远千里从金陵府乘船颠簸至长沙府。

诚如袁天罡所言,假若她的命数没有因为吕珠而发生改变,她一定心甘情愿下嫁尉迟敬德。

她和尉迟敬德,本应该伉俪情深。

然而,世事无常,变化沧桑。

裴承秀一双眸子渐渐噙着晶莹的泪光,“尉迟大哥,你挺好的,我知道你对于我是认真的,我对于你也是认真的…可是,对不起,我终究还是辜负了你的心意。”

话说到这般田地,已经变得残忍无情,“我也不懂,我就是偏爱李淳风,偏爱李淳风这个人。当我在醉仙居一次次遇见李淳风,当我在大佛寺聆听着风雨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苦苦等候李淳风,我知道自己沦陷了,众人之中,李淳风已是我心中的首选,除了李淳风,不论嫁给谁,我必定心不甘情不愿。”

尉迟敬德眉头紧锁,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的手指缓缓地沿着裴承秀的下颚一点一点的往上游移,抚过她的唇瓣,抚过她秀挺的鼻,抚过她弯弯的柳眉,最终,停在她光洁的额头。

“秀秀,”良久,尉迟敬德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你和李淳风,有多久了?”

裴承秀脸上火烧火燎的发热,咬住唇,一声不吭。

尉迟敬德好不容易摆脱了震怒,理智逐渐回来,也就心如明镜:“你不说,想必并不长久。这样罢,等天一亮,我立刻带你回长安。”

裴承秀吃惊,忙摇头:“不不,我没有办法再和你回长安,我已经不是…”已经不是完壁这一层含义,她实在羞于对尉迟敬德讲述得如此具体。

“你的二哥,数月前暴毙身亡。”

裴承秀这会儿已经不仅仅吃惊,而是极度震惊了,接下去,尉迟敬德所说的话更让她意志摇摆。

“统领禁军的兵权也已旁落到秦王殿下手中。如今太子与秦王摩擦不断,似有争个你死我活之趋势,你如果在此时悔婚,无异于火上浇油,加剧二王之间的暗斗。”

“秀秀,你的父亲还盼望着你早日回京。你不能为了李淳风,把养育之恩都抛之脑后。”

裴承秀愣了,就在她脑子混沌错乱、难以接受兄长辞世的惨烈消息,李淳风的反驳突然在身后响起。

“秀秀不能随你回长安。她是太子心腹,征讨突厥立下不少战功,一旦于此时返回长安,必成为秦王及长孙无忌的眼中钉。她的父亲裴寂能力不足,运气也不算好,终究会连累她。”

一席话带着强烈的主观意愿而显得很偏颇,尉迟敬德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陡然升起,拾剑就要斩杀李淳风,裴承秀当即回过神,来不及多想就出手偷袭尉迟敬德的背部。

尉迟敬德完全没有设想过裴承秀会对他下重手,没有避开,实实在在的挨了一掌,也就是在这一个短暂的瞬息,裴承秀成功地牵扯过李淳风,拔腿就逃。

“秀秀!”尉迟敬德气得大喝,提剑追了出去。

毕竟刚刚做了一回逾越礼仪的事情,裴承秀双腿之间还很疼,迈不开大步,严重的影响了她带上李淳风逃命的速度。

就在她气喘吁吁几乎快要跑不动之时,白云观密布在各处屋檐下的铜铃纷纷地作响,不多时,竟然见到前方一片火光冲天,道观弟子们不约而同步出私舍,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

人声如此嘈杂,稍微留神,便可便听见“苗人闯出地宫”“我等速去堵截”之类的担忧之辞。

苗人?裴承秀心中微微的诧异。

考虑到盛怒之下的尉迟敬德极有可能把李淳风大卸八块,裴承秀不敢停下脚步,不管不顾李淳风的劝说,偏要带着李淳风冲出白云观兀自奔往向山林,本打算寻处隐蔽之地,稍一个转身,撞见了一个令她震惊得倒吸凉气的男人——

居然是引勾。

引勾的身体似乎变得愈发魁梧壮硕,下半身仅著一条青布裤,拥有八块腹肌的上半身.赤.裸.裸.地展示在裴承秀的眼前,而他强劲有力的臂膀亦绘有上古大神蚩尤面如牛首、背生双翅的画像。

弯月如勾的夜色之中,引勾手执青霜剑立在树梢,剑刃凛冽如寒霜,无形之中透露出嗜血的*。

“女人,我为了你,跋山涉水来到益州,又为了你,借弯月之威力逃出地牢。”引勾牵扯嘴角,对裴承秀露出阴鸷的微笑。“你胆子肥了不少,居然背着我.偷.汉.子。”

“我数到三,你自己走过来。否则,一样杀了你。”

山林野风,吹拂得裴承秀心中一凉。

完了。

后有尉迟敬德,前有洪水猛兽。

第七一章 情深义重

片刻之后,尉迟敬德也追至树林。尉迟敬德欲与李淳风争夺裴承秀,抬头瞥见引勾,脸庞亦出现一丝意外。

“该死的一个不少,很好。”引勾浓眉一挑邪肆笑道,积压在心头汹涌澎湃的仇恨使得他不宣即战,低沉鬼魅的嗓音开始诵念咒语。

毫无征兆的阴风四起,古老沧桑的、甚至能够遮天蔽月的怨咒宛如惊涛拍岸,一阵继一阵震撼人的耳膜,霎时,天地风云突变,鬼气回荡在林间,野禽纷纷逃窜。

裴承秀曾被引勾用巫术废过七经八脉,吃过不少苦头,即使袁天罡施法帮助她恢复了大部分武功,想到过去所遭受的屈辱,她仍不免心有余悸。

李淳风与尉迟敬德都不约而同地注意到裴承秀的神色变得很焦虑,尤其,当引勾手中的青霜剑锋指向她、当倒数声响起,她被戳到痛处,出离愤怒了。

“引勾!你这个疯子!”

“我偷谁了?即使我.偷.人,也不干你屁事!你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破口大骂的话起了个头,裴承秀的左腿被密密实实的枯藤缠住,树藤如同拥有生命力,自发地蔓出无数细枝把裴承秀缠饶得严丝合缝。

裴承秀打了个寒颤,猛地闭上嘴。

她太熟悉眼前这一幕,以前屡次逃出药王谷屡次都被引勾用这一招逮了回去,再然后,她就会被引勾各种欺负羞辱…果不其然,她被枯藤一拽,无法站稳,狠狠的摔趴在地面,嘴里刚发出一声破碎的求救,旋即被树藤一路向后拖行!

尉迟敬德挥剑,李淳风则迅速的追上去,幸好二人的反应都很迅速,一个利落斩断树藤、稳稳当当地捉住裴承秀的左胳膊,另一个脸色煞白气息不稳、实实在在地扣住了裴承秀的右手腕。

尉迟敬德火冒三丈,气势咄咄逼人:“李淳风,裴承秀是我的未过门的妻子,你放开她。”

李淳风右手经脉已断,失血过多导致他耐心全无,心里想着什么一字不落全说出来:“裴承秀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有我的烙印,她是我的女人,你放开她。”

尉迟敬德被堵得词穷,裴承秀羞愧得抬不起头。

即使裴承秀初经人事,也后知后觉地明白李淳风那一句“绝对不会给尉迟敬德夺走你的机会”所隐含的深意——尉迟敬德在名分方面占得先机,李淳风拔头筹夺走她的贞洁,一个有名无实,一个有实无名,两者争执不下,就只能指望她属意于谁。

裴承秀这会儿还摔趴在地面没能撑起身体,惊魂未定,哪有心思去考虑其它,所有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在被树藤缠绕过的左胫骨…等等,怎么一回事,左胫骨为何仍隐隐做疼?裴承秀鬼使神差的转过脸,目光投向左侧,尉迟敬德。

她看到了极惊悚的一幕。

原本被斩断的藤条居然分化为两股,一股牢牢地缠住她的腿,另一股快速地攀附尉迟敬德手中的佩剑,扎实地缚住尉迟敬德的手臂,与此同时,尖锐的树杈宛如利箭出其不意地刺向尉迟敬德的心脏!

“尉迟大哥——”裴承秀叫出声。

尉迟敬德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无比震惊地看着挡在他面前的李淳风。

异常锐利的树杈穿透了李淳风的胸膛,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枯藤,浸润了泥土。李淳风纹丝不动,凤目之中尽是痛苦的神色,微微抿直的薄唇却始终不曾发出一声低吟。

少顷,李淳风颀长的身躯一晃,尉迟敬德用力挣脱枯藤的束缚迈过去,接住李淳风,而不是任由李淳风倾倒在地。

也几乎是同一刻,尉迟敬德心里五味杂陈,按捺不住疑问沉沉的问:“李淳风,你为何救我?”他废了李淳风的右手,又与李淳风争夺裴承秀,李淳风应该袖手旁观才是。

李淳风紧抿得发白的双唇慢慢地翕动,艰难的回答了一个字。

“义。”

武德初年以来,彼此肝胆相照、彼此无话不谈的情义。不能因为爱上同一个女子,就此反目成仇,就此割断同袍情义。

情,所欲也。

义,亦所欲也。

情深,义重,此之谓大丈夫所欲所求。

尉迟敬德愕然的看着李淳风,“铛”的一声,手中的剑掉落于地。

剑,被裴承秀从容不迫地拾起。刹那,缠绕着她左腿的枯藤被一刀斩断。

裴承秀站起来,皓齿紧咬,眼神凌厉地攫住引勾。新仇旧恨齐涌,她的脸与耳根皆涨得通红,仿佛是一头冲破牢笼枷锁、情绪即将失控的猛兽。

“引勾,你不是想和我睡觉么?”忽然的,裴承秀弯唇哂笑,语气如冰封一般肃寒,“来追我。若追得到我,我宽衣解带陪你睡。”话落,裴承秀闪身隐入密林。

“女人,你说话算话。”

引勾毫不废话地跃下树梢,步若流星,追击裴承秀。

白云观。

知远站在袁天罡的身旁,闷不吭声地观望着遥远处隐约可见的妖异光芒,想了想,想不通,仰起圆圆的小脑袋,很认真的问:“师父,请容徒儿前去帮忙应战。”

袁天罡沉默了很久,摇头道:“缘起缘灭,只此一战。由着他们胡闹罢。”

“可是,”知远非常懂事的再问,“如果他们稍不留神就此毁掉师娘生前最爱的翠竹林,师父,您一定很伤心。”

袁天罡不语,缓缓转动手中的白流珠。

一番短暂的迟疑之后,袁天罡低眸,伸手抚向知远捧着的乾坤八卦铜镜。转瞬之间,万丈金光迸发,镜面渐渐地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