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翔在公司楼下等叶夏,看到她立刻跑上前。“姐——”他亲热的叫她。“你不好好呆在学校里训练,跑出来干什么?”叶夏嗔怪的说。叶翔十九岁,上的是体育学院,平时训练很辛苦,基本上没有机会出来。

“爸爸病得很重,想见你。”叶翔开门见山的说。“什么病?”叶夏心里忽然一沉。听到父亲病重的消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这一年来,偶尔会听继母说起父亲经常胃痛,以为只是普通的胃溃疡。

“医生说可能是癌症,要留院观察。爸想见你。”叶翔凝望着姐姐的脸。叶夏抿了抿嘴:“是陈姨叫你来的吧?”她猜到必是继母叫叶翔来找她。叶翔老实的点点头。

“我不回去。爸才不会想见我,我离家这些年,他从来没说过让我回去的话。我要是回去,没准会把他气得病情加重。”叶夏倔强的说。这么多年,她父亲连一个电话也没给她打过,逢年过节都是继母打给她,她偶尔打电话回家,也都是继母和叶翔接电话。

“姐,爸一直都挺想你的。你就回去看看他吧,他已经病得这么重了。”叶翔情急之下拉着叶夏的胳膊,叶夏仍是不情愿。

舒岩背着包从地铁站出来,往叶夏公司走,却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漂亮男孩儿正在纠缠叶夏,愣了两秒,上前去替叶夏解围。

“叶夏。”舒岩走到叶夏身边,试图替叶夏挡开叶翔。叶翔不认识他,推了他一下,奇道:“你是谁啊?干嘛拉我姐姐?”叶夏知道他俩有点误会,忙替他俩介绍:“岩,这是我弟弟叶翔。叶翔,他是我男朋友舒岩。”

叶翔这才恍然:“哦,是姐夫呀。姐姐提起过你。”他好奇的打量着舒岩,脸上挂着笑。叶夏胳膊肘捅捅他,压低声音道:“什么姐夫,叫的太早,叫大哥。”叶翔听话的向舒岩道:“大哥。”舒岩向他笑笑。

三个人一起去吃饭,叶翔很腼腆,不太好意思点菜,于是叶夏代劳了,点了几个他爱吃的菜。

舒岩打量着叶家这姐弟俩,他们长得很像,叶翔是个漂亮男孩儿,有着和叶夏一样明亮的大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肤色没有叶夏白,脸上长着几粒青春痘。

大概是有生人在,叶翔有点拘束,像个害羞的女孩儿,叶夏不时给他夹菜,显然很照顾他,舒岩看着他们,微微笑着。

“我弟弟长的漂亮吧?他从小就是个帅小伙子,走过路过的女人都要抱抱他,常把他逗哭了。”叶夏随意的揽着叶翔的肩,笑着告诉舒岩。

“你相信吗,我弟弟是我带大的。我那时八岁多,他才不到两岁,父母要开店没时间管他,都是我抱着他、带他玩儿、喂他吃饭。后来我上学了,还得拖着他。”叶夏看着叶翔,手插在他发间摸了摸他脑袋。

她和叶翔的态度很亲密,舒岩的脸上挂着奇怪的笑意。叶翔注意到这一点,故意恶作剧的在叶夏脸颊上一吻。

叶夏打了他一下,笑道:“都长这么大了,还占姐姐便宜。我这个弟弟呀,从小就是个小色狼。那些大妈大婶、大姑娘小媳妇不是爱逗他吗,他两三岁就知道在人家脸上亲一下。”

叶翔笑笑没有说话。舒岩问:“叶翔在哪里上学?”叶夏告诉他,叶翔在体院,练的是短跑。

“你的学费还是自己挣的?”叶夏问叶翔。叶翔点点头。他身材好,很多杂志找他做平面模特,收入很可观,基本上不需要家里操心学费的事。

过来过往的好多女孩看向帅气的叶翔,叶翔好像没看到一般,并不理会,叶夏打趣的问他:“你从学校过来,没被女孩儿跟踪吧?”叶翔摇摇头:“我跑的快,她们跟不上。”“自恋的家伙。”叶夏戳了下叶翔的脑袋。

叶夏笑着向舒岩道:“你是不知道我弟弟有多烦恼,从他上学开始,就不断有女孩子骚扰他,不是送东西给他就是给他写情书。有一回,他在河边念那些情书给我听,把我笑得要岔气。”舒岩也是一笑。

叶翔看了舒岩一眼,又看向叶夏:“姐,你还是回家一趟吧。你不回去,只怕见不到爸爸的最后一面。医生说,这个病扩散的很快,三个多月就是晚期了。”叶夏这才收敛了笑容,默然不语。

舒岩眉头一拧,坐了这么久,叶夏一个字也没提到父亲的病,要不是叶翔提起,他根本不知道。他问了叶翔几句,叶翔告诉他,他们的父亲被查出来是胃癌,住在县医院里。叶翔来找叶夏,就是想让她回去看望父亲,可是叶夏不答应。

吃完饭,叶翔坐车回学校去了。舒岩送叶夏回家,默默地陪在她身边。“明天我们去吃日本料理好不好?小蓝说新天地有家新开的店不错。”叶夏忽然道。

舒岩凝望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透她真实的情绪,低沉道:“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你爸爸病得那么重。”叶夏没理他,松开他的手往前走。

舒岩追上她,揽着她的肩:“那是你爸爸,小夏,你再恨他,他也是你爸爸。等你体会了父母的心,子欲养而亲不在,是件很痛苦的事。”叶夏仍是不说话,他抬起她下巴,见她眼睛里隐隐有泪光。

“我害怕面对死亡,我不敢想……”叶夏终于释放出真实的情绪,泪水涌出来,眼睛里又流露出幽怨的眼神。要是父亲真的死了,她就成孤儿了。“我陪你回去,你必须回去。”舒岩安慰她。叶夏抹了抹脸上的泪,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都向单位请了假,回乌镇。叶夏父亲的癌症已经到了晚期,叶夏和继母轮流在医院服侍了三个多月之后,叶夏父亲终于还是去世了。父亲下葬的那天,叶夏回家去送父亲最后一程。舒岩陪着她。

乌镇五月的雨,缠绵萧索,下个不停。叶夏和继母一起收拾父亲的遗物,继母指着一个破旧的皮箱告诉叶夏,皮箱里装的都是叶夏生母用过的东西。她父亲一直保存着,没舍得扔。

叶夏有些好奇,她从来不知道母亲留下这么个皮箱,更别说是父亲保存了近二十年的。打开皮箱后,她惊讶的发现,那皮箱里装的不过是几件旧衣服和一叠发黄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子年轻美丽,烫着当时时髦的卷发,母亲的影子在叶夏脑海里顿时清晰起来。舒岩凑过去看照片,向叶夏低声道:“你妈妈比你还漂亮。”叶夏道:“那当然,我姆妈是越剧演员,当年是县里有名的美女,越剧团的台柱。”

继母拿着一个存折给叶夏:“这是你这些年寄来的钱,你爸一直给你存着,说等你出嫁时再给你。”叶夏眼睛一湿,动容道:“不,陈姨,还是你留着吧。你和我爸这些年不容易,这点钱就当是我的心意,给叶翔上学也好。”

叶夏父亲腿有残疾,身体也不大好,一直是继母里里外外照顾这个家,对此,叶夏觉得应该报答她点什么。

继母嗫嚅道:“哪能要你的钱,你在大城市挣钱也不容易。”叶夏把存折塞到她手里:“留着吧。我挣得多。”继母这才没有推辞。叶夏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往外走,有些心酸。

“这些照片要带走吗?”舒岩问叶夏,叶夏摇摇头:“不了,我怕我会想念她,忍不住想去找她。这些照片都是爸爸的记忆,哪天去坟前烧给他。”舒岩嗯了一声。

“这就回去吗?”舒岩问。叶夏道:“我还想去看一个人,下午再回去好了。”“看谁?”“小蓝的妈妈,按辈分,我应该叫她婶子。”

“我小时候怕挨打,不敢回家时经常到叶蓝家吃饭,叶蓝妈妈人可好了,总是会做很多好吃的给我吃。”叶夏告诉舒岩,舒岩温和的点头。叶蓝古道热肠,她父母自然也是这个性格。

叶蓝的父母也住在镇上,和叶夏家相距不远。两人买了很多东西去看望二老。叶蓝的父亲出门去了,叶蓝的母亲接待了他们。

叶蓝母亲是个小学教师,长得非常漂亮,眉目间和叶蓝有几分相似,带着眼镜,一看就非常和蔼可亲。说起叶夏父亲的去世,叶蓝母亲不胜唏嘘。“你爸爸呀,也终于是解脱了。”见叶夏有些好奇,叶蓝母亲道:“你爸爸一直很疼你,只是男人都不善于表达,他怕你走上你妈妈那条路,才对你那么严厉。”

“我妈妈怎么了?”叶夏对这件事一直很好奇。她一直隐隐觉得,母亲那样的美女嫁给父亲这样不起眼的男人,这其中必然有很多故事。

“有些事其实你爸爸早该说给你知道。”叶蓝母亲叹息了一声。叶夏和舒岩对视一眼,耐心的听叶蓝母亲讲述。

叶夏的母亲年轻时在县越剧团演青衣花旦,长相美若天仙,身段唱功俱佳,是远近闻名的剧团之花。当时,追求她的人很多,其中就有县长的儿子。人人都以为叶夏的母亲交了好运,很快能嫁到县长家,不料却遭到了县长夫妇的极力反对。

八十年代的小镇还很保守,认为唱戏的女子都不是好女子,县长夫妇也不例外,所以在他们的反对下,县长的儿子只好跟叶夏母亲一起私奔去了深圳。

在深圳,他们没有一技之长,只能靠着打零工谋生。县长的儿子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很快就厌倦了这种生活,瞒着叶夏的母亲偷偷溜回了家乡,并很快在父母的安排下和别的女人结了婚。

叶夏母亲在深圳走投无路,只得也返回了乌镇。回县越剧团已经没有可能,和别人私奔过,也没人愿意向她提亲,叶夏母亲为了生存下去,只得开了家裁缝铺替人做衣服。

叶夏父亲一直很喜欢叶夏母亲,但因为在部队当兵期间腿受过伤略微有些残疾,一直也不敢向叶夏母亲表态,怕遭到拒绝。他常常去她的店里做衣服,只是为了多看她几眼。

叶蓝母亲和叶夏母亲是中学同学,后来嫁给了叶夏父亲的同族兄弟,和叶夏父亲成为亲戚,又在一个镇上住着,很快了解到叶夏父亲的心意,主动替他和叶夏母亲做媒,成全了这门婚事。

结婚不到两年,叶夏出生了。原本以为这个小家庭会很幸福的继续下去,叶夏五岁那年,之前那个县长的儿子又来纠缠叶夏母亲。他已经离婚了,做生意发了财,要带走叶夏母亲。

叶夏母亲起初还有点犹豫,但面对曾经爱过的男人,经不起他的花言巧语,终于动摇了,时常背着叶夏父亲和那男人私会。

风言风语很快传到叶夏父亲的耳朵里,叶夏父亲很生气,质问妻子,叶夏母亲提出了离婚。叶夏父亲不同意,那个男人就派了一帮人来把家里的东西都砸了。

叶夏父亲这时才知道妻子已经铁了心要和他离婚,只得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叶夏母亲想带走叶夏,可那个男人不同意,只得将叶夏留给了她父亲。过了几年,听说那个县长的儿子去了广东做生意,叶夏母亲从此下落不明。

第22章 想和你再去吹吹风

这个故事不算长,情节也很简单,和许多电视剧的剧情一样,痴心总是遇到无情。只是叶夏没想到,这样的故事会发生在自己父母身上。她一直偷偷惦念的母亲竟然是这么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你和你妈妈长的很像,一样漂亮,你爸有时喝醉了,会迁怒于你,是因为他对你妈妈的离开耿耿于怀。后来有一次他打你,被我看到了,我跟他谈过,他就再也没打过你。”叶蓝母亲看着叶夏,叹息了一声。

“你也别怪你爸,他是怕你和你妈一样虚荣,误了前程。他不让你看杂书,就是想让你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将来能考上大学,找个好工作。”叶蓝母亲知道叶夏恨她爸爸,一直不愿意回家,劝说了一句。叶夏点了点头。

从叶蓝家出来,两人走在雨里,舒岩替叶夏打着伞。叶夏沉默着,脑子里乱糟糟的。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先后死了,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自己是个不祥之人。

为什么那时对家明那么依赖,他的死让她倍受打击?现在想来,是因为她从小在家里得不到应有的关爱,家明是第一个关心爱护她的人,所以她总也忘不了他。

他是她的一点精神寄托,关于家和感情的全部想念,都寄托在他身上。他死了,于是她对家更加陌生。如今,父亲也死了,她对家庭的最后一点念想也崩塌。

远远看见一座桥,叶夏指着桥道:“我那时偷偷看闲书,就是躲在那座桥的桥墩下。有时过了吃饭的时间,不敢回家,小蓝和叶翔常会偷偷从家里拿东西给我吃。”

她望着远方,眼角有点润湿,神情凄楚。想起上小学的时候,有次下雨,她忘了带伞,父亲拖着沉重的步伐到学校送伞给她。只是将伞放到教室的窗台上,什么都没说。

年幼的叶夏望着父亲的背影,听到有个同学在背后嘲笑她父亲的瘸腿,上前打了那个同学一巴掌,结果被老师拎到教室外罚站。她清楚的记得当时她心里的感觉,恨自己的父亲,为什么别人的父亲都是正常人,只有她的父亲有残疾。

整整一星期,她没有和父亲说一句话。再后来,每次下雨,都是弟弟叶翔去送伞给她。叶翔那时候比伞也高不了多少,小小的身影从雨中来,有时还会滑到,这么多年,她一直记在心里。原来,父亲早已知道女儿的想法,知道女儿不愿被人嘲笑有一个瘸腿的父亲,所以再也没有在她的学校出现过。

叶夏仰着脸,不让泪水涌出来,可是泪水怎么抑制的住,那个给予她生命、把她养大的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去世了。他的生命如流星,在夜空中划过,从不曾耀眼。

“都说戏子无义,是不是真的?”叶夏望着舒岩。舒岩道:“这都是偏见,人和人的性格不同而已。”

“你说,我爸爸为什么会爱上我妈妈,是不是因为她漂亮?”叶夏又问。舒岩想了想,不知该如何回答。叶夏转移了目光,幽幽道:“多少有一点。我妈喜欢看书,思想比较浪漫,而我爸是个木讷的男人,所以他们不是一路人。”

叶夏侧目看了舒岩一眼,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又把视线移开。“女人还是不要太漂亮的好,红颜薄命、命运坎坷。”她自言自语的说。舒岩道:“你妈妈也许现在过得很幸福。”

“幸福什么,抛夫弃女的人能有什么幸福。”叶夏哀婉道,神情萎顿。舒岩心里一痛,上前揽住她。

回程途中,两人坐在长途汽车上,叶夏靠在舒岩肩上,心中想着父母的事,始终提不起精神。“饿吗?你中午什么都没吃。”舒岩关心的问叶夏。叶夏摇摇头,望着窗外的雨雾。

她父亲死了,母亲音讯全无,她是个孤儿了,叶夏脑子翻来覆去就是这个念头。她忽然抑制不住,哭了起来。舒岩抱紧她,让她靠在他怀里哭。她需要宣泄,宣泄这些年不回家对父亲的愧意。

小夏,我的宝贝,我要怎么做,才能抚平你心上的伤口?

叶夏瑟瑟发抖、凄迷无助,舒岩轻轻拍着她的背,她抬起头看他,他的目光很温和,充满怜爱,她轻轻把脸贴在他颈窝,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好多天,叶夏才从父亲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叶蓝和舒岩一直陪着她,不让她感到孤独。叶夏的事情过去了,叶蓝的麻烦又来了。

一个周末的傍晚,叶夏和叶蓝一起逛街。从商场出来,两人正往路对面的餐厅走,不知从哪里冲过来三四个男人,对着叶蓝一通拳打脚踢。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叶夏吓呆了,顾不得报警,惊慌失措的上前护着叶蓝,自己也免不了挨了几下拳脚,被推倒在地。

那几个人走后,叶蓝鼻青脸肿的瘫倒在路旁,叶夏急急忙忙从包里掏出手机打电话给120急救中心。她的手一直哆嗦,好不容易才拨通了120的号码。

120的救护车很快来了,带走了叶夏和叶蓝。到医院后,叶蓝被送进急救室,叶夏焦急的等在急救室门外。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她的心怎么也定不下来。想起来打舒岩的电话,又不知怎么开口,定了定情绪,才拨通了他的号码。

“岩,我在仁爱医院,你快点过来。”

“怎么会在医院,出了什么事?”舒岩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

“小蓝出了点事,正在做手术。电话里说不清,你来了我告诉你。”

医生通知叶夏去交费,叶夏忙向收费处走去。等她排完队交了钱回到急救室门口,正看到舒岩匆匆而来。

舒岩看到叶夏衣服上沾了血,头发也散乱了,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忙走上前扶着她,急切的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弄成这样?”

叶夏见了他,眼睛有点湿,委屈道:“我和小蓝去逛街,从巴黎春天出来,不知哪里跑来几个男人,看到小蓝就拳打脚踢。她伤的很重,现在还在动手术。”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看起来非常害怕,舒岩抱了抱她,安慰道:“别怕,叶蓝会没事的。”叶夏靠在他怀里,又害怕又担心,一直抽泣着。

好不容易等到手术室的灯灭,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叶夏和舒岩忙走上前。医生问:“谁是病人家属?”“我是她妹妹。”叶夏忙道,焦急的等着医生诉说叶蓝的情况。

医生道:“病人三根肋骨骨折,脾脏破裂,左小腿腿骨骨裂,还好送来的及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护士把叶蓝推到病房,叶夏看着叶蓝的惨状,直掉眼泪,坐在床前等她麻药醒过来。舒岩安静的坐在一旁。

叶蓝醒过来后,叶夏抽泣道:“你还不离开他吗?”她并不忍心往叶蓝的伤口上撒盐,可是她不得不说。“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太太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叶蓝也哭了。

“那个姓凌的女人也太狠了。不能让她这么嚣张,我们干脆报警吧。”叶夏咬着牙替叶蓝不值。叶蓝摇摇头,失神道:“不能报警,会把事情闹大的。我不想让他身败名裂。”

“到这时候,你还替他说话。他人呢?你出这么大的事,他人影也不见。”叶夏忽然恨极了卫熙华。“他又不知道。”叶蓝哭着替他辩解。叶夏终于无语,默默替叶蓝擦着眼泪。

风波过后,任何下文都没有。叶蓝仍执着于她的爱情,而卫熙华对她似乎也不像她以为的那样好。叶夏和Dike去见客户,看到卫熙华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从宾馆出来,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

叶夏气得火冒三丈,直想冲过去打这对狗男女。然而,她也知道打抱不平也轮不到她。Dike看到她表情有点怪,颇有深意道:“Summer,我相信你是个理智的人。”

叶夏知道Dike和众人一样,对她和卫熙华的关系有点误会,辩解道:“我的朋友被他骗的很惨。”“叶蓝小姐?”Dike的蓝眼睛里透出深邃和狡狯。“你知道?”“当然,别忘了,我和他很熟。”Dike似笑非笑的说。

叶夏思来想去,决定找卫熙华谈谈。两人约在咖啡馆见面,叶夏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卫熙华道:“叶小姐,我和叶蓝都是成年人,我想我们都不需要你来指责我们。任何时候,她想离开我,我都不会拦着她。”

“小蓝被人打,难道你一点也不内疚?你也算男人?一点责任心都没有。”叶夏毫不客气的指责。卫熙华像看个怪物似的看她,摊摊手道:“叶小姐,我对你够有耐心了。这些都不是你该管的事。不瞒你说,连我也管不了,我太太脾气不好。”

这人无耻的令人震惊,叶蓝怎么会爱上这种人?卫熙华看到叶夏义愤填膺的样子,从容的笑道:“我欣赏你们的友情,可你应该知道,女人的友情在爱情面前永远只能屈居第二。”叶夏被他气的头昏,抓起皮包就往外走。

来到舒岩家,叶夏仍在生气。舒岩正在拖地,看到她气呼呼的坐在沙发上,放下拖把向她走过去。

叶夏心里不痛快,拿他撒气,扯他的头发。“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叶夏一杆子打死一船人。“哪个男人惹你了,待我抄家伙过去杀他个片甲不留。”舒岩捂着脑袋笑道。

叶夏撅着嘴道:“就是那个升级版西门庆。他真无耻!”叶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舒岩,舒岩只叹了口气。

“你说该怎么办?”叶夏问他。“我不知道。”他说。“你觉得我应不应该把这事告诉叶蓝呢?”叶夏犹豫着。“我看你就算告诉她,也未必有用。很显然,卫熙华对付女人很有一套。”舒岩客观的说。

“就这样看着小蓝一天天陷在火坑里,我于心不忍。”叶夏想起叶蓝就觉得心疼。叶蓝外表看起来精明干练,其实是个内心非常柔软脆弱的人。

“我看你还是别管了,这种事只有当事人自己觉悟才行。说多了,反而会影响你和叶蓝的友情,你又不知道卫熙华会在她面前怎么说。”舒岩劝叶夏不要再插手。叶夏点了点头,她不是对叶蓝没信心,实在是对卫熙华那个人的人品没有信心,何必多管闲事,令叶蓝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呢。

“还是你最好!”叶夏笑着去捏舒岩的脸颊。“是嘛,我当然好啦,物美价廉、童叟无欺。”舒岩调侃的笑。“瞎说,你是无价之宝。”叶夏坐到他腿上,抱紧他。

“无价之宝?”他笑。“嗯,鱼玄机说的那样,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叶夏笑着去吻他。有他在,是这么幸福。

第二天,叶夏一直睡到中午。舒岩叫醒她吃午饭,告诉他,他下午要去报社开会。舒岩走后,叶夏独自出门去。

路过一家美发沙龙,她在橱窗边站了站,随手拿起自己的一缕卷发,忽然想变个形象,走了进去。

一个留着怪异莫西干发型的发型师迎上来,热情的招呼她:“你好,想剪个什么样的发型?”

“随便吧,剪短就行!”叶夏瞧着镜中的自己,一头卷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她一直为家明留着他喜欢的长发,也是该换个发型的时候了。

发型师端详着叶夏的发型,思索片刻道:“你的脸型不错,长发短发都很适宜,我给你设计一款适合你的发型。”说完这话,他对着叶夏的长发就下了剪子。

头发剪好后,叶夏看着自己俏皮的一头短发,笑了一笑。发型师赞道:“不错!”“谢谢!”叶夏笑得愉快。

离美发沙龙不远是一家花店,柜台上摆着许多盆栽。叶夏走进去买了一盆番茄。还没有长熟,只冒出几颗青豆大小的果实。

舒岩住的小区环境不错,路两旁都是高大的樱花树。叶夏走在树下,见满眼樱雪落英缤纷,不由得停住脚步,举目观赏。

那一片片粉白粉红的云霞,在风中飘飞,预示着初夏的到来。而她和舒岩在一起,不知不觉也有一年多了。

舒岩远远地望见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站在樱花下观望,花瓣纷纷落在她周围,纯美的就像一道风景。看身形像是叶夏,可是发型却不像。他走得近了,才终于认出来那女孩正是他的叶夏。

叶夏已经看到他,向他浅浅一笑。“好不好看?”她摸着细碎的短发问他,样子很可爱。“好看,你怎么都好看。”他永远是这句话,并不是哄她开心,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牵了她的手,两人一起回家。

“手里拿着什么?”舒岩好奇的看了一眼,像是盆栽。

“番茄盆栽啊,我小时候就种过,很有意思的,看着它们由青变红,熟不熟一目了然,不像西瓜,最会隐藏自己。”叶夏把盆栽给舒岩看。舒岩点了点头。

“你知道番茄的故事吗?”

“不知道,你说说。”其实他知道,但是他喜欢听她说故事。

于是叶夏细声慢语道:“番茄最早是长在南美洲的丛林里,被美洲的土著人称为‘狼桃’,直到十六世纪才传到欧洲。相传是一位英国的公爵到南美洲旅行,把番茄作为礼物带回英国送给他的情人伊丽莎白女王,所以番茄在欧洲又叫‘爱情的苹果’。是不是很浪漫啊?”

电梯里,叶夏看了舒岩一眼,眼中有些笑意。舒岩也正看着她,拂去落在她头发上的樱花瓣,温柔的轻抚着她的如丝短发,低头吻她,直到电梯门打开。

两人进了屋,叶夏把番茄盆栽放到厨房的窗户边,让盆栽晒得到阳光。“今天我要早些回去,陪陪小蓝。”叶夏道。

“嗯,好。”舒岩自然了解,她们姐妹情深,叶蓝受了委屈,叶夏要安慰她也是理所当然。

“为什么要把头发剪短了?”舒岩忽然问。

“和过去告别,我要一个新的形象。”叶夏随口道。

他看了她一眼,向她温柔的笑,她拿着喷雾器往盆栽叶子上喷水,对着盆栽自言自语道:“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吃掉!”

下卷:迷离劫

第23章 似是故人来

很多天,叶蓝的情绪都不好。叶夏劝了她好多回,她总是心不在焉。她已经感觉到卫熙华对自己的疏远,渐渐发现,他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爱她。简单的说,他对她已经有点厌倦了。

这让叶蓝很恐慌,人也变得神经质起来。有好几回,叶夏看到她抽烟的手一直在发抖。“小蓝,给你介绍个男朋友怎么样?”叶夏也看出来最近她情绪不对。叶蓝摇摇头:“我没兴趣。”

“舒岩有个同事,人挺不错的。”叶夏不甘心,又说了一句。“我说了我没兴趣,小夏,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给我!”叶蓝发火了,于是叶夏不再多嘴。叶蓝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歉意的看了她一眼:“对不起。”叶夏叹了口气,知道叶蓝固执的很。

某天,叶夏跟创意总监Alice一起拿着新一季的广告策划文案去拜访卫熙华,到了卫熙华办公室门口,秘书小姐告诉她俩,卫熙华去球场打高尔夫了。

“明明是约好的。”叶夏不满的在心里嘟囔。Alice捅了捅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把不满的情绪带出来,给卫熙华的秘书看到。叶夏调整了情绪,问清了球场的地址,准备拿着设计文案找到球场去。

城中一处高档会所的高尔夫球场,卫熙华正在挥杆,旁边站了一群人。他手里的球杆落下,成绩不错,周围的人纷纷赞叹。卫熙华一回头,看到Alice和叶夏向他走过来,心中一烦。

“你们怎么追到球场来了?我不是说了,设计方案拿给我们公司市场部的人看看就行。我对你们的idea一向很有信心。”卫熙华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尤其当着两位漂亮小姐的面。

叶夏一见到他,就不自觉的想起叶蓝,叶蓝的情绪越来越坏,全是拜他所赐。“我们一向对客户负责,case必须做到完美无憾。”叶夏面无表情的说。卫熙华看了她一眼,能猜到她心里所想,只是莞尔一笑。

Alice怕卫熙华不高兴,忙打圆场:“卫先生,不好意思,打搅您打球的雅兴。为今天这个方案,我们整整准备了一个多月,如果您和市场部都没有异议,我们就要开始投放到媒体了。”

卫熙华这才接过她手里的设计书,随意的翻了几页。“不错,明天送个报价单过来。”他的评语简短明快。Alice心里一喜,和叶夏交换了一个眼色。卫熙华向叶夏笑了笑,叶夏却把头别了过去。Alice注意到这个细节,装作没有看到。

她俩走的时候,和一个年轻男人擦肩而过,那人看到叶夏,好奇的回头又看了她一眼。卫熙华看到他,和他打了个招呼,原来这人是他太太凌安安的哥哥凌漠阳。

“那女孩儿是谁?”凌漠阳看着叶夏的背影问卫熙华。卫熙华一愣,猜到凌漠阳说的是叶夏,故意笑道:“你说的是哪一个?”“短发的那个。”凌漠阳坦然道。

“怎么,你对她有兴趣?”卫熙华开玩笑的说,凌漠阳一直未婚,却也不是个吃素的。凌漠阳挑着嘴角一笑:“我可不是你。”“那你问她干什么?”卫熙华带着笑意的看着自己的大舅子。

“你不觉得那女孩儿很像一个人?”凌漠阳若有所思的说。“像谁?”卫熙华不解。“美姨。脸型和眼睛都像,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凌漠阳回忆着叶夏的长相。

卫熙华眉头一紧,思忖道:“给你这么一说,倒是有点像。我早觉得她看着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像谁。你让我想想,美姨姓夏对吧,她叫叶夏,而且她也是浙江人。”“有趣,这事太有趣了,搞不好她是美姨和前夫生的女儿。”凌漠阳淡淡一笑。

几天后,叶夏正在和相关部门联系广告拍摄场地的事,凌氏集团的一个秘书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他们集团的凌总想约她见面。叶夏很诧异,她不知道凌总是谁,更不知道凌总约她的目的。她只知道,卫熙华的那家制药企业是凌氏集团的产业。

秘书听出她的犹豫,忙道:“我们公司这一季的广告现在由凌总全面负责。”原来是这样,叶夏松了一口气。卫熙华很显然感觉到了叶夏对他的敌意,为了避免尴尬,便把case交给别人负责。

凌总当然就是凌漠阳,他见过叶夏之后,越想越觉得她像他的一个亲人,于是约她见面。两人约见的茶艺社,叶夏看过他的名片,立刻猜到他是卫熙华太太凌安安的兄弟。

“您是卫太太的哥哥还是弟弟?”寒暄之后,叶夏开门见山的问。他看起来很年轻,叶夏猜不到他的年龄,只得冒昧的问。

“你认识我妹妹?”他的问题就是他的答案。“算是认识吧,在一个酒会上见过。”叶夏暗暗打量着凌漠阳,他的眉眼和凌安安依稀相似,凌安安是个大美女,他自然长的也很不错。

“您的秘书说,贵公司这一季的推广计划由您全面负责,我带了报价单来,您先过目一下如何?”闲扯了几句,叶夏主动谈起公事。

“这个先放着,我回去慢慢看。叶小姐,今天我请你过来,是想和你谈一件私事。”凌漠阳并不打算和叶夏兜圈子。

私事,他和她会有私事要谈?叶夏狐疑的看了凌漠阳一眼。凌漠阳看出她目光中的疑惑,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到叶夏面前,道:“看看照片中的人,你认识她吗?”

叶夏低头一看,照片中的中年女人气质高贵典雅,长得非常漂亮,年轻时必是个出众的美人,眼角虽有了点细纹,却一点也不显老,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

尽管她上了年纪,可是叶夏一眼就认出来,那正是她的亲生母亲夏美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