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那天晚上,他那场酩酊大醉。

我想起昨天午后,他那深入骨髓的忧伤。

“你觉着火候差不多了,决定收手是么?”

“这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些私心。如果我已经选择了直板,那还占着一个滑盖,似乎不算太地道。”

他的手,微微地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准确的在薇薇打着哈欠推门而入的时候,松开了。

而他的眼,却依旧明亮着。

他说:

“9月21日晚上,那个执行程序,你要负全责。”

说罢,他双手插兜,扬长而去,薇薇吐着舌头,向我眨眨眼睛。

“又触了火线了?”

“踩雷,焦了。”

“21号晚上?不是聚餐那天——你捅了什么篓子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八卦薇薇。

那天晚上,月明星稀,我于乌云山上酒后乱性,啃了他。

佛说,这事儿,不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艾寻欢的伏笔,相信大家也找到不少,上一节我已经列出来叶欢学长的伏笔,那么艾寻欢的,留给大家自己去体味吧。

可以提示一二,乌云山的由来,开车去买手机的路上,还有和叶欢学长的比对之中,都可以找到蛛丝马迹。

有两个不算好找的,写在下面

1 艾寻欢说,小萌认识叶欢,甚至早于他认识叶欢。【因为艾寻欢是到了十几岁才被领养的。】

2“一会学长会回来接我们的吧。”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也顺便溜了几眼艾寻欢的鞋子。

那牌子看着并不熟悉,可能是我叫都叫不出名字的某个国际大品牌。

【其实是山寨国货罢了,咳咳】

20

20、大战序幕 ...

我爸曾经说过,这世上最折磨人的,不是摸不到的女人,而是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这话如今体味,甚是在理。

周一一大早,从美国渡了个长假回来的廖总就架子十足地召集开会,养精蓄锐地回来开火。

这场标志着欢场内战全面启动的会议,让我每次都由衷地想问候他一句:

“睁开你妈的犬眼,看看这人类的世界吧!”

那天,他一进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就底气十足地迸发出三个字:

“涂龙斩——”

我冷不丁被点名,本子哗啦一下掉在了地上,一副做贼心虚的狼狈样子,噗通一声站了起来。

“报道!”

斜眼看了看艾寻欢,他低着头没有说话,但似乎是在窃笑。

在廖凡面前,艾寻欢的话少之又少。我知道他是个不喜交际的人,这样粉饰门面的活儿,都是叶欢学长在做。他兴许专业技能不敌艾寻欢,但是论起人际关系来,实属高手,不愧是——

盛世集团未来的当家人。

“你叫涂龙斩。”廖凡那厮的语气,带着三分“笑不露齿”的贼贱,和七分“君临天下”的霸道。

眼看着人事部主管林大姐她抚了抚金丝框眼镜,我吞了一口口水。

“是。”

“你也在玩我公司的游戏么?”

什么叫“你公司”?人家正经公子哥都没这么说呢,你倒是给鼻子上脸。

听艾寻欢说,这个廖凡虽然姓廖,却是廖家的远戚,不用说见到廖东升本人了,就是盛世的总部他都没能进去过。

不过是和盛世集团亚洲分部的总经理走走后门,拉拉关系,然后就大摇大摆地打着“富二代”的招牌走马上任了。

正是因为如此,这小子才能不知天高地厚地反复折腾叶欢学长。

他的人生,一个成语就概括了:

无知者无畏。

我气鼓鼓的不说话,他反而觉着我心虚,有一下没一下地开始敲打桌面,手指停住的那刻,话扬起来,“你游戏里面的马甲——不会也叫做——涂龙斩吧?”

是谁告了我的密?

陆逊和薇薇这两个知情者已经被我给重金收买了,一人一个哈根达斯球,吃的喷香。

至于叶欢学长和艾寻欢这两个局内人,似乎是和本人一条战线的,不可能出卖我——

我头皮麻木着。廖凡这小子,别的不行,在这问题上,却是精明得可以。

“你不用挖空心思考虑是谁出卖了你,我不过是尽一个做上级领导的责任,翻开了一下职员简历,发现了这个重合——说来有趣,面试那天,我好像也见过你是吧?”

廖凡他混吃等死这几个月了,怎么突然想起来调档案来看?

难不成他要对付艾寻欢和叶欢学长?

这次回美国去,肯定不是度假那么简单。

只是,艾家和廖家都是什么样的人家?艾寻欢的养子身份和叶欢学长的真身,都是最高机密严格监控的吧——

廖凡这样玩外围的,也就能逮住我这样无权无势无根无系的。

“怎么样?涂龙斩?”

“什么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胆子,就这样生硬地顶了回去,廖凡大抵是没有料到我这举动,先是一愣,随后竟相当满意地说:

“冲你这口气,我不用再问,你必是违反游戏规定的那个涂龙斩无疑。”

“廖总,我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是么?”

这个时候,叶欢学长总算是见缝插针地跳进了局,我感觉我身边的那个不动声色的男人拉了拉我的裤子,我会意地坐了下来。

叶欢学长坐在我的对面,有那么一种低调的高姿态,我先前总也看不透,如今才明白这之中的因由。

他不是怕了廖凡,只是天生好性子,也懒得与廖凡一般见识。

毕竟他的这次深入基层,走的就是平民路线,区区一个廖凡,还不足让他自爆身份。

“如果她不是盛世的员工,这件事只是一般性的网络违规罢了。”廖凡咬住不放,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可是,现在可就没这么简单了。第一次的不雅视频事件,就发生在她申请加入盛世期间,作为考官,却对这样品质恶劣的报名者没有任何甄别,是你们俩的失误——第二次的撞车逃逸就更不用说了,她是知法犯法,钻了内部员工的空子,也不知道那个查无下文的夜王是谁,但我可以很有把握的说,那个人,一定也是我们内部人,甚至,他可能就在这间屋子里。”

“廖总,我认为——”

叶欢学长的话被粗鲁地打断,廖凡气势呼啦啦地起来了,“这不是你认为的问题,这关系到我们公司的声誉和一个刚刚诞生的网游的规矩!如果让广大玩家知道,我们盛世的员工利用职务之便屡次违反规定,你认为他们会怎么想?如果事态进一步扩大,被媒体曝光,惹来有关部门的调查——又怎么办?”

叶欢学长沉思片刻,字正腔圆地说了四个字:“公关危机。”

廖凡用鼻子笑了一下,哼的不清不楚,“没错,算你还有点管理常识。”

“但是这场危机,只建立在廖总你的如果上。实际上,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天,根本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哦,是么?我得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廖凡终于亮出了他的杀手锏,“你知道《天下游戏》这本杂志么?它有个专栏,叫做反思,专栏的主人笔名是——”

“瘾君子。”

开口说话的,是一直沉默不语的艾寻欢。

“这个专栏作者,笔锋犀利,对网游持相当负面的态度,从欢场到有关部门那里走程序开始,就一直盯着,时不时写上几句。”

“艾总监不愧是欢场的元老,很多事情你比我还明白,我还要向你多多学习。”

大概是因为艾寻欢那不爱搭理人的臭脸,大概是他那“艾家”的光环,廖凡对他说起话来,语气明显地要忌讳一些。

狗眼看人低。

艾寻欢与叶欢学长交换了个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不屑眼神,各自耸了耸肩,叶欢学长依旧那么儒雅,声音依旧温柔动听:“廖总是在说,那个瘾君子已经知道了小涂的事?”

“不然呢?你以为我会为了那么点小恩小怨一直嫉恨我的员工么?”廖凡顺着竿子就往上爬,“我当然是为了大局着想的。”

“那您的建议是?”

“开除涂龙斩,以绝后患。”

我看见廖凡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仿佛欢场之中那个猥琐的机车男,他当时就撂下话来:

【涂龙斩,你会后悔的。】

是的,我很后悔,我丫的没把视频爆到网上去,我丫的没再碾死你一回!

艾寻欢的手,在桌下,有礼有节不慌不忙地握紧了我的手,终于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二句话:

“何必兴师动众,不过是个文人,我知道怎么找到她。”

我顺着艾寻欢别有深意的眼神望过去,那落脚点是躲闪不及的,云清学姐。

“这个瘾君子,真名叫做舒乙,是云清大学同班同学。”艾寻欢一语话毕,叶欢学长和我同时扬起了头。

他的车里一股子挥之不去的烟味,可我从没看见过艾寻欢抽烟,这一回倒是没有喝到一半的可乐瓶子,但是我的座位旁边,有个塑料饭盒,还写着“可降解”。

不知道的,还以为艾寻欢这开的是出租车。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叶欢学长在廖凡面前可以若无声色,可是在我和艾寻欢的面前,那眸子竟然藏不住一丝秘密,轻易地就将心事晒干出来。

兴许,他只是对我们太过信任,因此不再防范。

“你只是单纯的在爱着云清,你的眼里只有她。我是处心积虑地在接近她,她的一切,我都调查过。”艾寻欢只是那样平淡地说着,却说得我浑身发抖。

这一刻,他宛若夜王附体,强大得无以附加,与其说是富家子弟高人一等的卓越,不如说是落魄众生背水一战的坚韧——

想必,在追来亚洲处理这件棘手的逃婚案上,艾寻欢承受了很多的压力,远远不像他向我叙述的那样简单。

他只是不想我们也跟着他那样的疲惫。

“这么说,廖凡突然会开始调查阿斩,而且抛出瘾君子这个筹码,是云清她的主意?”

叶欢学长的语音微微翘着,似乎有那一丝不可置信的反问。

“不一定是她的主意,但肯定有她的建议。这是她敲开廖凡这扇门的筹码。”

“不可能!”我短促的一声,惹得前排两个大男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我。

“学妹也认为不可能么?”叶欢学长仿佛得到了救命稻草,脸开始恢复血色,艾寻欢看了看我们二人,摇了摇头,舔了舔嘴唇——

“怎么不可能?”

“云清她前几天亲口向我道歉,那绝非假情假意。而且她和你也才刚刚分手——”

“云清这样的女人,一旦迈出了这一步,绝不会收回。你以为,如果当时去送衣服的是我本人,而我也经得起那样灵与肉的考验,她会怎么办?”

“她会提出分手!”

“是的,她会提出分手。”艾寻欢就像一个经历了太多的病态的老人,却总闪烁着一丝扭曲的智慧。

比起叶欢学长的善良单纯,和我的浅薄无知,这样的“看透”让人不爽,却也让人信服。

仿佛抬杠到了最后,你会发现,艾寻欢这厮,总是对的。

“前一天,她穿成那个样子,勾引着早就放手的叶欢。第二天,她什么都不穿,勾引着马上要放手的我——这会是个巧合么?”艾寻欢慢慢启动了车子,我和叶欢学长各自望向路的两边,都不再说什么。

这绝不是巧合。

我和叶欢学长虽然都愿意以最大的诚意待人,最温柔的心处事,却绝非傻子。

在艾寻欢言简意赅地指出重点后,我们的沉默,成了对他这番话最响亮的掌声。

“有一天,云清来质问我,是不是和阿斩在网上约会,还开了房。我自是矢口否认,可她那样聪明的女人,很快就查出来了。”

我心一惊,那一次云向我挑衅,被我反唇相讥,想不到居然给艾寻欢带来了麻烦。

“当时云清只是以为我花心罢了,面子过不去,耍了点小性子,倒是无妨。可是后来开会,她听见关于不雅视频和飙车案的处理结果,就全明白了,我与阿斩约会是假,与廖凡对抗才是真——”

“跟着一个飘忽不定的艾家大少爷,担心受怕不说,还得罪着享负盛名的廖家人,这的确——”叶欢学长深深叹口气,“云清这个人,就是什么都操心得太多了。”

“我想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酝酿着后路了。只是那条后路并非她的所愿,所以她非要把先前每一个岔路都再走一遍,方才死心。”

车平稳地开着,艾寻欢可以那样波澜不惊,叶欢学长也时不时附和着。

我却,什么,都说不出。

这是一个我全然陌生的世界。

一个徐徐在我面前展开的,真刀真枪,真金白银的欢场。

那一天,午后,云清学姐那站在窗口眺望的落寞背影,此刻回想起来,似乎晕染着一丝无路可退的悲怆。

那个时候,在叶欢学长的酩酊大醉和艾寻欢的金蝉脱壳面前,云清学姐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本钱,压上了自己的筹码——

“提出分手的,不是我,是他。”

这个他,是学长?是艾寻欢?还是她曾经给自己设计好的那些路?

可惜,没有一条走得通。

叶欢学长一直在喃喃着什么,与我不同,这样匀速的说话,能让他暂时忘却不安与愧疚。

让他逃避了那个现实——

云清,已经在他有意而或无意之间,走向了廖凡这个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