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叶老大不简单--那是什么人?那是牛人!是贵人!”

“早就看廖总是草包,明天我就当着他面儿这么说!你还别不信!我不说我是孙子!”

男人们已经胡言乱语,这个时候,依旧风度翩翩不温不火的学长显得十分扎眼。

他穿梭在人群中,附和这里,碰杯那里,我突然觉得,他才是这欢场,最后的主宰者,而我和艾寻欢,不过是这欢场创造出来的角色而已。

如此而已。

我该庆幸,我和寻欢毕竟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我们站对了队伍。

不知为何,我总是有一丝不安。

陆逊横七竖八地躺过来,抱着我就开始胡言乱语:“阿斩,好哥们,我跟你说,你这是放错了盘,进错了场,你要是通关了叶欢那小子,前途大大的---我跟你说,艾寻欢,他在咱A大还辍过学呢!阿斩,我跟你说---”

我心一惊,拖着他就进了阳台,在这里艾寻欢曾给了我结结实实的一个温,现在我也给了陆逊结结实实一巴掌。

“陆逊,你丫的给我醒醒!你刚才说什么?”

“啊?什么?我说什么了我?疼疼疼疼---耳朵,耳朵还在哪!”

“说清楚再走。”

我侧眼望了一下四周,屋里乱哄哄的,屋外却安静的很。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话能害死寻欢?!”我咬牙切齿,却压低了声音,“你丫的给我醒醒!”

陆逊总算清醒了一下,他丫的知道站着流口水了。

“陆逊!”

“错了,阿斩,我错了,对不起。”

说完,他就滑在地上,昏睡过去。

标准技术男,一灌就倒台。

我想,这小子明天酒醒后,八成会侵入我的电脑,给我桌面上植入个黑屏,上书:阿斩,你不原谅我,我就一直黑着你。

我对陆逊,着实没有办法。

把这睡的花枝乱颤的死猪抬回屋子里,里面也卧倒了一片,看来红酒洋酒啤酒一起上的攻势,一般人的确不敢招架。

我随便找了个放在墙角的椅子,坐下来歇歇,灯光时不时横扫过我的脸,满墙光影,比起欢场之中我参加的那无数场午夜Party还要给力。

呼吸有些压抑,我愈发的不安起来,远远地看着叶欢学长他一身白衣翩翩地穿梭着,我眼前就仿佛闪过一个匆匆黑衣的影。

我怕,当全部的阳光都倾洒在那个天之骄子身上时,我身边这个男人,他会如鬼魅般回到他见不得光亮的地方去---

我的心,擂鼓似的,咚,咚,咚。

我的脚,铸了铅一般,支撑不动身。

我想走,走不了,因为我一直在等他回来,做作结束,秀场谢幕,然后回到我面前,真实的,看得见摸得着。

一团黑影笼住我,仰面,我仅凭那呼吸的幅度,就认得出他。

我一把抱住他,他的手指慢慢滑入我凌乱的短发。

“怎么了?喝多了不舒服?”

“陆逊怎么知道你的事?”

“....他知道的比你还早。”寻欢他试图把我从他身上扒开,我不依,他笑着说,“你这姿势,很不雅。”

我的脸,正蹭在他的肚子以下大腿之上。

我红着脸,他慢慢蹲下来,“这样好些,不然现场走火,让他们免费看戏,不划算了。”

“解释。”

“解释就是,你那位电脑鬼才,进公司一个月,就把我研究了个彻彻底底明明白白。”

“我是听他总说起你,说你是业内高手,他挺佩服你。”我诺诺,“小萌向我表白的时候,他就鸡血似的,说她是你艾寻欢的妹妹。”

“很快他就发现不是这样了。”艾寻欢仿佛并不在意,“记得我叫你和薇薇去扫厕所那天么?上面有我一个四分之一的脸,被他搞来搞去,竟对上了是我。”

“这小子!闲着没事干了!”

“看来他想研究我想很久了,可能还在A大,就发现我从A大辍学的事了。他给我发了个邮件,里面就是照片,下面写了一行字,说的是,原来是学长,连个入学档案都不留,真神秘哈!”

“哦,他有一阵子逃课太厉害,被督导捉去干苦力。”

把存档以来所有入校学生的简历输入电脑。”寻欢点点头,“我想他自己留了一份,一查,没有我。”艾寻欢翻眼瞪着天花板,“不过他对我的了解,到此为止。我把他拉拢成我的人。”

“靠,陆逊这小子,不务正业,挖人私隐,看我不抽了他的筋!”

“这倒是不必,我拉拢他,不是怕他出卖我,而是后面留着有用。”

“有用?”

“人才走到哪里,都是人才啊。”艾寻欢到此为止,我知道我再问不出究竟来。

“对了,阿斩。”艾寻欢他话锋一转,“你也算见过我这边的长辈了,什么时候,正式引见我和伯父吃个饭呢?”

老爸说过,闺女,如果你带个男人回家吃饭,你要记住,那男人吃的不是饭,是你。

39拜见岳父大人

在见双方父母这件事上,我觉得还是操之过急的。

毕竟我们赤诚相待也就这几个月的事儿。

但是艾寻欢已经早有预谋一般的,按照他的既定日程在有条不紊得向前推进着,在我见过了廖东升并得到了他的认可后,他也提出要登门入室。

这仿佛是个很平等的交换条件。

可是天知道,从头到尾占据主动权的,都是他。

譬如说在除夕这个颇有特殊含义的一天,提议要跟我回家拜年这件事上,就充分体现出艾寻欢的狼子野心。

我还没有给他答复,老爸的电话就自动追加过来。

“阿斩,听说你和寻欢除夕回家吃饺子啊,好好好好--你这个大不孝的,都多少年没回家过春节了?”

我扣下电话,艾寻欢微微笑着,一股妖气。

“你们又越级勾搭了?很快乐?”

“我发誓我没有直接给伯父打电话联系。”艾寻欢眯起了眼睛,“只是我在同僚面前小小的抱怨了一下你的消极怠工,不带我回家--”

同僚?

....

陆逊!!!!!!!!!!

一定是你这龟孙子见立利忘义把我给卖了!

艾寻欢又像抚摸宠物一样摩挲着我的头发,“有点长了,留起来吧,以后盘头方便。”

“盘头?”

“盘头。”艾寻欢不知所谓地笑着,笑得我发慌。

我正要深入思索,他又打断了我,突然问,“你很多年没回家过春节了?”

“恩。”

“为什么呢?母亲已经过世,不是更应该每年过节的时候好好陪陪老人家--”

我木然地看着他,咳嗽两声。

“你搞错了一件事,不是我不去陪他老人家,是他常常失踪,一走就三个月,大半年,把我丢在网吧混日子,我他娘的能考上A大,完全是我国考试制度的失败。”

艾寻欢歪着头看着我,“你现在倒是很鲜活。”

“我这叫自助式成长。”

“我想你父亲一定很愧疚--至少,陆逊是这么说的。”

第二天晚上,我们推开老爸半敞开的门,看着老爸正生香国色地玩着游戏机,听着他嘹亮地飚出一句:“老子爆了你们的秃瓢!”我万般无奈地看了看石化的艾寻欢。

“你现在还觉得他愧疚么?”

艾寻欢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

如今我又多领教了一招,原来他是个包饺子的高手。

看看我这锅韭菜鸡蛋面片汤,再看看他那锅滚圆滚圆的饺子,我的心,顿时扭曲了。

“为啥上天赐予你女人般的厨艺,又赐给你了六块腹肌?”

艾寻欢他一边捞着饺子,一边说:“因为他剥夺了你女人的容颜,还剥夺了你女人的胸肌。”

我搅拌着露馅饺子烫的大勺,顿时掀起巨浪,他笑的如此自然,“每个家庭都是守恒的。”

昨天他说盘头的时候,那唇边的笑容,也如此时一般的自然而古怪。

只是马上就开锅的热气腾腾,让我顾不得深究。

“爸---开饭了--”

“我还差最后的三关!”

“爸--”

“爸--”

“爸!”我挥舞着大勺冲出来,老爸他未曾从屏幕前扭过头看我一眼,只是飞快地迸发出一句:“还有两关!”

我的大勺砸中他脑袋的时候,艾寻欢正端着饺子出来。

他围着小花围裙,一副纯良的样子,站在我身后,声音有些颤抖。

“阿斩,伯父出血了。”

“呦,是么,伯父,您流血了啊?伯父?”我叉腰,老爸他依旧躺在地上不肯放开手柄,艰难地说:“最后一关!”

我们还算和和气气地吃了一顿饺子,大厅里面传来的头一次不是震耳欲聋的电玩声,而是春节联欢晚会的喜庆音乐,我这个好几年没看过春晚的人,也被感染了。

这毕竟开始有了过年的气氛。

老爸通关后,很乖巧地在吃饺子,头上的OK绷总是翘起来一头,仿佛是在向我示威。

“伯父,我还没正式介绍过我自己。”

“不说了,吃饭,吃饭,我认得你了。”

“可--”

我爸他夹了个饺子塞到艾寻欢的碗里,“我真的,都知道。”

我总觉得,这一刻,我爸他身上闪着一丝神性的光辉。

吃过了饭,老爸把我支开去洗碗刷锅蹭厨房,又把游戏机的声音开得很大。

我知道他们要开始狼狈为奸了。

从小,老爸一有猫腻就来这招,而我的耳朵早就练就了从嘈杂的背景音中提炼人话的能力了!

他们开始说话了,我拧小了水龙头,蹑手蹑脚走向门边,打开冰箱门,假装在放东西,一股股冷气袭来,屋外却热火朝天。

“寻欢啊,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头脑很聪明,也知道你心事很重,但是我不知道你的脑子和心事,谁能胜了谁。”

“伯父这番话真是...很深刻。阿斩这么聪明,工作能力这么强,原来是家族遗传。”

“哈哈,我哪给她过什么遗传啊?从小就没管过她,其实要不是她泡在网吧里喜欢鼓弄这黑匣子,我是不想让她做这行的--”

“阿斩很有这方面的天赋,我听说她大学几年成绩都是A,研究生的时候好几个导师抢着要她,也是个风流人物。”

哼,艾寻欢你这个中途辍学的,还算识货。

我正听的得意,老爸一盆凉水浇下来,“阿斩的韧性和抗压能力都不错,你越和她扭着来,她越往上冲,可惜,她在这个行当里,始终做不到最优秀的,那需要天分--”

“哦,伯父觉得自己的女儿没有这种天分?”

“差远了,你还比她稍强,不过也不是个搞技术的。”

“看来伯父是个行家。”

“不过是终极游戏迷罢了。”

是啊,您老从二十年前就开始走南闯北参加各种名目的游戏,电玩大赛,直到这几年才消停下来在家养老,可真对得起‘终极’二字。

我愤愤地关上冰箱门,走向水槽开始擦盘子,那瓷器被我磕地嘎嘎作响,从小积攒起来的怨气都膨胀起来。

说到底,我也是个没啥家庭温暖的孩儿,才会变成今天这样不男不女的模样。

可是老爸他从头到尾都没内疚过,天天只顾着玩游戏,失踪个好几个月去鬼混,靠着早年一笔六合彩的奖金和利息活到现在....

我越想越来气,嘎嘣一声,盘子碎了一个。

“说起来,我对我这个女儿,真的是很愧疚。她肯定经常在埋怨我--”

老爸的声音,突然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碎盘子刺入我的手指,冷水之下,已经麻木。

“哪里,阿斩走到哪里,张口闭口都是‘老爸说’,说的时候很得意。”艾寻欢很少这么健谈,今天他话唠个没完,“我觉得伯父说的话很犀利,话如其人,伯父您--”

“意会,意会。”

这又是一个被我爸装神弄鬼欺骗的无知少年啊,想当年,陆逊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地被我爸迷惑了,俩人一起泡吧一起出去参赛,好的跟亲爷俩似的,后来陆逊更是登堂入室,一口一个“师父”叫的忒欢乐。

前有陆逊,今有寻欢,老爸简直是技术男杀手。

’伯父,我很想听听您对欢场的见解。”

“那个游戏我玩了个把月,搞到夜王的头衔就不玩了,跟那些也不知道是卖菜大妈还是十几岁小姑娘卿卿我我的,我一把老骨头扛不住啊!游戏做的不错,团队很强大,尤其是你这个做文案和脚本的,很花了一番心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