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花的爱
作者:影照

肥花的爱

她有一个很不好听的外号,叫肥花。
但其实她并不肥,只是天生骨架偏大,长一点点肉就会显得丰满。
况且她也不丑,一张开麦拉脸,巴掌大,立体又俏丽,不知羡慕死多少人。
最漂亮是她的一双眼,大大的黑仁,宽宽的双眼皮,眼角微微一抹上翘,像极了可爱的精灵。
即使是白二,也曾忍不住夸她眼睛生的好。
“啧啧,估计当初在造你的时候,你爸妈就只干对了这一桩事儿。”
“去你的。”
她眼珠子一转,嘴巴鼓起来,佯装生气。
但眼角泄漏了她的心事,弯弯的睫毛下是隐隐的笑意,红晕简直要从白瓷般的脸颊里冲出来了。
她喜欢白二,全世界都知道。
她对白二,是一见钟情的。
那时候还在念书,青春发育期,她和同学趴在走廊上发呆,忽然看到有个高个男生从走廊尽头的楼梯走出来。
也不怎么特别,穿着最普通的校服衬衣和裤子,就一双白色球鞋稍微惹眼,因为款式实在少见。
他挎着个斜包,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慢地走,有一点漫不经心,又有一点玩世不恭吊儿郎当。
她看的呆住,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人可以把学校制服穿的这么好看。
然后他注意到她的目光,冲她微微一笑,阳光下牙齿白森森的耀眼。
“小胖子,教导处怎么走啊?”
这是白二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后来白二跟她说,当时她瞪他瞪得眼珠子都快要脱眶了。
“原来你那么喜欢我啊?花痴!”他笑得无比邪恶。
从那天起,他就开始叫她“肥花”,意即“肥胖的花痴”。
不过其实白二也不是真叫白二,他只是姓白,家中么子,排行老二。
有次她无意中听到有人在电话里这么叫他,索性也就跟着这么叫了。
刚开始白二很不乐意,他说这么叫他的人只有他爸和他爸的战友,别人不许叫。但是她非常坚持,大声嚷嚷说:“凭什么你爸能叫,我就不能叫?”
白二笑笑,索性随了她。
后来白二这个名字,也就渐渐传开了。
毕业时白二去澳大利亚,她以为一别几年,哭的肝肠寸断自比孟姜。
后来在机场,她发现送他来的车排了长长一列,好些车牌前面都写了“军”字。并且大家对他出国一事似乎无动于衷,直招呼白二下个星期回来参加谁谁谁的生日会,日期距他离开国土不过十天。
她拉了人问白二的父亲怎么没来,那人不以为然道:“跟XXX去法国做访问了,别告我你不知道?”
她瞠目结舌,呆立半天。
即使再不了解时事,XXX的名字,她也常常在七点的那档新闻里听到的。
那时候,她才真正知道白二家的背景,远远不止有钱这么简单。
而她和白二的爸爸,也是真真不能比的。
留学期间白二常常回来,坐国际航班如同家常便饭。
她屡次心疼机票钱,但又不好指责白二,只好幻想自己可以变成一支波音777,一边陪着白二飞,一边伸手赚那大把大把的钞票。
也就是在那段日子里,白二有了女朋友。
其实他的女友很多,也一直没有固定,不过无一例外都是窈窕纤细型,比如平面模特,又比如芭蕾演员。如果不是超级美女,那么至少也是千金小姐,锦衣玉食,从小习惯定制衣衫的生活。
大家都觉得肥花没有期望了,纷纷劝她放弃。
但她一点都不沮丧,反而还开始订立目标努力减肥,因为她心里有着坚定的信念——认为白二总有一天会喜欢上自己。
“你看,白二对我的态度也一点也没有改变嘛。”
当她把想法说给好友露西听的时候,还特地举了这么个事例以示强调。没想到露西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
“拜托,小姐!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为他受的委屈还少啊,你还这么享受!”
她吓的瘪嘴,做小媳妇委屈状。
是,在大家看来,她是可怜的。
她总是骚扰白二,当年白二是被她烦的实在不行了,才勉强答应让她当自己的“普通朋友”。
白二跟一群人出去玩,她跟在白二后面,目光全程绕着他转。白二吃什么,喝什么,她都好好伺候,简直忙的顾不上自己,可白二还是觉得她没用。
白二要参加运动比赛,她放弃考试,第一时间赶去加油和帮忙。然后自己的科目挂掉,白二的庆功筵上独没有她。
白二还喜欢损她,曾经当众嘲笑她胖,傻,蠢,根本不留丝毫情面。她却只是讪讪地笑,回家再偷偷抹泪。
白二,白二,在她的小天地里,除了白二,已经再也容不下第二人了。
可是她做了这么多,白二却从来没有领情,对她的态度始终如一。
——永远是那样恶劣而冰冷。
但肥花却来没有在意,或者根本来不及在意,因为她觉得只要白二肯跟她说话,便已经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我只是想单纯地喜欢一个人,这并没有错。
每每受了打击,肥花都这样对自己说。
单相思的爱情是卑微的,这个道理,她很早就懂得了。
没多久,白二学成归国,自己开了公司,做起业界新贵。
他开始忙,忙得顾不上恋爱,也顾不上和朋友聚会。肥花做为一个“普通朋友”,想见他更是难上加难。
她只好开始漫长的等待。
这期间也不是没有人追求肥花,虽然她不是什么大美女,但胜在自然清纯,没什么心机。可当别人知道她对白二莫名其妙的一腔执着后,又都纷纷打了退堂鼓。
为这事,露西不知道说过她多少次。
是了,那白二是优秀,是极品,可你肥花怎么就学不会聪明,掂掂自己斤两?家世背景无一相当,你怎么可能和他有未来?!更何况,像他这种人,身边莺莺燕燕一堆,最不屑就是你这种送上门的,你要追他也要扮扮清高,欲擒故纵换换战术啊!
欲擒故纵?
这下肥花真是有苦说不出,她也想过用这招,还真尝试过,两个月不给白二电话,不出席任何白二可能出现的场合,可她最后到底抗不住,想他声音想的要命,还是乖乖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结果白二在电话那头打着哈欠来了句:“我说肥花呀,你不是三天前就来找过我吗?怎么这么快就又开始烦啦?”
她放下听筒,哭笑不得。
可是这样的日子没多久,肥花就连等待的机会都没有了,因为白二终于有了固定的女友。
以前她也无数次幻想过,白二这匹烈马终有一天被她降服,然后洗心革面一心一意待她。如今等到这个梦想终于实现,主角却另换他人。
她见过那女孩,极美,像画里的仙子,气质也好,淡漠而飘忽,非常勾人。说白了,她肥花不过是邻家地里的一棵菠菜,人家却是天上的嫦娥,唯一上的了台面的正角儿。
周末大家去钱柜唱歌,白二破天荒叫了她。在一堆公子哥大小姐的簇拥下,不可一世的白二少,终于对外宣布,从此被佳人彻底套劳。
大家恭喜,拿白二以前的风流韵事开涮,白二开怀大笑,一脸的春风得意。
她呆呆坐在角落,不知所措。
大家闹完散场,白二送她回家。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白二不似往常般轻佻打诨,她也只是静静听歌,把玩手指。
深夜路上没什么人,车开的又快又稳。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白二忽然出声说:“小花,别等了。”
这话在车厢里显得那么刺耳,仿佛有只大锣在她耳边猛的一敲,震的她心里嗡嗡作响。
她咬了咬嘴,灯光下脸色苍白如雪。
他依旧不看她,修长的手指摆弄着方向盘,两眼定定望着前方。
“你明明知道,不值得。”
她没回答,径直按下车窗边的按钮,玻璃摇下,夜风“砰”地涌进来,长发被吹乱了。
良久,她回过头来,笑盈盈地说:“你刚刚说什么?”
那时候,车里放的是《sailing》,Rod Steward的老歌。
I am sailing, I am sailing, home again cross the sea.
can you hear me, can you hear me, thru the dark night far away?
沙哑的嗓子在车里弥漫,漂泊,沧桑,孤独,挫折,但永不绝望。
多年的单恋,早已造就了她有一颗非同凡人的,坚韧的心。
后来发生的事情,庸俗如同小说。
白家老爷看不惯宝贝儿子的女友,硬要拆散两人。于是反抗,坚持,无休止的争吵,所有一切,更加印证了他们的情比金坚。
肥花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一出电视剧,虽然情节起伏跌宕麻烦不已,但她依然渴望自己能够成为女主角。
可是在这场戏里,她无足轻重,连个配角都不是。
露西已经开始计划结婚,并且给她介绍了未来老公的一大堆同事。
“我这是在救你脱离火坑。”每次相亲前她都这么叮咛。
肥花恍恍忽忽点头,答应。
喜欢白二这么多年,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到底是这个人,还是她对这个人执着的感情。
也许时间到了,我终于要放弃。
她对自己喃喃自语。
可是一切,又在那个风雨的夜晚被动摇了。
她还记得当时白二落魄的样子,满身酒气,衣衫褴褛,斜斜倚在她家门口。
“嘿,灰花!”他叫她的名字,呵呵傻笑着,已然口齿不清。“你肥来啦?我…等你好久!”
她大骇,扶他进房,瘫倒在床上。
刚一沾枕头,白二就像个小孩子般呜呜痛哭起来。哭的那样伤心,令她的心都紧紧揪作了一团。
从他的哭诉里,她慢慢知道,原来那个仙女看上了别人,离开了他。
白二白少爷,生平第一次失恋了。
“你说我有什么不好?我有什么不好?!”哭到最后,白二已经神智不清,抓着她的衣领大声质问。
她苦笑,她怎么知道他有什么不好呢?如果他真的很不好,自己又何必苦苦追随那么多年?
于是只好安慰他:“你很好,什么都好,是她眼光不好。”
白二得了满意答复,终于沉沉睡去。
她却靠在床头发呆,一夜无眠,直到天亮。
后来很长一段日子,白二都窝在她那个40平米租来的公寓房里。
他颓废了很多,不上班也不接电话,邋遢潦倒,全然没了世家子弟不可一世的样子。肥花见怪不怪,空了就给他做饭,偶尔帮他添置些内衣内裤的日常用品。
“我知道你都穿很高档,绣自己名字的那种,可外面实在买不到,你讲究些,也别嫌弃。”她将买回来的东西匆匆递给白二,有些脸红。
白二噗哧一笑:“你怎么知道我的内裤绣了名字?你看过?”
肥花心想说我倒是想看呢,可是你肯给我这个机会么?
然后讪讪去收拾屋子,心中有一丝小小的欢喜。
这么多天来,他是第一次笑。
她在心里悄悄舒了一口气。
第二天在卧房里叠衣服,她转头看见白二坐在客厅里看球,喝啤酒,吃零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忽然间她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和白二是一对老夫老妻,将要永远这样走下去。
可笑。
她赶紧摇摇头,甩掉这个荒谬的念头。
其实她也很想问问白二,为什么失恋了找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这个一直以来被他看不起的肥花?
但她始终是胆小,她怕问了这问题白二嫌她烦,扭头就走了。
没办法,白二是她的一道紧箍咒,一旦遇着跟他有关的事,她就立刻糊涂起来,患得患失。如今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她害怕惊醒。
哪怕只是一个梦,梦久一点也是好的。
她这么安慰自己。
晚上白二都是睡沙发,他坚持让肥花睡床,说什么也不肯换。
肥花知道他这是为她好,其实私底下白二对她一直不错,只是当着人的面才会给她难堪。就像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他都叫她“小花”,在外面才叫她“肥花”,“小胖子”。
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她依然沉溺于这片刻的温柔,正因为有这片刻的温柔,她才有勇气在一次次的打击中站起来,继续执着的追求。
这天她给白二铺床,白二不知哪根筋不对,忽然定定望着她的眼睛问:“你恨我么?”
她吓一跳,赶紧摇头,摇得像个波浪鼓。
白二沉默半响,低低道:“也只有你才肯这么包容我…”
她不知道说什么,拿着枕头呆呆坐在沙发上。
喜欢他这么多年,究竟他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呢?口味,爱好,脾气,性格…她早已习惯了他的公子哥脾气,与其说是包容,不如说是熟悉,然后无奈的接受。
“你这么喜欢我,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未来?”白二又问她,两眼咄咄逼人,直指她的心窝,“我父亲绝对不会接受你,即使这样你还想跟我在一起吗?”
她愣住。
和白二在一起?这是多么奢侈的念头啊!
这么些年过去,她早已不敢这样妄想。如今她不过是希望白二对她好一点,对她温和些,最好能喜欢她。
可是在一起?她对自己摇摇头。
怎么可能在一起呢?白家那么的有地位,她却不过是小城里来的普通丫头,工人家庭出身,姿色更是平庸。连仙女都过不了的白父审核,她肥花又怎么可能呢?
于是她垂了头,摸着枕套笑笑说:
“我喜欢的人,他姓白,有个厉害的爸爸,可这跟我喜欢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喜欢他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个普通学生,什么都没有呢。”
客厅里一阵沉默。
良久,她听到有个人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是如此漫长,划过寂寞的夜晚,无声掠过她的心脏。
“我不过是想单纯地喜欢一个人,即使不能呆在他身边,偶尔能看看他,听听声音也好。”
她想起自己对露西说的话。那时候露西也这样叹了口气,然后心灰意冷,半年都再没给她介绍新男友。
她忽然觉得有几分莫名的悲凉。
第二天肥花醒来,发现白二已经走了。
她光着脚站在地板上发呆,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这个梦曾经非常的美,非常的幸福,好像一个亮晶晶的肥皂泡。
回到公司上班,露西唧唧咂咂朝她扑过来八卦。
“你知道么?原来白二的女友是被陷害的,她根本没有移情别恋!白老头可真狠啊,连一个女孩子的清白都要破坏!”
她呆呆听着,什么也没回答。然后她走到茶水间,看到那里的烟灰缸,忽然想起早上家里那堆满满的烟头。
难怪他昨晚没有睡好。
她想。
我终于还是说错话,吓到他了。
她缓缓蹲下,把脸深埋进膝盖,有滴泪“吧哒”掉到了地上。
“我不过是想单纯地喜欢一个人,即使不能呆在他身边,偶尔能看看他,听听声音也好。”
只怕如今,这样的愿望也是奢求了。
平平淡淡过了两个月,肥花做了个决定,要送白二一份生日大礼。
为了这份大礼,她早已努力攒钱,准备了多年。
白二似乎已和女友和好,但他对肥花的态度,也同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客气了许多。
听到肥花约他生日出来,他不仅没有一口回绝,反倒犹豫起来。“那天有个生日会,我爸…要不你也一起去?”
肥花温和拒绝了,她说:“你那些朋友,见了我也不自在,只是嫌我烦,我只要你宴会途中溜出来半小时就好。”
白二犹豫着,终于还是答应了。
她放下听筒,轻轻吐了一口气。
不知道他接到这份礼物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一定会,非常非常地欣喜吧。
一月底的B市,绵绵下了几天的大雪。
肥花站在别墅外的停车场里,手耳都冻的通红,只能不停地呵气取暖。
等了很久,白二终于气喘吁吁地从别墅里冲出来,他穿着精致合身的黑色礼服,好似真正的王子,肥花又看的呆了。
“你怎么不进去?”白二的话语里夹杂着来势汹汹的怒气,“站在外面多冷啊!你想冻死吗?”
她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笑笑,声音压的很低:“我没有邀请卡,警卫说这里不让外人进…”
白二一愣,气焰顿时降下来:“…对不起,我给忘了。”
很少见到他这懊恼的有趣样子,她忍不住开心起来:“算了,我也习惯了。”然后她打开手里的袋子,取出一个精美的盒子。
“拿去,这是专门送你的生日礼物。”
白二乐呵呵接过来,小心翼翼拆开包装纸——盒子里,静静躺了一支金色的蜡烛。
“哟,敢情你大小姐就是为了送我这根蜡烛,大雪天坐了三个小时车赶到这儿来?”
白二斜斜睨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戏谑和调侃。
“哪儿呀。”她面不改色一本正经道,“这可是许愿蜡烛,点燃了再许个愿吹灭,就可以实现你一个多年来的愿望。”
白二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哎呀傻妞,都多大了你还信这个?”
肥花没有笑,她只是静静看着白二欢喜的脸,仔细留意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有些伤感,又有些贪婪。
白二笑够了,终于还是顺了她的意,叫警卫拿来火柴将蜡烛点燃。
夜晚积雪的庭院,桔黄色的烛光格外温暖,白二安静闭了眼许愿,俊美的脸庞在烛光下放大,像希腊雕塑一样动人。
肥花看着他近乎完美的侧面,眼中似有热气要夺眶而出。
挺住,挺住,她捏紧手中的东西,深深吸了一口气。
白二终于睁开眼,“呼”地吹灭了蜡烛,笑嘻嘻望向还在发呆的她。
“我那个多年的愿望呢?实现了么?”他长而亮晶晶的眼里,满是小孩恶作剧般的得意和刁难。
“已经实现了啊。”她微笑着,将手里那张几早已准备好的薄纸片轻轻递过去。
白二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呆呆望向她,实在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张明天去加拿大的机票?这是干什么?”
她的笑容淡淡漾开来,一波又一波,温暖而透明。
“你的愿望实现了呀,我明天就要去加拿大,以后都不会再来烦你了,懂了吗?”
薄薄的纸片从白二的手里滑下来,雪花般,无声飘落到地上。
“你去那边做什么?”
过了良久,白二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莫名的恍惚,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学语言,找工作,总之要做很多很多事。”她依旧保持着笑脸。
搞不好,还要在那边结婚,生小孩。
“去多久呢?”白二又问道。他已经不再望着她,转头凝视别墅里五颜六色的灯火。
“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一待就是好几年。”她垂下长长的睫毛。
也许,将永不回来。
“那么…一路顺风。”白二似乎还想说什么,可终究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嗯。”她认真点头。
“白二,白二!”
屋子里有个娇俏的女声忽然唤他的名字,声音划过夜空,打破了这怪异的气氛,“白二去哪儿啦?”
“快回去吧,他们都找你呢!”肥花回过神来赶快说,声音里夹着一丝紧张。“给他们看到就不好了!”
白二没回话,低着头,静静站在原地。
屋子里陆续有人走出,提着灯朝庭院这边走来。
“白二,白二!”他们大声唤着白二的名字。
肥花看看白二,他还是呆呆的,一动也不动。
于是她只好说:“我先走了啊,免得他们看到我了给你添麻烦。”
然后她慌里慌张从庭院的旁门溜了。
那天的场面,后来她每次想起都忍不住要笑出声。
连告别都这么不光彩,想来自己还真是如白二所说,无可救药的蠢呢。
很多很多天以后,我们的肥花坐在温哥华的露天咖啡厅里,向前来度蜜月的露西讲述当时的一切。
“好傻呀,是不是?”她讲完了,微笑着,眼底是永恒不变的温柔。
“…你倒是无聊。”露西想说什么,可眼底居然有薄薄的雾气,于是只好装样子骂骂她。
肥花抿了口咖啡,遥遥望向窗外,整个人笼罩在淡淡的甜美里。
什么是爱情呢?一定要两情相悦携手白头么?
可是肥花的爱情,至始至终都于白二无关,因为在她的恋爱故事里,除了单相思以外什么都没有。但她依然觉得幸福,甚至比自己这个新娘还要更幸福。
露西这么想着,心理不由地复杂起来,眼前佳人的脸也开始朦胧。
“我一定要给她介绍新的男朋友!”
于是露西酸着鼻子,暗暗下了决心。
喝完咖啡,肥花打开皮包准备付款。
有张白色的纸从夹层里掉出来了,露西帮她捡起来,无意中瞄到了上面的内容。
很精美的卡片,压着暗花,盖了金色的徽章,却没有签名。
“哎呀哎呀…”肥花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叫出来,赶紧把卡片夺过去收好。
露西没有说话,拉开椅子默默站起来。
她看见那卡片上潦草写了一句话。
I’ll be waiting for you.
字体似乎有些眼熟,但却又那么的陌生。
她望着眼前面颊红红的肥花,张了张口,终于还是把心里的疑问咽了下去。
远处的维多利亚港湾,又有一艘船缓缓靠了岸。
也许在这个世界里,执着的人,终有一天会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
露西站在街边等车,海风轻柔拂过她的脸.
I’ll be waiting for you.
——someone will be waiting for her.
她拨开被风吹乱的头发,淡淡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