婼师傅走到知更的身边,轻声说道:“想要脚站的稳,不是脚尖在用力,而是前脚掌。离脚趾最近的那一点掌面才是承受你身体重量的地方。

闻言,知更忙依着法儿去做,身体果然比刚才稳了些,不由开心的对着婼师傅一笑。看着婼师傅的脸,知更像是想起了什么,小脸羞的通红,赶忙穿好鞋子,尴尬的看着众人。

傜娘脸上笑意盈盈,问道:“丫头,可知道这画中人儿的说道了?”

知更点点头,感慨道:“我只道楼下那层悬挂着两个女子起舞的画像,就是跳的最棒的人了,哪里想到,原来还有更美更棒的画像摆在这里。”叹了口气,知更接着说道:“看了这个女人的画像,才发觉楼下的那些画像中,都暗含着一份俗气。我想这也是为什么这幅画会悬在这里的原因吧。悬,暗指画中人舞技已经脱去了俗态,高高在上的意思。”说完看向傜娘和婼师傅。就见傜娘沉默不语,婼师傅却连连点头。

有了婼师傅的肯定,知更鼓起勇气接着说:“她手指天,似要摘星,却又不是。那一指的意思,似乎是说世间万物晨曦暮色也不过是她指尖的一瞬,她踮脚的姿态,似乎是那一脚踩着的是乾坤,是...天下。”

傜娘与婼师傅面面相窥,随即从座上起身,看着知更说道:“丫头,这顶楼一向只为我皇族的人开放。今天虽然是冲着镇国将军的面子,将你们带上楼来,却也是缘分所至吧。这一次登楼,是我数百次登楼中心情最舒坦的一次,只怕是老天有意,今夜让你们出现在这里。我傜娘就斗胆,请镇国将军卖我个情面,让这丫头留在我云楼,交给婼师傅□。不知道镇国将军可能赏我这个薄面?”说完,将眼神收回看向昊天。

“你想她留在云楼学艺,那你用什么来跟本将军换?”

傜娘面色苍白,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昊天是琅月出了名的怪异之人,皇上赏的奇珍异宝他不稀罕,皇后赐的金缕玉衣他不屑一顾,这琅月国内,至今还没有什么能让他喜欢的东西。

婼师傅走到敞间外,对着敞间内的昊天跪下,说道:“用魁。”

七年约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整个顶楼除了知更外,都知道这魁字的含义,也自然猜到了婼师傅这话的意思。

“魁?”昊天冷笑一声说道:“你云楼还有魁吗?若我昊天没记错的话,打我生下来那时起,这云楼就没有魁之说法了。”

“只要将军肯将这女孩子留在云楼,就会有魁!”婼师傅的语气肯定,但声音却平淡到了极致。

“若她不能成魁,你们拿什么给我做交待?”

“云楼!”傜娘也跪地说道:“云楼花海,到时候随将军处置,您要烧要拿去,都随将军的意。”

“口气倒是真大,不过你们是否忘了她的身份。且不说她能不能成魁,一个珠熙人却登上了琅月的舞榭,这要是皇后娘娘知道了,你们说她会怎么做?让她继续跳下去?而且,若她真的能成魁,那我琅月岂不是要被天下人笑话,琅月这么多舞姬竟没有一个比得上个珠熙的女子!”

“成魁者,并定有成魁的道理,不因身份、地位而更改。若有一日她真的能成魁,那便是天数如此,旁人再多的疑问与责难,也更改不了那个定数。”

听着婼师傅说完这句话,昊天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了那个女人。

曾经她也挨过鞭子,曾经她也是个舞魁,曾经她也牵过他的手。

目光冷冷的看向知更,昊天看到了知更眼里的倔强与不屈。她不是“她”,不是那个温柔贤良、善解人意的娘,若当年娘有她一半的勇气,就不会在那棵,如今被自己用银鞭抽的皮开木裂的老树上自尽。他恨,他恨懦弱的娘对他说谎,说会陪他一辈子,他恨,他恨那个逼死娘的女人。

咬了下牙,昊天嘴边浅浅一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看着婼师傅说道:“婼师傅,你对这丫头似乎很有信心啊!皇上曾经说过,琅月之内,只要有我喜欢的地方,便赐给我昊天。这云楼甚合我的心意,从今天起,它就跟我昊天的姓名。我就让这丫头留在这里,既然你们说要给我个魁,就要做到。我要天下人都看到,我昊天的奴隶必不同于常人。明白了?”

傜娘听闻昊天此刻便要这云楼,不由心中一沉,好在她见过的市面多,脑子心思转的也快,很快就明白了昊天的用意。他表面上是说要了云楼,却也给了云楼一个新的依靠。如果真的有人因这丫头找云楼麻烦的话,那么只要抬出昊天的名字,将一切麻烦推到他身上即可。昊天的为所欲为、嚣张跋扈在京都是出了名的,连皇后、太子都要给他几分面子,更别说其他人了。谁让他那么能打,只要是他去打的仗,其他人等着举杯庆贺就可以了。琅月的天下还要靠他打,这节骨眼上谁又敢招惹他。

明白了昊天的意思,傜娘当即脸上挂笑的说道:“多谢镇国将军。”

听着昊天与傜娘、婼师傅的对话,知更虽不明白魁是什么,但是她却听到了自己要留在云楼。看向阿庄,她看到了阿庄眼里的茫然,和他紧紧攥拳的双手。那些未吃的小点,在他的手里被捏的粉碎。

“阿庄也要留下来。”知更看着昊天说道:“如果不留下他,我也不要在这里待着。”

昊天、傜娘、婼师傅闻言全都看向知更。

“云楼,似乎不需要废物。”

顶楼里,回荡着他冷冷的声音。知更深深的喘了口气说道:“阿庄不是废物,就连你们的皇上都知道,他能缝制出别人缝制不出的衣物,你们皇上的贺衣都要阿庄亲手缝制,他当然不是废物了。琅月境内,女红当属阿庄是第一,如果云楼的女人穿上他亲手缝制的衣服起舞的话,那本身就已经非比寻常。”

傜娘、婼师傅闻言相互对视一下,又都看向昊天。

“你觉得你能做得了主?”昊天看着知更笑道。

“我是你的奴隶,你刚说的,我必不同于常人。既然我不同于常人,这个主我当然做得。”

昊天冷冷的看着知更,他知道,她再用他说过的话挑衅他的威严。他心里很恼,虽然她跟“她”一样,都长的很美,可是她却不像“她”一样,总对自己千依百顺。

“镇国将军,”跪地的婼师傅将上半身伏倒在地上,说道:“这个孩子说的有些道理。两年后就是魁之争了,我云楼还没有什么胜算,这孩子就算留下来,也不见得两年后就能登上那台子。刚才她这一提醒,我到觉得有些道理。珠熙二皇子的女红天下闻名,要是他真的能为那争魁之人,织造出一件与众不同的衣服,说不准还真能帮些个忙。”

昊天闻言,举起手中的茶杯,嗅了下茶香,轻咽了口茶水,细品着口中茶水的余香。茶很清淡却很香,那淡淡的香气钻进鼻子里,让人心脾为之一荡,甚觉舒畅。

“阿庄,我记得你还有件衣服要交给皇上吧。那你就专心的弄好那件衣服,什么时候那件衣服弄好了,你就什么时候来这里,为这里的女人——做舞衣。对了,别忘了,要给你的小更儿也做一件舞衣,好让我看看,你的小更儿口中夸赞的你,女红究竟有多棒。”

听到昊天这句话,知更紧紧抿住了嘴巴。而昊天却在此时站起身来,“傜娘,你们说给我个魁,可是这魁也该有个期限不是吗?”

“魁之争五年一次,而两年后就是下一次的魁斗之期。她就算学的再快也赶不及下一次,所以最快也要等七年。”

“七年?”昊天叹了口气说道:“七年,要这么长吗?”脸上一付茫然若失的神情,他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傜娘与婼师傅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对了,有件事我必须提前给你提个醒。虽然我将她交给你们□,但她毕竟是我的奴隶,是属于我的东西。除了我之外,绝不许任何人碰她。谁若不相信,大可试试,我必叫银狼吃了他。”

“镇国将军多虑了。傜娘及云楼的师傅们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跟将军的人过不去。”

“你花海中不是还有位客人吗?”

冷月光

昊天此话一出,傜娘立刻明白了,原来他刚才这番话是说给那人听的,是在警告那人手不要伸的太长。想起花海中的那位客人,傜娘眉头皱了皱,回道:“傜娘明白了。”

看了眼知更,昊天笑道:“知更,从这一刻起,你的身子上可就挂上了这些人的性命。七年后,若你不能夺魁,我一定会烧光这里所有的一切。我绝不许骗我的女人留在这世上。那时候,也是你跟云楼还有这里的人,这里的一切,灰飞烟灭的时候。”说完这话,他转身走下云楼,再无留恋的离开。那匹浑身雪白的巨狼,回首望了眼众人,纵身跃至主人身边,从一层层楼上轻松跳下。

傜娘见状忙从地上站起身来,紧随在昊天身后相送。而婼师傅则慢慢起身,看向知更,说道:“从这一刻起,我就是你的师傅。”

知更看着面无表情的婼师傅,说道:“我虽然不全懂你们说的话,但是也似乎明白,昊天将我留在这里跟您学艺。我叫您一声师傅,日后必会像待我爹娘一样的待您,但是您若想要我一心一意的跟您学艺,您就给我些时间。我要陪阿庄先回奴屋去,等到那件为皇上织造的贺衣缝制好后,再跟他一起来。他身上的伤因我而起,我不能将他一个人留在奴屋挨饿受冻,从我脚踩在这片土地上起,他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所以我也要对他好,我要跟他一起回来。”

看着知更倔强而又坚定的目光,婼师傅心里一阵感慨,这么小的她是在报恩吗?默默的点了点头,婼师傅给了知更一个默许。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答应这个女孩子的要求,也许是因为这个小女孩太胆大了,她的某些话语胆大到让她蹙眉,她的某些作为胆大到让她侧目。也许还因为她说出的那句话:那一指的意思,似乎是说世间万物,晨曦暮色也不过是她指尖的一瞬,她踮脚的姿态,似乎是那一脚踩着的是乾坤,是...天下。这一句话,她等了太长,她等了足有十五年了。十五年前,曾有个女人做到这一切,她用她的舞姿,征服了每一个见过她起舞的人的眼睛与心脏,那其中就有她——婼。

这孩子仿佛就是“她”送到她面前的,难道这就是天意?还是冥冥中“她”来讨还旧债。婼师傅此刻的眼里,盛满了忧郁与疑惑。轻移脚步,走至顶层朱栏处,眺望着慢慢走出云楼,消失在黑色夜幕中的知更与阿庄,她的心里忽觉一空,就好像生命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失了一般。她知道了,今夜的一个偶遇,她的心已经彻底的被那个女孩子牵住了。

她一定要让那孩子成为魁,让她去为楠冰讨回旧债。回头看向那悬于顶层的巨画,她喃喃说道:“楠冰,这么多年了,你一定等的很孤寂。如果此次我仍□不出一个魁,那活着当真没有什么意义了。楠冰,那个孩子说出的话,你可听见了?我要让她站在最高的舞榭,让她面对那个女人,为你和你的孩子讨个公道。”

一片漆黑的夜里,阿庄拉着知更的小手,在慢慢的走着。风还有些冷,但是他的心却是暖的。这个夜他本以为他会死,他本以为她一定会被欺辱,但是他们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此刻他们的手,正紧紧攥在一起,他们的脚步也在迈向同一个地方。

“更儿,如果那天昊天打你时,我没有帮你,你现在还会陪我一起回奴屋挨饿受冻吗?”黑漆漆的归程,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话。

“会!”知更的回答,让阿庄觉得很惊讶,不是惊讶她的答案,而是惊讶她回答时那肯定的语气。

“为什么?”明显的感觉到知更单薄的身体在黑夜里有些发抖,他轻轻的将她拽至身侧,紧紧搂住,好为她抵挡些风寒。

“因为你对我好。”

知更的回答,让阿庄蓦地一愣,就连脚步也停了下来。

“也许,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更儿,你有没有想过回珠熙?”

“没有!”知更的语音中有些失落,“爹和娘就是被珠熙的兵杀掉的,我们栖身的那个小村子,死掉了那么多的人,那些珠熙兵简直就像是魔鬼,也许魔鬼也会比他们仁慈的多。如果不是昊天割娘的肉吃的话,我一定会把他当作是恩人,是他杀掉那些杀死我爹娘和村人的坏人。”顿了一顿,知更愤怒的眼神转为伤感,她继续说道:“我不想待在这里,我也不想回珠熙。等我长大了,我会在找个远远的地方,一个离珠熙和琅月都远远的地方。”

看着知更一本正经的小脸,阿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轻轻蹲下身子,说道:“到我背上来,我背你回去。”

“我自己能走的。”知更说道。

“我记得,我是珠熙的二皇子,虽然你恨珠熙,恨那些人夺去了你爹娘的性命,可是现在就让我为你,跟我一样在琅月被称为珠熙人的你,做些什么。”阿庄半蹲下身子,语气很是坚决。

风还在吹,知更越发觉的寒冷,看着半蹲下身的阿庄,她眨了眨大眼睛,趴到了他的背上。

“我恨死那些人,但是我却不恨你。”

冷风差点湮灭了知更的细语。

“更儿,以前也曾有个人对我说过,等他长大了,也要去找个离琅月、珠熙很远的地方。”

“是谁?为什么他也要这么做?难道他的爹娘也遭遇了什么不测?”

“他叫羽炎。是珠熙的四皇子,我的亲弟弟。”

“哦!”

“等你再大些,我们就找机会逃掉,去珠熙找他。跟他一起去寻找一个离珠熙和琅月都很远的地方住下来,好不好?”

“好!”

清寒的月光下,面目丑陋的男人背着柔美的女孩子,踩着月光,在冷风中向着奴屋走去。脚下的路似乎很长,但是他们却在黑夜中看到了一点希望,那个他们都向往的,离琅月、珠熙都很遥远的地方。

卷二 两年

代庄行

数日后,当那件贺衣交到织造坊时,也是知更与阿庄急速赶回云楼之时。

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知更看着阿庄,不解的问道:“阿庄,我们干嘛走的这么急?”

“因为我们一定要在毓秀看到那件衣服前,赶来这里。否则,她是不会让咱们轻轻松松的过日子的。”

“为什么?”

“因为她是琅月的第一织造师,因为她会发现这次的贺衣与往不同。那上面绣的山、水、云、龙,都与我以往的织造手法不同。更儿,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能让她知道你有绣过那件贺衣,否则就算有昊天的禁令,她也会变着法的整治你。她绝不会让一个比她技艺更高超的人,活在她的生活中的。好在你年岁小,她再怎么猜也猜不到,那件贺衣是你我二人共同织造的。”

知更懂事的点点头,想起那天在奴屋,毓秀脚踩阿庄脸,还要用滚油泼她脸的情形,身上渐渐起了一股寒意。

两人前脚刚进云楼的花海,织造坊的人也随后赶到这里。

慢慢的从花辇中走出来,毓秀冷冷的打量着眼前华美的云楼。

白天,阳光照耀下的云楼,少了层妖娆之气,多了份柔美之意。楼前楼后,除了三三两两做着杂物的跑腿与打杂,再没有晚间那些靓丽舞姬的身影。唇边一个冷笑,她对身后的随从吩咐道:“去把云楼的主子傜娘给我找来,告诉她,我要见奴屋的那个丑八怪。”

“是!”

刚吩咐过人,将知更与阿庄带去花海那间,专为他们收拾出来的房子,傜娘就见跑腿的过来,告知她织造坊的毓秀来了,还指名点姓的要见阿庄。回想起片刻前,知更与阿庄慌里慌张的神情,傜娘面上一沉,自言自语道:“麻烦来了。”遂移步至花海中那最为偏颇的一角,看着刚歇息下来的知更和阿庄说道:“阿庄,毓秀来了,要见你。”

阿庄一愣,随即答道:“哦。”

他身边站着的知更,闻言站起身来,扯了扯阿庄的衣袖说道:“阿庄,你留在这里歇息,我去见她。”

“毓秀要见的是阿庄,不是你。”傜娘冷冷的说道。

“阿庄身体不舒服,你也知道他身上有伤。就算抹了侍红,也要慢慢恢复才可以。”知更看着傜娘,认真的说道:“你这云楼的舞女们,还等着阿庄缝制的舞衣穿呢,我知道那个毓秀的本事没有阿庄高,她织造的衣服跟阿庄是比不了的,若是她害得阿庄再织造不出衣物,那可是你的损失。”

臭丫头,脑子转的到快!傜娘心里暗暗骂道,眼睛却瞟向了丑陋的阿庄。这阿庄的手艺她早有耳闻,精通女红的珠熙二皇子,绣艺冠绝天下,假如他能为魁斗的舞优,缝制件与众不同的舞衣,说不准真能扭转云楼次次败给颜阁的劣势。寻思了下,她对着知更说道:“丫头,你有镇国将军的令护着,他却没有。镇国将军也只不过是允许他留在我们云楼这里,并没有说不许任何人碰他。我可以带你去见毓秀,不过到时候该怎么说,可是你自己的事情。”

“好!”

“我去,更儿。你留在这里不许去。”阿庄暗哑的声音响起。

“我去!”看着阿庄,知更自信的一笑说道:“我去的话会好好的回来,你去却不行。你想想,那个女人怕昊天,就算我惹恼了她,她也不敢把我怎样。你却不行,所以你就安心的待在这里,等我回来好了。”

一旁的傜娘,看着争着要去的两人,不耐烦的说道:“要去就快跟我走,你们以为毓秀有那般好性子,会等着你们罗唣够了再去见她?”

知更闻言,对着阿庄委婉一笑,说道:“我去了,放心。”然后飞快的跑到傜娘的身边,随她一起向云楼走去。

“阿娘,”知更一边走,一边学着云楼的人唤着傜娘:“你怕那个毓秀啊?”

“笑话,我和她井水不犯河水,我怕她什么?”

“那就让那个女人在那里等着好了,干嘛急匆匆的去见她?”

听知更这么一说,傜娘停顿了下脚步,看着知更用手指在她额上狠狠一戳:“你个鬼丫头,转弯抹角的套我话。那个毓秀是皇后面前的红人,我能跟她相比么?她想什么时候见皇后,就什么时候见。我呢?要五年一次的魁斗才能看得见皇后娘娘的尊容,你说我怕不怕她?”

“怕!”

“那还废话,还不快跟我走!”傜娘说完,加快了脚步说道:“要是她一时不痛快,在皇后面前唠叨咱们些什么,那咱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为什么能成为皇后娘娘面前的红人?就因为她会织造衣服吗?那阿庄比她织的强多了...”

知更刚说到这里,就见傜娘对自己竖起了手指,再将手指轻贴在她的唇边,轻轻说道:“鬼丫头,你给我记住,在琅月,皇后娘娘与阿庄的名字,绝对不能同时提起。”

“为什么呀?”知更也压低了声音问道。

看着满脸好奇,却又长相秀美可爱的知更,傜娘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丫头,我真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好性子,竟会这般的跟你嘀咕个不停。你那二皇子的脸,众人皆知是毓秀一锅滚油烫的,她毓秀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当然是身后有人默许她那么做了。所以,一会你见到她可要谨慎些,否则,我就算用昊天的话为你撑腰,只怕你也会吃亏。”

知更闻言,脸现一股怒意,她不再啰嗦什么,紧紧的跟在傜娘身后向云楼走去。

云楼内的毓秀早已等的不耐烦,寻思了下,她抓起案几上摆放的茶壶,丢向云楼下人的身上。

“你们的主子高贵的很吗?还要我在这里等她?”

那下人被滚烫的茶水烫到,身上一阵痛感,却又不敢叫喊,只好硬撑着跪在地上,忍着身上的灼痛感,瑟瑟发抖。

匆忙赶至的傜娘与知更正巧走进云楼,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没用的东西,竟惹得毓秀大人生气,不知道养活你们图些个什么!”傜娘眼见自己人吃了苦头,心里虽不痛快,却不敢显露半分,她冲着那倒霉的下人一阵呵斥,巴望着毓秀能够消消心里的火气。“还不快去重新换过茶水,端些个小点来,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想叫我来伺候你们么?”随着傜娘的厉声呵斥,那下人慌忙起身,跑出云楼。

傜娘这才转身看向毓秀说道:“今天不知是什么日子,能让毓秀大人屈尊来到云楼,当真是我傜娘上辈子积下的福份了。”

毓秀冷着脸看着傜娘,心里陡升一股恶气。她分明叫人跟她说,叫她把阿庄带来见她,她却带着那个惹人厌的丫头前来,她的耳朵是聋了?一定要她再给她提个醒吗?

恶言向

“毓秀自知身份低贱了些,登不得云楼花海这大雅之堂,所以平日甚少搅扰。今日来只不过想见个珠熙人,怎么我织造坊的人,竟连个珠熙人都见不得吗?若真是这样,那我毓秀也不好厚颜待在这里自讨没趣了,这就打道回府。”

“毓秀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傜娘面带笑容的说道:“平日里,我们请都请不来您,今儿个怎地说出这般话来。那个丑八怪,傜娘哪有那么大的胆子,阻扰他来见您,实在是那家伙的身子骨差,从奴屋来到我云楼后,就一直吐个不停。现在我后院那里还是一股酸臭的味道,我还哪敢叫那家伙来现眼。谁知这到惹得毓秀大人不开心了,都是傜娘的不是,还请大人见谅。”

“唱曲的戏子,卖笑的舞伎,都是些逢场作戏之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话说的当真没错!”毓秀话语间冰冷无比,暗带讥讽之意,言语间眼睛瞟向云楼外,不再多看傜娘一眼。

傜娘面上一冷,心中一寒,没想到自己的忍让,到换来了毓秀得寸进尺的一番讥讽。正不知该怎么搭话,就听身后响起一句:“织造的绣女,文雅且端庄,谁又会想到却安了付蛇蝎心肠,要多黑有多黑,要多毒有多毒,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话一点都不假。”

毓秀闻言,扭头看向知更,面挂冰霜道:“丫头,你的话多了点吧,这里没有昊天,你以为会有谁为你撑腰?”

“那你不妨试试,我就站在你的眼前,我真的很想知道,昊天会不会让那匹狼吃了你。”

看着知更清朗的目光,毓秀淡淡一笑,猛地操起桌上新端上来的茶壶,掷向知更,将一壶茶水全部倾倒在知更身上。

身上一阵滚烫的灼痛感,知更咬着嘴唇,瞪向毓秀,就见毓秀冷冷一笑道:“哎呀呀呀,我这是怎么搞得,连个茶壶都拿不稳,这一失手的,竟然就洒到了你身上。我说二皇子妃您没有事情吧,你若有个好歹,我可怎么跟小将军交待?呵呵,二皇子妃,这事您可别往心里去,我也是按您说的话去做的,您不是让我试试的吗?哈哈哈哈!”语毕,毓秀带着随从狂笑着走出云楼。既然此刻见不到阿庄,多留也是无益,暂且离开,等皇后娘娘召唤时,少不得咬翻耳根子,怎么着都不能让那个丑八怪再活在这世上。阿庄,我一定要你死,琅月的织造师只有我毓秀是第一人。等你死后,不止皇后娘娘身上的衣服要我亲自去缝制,就连皇上,也要穿着我缝制的衣服去面对文武百官。

眼见知更吃了大亏,傜娘的嘴唇一阵子颤抖,瞪了眼离去的毓秀的背影,她用手慌忙拉扯着贴在知更身上的衣衫:“你这丫头,我跟你交待过,要你在她面前谨慎些,你还口不择言的偏去惹她,这下子好,吃了亏心里可舒服了?”

“阿娘,疼!”见毓秀离开,知更哭喊了出来。

这一声阿娘叫的傜娘险些掉下泪来。她傜娘打小就在这云楼长大,什么人没见过,那颗心早已被打磨的圆滑世故,对待云楼的众人,更是始终严厉苛刻。此刻一见满脸挂泪的知更对她哭喊着阿娘,心里就好像被什么刺到了一般,万分难受。只见她皱起眉头对着云楼的下人们喊道:“都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给我请郎中来!”语毕,又命人将知更抱起,火速送回房间内,自己则站在云楼外,等着郎中的到来。

依稀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还在轻轻的颤抖,傜娘回望了眼云楼。这里的女子整日里笑容满面,背地里却是孤苦伶仃。她们全都在年满十一岁时,被强灌下离魂汤,彻底沦为男人泄欲的工具,与子嗣永远隔绝。心里忽然觉得一阵酸疼,傜娘咬了下牙根,望向那最高的楼层处。

楠冰,这孩子就像是专为云楼而来?当年我替你饮下你那碗离魂,使你得以诞下子嗣,却依旧逃不出她逼你自绝的下场,这就是我们的命吗?楠冰,若你在天有知的话,就保佑这孩子平安无恙。她叫我阿娘,我听着受用的很。

郎中很快就到了,为知更敷了药草。好在那个先被毓秀用茶壶泼伤的下人,被毓秀吓到,生怕她再对自己发狠,所以这一壶热茶,并没有用烧滚的热水去泡,使得知更虽然被烫,伤势却不是很严重。将侍红混合进郎中的药草里,为知更涂抹在发红的肌肤上,傜娘哄着哭泣的知更沉沉睡去,才安心的走出房间。

阿庄一直坐在门外的地上等候着,见傜娘出来忙起身问道:“大娘,更儿的伤势如何?”

“算她运气好,水不是很烫,所以伤的不严重。已经敷过药了,想来过几天就会好的。”傜娘说完,看着阿庄低语道:“你跟我来。”

阿庄闻言,跟着傜娘身后走进一旁的小屋中。

“阿庄,我要你尽快为更儿量身缝制件舞衣,一件她魁斗时要穿的舞衣。”

“大娘,离更儿魁斗之约还有七年。阿庄的手艺再不济,七年内也能为她缝制出一件合体的衣衫。眼下,她身子有恙,脾气又倔强的很,阿庄还想多陪陪她,照顾照顾她。”

叹了口气,傜娘背对阿庄说道:“你的心思我明白。这孩子与我云楼有缘,所以她的事情我才会如此上心。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那个毓秀岂是善罢甘休之辈,她是冲着你来的,目的没有达成,怎么会轻易罢手?说实在话,我在琅月这么多年,她的为人我比你清楚多了,我只怕...你会有什么不测,所以才会急着要你为更儿准备舞衣。你的手艺如何,天下人都知道,我只怕更儿到最后都不能穿上你缝制的衣衫起舞,那就是你、我、还有她心中的一大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