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看向正望着自己的元希,知更大喊道:“是我说的,就该让我来跳!”

笨蛋!

摘星台下的昊天,眉头一皱,心里暗骂道。脑子顷刻间转了无数个弯。一会儿大不了豁出去跟王家的人闹,反正那老头绝不会让自己死,那是他欠娘的,欠他们镇国府的。

王座上的元希闻言,眉毛不自觉的跳动了下,脸上竟路出一股爱怜的神采,他看着知更,温柔的说道:“小丫头,你要跳?呵呵,你可知道跳完的结局是什么吗?除了这台下所有舞姬都伏地拜你,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

准登台

知更闻言,脸色煞白,眉头也紧紧的拧在一起。

“朕问你,你怕不怕?

“怕!”抬起小脸,知更看着元希说道。

听着知更又柔又怯的回答,元希的眼神忽而跃动忽而沉闷,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知更。”

“知更?”元希微皱眉头道:“你刚才说,颜阁的舞姬这么跳不公平,朕让你云楼的舞姬变成与她一样的体态,你似乎还有意见?那你觉得该怎么做,才能让这一场的比试公平呢?”

“我有一件舞衣,我觉得我的舞衣是这世上最美的衣裳,如果让我穿上它起舞,在这里与颜阁的人一决高下,那样就算公平了。”

“哈哈哈!”元希一阵大笑,“朕当是什么!原来只是一件衣服而已。舞姬们的衣服样式各异,难道你的那件舞衣能抵得过颜阁舞姬身上的血图?”

“知更自以为抵得。她身上的血图是残忍的印记,既是再美,再诱惑人,也暗含着凄惨与血腥。知更的舞衣,那上面却绣着世间的美态与和睦。舞魁自当是以最美才能为魁的,衣美、人美、舞美、风姿美,是为魁者。颜阁的人就算她跳的再美,有了这一身的伤痕,也是那美中的一处败笔,所以称不得魁,究其根本只算是个异类,想以这番手腕讨巧而已。”

“小小的丫头,话说的到是很满,你的舞衣就很了得,堪称绝美么?”皇后听着知更的话语,暗道这么小的丫头,竟然说话头头是道,不由心中大寒,忍不住出声责备。

“知更的舞衣是天下最有名,女红手艺最高之人缝制的,单论这舞衣,天底下自然是无人能及!”

“好你个丫头,”皇后听到这里越发恼怒,竟站起身来出声痛骂道:“你好猖狂啊!天底下无人能及?难道皇上的衣衫、哀家的衣衫,都比不了你一个小小舞姬的衣衫?”

众人听着皇后的责骂,都是面带忧虑,为知更担忧。深感这丫头胆子太大,什么话都敢说,岂料知更非但不惧,反而抬头迎着皇后说道:“娘娘失言了。知更已经说了是舞衣,怎么娘娘还要将皇上与您穿着的龙锦霞帔拿来跟我的舞衣比?非是知更猖狂,却是皇后娘娘您会错了意。”

被一个小女孩一番抢白,皇后哪里还沉得住气,她不禁高声怒喝:“丫头,你在跟谁说话?”

知更闻言,低下了头,再不敢多语。她也明白自己的话是过分了些,她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也许是因为她看到了皇后身边坐着的那位优雅安详的月杪公主。

此刻心里很平淡,想起早已失去的爹娘,想起被虐待致残的阿庄,想起云楼女子悲惨的遭遇,想起这不太平的人世,她已经有了必死的决心。这支舞就让她代卜儿姐姐跳吧,如果要死的话,那么她没有任何的挂念。她不愿在这个残忍动荡的世间苟且偷生,不愿做任何人的奴隶,不愿整天生活在提心吊胆中...

“来人!”皇后怒语,只是话未说完,就被元希打断:“来人,去把她的衣服取来,朕到要看看云楼的人,究竟有什么能耐,是不是真的出息到了称魁的地步。”

“是!”内宦答道。

皇后见皇上已经开口吩咐,不敢再说些什么,只好尴尬的坐回座位,不再说话。

一辆马车载着傜娘飞快的向镇国府赶去,摘星台又恢复了平静。

元希拿起茶杯轻轻的咽下,仔细品着口中茶水的余味,静静的等候着这小女孩的舞衣到来。他不急,他有的是时间,眼睛时不时的在知更的脸上、身上逡巡,他似乎在想着什么。

皇后脸上苍白,面无表情,可以看得出她心里有多么的气,堂堂琅月皇后竟然被一个小女孩说的颜面全无,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她斜瞟了眼元希,就见元希打量知更的眼里充满了浓情,不禁心里暗骂道:老不死的东西。哼,我早晚要你好看!

众人心里各有计较,时间也在飞快的流逝。不一会的功夫,先前的小马车就已赶回,手捧“天下衣”的傜娘出现在众人眼前,在她身后还跟着一蒙头蒙面的男子。

元希在看到那名男子后,嘴角邪笑了下,再不理会他,而是示意摘星台上的知更速去换衣。看着走向台下的知更,卜儿对着皇上叩首说道:“那衣衫穿起来麻烦,还请皇上准许卜儿去帮知更将舞衣穿戴整齐。”

“去吧!”淡淡的一声回复,卜儿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下。缓缓走下摘星台,她向着知更与天下衣的方向走去。

婼师傅的眼里射出一道精光,自楠冰后,卜儿是第一个活着走下摘星台的人,形势在不知不觉中改变,难道这一次的魁斗,云楼会扭转结局不成?看着卜儿接过天下衣与知更一起走向摘星台一侧的小屋,她的心乱的搅在了一起。

她知道知更学舞的灵气与悟性,还有那丝勤奋,她跳的的确好,起码在场的所有舞姬,论舞技没人比得上她,可是要登魁,还差了些,差了身材完美的曲展度,这一点受她的年龄限制,身高限制,是没法更改的。想到这里,她不由担心的看向颜阁方向,正看见那个恶狠狠瞪着傜娘的秋娘。

秋娘,她绝不会让云楼的人活的舒服的。看看现在颜阁女子所受的虐待,就知道她的心肠有多狠毒。

小屋内,卜儿将天下衣放至一旁,怒视着知更说道:“更儿,你是疯了还是傻了?竟做出这样的傻事情来!姐姐知道你舞技好的很,可是那是送死的台子,你是嫌命太长了么?”

知更看着卜儿浅浅一笑说道:“卜儿姐,那个不是魁斗的场子吗?你来镇国府时我们也切磋过舞技,你不是我的对手,那么我更有道理去登那个台子不是吗?”

“傻瓜!”卜儿擦掉已经溢出眼角的泪水,说道:“我是个废物明白吗?太子宠幸我,但是却为了不留后患,早就赐我饮下了离魂,我根本就没有再活下去的意义了,懂吗?你却不同,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是个活生生的女孩子!”

“你也还是女人不是吗?即使已经喝了那东西,可是卜儿姐一样可以收养像我这样,无家可归的孤儿做孩子,也可以听他们叫你娘亲,不是吗?”

“更儿...”

“还请卜儿姐帮知更穿好天下衣,我想外面那些高坐在王位上的人,一定等得很不耐烦了。”

水袖摇

很显然,琅月皇帝元希的脸上已露出了一抹不耐的神色。茶水已品到无味,这云楼的丫头却还在磨蹭,这么久了还没有出来,等的人已经耐心全无。

皱了下眉头,元希从王座上站起身来,他欲回宫,不愿再等下去,可又不太愿意那个小丫头送死,便在站起身的同时,琢磨着该说些什么话,来打发这次的魁斗赛。寻思了下,正要开口说话,就见一侧小屋的门被打开,知更与卜儿从那间小屋里走了出来。

众人顿觉眼前一亮,怪不得这丫头这么自信,说她的舞衣天下第一,如今的她,站在小屋门前,丝毫不比颜阁的女子逊色,反而因那一身衣服的衬托,更她更显柔美清秀。

纯白色的舞衣,其实只是件罩衣,在那上面用金色丝线勾勒出了无数景观。宽大的而略微收腕的袖口以银色、白色、金色丝线勾出淡淡的水纹,衬着内里长而窄的水袖,给人一种游荡千里的感觉。

腰身处以金色、粉色、白色丝线调和,绣着飞花与鸟,使得知更细软的腰身,更显婀娜。从腰身处向上,是鸟儿上飞的景致,与衣领处淡淡的薄云、雾色巧妙的结合,让人有种仰视天宫的感觉。腰身处向下,被徐徐暖风吹荡的花瓣,飘散在无数城池间。

山川、河流、更有一座座繁华的城池,庄重而结实的绣在裙摆极大的下身,正好平衡了舞衣上身飘飘欲仙的上浮感,使的整件舞衣层次感分明,不轻浮、不累赘,整个衣服的景色、色彩、层次配的恰到好处,做工更是天衣无缝。裙摆处勾勒出的繁华城中,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人们在郁郁葱葱的飞花中劳作、乘凉,享守着一个清爽的时节,享受着人人艳羡的天伦之乐。

在裙摆最下沿,青色、蓝色、白色、银色线相互交错,沿着裙边绣出了一条宽敞的大河。河水滔滔,流淌不息,忽而咆哮俱高,忽而低徊蜿蜒,看的人心魂动荡不已。阳光下,光是那河水的气势便已绣的让人惊厥,更不要说,再配着那飞鸟、飞花、流云、城池,景象让人看着眼都懒得多眨一下,甭提心里有多喜欢那件衣衫了。

好一件天下衣,看的摘星台下的人,俱皆惊呼。在衬着模样出类拔萃的小知更,更让人觉得她似是衣中仙阙中走下的神女,明眸、樱唇、柳眉、艳腮,俏颜楚楚动人,风姿翩翩如画,看的人口瞪目呆,心摇意动。

知更迈开步子,一步步走向摘星台,徐风轻抚,衣袂飘飘,这更显出那天下衣不可言喻的柔美。在风的涤荡下,那衣服上绣着的景观、景物栩栩如生,似要从衣服上飞下来一般,看的人目眩神迷,眼花缭乱。

“哇,好美的衣衫。”

“啊!”

“真是难得一见!”

瘫软在摘星台上的颜阁舞姬,看着那件舞衣,眼里已不停的滚落下泪水来。在秋娘一番毒辣的管教下,她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尽了折磨,人人身上烙下了永不磨灭的血图。以为凭此即可夺魁,没想到这身子经过那么多的磨难,到底不如那女孩子身上的一件衣服,立时脑海一片空白,万念俱灰。

元希复又坐回王座,看着知更徐缓的走上摘星台。在阳光柔和的照耀下,知更全身笼罩在一片金色光芒之中。昊天的眼睛瞪得很大,眼光中有份惊讶,有份迷恋。

娘,小天在那光中看到了你...

看着耀人眼目的知更,众人的表情各异,皇后面无表情,脸如死灰般毫无生气,而月杪则紧锁眉头,微微发红的眼睛中已隐约有了些泪水。那衣衫上绣着万里江山,千里风光,百顷良田,好一派旖旎风光,好一个朗朗天下,这么鲜活的衣衫,却为何要穿在她——一个舞姬的身上。她是公主,可是就算她的衣衫,皇后的衣衫,也不及她现在所穿的那件衣衫半分,怪不得刚才她会对皇后出言不逊。想着想着,月杪的目光就转向了昊天,看着心里惦记的少年,眼含浓情的看着知更,她心里的滋味不是一般的难受。

“嘭、嘭、嘭”三声鼓点后,随着第四声鼓点的敲响,知更将双手长长的水袖“唰”的齐齐甩出,那甩袖的力道准确,干净利落无一丝的拖沓。随即双肩随着乐曲声,前后摆动,双臂则轻微的抖动着水袖,使得两支袖子如同两条冉冉清泉一般,轻淌过众人的心头,留下一席清凉纯净。

严谨的舞步,传神的形态,高高抛起又落下的水袖,那神韵、那意境,似春日的一棵绿柳,蓄美柔静,又似夏日的一条大河,气势磅礴,无休无止。

猛一个扭身,金丝线勾勒的图案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好似那舞动的女子,踏着光芒降临凡尘,惊得摘星台下的人连声忘情叹息,随即拜伏在地,继续观望。

白色的低裙,在台上知更的旋转中,忽而被撩起,忽而又落下,看的人心襟摇曳,奈何起舞之人神态端庄,即使裙摆飞扬,众人也不敢有丝毫的轻视与邪念。

知更全身心投入到整支乐曲中,她已不知道这一刻她处身在哪里,她的耳朵里只有乐曲荡漾,她的眼睛里,只有连绵不绝的衣袖,她的双眼,不会纷飞流连在众人的瞩目中,她的眼只有一个方向,追着那袖,追着那起舞时的光,追着那让她愉悦不止的乐声。

当一记高啸的笛音响起时,知更收回了抛撒出去的长袖,将双臂收回背后,仰头望向天空。

乐曲声渐无,表情认真的知更这才恢复了常态,看向台下,已整整齐齐的伏倒了一片。

那万人跪伏的摘星台下,一片伏拜的身躯中,有两个身子却笔直的跪坐着,她们的身形格外的刺眼,那两个人一个是颜阁的秋娘,另一个却是云楼的婼师傅。

秋娘斜窥了眼婼师傅,心里暗笑一声:阿婼,当年云楼习舞的女子中,属你最认真,对动作一向一丝不苟。如今即使是做了教习师傅,你也依然严谨认真,哈哈哈,我秋娘还真是佩服你这份不护犊子的心情。

婼师傅紧闭双眼,她怕她的泪流出来。两年来,心里对知更有着深厚的感情,名为师徒,实为母女,此时做出这样的抉择,她的心也如刀剜一般痛楚。她是教习舞技的师傅,她必须实话实说,更儿跳的虽然美,虽然好,却因为受着岁数的限制,身材矮小,舞姿无法发挥到最美的形态,还称不得魁。

傜娘怨恨的看了眼婼师傅,她不明白她为什要背叛云楼,秋娘不服她能理解,可是就连她,更儿的亲师傅都不承认她,要将更儿送去阎王殿,她可是疯了,糊涂了!

更之心

心中含着愤怒,傜娘回头看向摘星台。

更儿,我的更儿,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傜娘的泪水顺着脸颊不住的流淌着,她寄一切希望与知更,期待她夺魁,再让她去求皇上赐死皇后,为楠冰,为自己,为那些饮下离魂的女子报仇,这唯一的机会,就这么无情的从她眼前悄悄溜走。

元希嘴角冷冷一笑,慢慢站起身,看着台下的众舞姬说道:“怎么,就这两个人对这个丫头称魁有异议吗?还有其他的人吗?”

一片静默,无声无语。

元希眯了下眼睛,正想开口说话,就听身边的皇后说道:“我反对。”元希皱了下眉头,还未说什么,又见自己的爱女月杪站起身来说道:“我也反对!”

“哦?”

看着持反对态度的月杪,元希颇为惊讶,一向对歌舞不感兴趣,只寄情于画卷的女儿,今天竟也难得的评起舞魁来了。

月杪低垂着头,她不敢向昊天站着的方向看去,她怕看到他愤恨、厌恶的眼。她知道,在他的心里,自己还比不过这个叫知更的舞姬。

“她的舞姿很是优美,但是月儿觉得她虽舞的美,整支舞却仿佛少了些什么东西一样。所以,月儿也不认同她称魁。”

“嗯,”元希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随即问向摘星台上跪着等旨的知更说道:“丫头,你且说说你称不称得了魁?”

“现在称不了,五年后,必称魁。”

“哈哈哈哈!”元希一阵豪爽的大笑说道:“怪不得皇后说你猖狂,你口气还真大!”

“皇上,若说知更是口气猖狂,那么就请您从台下众人中,找出位比我强的人来。若眼下再找不出人,那么五年后又有谁能比得了我?”

元希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他沉思了下说道:“丫头,你似乎忘了,不能成魁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你还哪里有什么五年后这一说辞?”

“皇上难道不想看真正的魁舞吗?若皇上现在叫人杀了我,那么五年后的魁舞,皇上也就看不到了。毕竟,今天来到这里的舞姬中,我是最好的不是吗?”

“那么你也是承认了,此刻的你并不能成为魁者?”

知更犹豫了下,点了点头,看着元希认真的说道:“我想我刚才的舞姿一定很美,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人拜倒。可是我的舞姿虽美,却少了些东西,不足以服众,这就是我的师傅、颜阁主事、皇后与公主不肯拜服的原因。我的舞只是表面上的美,缺少了内在的根本,就好像一个人具有了人型,却少了灵魂一样。刚才的舞蹈,我是合着那曲拍跳的,我想真正的舞者,应该是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起舞,不该让乐曲左右了自己,起舞时,舞与曲混为一体,合二为一,让人觉不出那曲子究竟是为了舞而存在,还是那舞是为了曲子而存在。我想,这才是魁者与众不同的精髓吧。”

知更一番言语后,摘星台上下一片安静,众人都提心吊胆的看着皇座上的人,为知更的命运担心着。

见元希不语,皇后有些不耐的低声催促道:“皇上,该宣布结果了。”

听到皇后的催促,元希扬了扬眉,看着知更说道:“难得你小小年纪,竟将自己舞技分析的如此透彻,可见你的确不是平庸之辈。你刚才也说了,杀了你便会少了五年后的魁舞,你竟能这么自信,好,就凭你这句话,朕就先留下你这条命,等着五年后的魁斗。到那时,就让朕看看,你会用什么样的舞来打动你的师傅、颜阁的秋娘,还有我琅月的皇后与公主。”

“多谢皇上。”

听元希饶了知更一命,月杪、皇后、秋娘的神色都有些惊讶,茫然若失,而傜娘、卜儿、婼师傅等人则面露喜色,深感欣慰。

“回去后好好练习吧,五年后,若你真能成魁,朕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皇上,那今年的魁斗结果是...”皇后赶忙紧问一句,她实在是看不顺眼这小丫头,她分明就是个狐媚子,专门迷惑人的妖孽。

“仅有四人不过,云楼当算赢家。罚颜阁女子殁。”

“皇上,往年的规矩,都是全过才算赢家。若皇上心怀仁慈,念她年幼,留她性命,为魁斗开了这样的先河,只怕以后的舞姬们会竞相效仿,更加的松懈,魁斗也不会再如往年激烈,引人入胜。”

“她刚才也说了,她日后必成魁,朕也仔细思量过,现在摘星台前的所有人中,似乎也找不出再比她强的人了。舞魁,朕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样优美的舞技了,如果她能成为一个魁者,不过是区区五年一眨眼的功夫,有什么等不得的。规矩虽然重要,难道朕要看魁舞就不重要吗?”

“这,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打断皇后的话,元希站起身来,脸上一付不耐烦的神色,就要回宫,却听见摘星台上的女孩子抬头又说道:“皇上,请允许知更提个条件。”

元希一愣,在场的人听到她这话也都是一愣。

傜娘急得直摇头,这孩子当真是吃了豹子胆,这时候能捡条命回来已不容易,还提什么条件!

“你要提什么条件?”元希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抬起头,看着元希的眼,知更说道:“我听说成魁者,可以向皇上提个条件。”

“可是你现在却并未成魁!”元希提醒道。

“是。”知更眼里闪过一丝失落,那一抹动人的神情,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落在元希的眼里,让他的心微微一动。

“知更想预先兑现五年后的条件。五年后,知更舞完,但凭皇上、皇后娘娘发落。”

“哼!”听到她这话,皇后并未言语,却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充分表现了她敌视的姿态,以及对知更狂妄自大,一厢情愿想法的轻蔑。

“你想要怎样的条件?”

听皇上这么问向知更,傜娘不禁心头一阵心急火燎,暗喊道:更儿,要保命,就要废了皇后。她急着看向台上的知更,额角边已不住的渗出些许汗珠来。

“毁离魂、散云楼、放舞姬。”

元希眉端一皱问道:“这话怎么讲?”

“毁去离魂药,散去云楼所有的人,让她们自由,可以再谋求新的生机。举国所有舞姬,若有欲归尘还俗的,就放她们自由。”

知更话音一了,台下的舞姬纷纷抬起头来,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台上。当年的楠冰,用这样的机会为自己换来了一段婚姻、一个爱情传奇,现在的这个小女孩竟然要用这仅有的一次机会,为众人换取难求而又无生存意义的自由?

告急函

“哈哈哈!”元希朗声笑道:“真是让朕意料不到。小小年纪的你,舞技不错,可是贪心也不小。朕的确说过,会答应成为舞魁的人一个条件。你却贪心的提了三个!”

“回皇上,是一个。我提的条件全是关于舞姬的,说到底,就是一个散去所有愿意离开舞馆的舞姬,让她们重获自由。”

“说的倒是很简单,朕问你,像你们这些以舞为生的女子,离开了舞馆还能做些什么?自由?自由对你们又有什么意义?离开舞馆,朕只怕你们会被活活饿死!”

“回皇上。知更只是说让那些愿意离开的舞姬们重获自由,并没有强迫不想离去的舞姬也离开。对于那些认为离开舞馆只会被活活饿死的人,她们或会选择留下。而对于有手、有脚、愿意以勤奋的劳作,开始新的生活,借以养活自己的人,我想,她们会选择离开。没有人喜欢成天脸上带着伪善的笑容,也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注定要做舞姬,在她们的脚第一次踩进舞馆的时候,她们的命往往操纵在他人手上。”知更低垂着头,紧闭双眼大声说着,她只想尽全力让所有以舞取悦他人的女子,能生活的轻松些,对于提出这样的要求,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却从未想过。

元希迈开双脚,一步步走到知更的面前,沉声说道:“抬起头来。”

知更慌忙抬起头,一脸慌张的看着元希,就听元希说道:“很多年了,都没有什么能再勾起朕的兴致,既然今天朕已经为你破例,索性就全都成全你好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还有五年后那些已经安排了要魁斗的人,是不在这个条件内的。好好练吧,希望五年后,你能让朕看到一支与众不同的神来之舞,否则,今天朕所给你的东西,那一天朕会加倍取回来!”

“多谢皇上!”没想到琅月皇帝会答应自己的请求,知更开心的伏地叩头,直到皇家所有人都已尽数离去,她才缓缓的吐出口气,站起身来。

“更儿!”耳边传来一声惊呼,知更寻声望去,却是傜娘与婼师傅。

“傻孩子!”傜娘看着知更,只说出了这三个字,再说不出其他的话语。小小的知更,原本可以为自己要求些什么,只是她却把这种难得的机会,用在了更多人的身上。

“我并不知道他会答应的,我以为...他会杀了我。”知更喃喃说道,岂止是她有这种想法,云楼的所有人都以为今天她不会活着离开摘星台。

“更儿,五年后,你打算怎么办?”婼师傅看着知更问道。

“到时候再说吧!”知更委婉的一笑,随即又说道:“阿娘,你跟师傅还有卜儿姐姐快些离开京城吧,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住下来。”

“更儿!阿娘等你,等五年后咱们一起走!”

“阿娘,更儿走不掉的,就算五年后更儿能夺魁,也不见得会顺当的离开。而且更儿总觉得皇后娘娘的眼神毒辣了些,我怕这五年间会发生什么事请,所以更儿求阿娘、师傅你们快点走,快点离开这个都城。”

“阿傜,你带着卜儿和其他愿意跟随你的女娃儿们走吧。我留下来陪更儿,这五年我会悉心照顾她的,至于五年后的事情,到时候听天由命吧。”

“不!师傅,更儿要你们全都走!”知更小脸紧紧的绷着,“你们谁都不能留下来。我已经跟你们有了感情,如果你们一定要留下来,我练习舞艺时,就一定会分神。为了五年后更儿能够夺魁,请你们全都离开。”

“更儿...”卜儿眼里盛着泪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嘚嘚嘚”,一阵马蹄声传来。